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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黑白观音

且说醉菩提听唐棣夸说他闻名江湖,酒箭的功力十分了得,心中一得意,不由仰面哈哈大笑,哪知他这仰面张口大笑的同时,陡然被人塞了一把沙子在嘴里,忙不迭连呕带吐,同时霍地一掌向头顶上劈出,直击得枝叶纷飞,只听哗啦一声,那大树上端,已被这一掌劈断,却见一条小巧人影,有若鹰隼出尘,早飘落在地上;醉菩提怒吼一声,跟踵跳下,便直取落在地上那个人。

唐棣准知又是那黄衫姑娘作的怪,树上也因剧震,存身不得,他才随后下地来,只听醉菩提哇哇怪叫,说:“佛爷爷今天再让你逃出手去,从此不再叫醉菩提。”两手十指箕张,便猛扑过去!直向黄衫姑娘围拢抓去。

那黄衫姑娘格格一笑,说:“不错,和尚,你这个名字真得改改啦!叫起来却是很难听,什么不好叫,偏叫个‘罪不提,最别提。’你的一切行为可真不再提啦!

‘罪不提’是你名扬武林的名字‘最别提’是你的诨号。因为你罪大恶极希望别人最好不提,这一名一诨的确不雅,你倒有自知之明,想要改名易诨,那么我就帮你改个好了。”

唐棣一惊,这醉菩提看来又笨又大,亦肥亦胖,但是他扑去不但快极,而且将方圆一丈周围皆已罩住。武功端地了得!

却见那黄衫姑娘倏地白鹤冲天,扭身翻滚,竟轻轻松松得脱身而出,说:“改作,改作……”

醉菩提霍地双掌一错,改作什么她还未说出,已呼呼劈出两掌。掌风似狂涛,虽是向空横扫,竟也卷起沙尘满空。那知这小妞儿竟似早料到他有此一招,未待他掌风上身,已又臂一振,恰似肋生双翼,忽地翱翔腾空一丈,醉菩提两掌顿又落空。

唐棣不由得喝一声彩,她实是肋生双翼,和娲母一般,双臂展开,原来肋下有薄绸振风,身躯便藉着两足跳中心之力,凌空而行这正是苗山怪异绝伦的轻功。难怪她敢大胆得戏耍醉菩提了。

陡见她滑翔而来,说:“喂喂!秀才相公,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你也来帮忙来啊!替他起个最好听又最适合他身分的名字!”

她来得快捷,唐棣一怔,醉菩提扑来的更快,左掌倏地横截手五指箕张,已向她右肩抓到!

喜她刁蛮可爱,恨她擒拿黑姑,唐棣尚未分敌友,那小妞明是落在身前,却忽地一钻,竟从他肋下滑到身后,醉菩提这—一抓,竟成为向他攻击。唐棣事起仓促,只得沉马步,双手推忙道:“大师且慢!”

醉菩提收招不及,只听蓬的一声,两人同时退了半步。醉菩提不由得火冒三丈,两眼瞪圆,大声喝道:“好哇,原来你这混帐小子,和她是同路,竟然帮助她出手打我,我就和你们两个斗一斗!”忽地又是一掌劈来!

原来醉菩提,眼高于头,白认武功天下无敌,不料被这个妞儿几番戏耍,心中怒火,堂未消灭,而今这少年又将他震退—步,心中大惊,因惊而怒,这一掌竟是用了八成劲道。唐棣忙道“大师休生误会,不要对我下手!”

才想飘身让过,只听姑娘在身后叫道:“我想起来啦,就叫醉秃驴,好不好啊?啊呀!不好,这秃吕拼命!”

唐棣早已看清来势,心想:“这和尚虽然无甚大恶迹,麻谷老人又更警戒我不可轻鄙乃是向天都秀士寻仇而来,若能将他挫败,岂非为将来省了麻烦唐棣霍地挫腰伸臂,一拳捣出,正是大幻神丐的崩拳八式,拳掌相接,一声闷响过后,醉菩提和唐棣,又皆各自退了一步。

要知大幻神丐的崩拳八式,这一年中,又经天都秀土研练指法,出拳用劲,已更是神妙,故尔唐棣虽然功力甚浅,竟也硬接下醉菩提无俦的一掌!

醉菩提大惊:“这……这……这少年?”

黄衫姑娘实是抽了口凉气,待唐棣硬接下他这一掌来,她竟会喜叫道:“好啊,臭小子,狠狠去揍他这个醉秃驴,崩塌了醉秃驴的脑袋,原来老化子把崩拳传给你啦,你现在,倒露了这一手,看来你真聪明,作买卖的好手,能够现发现卖,丝毫不留后手。”

唐棣在醉菩提发愣的工夫,他自己也很欣喜,不料有此威力,招数也真灵光,能和醉菩提斗个平手。忽然奇怪的一想:“她怎么知道这是崩拳招式,又怎么知道这是大幻神丐传授给的。这套拳大幻神丐就在太行山中对付娲母使用过,也只有娲母、媚娘和她一对女儿看过,别无他人晓得?”便身黄衫姑娘问道:“你怎么认识这是崩拳?又怎么知道这是大幻神丐传授的?”

那黄衫姑娘说:“我怎么不认识,一年前在太行山中……”

唐棣更是奇怪,一年前在太行山中,根本就没看到过你?不由掉过头问。

黄衫姑娘急叫道:“小心!好啊!醉秃驴,你敢施暗算!”

唐棣一见掌到,便急忙移形换位,一股狂飚更擦身而过,原来醉菩提趁他掉头说话这工夫,霍地又是一掌劈去。

却见那黄衫姑娘并非向醉菩提扑去,而是向斜刺里一掠,均有三丈之遥,两手扬处十数点寒星,已向醉菩提疾射百去。

铁蝙蝠,发数十种不同的异声,分上下左右直向老和尚身体奔去。

醉菩提忙即取下葫芦,猛喝一口酒,倏地转身一喷,只听当当连珠轻响,刹那间,铁蝙蝠全被他喷出0的酒雨击落。黄衣姑娘,立现惊惧之色,一道白光已迎面疾射而来,原来醉菩提将口中的余酒,喷出一条酒箭。

唐棣却已从这面抢到,拳在身先,却发而不发,相距不到两尺这正是醉菩提喷出酒箭的同时,唐棣身法太快,醉菩提手拿葫芦蓦地向他拳上迎去。

那边黄衫姑娘早滑开了两尺,只听“当”地一声,适才她立身处,一块斗大的大石,已被击得碎裂,而且碎石纷飞!这和尚功力端地惊人。

这回唐棣也料想不到他会以酒葫芦迎来,收招不及,一拳打在酒葫芦上,便听到当的一声暴响,酒葫被击出手,而且飞出两丈多远,原来那酒葫芦竟是镔铁所铸,并未丝毫受损。醉菩提身形跟着纵出,在那葫芦坠地之前,已被接住,忽然狂笑道:“今晚暂且饶过你这两个娃娃,佛爷爷走啦!”

唐棣大出意外,醉菩提并未落败,去得好生突兀?那黄衫姑娘却得意地高声叫道:“贼和尚,我以小巧功夫胜了你,你不服气不是,今晚叫你见识真本领,你今后还敢强讨恶化不?”

唐棣哼了一声,道:“姑娘,你倒也知行侠仗义,只是,怎么不愿念同门师妹之谊?”

身形一晃,便将她向岸上的去路拦住。

黄衫姑娘正在高兴头上,闻言一怔,忽然笑得格格格格,说:“呦,你这么凶,干嘛呀!”

唐棣逼近一步,沉声道:你别在我面前捣鬼,快说,那黑姑何在?要不说实话,今晚我可饶不得你。”

不但逼近了一步,而且语气更是逼人。

黄衫姑娘两个眼珠儿转个不停,忽地脸儿一蹦,说:“丕!凶霸霸吓唬人,你以为你那两记崩拳,我便怕了你不成!

唐棣霍地两臂一分,掌疾吐,右手倏地向她拿去,又是声东击西,忽然眼前一黑,黄衫姑娘竟从他两臂之间冲天直上,这个黄衣姑娘不仅胆大,而且太过刁钻,唐棣若是两手一抱,怕不将她抱个正着,只是人家是个黄花闺女,这……怎能,慢了一慢,她的脚尖却直点他面门!

唐棣逼得一仰面,呼地一声,她已腾身头两臂一张,肋下绢翼蓦地已在唐棣头上滑翔了一匝,嘻嘻笑道:“偷金锭的小贼,有本领,上来比划比划啊!”

唐棣怒哼一声,一跺脚鹫鹰冲天,迎头截去,那姑娘却两臂倏向前滑,竟然陡落五尺,忽地又振臂急掠,振翼乘风,反脚下翻上,她以为唐棣必然下落,那知唐棣忽然向左面劈出一掌,嗡地一声响,非但不往下落,反而在空中划了个半圆,且已抱正着。

姑娘啊呀一声,却闻言一怔,奇道:原来蜂王那划圈儿的功夫也传授难你啦,原来他们都没有藏私。”

唐棣本已截住了她,却闻言一怔,奇道:“你,你怎么知道”…”

不想他一开口说话,身形便陡然下落,黄衫姑娘振双翼,却已腾空五七尺,直往岸边滑落。

要知万蜂王这“迷功”的功夫,全凭一口丹田真气,比不得那种特异轻功,乃是借羽翼之助,他一开口,真气一泄,身形那能落。也是唐棣首次施展万蜂王这绝世轻功,只因心中惊异,一时大意但他应变得快,霍地反臂劈出两掌,那黄衫姑娘脚才点地,那身形已带出嗡的一声锐啸,似闪电般追到,擒拿手左右齐出,黄衫姑娘实是大出意外,啊呀一声,才要重施故技,再想从他的臂中冲天滑出,唐棣双臂急圈,早把她捉个结实,再想振翼冲出,已晚了一步。

须知武功,到了化境时,应变在意先,唐棣非如此不能擒住她等到把她逮到,心中一凛,忙不迭松开双手,正要退后,那姑娘同时一挣,呼地一掌向他当胸劈去,气道:“原来你不是好人!”

唐棣也觉得很尴尬,不接她这一掌,忙闪身让过,疾道:“姑娘休要误会,是你……”

一言未了,那黄衫姑娘身手真快,刷地一声,已将马鞭子拿在手中,刷刷刷一连就三鞭子抽向唐棣。

唐棣左闪右躲,堪堪躲过三鞭子,刚才分明是她自己闯进来的,唐棣不过仅是应变而已,歪打正着得把她抱住,但他倒像是自己做错事一般,心中又愧又急,哪敢再去还手,想来她必定没休没完。哪知那姑娘见他惶急之态,于心不忍,不但不再生气,反而噗哧一声的娇笑,道:“既然你知道错了,刚才又帮助我打发那醉菩提,我就饶过你这一次好啦!以后你可要小心呀!”

唐棣大出意外,吐了口长气,道:“在下一时失手,竟对姑娘失礼,姑娘能宽宏大量,得以见我这厢便谢过了。”便恭手一揖。

同时,唐棣偷眼瞧她,只见两腮绯红,竟也娇羞不胜,她人本美极,这一娇羞之态,更增加了无限艳丽。心中忽有所感,心想:“要是那黑姑也能够像她这样仪态万千,那该多好!”

为何他会生出这个念头,就是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但一想到黑姑,顿时可又心急了,忙道:“既然姑娘不究在下失手之过,敢请问姑娘,那黑姑现下究竟是在何处,请你告诉我个明白!”

忽见那黄衫姑娘绽颜笑道:“你这个人,真是个死心眼的人,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么?

我擒住她之后,立即把她交给我的同伴,亲自送回苗山,交给我的师祖去惩处她了。”

唐棣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不要再说些欺骗人的话啦!这枫林渡乃是唯一的一个通往苗山的渡口,况且今晚由初更时起,就有醉菩提守候在此,他在此处拦截你的去路,惟恐你闯奔过去,乃将所有梢公都点中了穴道,所有的船,都已停渡,那还有人能过得去。姑娘,若是你不把黑姑藏身所在之处说明,今晚在下可要无礼了。我们既无冤又无仇,姑娘你是于天事理的人,我想不会逼迫我出手吧!”

一声呛啷,唐棣已将剑拔出在手。

皆因唐棣恐怕再空手和她过招时,再发生尴尬场面,她不但刁钻,而且和女人动手时,确有诸多的顾忌,出手更要特别谨慎,便碍手碍脚了,刚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却听那姑娘说道:“哈,偷金锭的小贼子,现在又变作偷剑的小贼啦,你可要多加小心,店小二会找你算帐的。你拔剑又有什么用?谁还怕你那把破剑不成,你这把剑早就该送到铁匠铺去了,你不把它看成宝贝似的,动不动得就拿出来吓唬人!”

唐棣面色一沉,上前一步,道:“姑娘说是不是说?”

那黄衫姑娘却全不把他手中剑放在眼里,嘻喀笑道“喂!问你,那黑姑有什么好处,又黑又丑,你偏这么护着她?

见他逼近前来,竟仍俏生生站在当地不动。

唐棣闻言,心中好不愉快,道:“姑娘怎能说出此种话?那美丑本是天赋,岂能以貌取人。实不相瞒,那黑姑对我不但有恩,而且这一年来,颠沛流离,江湖浪迹,母女不能相见,姊妹难得朝夕在一起,全因在下而起。在下岂能视而不见,充耳不听,竟容姑娘将她擒回苗山,让你师祖加以惩罚,我唐棣可以一死而报黑姑恩得,但上一能容我生于今世,我必不容任何人伤害她!其实就是我不说,姑娘心中也是很明白的,姑娘何不看在下薄面,念在同门的情谊,把黑姑放了,我必终身感激。否则,姑娘已然擒了她,可算已不达师命,达成你的任务,你返回苗山,如何向你师祖交待,就请姑娘指示我一条明路也可!”

唐棣说时,那黄衫姑娘盯着眼瞧他,仍是嬉嬉的笑,但她脸上却变幻了几种表情,说:“既然骗不了你,我就告诉你啦,那黑姑虽然被我擒住,确实未送往苗山,听你这么一说,又急得这个样子,可见你是一位颇富情感的人,有恩必报,有仇能容,情义并重,恩怨分明。我也不忍心把黑姑送回苗山啦!好,我这就带你去见她,你可以放心了罢,不过你见到黑姑以后,可要好好的谢谢我!”

唐棣希望从她脸上辨出她话的真假,但她从来不没有正正经经地说过话,简直无法捉摸,心说:“我便跟定你,你说的话是真话便罢,否则……”

否则,他又能把她怎样。

黄衫姑娘笑道:“走啊!”

当先打前头走了,走的是醉菩提去的方向,才走了几步,才想了起来,说:“啊呀!那贼和尚是从这里去的,我们可不能撞到了他,他是往左,我们就往右。免得碰到他就又有好戏可唱啦。”立即向一条小路奔去。

唐棣心中想:“我说如何,就知你又搞鬼,这鬼点子又出来了,若是你当真的引我前去,岂有又改道的。”

暗里哼了一声,立即亦步亦趋,心想你只要想逃,我立即可将你制住,叫你也知道我也不是那样好惹的。

只见她走的是偏僻之地,有时根本就没有路,而且走着走着,还随时停下来,想想。

唐棣寻思:“她要有一定的去处,当真是带我去找黑姑,岂会这般边走边想,走走停停,不快赶去呢?这又要耍花招啦。”

心中更认定想的不差,也更注意她的动作。

两人走约了半个时辰,唐棣可就有些不耐烦了,忽地沉声说道:“姑娘且住,黑姑究竟在何处?”.唐棣突然心中一想:“不对,她这么刁,要是故意将我引开渡口,好让她的同伴将黑姑渡过江去,我岂不是上了她的大当,那岂不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所以心中不大舒服。

只那黄衫姑娘用眼一瞄,回过头来,仍然嘻嘻笑道:“瞧你这个人,心也太急,这不是到了么?”

说着,用手一指,唐棣向她手指处一看,只见前面是块黑黝黝的树林子,她话才出口,脚下陡然驾劲,像一缕轻烟似的,直投林中而去,唐棣一也脚下加劲,纵身直追,那知这姑娘,实在有过人的轻功,快如流星,等到追至林边,唐棣已落后了两三丈远。那还有她半点踪影。

唐棣这回心中可大为惊慌,暗想“她溜滑得很,若容她投入林中,岂不如鱼得水。”。

慌忙纵身急掠,忽见她一闪身,说:·“黑姑便在林中,你自己去找啊!”

唐棣追去虽快,但刹那间已失去了她的踪迹,也看不见她了。

唐棣不由得心中大怒,喝道:“你这丫头要想骗我,真是作梦。”

腾身三丈,只听嗡的一声,身形已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斜刺里纵人林中,他是怕黄衫姑娘暗算,哪知落人林中,不但未被暗算,而且林中毫无人迹,更无行人音声,不由得心中大奇,显然黄衫姑娘,并未离去。

唐棣心说:“今晚要让你逃出手去,我也算不得四个武林异人的弟子,更白活了这么大,那还有脸活在这个世间上!”

穿闪腾掠,瞬间便把方圆十丈以内,搜寻了个遍,哪知并不见半个人影,心中一急,寻思:“她要真心逃走,岂不会穿林而去,那会停在林中等我去找?

我这不是懵懂一时了么,想是去找黑姑也说不定?”

他这里才要追出,却见前面一株在树之后,施施然转出来一个人,虽然林中黑暗,难辨衣色容貌,但从身形上看来,一看便知是她。

唐棣忙纵身疾掠,霍地一掌横推,又是嗡地一声,早丛林木上空绕到了她的身后,两手齐出,落下擒拿!

那姑娘咦了一声,正要躲闪,却没有躲过,唐棣闪电般已扣住了她的手腕!怒哼了一声,说:“你还跑得了么?你休想,出坏主意,借机逃走。”

忽听格格一笑,说:“我跑什么呀?我正在找你呢!”

那林中虽然昏黑,但现下对面相向,那有看不出的,只见其黑如漆的脸上,一双带笑的眼睛乱转,原来他擒住的,不是那黄衫姑娘,竟是黑姑,她人本来就黑,在黑林中看来,哪会不其黑如漆。

唐棣忙不迭缩手,喜道:“当真那丫头没骗我。”黑姑噗哧一笑,说:“谁骗你啊?”

唐棣说:“还能有谁,我是说你那个师姐妹,就是擒你的那个穿黄衫的丫头,她说把你擒住了,要把你送回苗山,后来被我逮到了,我千说万说尽了,她总算答应我来到此处找你。她若是真把你擒回苗山,我必然不将她放过。这丫头真是人面兽心,竟无半点同门之情,其心如铁似石。”

他余恨未消,仍在气愤,那晓得黑姑却笑弯了腰,说:“瞧你,生这么大的气,她要不念同门之情,不把我放回来,我现在怎能够和你在此地再相见,她这不是放我么?你又何必再生气恨她不忘呢.!”

唐棣道:“黑姑,你哪里知道,她明知逃不出我的手去,要不放你,我必定不会饶过她,这才带我前来找你。可是一进林中,便快速的躲起来,我到现在连她个影子,都没看到,我只有飞在空中盘旋监视,以免她逃走把你送回苗山吃苦。”.黑姑却又嗤的一声笑说:“你这人啊,哼,我来问,那么她人呢?她在何处?你骂她人面兽心,你为什么也不想一想?”

唐棣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发热,心说:“莫非黑姑适才眼见我将她追丢了。”

正尴尬间,那黑姑竞伸手将他的手握住,笑道:“别气啦,来啊!坐下来歇歇,你跑了这么远,又在林中兜了老一阵圈子,不累么?我告诉你,她实在是个好人,你冤枉她啦。”

“她知我在林中兜了老大一阵圈子,不是看得明白么?”唐棣边想,心下对那黄衫女郎似有无限歉意,这黑姑怎会现身这么快?岂不可疑,只因一见到了她,心中一喜,也就忽略过去。

唐棣忙道:趁天色未明,那丫头虽然放了你,却要防备她是欲擒故纵,也许她认为渡口这一个关口最难,所以她把你放开,等到过了渡口以后,再想法子,把你擒住送回苗山,就省事得多了。我们别歇了,快点赶到渡口,坐小船过江,再赶他一段路程,减少危险性。”

那黑姑忽然一笑,道:“你的良心倒好,瞧你比我还害怕,不过,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说着,唐棣见她甚是感动,便道:“黑姑休如此说,若非你为我,何至浪迹江湖,有家归不得,没别的可说,在你师祖未允许饶你之前,我绝不离开你一步,陪伴你游荡四海,探名山,涉大水,寻幽探胜,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黑姑默然相向,见他说得恳切,那双明亮的眼中,已露出笑意,点了点头,道:“嗯,我一个孤单单,也好寂寞,当真不好玩,有你陪我,那倒真好,好啊,那我们就走啦!”

当下两人穿林而出,唐棣步步当心,走出树林好远,还不时地回头去看,惟恐黄衣女郎在后面暗地里跟着,趁机下手擒拿黑姑,所以心中确实放心不下。

那黄衫姑娘虽是武功不弱,但唐棣已试出在他之下,他并不怕她施诡计,那么他为何这样走走又回头?看个没完?

黑姑瞧在眼里,忽然一笑,说:“你放心,她不会追来啦!其实,嗯,她可比我美得多啊!”

说着,忽地格格一笑,道:“喂,我问你,我又黑又丑,你讨厌我不?”

唐棣面上微微一红,道:“黑姑娘哪里话,但求心之至善,何论美丑,虽然貌美如妲己,而其心毒如蛇蝎,只不过遗臭万年,貌丑似孟光,竟能举案齐眉,千古传为佳话。所以美丑的区分,应由外表在而分,现今的人多取决于外表,而忽略在内的美,但深入的观察,内在美可以持久,要比外表的美强过百倍。”

那黑姑说:“我啊,我怕和你走在一起,配不上你。你,这么英俊,而我这么丑。两相一比,别人会笑话的。”

黑姑又连连喂喂两声,说:“其实,你冤枉她啦,她啊,只是淘气些顽皮戏谑,人却是顶好的,若当真有如蛇蝎,你想,她怎会放开我?我看,她倒真和你是理想的一对,你……要是喜欢她,我……”

那黑姑显然难以再说下了,但未尽之意,康棣心中岂有不了解的,忙道:“姑娘,你不要再说了,据我看来,那位姑娘和你相比,竟有天渊之别,她虽美,但缺少内涵,你虽黑,却有内在美!黑姑!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我们快上路吧!往前赶他一程。”

哪知黑姑却忽然停住不走了,说:“我还忘了问,我们这么急急忙忙要赶路,要去哪个地方呢?”

唐棣道:“现今只有远离了桃源再说,因此地距离苗山最近,你师祖见人未擒回,岂肯甘心作罢,一定再派人来此附近搜寻,岂不又生事故,而今之计,惟有远离此地,方可安心。”

那黑姑抿着嘴儿笑,道:“瞧你,我都不怕,你却怕得这个样子,真是胆子忒小了,我们去的地方,我却早想过啦,听说京城之中,三街六市,繁华得很,人文荟萃,百物杂集,各路武林高人,也多来聚会于此地,况且名胜也多。这一年来,我好几次都想往前一游,但又恋着和我娘三月一次的会晤,始终都没去成,现今有你陪我,我已不孤单了,我们何不前往一游。既可游览风景,更可多见识一些江湖上的奇人奇事。

唐棣忽然心中一动,说:“不可,你若是走远啦,你娘如果前来找你,她不知你远走京城,见不到你,不但使她失望,恐怕还要耽心,以为你遭到了意外她怎能放心得下。俗语不是说过‘儿行母耽忧’的话吗?你到京城玩得高兴,可是你娘却会为你而添愁。古语中所说的:‘父母在游,游必有方。’所以这是你值得考虑的!”

黑姑说道:“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啦,我今晚已在那大石之下留下与我娘准会看到,她自会安心的,而且必会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放宽心啦!”

唐棣闻言一怔,心想:“她倒像这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中,预先在我离开时,便都安排好了。”

但是她并未将黑姑说的话往深处想一想,其中有许多漏洞,竟然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是了,京城之中,倒比那深山大泽,更为安全你师祖就是闻风前去,也有许多顾忌。况且京城之中,人烟稠密商贾云集,就是要寻找我们,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人商议停当,足下用力,加快脚步,天亮时已到了常德,去到河边,雇了一支船,吩咐船家赶办菜食,毫不停留,即刻开船待船驶入了洞庭湖,孤舟泛湖,四外烟水茫茫,远离陆地,这才安心了,有如湖水平静如镜,不泛涟漪,再也不怕黄衫女来追赶,便问了问黑姑这一年来的情形,他心中所想的,黑姑吃过多少苦头。哪知黑姑一提到这一年来的经历,早已眉飞色舞乐不可支,无非是到处惹是生非,戏耍别人,愚弄人家,听她话简直就是横行霸道,以整人为快乐,戏谑为能事。

黑姑说着说着,忽然咂咂嘴,噗嗤一笑,道:“那些自认为是江湖名武师的,原来全是些酒襄饭袋的窝囊废,有名无实,我捉弄他们也没有劲,只有那醉菩提倒还是个对手,尤其是气得横眉怒目,两眼圆睁时,倒像是锺馗现身。”

唐棣又是一怔,说:“醉菩提?你也曾弄过他?”

黑姑登时目瞪口呆,显然有些失措,但马上又镇静下来,道:“你以为只有那黄……她才敢戏弄他么?”

唐棣忙道:“姑娘休要误会,我是说怎么这么巧,你们两个人倒真像是一师一徒,都和那和尚过不去,找他的晦气,去戏弄他。”

黑姑忽然又嘻嘻一笑,道:“怎么不是,那醉菩提武功虽好,可是小巧功夫上,却是远不及我的。”

一言未了,那唐棣本来是坐在船头,一抬头,只见来路的水面上,如箭射得一般,来了一艘小船。那船直向这面而来。

要知唐棣随时都在小心留意,明察湖上四周一切动静,生怕娲母追来,眼看后面这只小船来得奇怪,显然有异奇怪的是,仅见船疾驰而来,但未见有人划桨,就是有人划桨,也不会划得这么快!

黑姑也顺着他目光看去,忽然喜道:“这不是那秃驴追赶来了么?”

唐棣业已看得明白,只见来船虽远在半里以外,但已然看得见人宽大的僧衣迎风飘飘,并未见其摇桨,而船行却有如箭驰,显然是他以气功催舟,将内功运于于足之上,以脚御舟,船不摇则行,劲力愈大,则其速度也随之加快。.醉菩提突在湖上现身,当然是为两人而来,想报前仇,别无他图。眨眼间。两舟相隔已近,唐棣这只船上的梢公,见两人指指点点,当然也明白后面来船有异,尤其是舟不摇橹,却飞快无比,吏感惊奇,吓得拼命摇桨。

黑姑早从吓得发呆的梢公手中抢过来木桨,只是用力一划,船便躲开唐棣道:“黑姑!小心!今番醉菩提是有行而来,来都不善。尤其是我们现下是在船上,一切动作都难以施展,况且那醉菩提的酒箭,可在大发挥功能,我们在这只小船上,防不胜防,倒要小心方好。

话尚未说完,醉菩提来得更近,和尚狂喊道:“女娃娃,你便易装换衫,岂能瞒得过洒家,洒家今天可要慈慈悲你啦!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唐棣在这一阵工夫,已然想好了几种应敌之策。他乃北方人向来不识水性,况且现在又是水天无际的湖中,难免不心中紧张当时遥遥一拱手,说:“老禅师,这位姑娘和你并无深仇大恨,何必这么不饶人,况老禅师,乃是出家之人,具有菩萨心肠,处处以慈悲为怀,广渡众生,又何必定将人置之于死地。”

醉菩提的船,相隔已不过十来丈远,只见他两脚前箭后弓,头翘起很高,正是以气功催舟,醉菩提又是连声狂笑,说:“呵呵!非但这女娃娃,今朝我不能放过她,而你这娃娃洒家又岂能轻轻饶过。你们两个娃娃,今天休想逃走,佛爷爷下手把你们抓住后,给你们点儿苦头吃吃,好让你们知道佛爷爷的厉害!”

黑姑气道:“呸!贼和尚,贼秃驴,谁还怕你不成,你不别再打你的如意算盘了,不要满口吹大气来吓唬人。”

唐棣不由一怔,她的语气和神情,怎么像煞那黄衫姑娘,只是面孔黑白不同而已,醉菩提狂笑声落,已将葫芦取下,猛喝了一口酒,白光一闪,已然喷出一口酒箭,但并未攻击二人,而是喷向船舵,唐棣已然明白和尚的心意,若是船舵一毁,可说无法闪避。

醉菩提这一着好生歹毒。便急忙抓起船上一支木桨,向那酒箭挡去,只听卡嚓一声,木桨顿时便断为两截!唐棣右臂震得微微发麻。

小船破浪,已射出数丈之外,远离开醉菩提的小船。

唐棣大喜,朗朗一声长啸,道:妙啊!”

唐棣无意中从醉菩提那儿学得到以气功驶舟的方法黑姑也欢欣的说:原来你也会驶船,我们可就不怕他了,快拐弯儿!”

原来醉菩提一看唐棣驶船离去,便脚下用力,已自后面追赶上来,早又从口中喷出酒箭。唐棣既能以气功催舟,醉菩提要想毁了船舵已是无用,所以他这次不再毁舵,竟向船身喷去要将船身全部击碎,唐棣哪敢怠慢,身躯一斜,但前箭后弓之式一变,小船立即向斜刺里滑开数丈,只听嘭得一声响,浪花四溅。唐棣身在船尾,早溅了全身都是水,便急速催舟,眨眼间,两船又相隔了五七丈远。

虽然无意中学得了以气功驶舟之法,但他这酒箭的威力太大,防不胜防,还是赶快着陆为是。”

忙向那吓得瘫软在舱中的梢公问道:“哪里距岸最近,快说!“那梢公这时那还辨得东西南北,只听风声飒然,黑姑忽地腾身空中,两臂一张,妙翼兜风,已向醉菩提扑了过去!

她的轻功虽然特异,但醉菩提并非等闲之辈,早听醉菩提狂笑道;“小妞儿,你来送死,可怨不得洒家啦!”

迎着她身前,向上空拍出一掌,同时又已猛喝了一口酒,连珠喷出,已非是酒箭,而是满空的酒雨!

唐棣心头一凉,叫道:“黑姑小心!”催舟疾驶,往黑姑身下冲去!

黑姑哼了一声,说:“贼和尚,你可上当啦!”

当即两臂一振,身在空中,陡然腾高了两丈,酒箭全部落空。

哪知就在这同时,醉菩提将口中余酒,突然的迎着唐棣的来船疾喷而出,酒喷出之后,这才狂笑道:“小娃娃,你先下去喝水啦!”

唐棣兀自在耽心黑姑,一时大意,忙不迭斜身转劲,小舟陡横,但左船舷仍未躲过,卡嚓一声响,顿时又被击碎了一块,这次来势更猛,破处更大,小船一晃再晃,早已进水不少,危险到了极点。

那边黑姑却已滑落醉菩提身后,忽然两手齐扬,一二十支铁蝙蝠已向和尚攻到,由上而下,齐向醉菩提头上射下。

只见铁蝙蝠满天飞翔,啸声慑人,那铁蝙蝠虽然同时发出,但每只的劲道不同,皆是划弧拐弯;攻前的突然转后,攻左的又成了攻右。,唐棣已明白黑姑适才所说他上当之意,原来是觑准了醉菩提口中的酒业已喷完,两手中早已扣定的铁蝙蝠,才倏地出手,而攻其不备,企图将醉菩提一下子制住。

那铁蝙蝠何异于漫天飞雨,虽然绝大多数全被佛落,可是两袖也被穿透了好些个窟窿,只听当当两声响完,酒葫芦上也碰到了两个。

醉菩提提狂笑道:“女娃娃,你这点破铜烂铁,岂奈何得了洒家!”

哪知一言未落,只听嗤嗤两声响,原来那被酒葫芦挡开的两只化成弧线左右向酒菩攻去酒菩提心下是实在是惊惶,好在只有两只,两袖猛地一抖,顿将两只铁蝙蝠打落。

黑姑心中又怎么不明白,铁蝙蝠伤不得这和尚,只是发出之可以解除目下危险而已。唐棣迅速催舟到了脚下,忙敛臂下落,见醉菩提手忙脚乱,也是紧张一时,不停瞧着两只衣袖。便嘻嘻笑道:“不害躁,袖子上都长了眼睛啦!!还敢充狠要知道,醉菩提虽然不曾受伤,但江湖上的规矩,衣服被破坏,就被认定是输家,所以醉菩提瞧看两只衣袖不停。

唐棣已接黑姑落到船上,立将前箭后弓之势,立即为为前弓后箭,那小船顿时向后滑开了一丈,忙道:“黑姑休再激怒他,水上可比不得陆上。”

一语未完,醉菩提已是恼羞成怒,就在两人滑开这个工夫,蓦地又又是一口酒箭喷来,劲道之足,前所未有!

唐棣在他喝酒之时,即早作戒备,但醉菩提这次喷来,显然已用足了八成的真力,倍前疾劲,唐棣仅将船尾避过,陡然间船身一震,一声暴响,后舷板上已破了斗大一块,船身一斜,湖水便已涌进,船身不稳,顿时便已翻覆。唐棣急忙叫道:“黑姑快腾空!”

他却在船身倾之时,已脚下一点,腾射起了两丈多高,身躯已向右划了个弧形!

黑姑见到前两次都有惊无险,一时大意,看那船身已翻,方始惊觉,忙振臂要挺身拔起真气一泄,两臂无力难振,噗通一声,便落入水中!

唐棣这时本来已掠到醉菩提上空,心知今夺不到他这只小船,自己和黑姑必然葬身湖中,以喂鱼虾之腹。

醉菩提看到黑姑已然落水,心中才一欢喜,忽见少年突从空中划弧线攻来,突然一惊,心想:“怎么这两个少年男女,都有这特异绝伦的轻功,能在空中飞行而不坠,这还从来没有听过的一种功夫!”

说时迟,唐棣左掌对着和尚面门虚虚一晃,却是翻掌外劈,只听嗡的一声,他却闪电般的到了船沿身后,喝道:“你也下去!”霍地一拳崩出!

唐棣这一身飞起在空中,倒比醉菩提在船上要俐便得多,皆因醉菩提若然蓦地旋身,小船便会失去平衡;唐棣眼看黑姑落水必须立刻救援,这一招崩拳攻势,如雷霆万钧,凌厉已极!

醉菩提翻掌后推,心想他年纪轻轻的,能有多大功劲。哪知唐棣这拳虽猛,却是虚招,在拳掌相接之时,他已五指一伸,变拳为掌,借势旋身,又是嗡的一声响,已滑到醉菩提的右侧,他的右拳才是实,势出有如山崩。

醉菩提要想招架,但因身在船上,移步换形皆不灵便,才忙不迭推掌迎来,但劲道尚未使出,唐棣崩拳早到。

醉菩提闷哼一声,他那胖大的身躯,立即被崩落到水中!

醉菩提实是败在轻敌,万料不到唐棣轻功特异,而拳又如此威猛无俦,何况身在船中,动作有限制,又加上身躯粗重,转动也不方便,有此诸多原因,便被唐棣这一记崩拳,击落水中。

唐棣暗叫一声侥幸,立即落到船上,哪还去管醉菩提的死活,忙催舟将载沉载浮的黑姑救起。

黑姑衣衫尽湿,好在她虽不识水性,但因身具武功,提起丹田之气,一时倒了不会灭顶,气得一抹脸,唐棣却愕然而惊,只见她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奇道:“黑姑!你,你怎么了?”

那黑姑却忽然拍着手,笑得格格格格,说:“一口、二口快瞧!贼和尚喝了三口水啦!”

原来醉菩提乃是被唐棣崩拳捣出,可比不得黑姑是滑落,他的身躯又胖又笨,落水之际,何异石沉在海,早喝了一口水,那一口水一喝,又加上一呼吸,水便由鼻腔中喷出,一时间心中发慌,真气就提不上来了,虽然他冲出水面,但已喝了好几口水,这工夫已是两眼翻白,唔唔哇哇吐呕不停!

但唐棣却不瞧他,而是两眼在黑姑脸上,似恍然而大悟,这几天心中疑团,终于解开,又是惊,更是喜。惊喜齐集于心头!”

只见黑姑脸上,那白的地方,顺着她头上的水往下淌,已越来越宽,现出来粉嫩的娇颜,恰似出水芙蓉,同时也记起醉菩提先前的话,说:小妞儿,任你易时换形,岂能逃得出佛爷手去!

唐棣忽然朗声大笑,黑姑听他笑得有异回过头问道:“你笑什么啊?笑得这么开心?”

忽地船身一晃,只见那落水的梢公已翻了上来,唐棣心道:“她不是刁蛮淘气么?我暂时且不说破她,瞧她怎么样?听她怎么讲?”

便说道:“醉菩提害人不成,反害了他自己,怎地不喜,好啊,这梢公来了,我们快走!”

唐棣此时心中喜极,巴不得早到岸上。

黑姑露出了原形,她兀自不觉,忽然抓起了船中两块船板,向醉菩提飞掷过去,说:“这贼和尚其实并无多大罪恶,我救他一命吧!”

唐棣更是心喜,不料她刁钻蛮横,心性倒好。那翻上船来的梢公,真是死里逃生,不待两人吩咐,早抓起桨来拼命摇!

唐棣已在船头坐下。一直笑盈盈地看着黑姑,黑姑并无多衣衫,便有,在舟中也不能换,故尔就在身上左拧两下,忽然抬头着了唐棣的一双含笑的眼光,便生起气来,道:“原来你不是好人,人家一身都湿透啦,你倒好笑。”

唐棣却反而爆发一阵朗声大笑,两只眼睛并不自她脸上移开。

黑姑没好气的说:“我又黑又丑,有什么好看的,她啊,可真美极啦,比仙女还美呢!真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呀!”

康棣眼珠一转。笑道:“是啊,我顶喜欢瞧她啦,她啊,可真美极啦,比仙女还美呢!真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呀!”

忽地一本正经的说:“黑姑,昨晚我们在路上,你怎么说的?你不是说……你…我要是喜欢她,你就要她……”

黑姑突然想起来了,脸上陡然由粉而红,那粉白之色,更是鲜红欲滴,说:“我说……我说,要是你喜欢她,我要她作你的媳妇儿,好不好啊!”

那黑姑虽然是个江湖女儿,但亦羞赧不胜,不料唐棣陡然大笑道:“好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心甘情愿,可没有人强迫你的,说话算话。那么你去到船边向水里照照!”

唐棣此言一出,黑姑已知有异急忙俯身探头,只瞄得一眼,尖叫一声,重又腾身空中,振臂一掠,便已在五六丈外。

唐棣大惊,叫道:“你……你……”

只道她羞得要投水,哪知她一跃便已落到岸上,原来两人只顾说话,竟没注意到船已靠近岸边。

唐棣朗声大叫,道:黑姑之名,现在才真要改改啦,你已恢复了庐山真面目,现在应该叫你黄姑啦!丢黑来黄,去鞠存菁,倒是很意义!”

只见她到岸上以后,竟毫不停留,而且连头也不回,飞奔而去。朱棣深悔不该笑她,心想:“我若假装黄衫姑娘即是本来面目,可有多好。”

到了岸上,往怀里一摸,身边没有散碎银子,忙掏出一个金锭子扔给船家,想想他那只船不但已毁坏了,而且又丢在湖中无法拖出来,梢公靠船生活,岂能无船,又受了这么多的惊骇,多给他一点,也是应该的!

唐棣怕她去得远了,追她不上,也是飞身便追,脚程加快,哪知方才和船家讲话,这一耽搁,待他追了一程,哪里还有那姑娘的影子,而且岸边树木又多,视线不清,竟然无法找寻她了。

幸好唐棣看见她打正前方走的,只好认定方向,加快脚步,不敢停,一直往前飞奔而追。

两人在常德落船时,正是清晨时光,现在已是午刻早过了,追了约有一个多时辰,前面已到了一处镇甸,唐棣心想:“她必然进镇去了,哈哈,这小妞儿看到我以后,必然会娇羞不已经,我也倒要听听她再说些什么?”

想到她说的:“我要她作你的媳妇儿,好不好啊!”

唐棣真是甜在心里,笑在面上,心花怒放百感交集,这黄姑性情刁钻古怪,顽皮难缠,常以戏谑为乐事。但是心地善良,纯真无邪,人又生得花容玉貌,仪态万千,又加上轻功绝伦,有妻如此,又有何求!以前我总想黑姑能和黄衫姑娘一般美,那真是一件难得的事,怎料到黄衫姑娘竟是黑姑的本来面目。这岂不是天从人愿!”

昨晚一夜之间,被她戏弄的经过,都涌向心头,满腔怒火,也就立刻烟消云散,非但不以为的刁钻难缠为可恼,反而觉得她天真可爱,当下便喜孜孜的进得镇甸,一问,此间竟是在叉,乃是在洞庭湖之北,原来那梢公吓破了胆,故尔找最这的地方便上了岸,往京城和东北方向不对。

唐棣进得镇甸,见不过只是从南到北的一条街道,镇上并不十分热闹,店铺不多,想来即可找到她,哪知从街头走到街挨户寻看+’都没有看见她的踪影,心中大为疑惑,想是她经过此镇甸时,并没有停,仍然入场前赶路,还是有意隐藏在树林中,等我赶过以后,再行露身,也说不定?

唐棣一怔,心说:“糟啦,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她说了那句话后,我就立刻揭穿她的庐山真面目,如何不害羞呢,哪还好意思留在此地等我。’随后他街上人打听消息,倒是有两个人说是曾经看到过这么一位姑娘,在半个时辰前,由大街向北去了。唐棣也相信这个说法就是对,便急急忙忙的出了镇口,连午饭也顾不得吃了,急忙两脚加足劲力,往北狂奔而追!

追出了有七八里的路程,遇到个行人,唐棣上前拱手为礼打听消息,是否曾看到一位单身姑娘,由此路过去?那人想了想,说:“不错,有一位姑娘,只是像穿一身白的衣裳,一个人往北过去,在前途不远,如能快赶,一定追得上。”

唐棣谢过行人,心想:“她一会儿穿黑的,一会儿又换黄色的,难道就不会穿白的吗,这真是一位多变多事的人呢!”

当下忙往前赶,他是顺着大路走的,路上无人的时候,便将轻功施展出来,在后急急的追下去,日落时刻,已追到了华容,唐棣因急于追赶她,已是一天未进饮食了,心下不由得又想道:“她非铁打的身子,还不落店么?我便在此地打听她投住的客栈,也就容易找到她啦。”哪知进城以后,一连问了好几家客栈,都说没有这位姑娘。

唐棣只好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先行把自己安顿好了,吃完饭后,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寻找,不迟。他虽一时失望,却不心急。

皆因知道她说过要往京城而去。而且此来,虽非向东北而行,但总是向北面,方向并不太差。今天她羞得不愿相见,经过一夜晚的寻思,羞涩的心情,便会消失,就会露面和我相见!便吩咐小二哥开了个东厢房,进房不过刚坐定,忽听对面房间吱呀一声,房门开处,一位白衣女子迈步走出房来,叫道:“店家!店家!”

唐棣一看,心中一阵猛跳,高兴已极,这不是黑姑,还是何人!

真是应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我就猜中她是更换了衣衫。他正高兴得要出房去招呼,但却瞧见她脸上冷冰冰的,不但冷,而且眉目之间,似有无限尤戚,紧锁双黛娥,不展娇媚颜。似乎并不知道唐棣说法住在她对面房中,唐棣一想,便不出房。

原来唐棣心想:“必是我那句开玩笑的话,令她太难堪了,一位年轻的姑娘,对这种和男女有关的玩笑话,多数不大好意思,见面时总会觉得难道为情。我要是忙着和她见面,只怕她此刻正在恼我,见到她,会更之加油,升高她的怒火,不如今夜不和她见面,等到明天,她怒火消尽,羞惭之心已无,那时再和她相见,也不为迟!”

唐棣心中虽然是这么想,但在同时也奇诧不已,自在那船中分手,并未看到她随身带有包袱,她又是一刻没有停留过,那么她的这件白衣衫又从何而来?更不可能在经过的路上买的,这岂不是一大疑团?

退到窗前,从窗上的破洞中再仔细的端详,除了现下面孔之外,那剪水双眸,黛眉叠翠,简直没有一分一毫不像。不是她又能是谁呢?

半晌,才看见小二哥,快步走来,还不停的擦着汗,一面说:“姑娘,好叫人失望,你要找的那位姑娘,并未在这城中,我可不是说句大话,我长嘴乌鸦,在这里作了十多年的伙计无论那一家客栈我都混得很熟,也常相往来,交情不错。只要到了中,除非她没落店,只要落了店,我没有打听不出来的!何况是—位姑娘,那更容易打听了。我看恐怕她还没有来到此,就请你在此地,多留住一两天,等等她吧!我有时间,再去打听!打听!”

那白衣姑娘一皱眉头,说:“好啦好啦,没有就算了。”

想来她必然,心里说:“你这个人不怪叫长嘴乌鸦,喳喳喳,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说得人家心里好烦呀!多亏是男的,要是女的,岂不是就叫长舌妇啦!

那姑娘说罢,掉头就回房去了。

唐棣奇道:“她这是找谁呢?又找得这么急?”

那小二哥讨了个灰头土脸,却显不出半点的难堪,仍然笑嘻嘻的掉头向前面柜房中走去。

唐棣见对面房门已然关上了,急忙开开门向那小二哥轻声道:“长嘴乌鸦,你进来!”

那小二哥眉开眼笑,说:“客官,原来你也知道我叫长嘴乌鸦,我说怎么着,人的名儿,树的影,是混出了名可就再不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以客官你来说,我可面生得很,好像是‘大姑娘坐花轿,这还是头儿呢?’你不是也知道我叫长嘴乌鸦么?可是你要知道我的作长嘴乌鸦,只有给客官们带来好运道,绝不会带给你点儿的霉气,这倒是十分保险!屡试不差。”

唐棣忍俊不住,这长嘴乌鸦,一听就是个臭名,他倒满不在乎,还沾自喜,还自我解嘲的说出一篇大道理,适才本是他向黑姑的姓名,不然唐棣怎么能够知道他叫长嘴乌鸦,他心急话,不嫌噜唆,笑道:“正是,不但我知道你叫长嘴乌鸦,而且更晓得你是个包打听,的爽朗汉子。也正是土地爷厅上的匾额—‘有求必应’常常给人家方便,替客人作事,更能给客人带来了运气。”

那小二哥一听唐棣的话,不由得心中高兴,便一竖大拇指,笑的缝着两眼。嘻嘻的说道:“客官,你可算得我一个知己。你可全说对了,要是人家问到没有知无不言的,真是‘土地公’见城隍爷实话实说’有人求,更是诸葛亮的出师表中所说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着,已进到房中,唐棣忙把门关上,道:“好,长嘴乌鸦,我要向你打听一件事,请你告诉我!”

说着向对面房中一指,道:“你知道那姑娘姓甚名谁,她要你打听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那知小二哥却装作迟疑之态,连说:“这个,这个……”

唐棣虽不是常走江湖的,但小二哥这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作态,他岂有不明白的,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锭,拿在手中把“伙计,你要是详详细细地告诉我,我自有一分人心,待会儿还得烦劳你给我换点散碎银子。”这言外的意思,是说等会儿换了散碎银子以后,便会赏给你一些,不会让他白告诉的。”

小二哥哪有听不出的,顿时又眉开眼笑的说:“客换散碎银子,那是小事一件,先别忙,待我告诉你,好叫客官得知,就在半个时辰以前,这位姑娘就来到店里,你猜她怎么说的,她说:‘长嘴乌鸦,我久闻你的大名,这华容城的事,大得不用说,哪怕绿豆芝麻大的一丁点的事,也瞒不过你。”

唐棣几乎要失笑出声,知道他是在编制谎话,又怕他这乌鸦嘴更长,且不拆穿他,只听小二哥继续说道:“我说:着哇,姑娘这是捧我。那姑娘说道,我吩咐你替我办一件事如果你办到了,我就赏你个金锭儿。”

唐棣哈哈一笑,道:“这姑娘倒大方得很。”

小二哥说:.“啧啧,出手真阔啊!”两只眼睛却盯着唐棣手中的金锭儿,言外之意,尽在眼中,不说自然明白。

唐棣心中暗笑,将手中金锭抛了两抛却没言语。一者他身边并无多少银子,二者赏这小二哥,倒不如赠送给那些贫寒孤寡的人,也免得那些人挨冷受冻,忍讥挨饿,总比给这个油腔滑调的小二哥好得多。

小哥咽了口唾沫,尴尬的一笑,这才又说道:我就说啦,你就说啦,姑娘,那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你怎么着,我长嘴乌鸦就是不爱银,可愿交个朋友,姑娘,你就吩咐啦!”

唐棣暗骂了一声,心说:她那刁蛮的性子,没事还去惹事,你要真这么说,怕不早就挨上了几鞭子,她不把你这话怎能对一个大姑娘说呢!”

忆文作品集小二哥又道:那位姑娘这才说啦,要我去替她打听一位姑娘,身穿黑衣,面貌却和她一模一样,可能也来到这城中来啦。

唐棣一怔,但随即恍然大悟,便哈哈大笑,是他想道:“这小妞儿,必是又在捣鬼,她的真面目被我揭穿,必是害羞啦,她知道虽然换了装,我仍会认也她来,故尔这般,又故弄玄虚,换装穿上白衫,叫我认为另有他人,不敢向前相认,藉机好叫我不敢前去相认,好来捉弄我,这就是她心中的如意算盘,可是我今晚偏不上她的当,也让她知道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捉弄的。”

小二哥却一怔,说:“客官,你这么笑又是为何?是啦,是啦,我明白了。这姑娘长得水葱儿一般,别提有多么美貌,一个已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那还要找第二个去呢?莫非她捉弄我,我瞧她又说得很认真,哪知我跑遍了全城,找遍了各客栈。客官,你不是瞧见了么?我跑了个满身臭汗,别说和她一般儿美的姑娘,就是能赶上她一半,也没看到一个,至于你问人家姓名,人家可是个黄花大闺女,那姓儿名儿,岂会轻易告诉人家,客官,我就知道这些,其他的我可不知道啦!”

本来这点事,三言两语就可以说个明白,但是以过这位长嘴乌鸦一讲,却说了一大堆。哪知话才住口,忽听叭的一声响,门外一声妖叱道:“滚出来!”

唐棣朗声大笑,霍地把门打开,说:“啊哟,哪来的这位白衣仙子,贵姓大名啊?”

原来门外站的,就是对面房里的白衣姑娘,因为方才小二哥越说越嘴长,嗓门也越说越高,她哪有听不到的,但她陡见开门出来的,乃是唐棣,似乎一怔,顿时面色立即改变,露出笑容,说:“原来是你!”

唐棣本来想到她会假装不认识的,不料想她会这么说话,倒大出意外,小二哥也趁着这个工夫,侧着身子,从唐棣身后溜出屋来悄溜走了。

唐棣也笑着说:“是我啊,不错,难道你就不是你啦,喏喏,今天我一句玩笑姑娘千万不要见怪,更请息了雷霆之怒,大小姐不见小人怪,且可容万艘船,我这厢有礼了。”便拱手一揖,向姑娘敬礼。

那白衣姑娘,喜形于色,自言自语的说:“他没死,他真的没死,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唐棣哈哈大笑,道:“我要死了,还有谁能陪着你玩儿。”

唐棣一看见她,好生高兴,一切烦恼,立即消失,所有的忧愁不复存在,他们相处虽然才一昼夜,但已是言语不忌,心心相印是不怕她再生羞惭,唐棣定会再以言语相戏,但那嘻笑之态,娇羞之容,岂能掩饰得了。

只见那姑娘倏地变了脸色,退了一步,说:“你……你……”

唐棣看她面上突然变色,以为她又要离开,霍地一晃肩,两臂一伸,已将她的去路拦住,笑道:“我可不让你再走啦,今天叫我追赶得好苦啦。你何必还生我的气呢,你就消消怒气,饶了我这一次好吧!”

那姑娘又退了一步,那初见面时的欣喜之态,竟然在刹那消失,陡然冷得怕人,说:“你……你,原来是个轻薄之徒。”一语甫落,转身便走。

唐棣因她面色变得有异,而且话又说得太重,一时怔住了,女儿心,有时阴,有时睛,阴晴不定,有进一阵风才刮过,接着一阵暴雨,真叫人捉摸不定。怎么她半日之间,竟变成中人,前时高高兴兴,喜喜欢欢,只因我一句玩笑便离我而走,到现在面现寒霜,冷冰冰的,怒气冲冲真是叫人摸不清她的性格。

他哪还敢拦阻,眼睁睁瞧她回房,瞧她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原来你是个轻薄之徒”这一句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想她说话神情,并非是故作之言。一本正经,面目神情,极端严肃,而且和我说的那些话,也好像似懂非懂的一般,没有一点反应。唐棣呆了好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回到房中,方才心中的一高兴,早已化为乌有。相反的,一大堆得疑团,倒是应运而生。

心想:“黑姑性情开朗,为什么听了一两句玩笑,就变成这个样子,见我竟视同路人?另外她叫小二哥客栈去找另外一位姑娘,那另外一位姑娘又是何人?”

这些问,唐棣是越想越糊涂,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索性不再想它。

这一个晚上,唐棣就没有再见到她出过房外,第二天一大早,看到她开门出来身带个小包袱,连向唐棣这面房间看也不看一眼即出院而去,仍然一脸寒霜,似乎余怒未息,恨意难消。

唐棣便急忙唤来小二哥,算好房饭银子,急忙赶到店外,只见那匹白马疾驰而去,马上正是那白衫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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