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髯黑袍老人手提长剑,笔直走到软轿前面,还不见轿中有何动静,不由大喝一声道:“光棍眼里不揉砂子,朋友何用躲躲藏藏,还不给老夫出来?”
口中喝着,人已欺到轿前五尺,倏然住步,双目炯炯注视着轿中,暗自凝神戒备。
那知过了半晌,仍然不见有人答话,连轿帘也不见动上一动。
轿中人这般意外的沉着,使人顿有神秘之感!心头不觉大怒,蓦地欺上一步,一振手中长剑,疾向软帘中刺去!
这一剑,他功凝右腕,推出的剑招上,含蕴了强烈的内力,那知一剑刺入,竟然毫无抵抗。三尺青锋,刺进去了两尺有余,轿中竟似空无所有,剑尖接触不到一点东西。
不,白髯黑袍者人只觉自己手上有些空荡荡,轻飘飘的感觉,心知不对,急忙抽剑。但这一抽,不由使他心头猛凛,原来刺入轿中的长剑,竟然无声无息,被人用宝刃削去!
轿中人不但武功极强,而且还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刃!
白髯黑袍老人手握断剑,霍然向后跃退了两步,喝道:“阁下武功高强,身怀利刃,自非江湖无名之辈,怎的藏头缩尾,躲在轿中,不敢出来?”
那小尼姑听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真是活见鬼,轿里坐着的明明是瘟神娘娘,那里是人?”
中年女尼道:“这位老施主既不肯相信,嬷嬷就打开轿帘,让他瞧瞧吧!”
两个抬轿的小脚老婚,原先放下软轿,躲的老远,此刻听中年女尼一说,果然答应一声,朝软轿两侧走去。
白髯黑袍老人自然不会相信截断自己长剑的真会是什么瘟神娘娘,此刻看她们自顾掀起轿帘,正是求之不得之事。只要掀开软帘,接下自己一掌,又截断自己长剑的究竟是神是人,立时可以证实了!
此时他六个门人,也已醒转,纷纷站了起来。
蓝袍老人把手中挟着的人,交给两名黑衣汉子,缓缓走了上去。
两个抬轿的小脚老妪一左一右走近轿前,伸手打起软帘,但见轿中果然端坐着一座绿发铜面的神像。
白髯黑袍老人不禁微微一呆,嘿然笑道:“老夫不信你会是铜像!”
伸手从竹杖中抽出一支玉尺,闪电朝神像铜头上敲去。
“嘿……”铜像口中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冷哼,铜头倏偏,搁在横木上的铜手,很快的抬了起来,一把朝玉尺抓来。
白髯黑袍老人原是用毒能手,击出玉尺迅疾一缩,就在这刹那之间,陡然发觉一股肉眼无法看清的淡烟,迎面洒来!他久经大敌,心头一惊,暗暗忖道:“此人能在毫无举动之间,施放剧毒,今晚倒是遇上了高人!”
思忖之际,大袖迅速朝前挥去。
那铜像左手突然屈指一弹,发出铮的一声轻响!
白髯黑袍老人冷笑一声,左手伸出大袖,同样屈指轻弹。铜手屈指连弹,还可听到铮然有声,白髯黑袍老人的屈指连弹,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种屈指连弹,在旁人看来,既无凌厉指风,也不见打出什么暗器来,似乎只是空弹指甲。但焉知在这俄倾之间,双方已经互相克制,施展六种剧毒,每一种剧毒,都能在无声无息之间,使对方中毒,失去抵抗。
白髯黑袍老人突然纵身后退,目注铜像喝道:“你是毒沙峡主?”
铜像缓缓站起,从轿中跨了出来,冷峻的道:“不是。”
蓝袍老人道:“那么朋友究是何人?”
铜像道:“你们听到过铜夫人么?”
蓝袍老人道:“老夫从未听人说过。”
铜夫人冷哂道:“孤陋寡闻。”
白髯黑袍老人阴笑道:“你听到过九毒教主么?”
寒星暴闪,玉尺突然迎面击出。
铜夫人口中又是一声冷哼,右手一挥,长袖飞动,射出一道寒光,那是一柄不过尺余长的短剑!
剑柄深隐袖中,无法瞧见,但只要看它一掠之间,就闪动起一片冷辉,就可知道是一柄锋利绝世,断金切玉的宝刃了!
白髯黑袍老人正是九毒教主,他手中寒玉尺虽是不畏刀剑,但因铜夫人手上那柄短剑,隐泛异彩,无法认出它的来历。他寒玉尺上,曾被韦宗方无意中用镂文犀凿穿了三个小孔,所谓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一时那敢和铜夫人的短剑硬碰,只得倒跃数尺,才把一剑避开。
铜夫人冷冷说道:“堂堂九毒教主,原来只会偷袭!”
说话之中,连攻七剑。这七剑招招如电闪风飘,快疾无与伦比,迫的九毒教主连连后退。
铜夫人七剑出手,突然身形一停,转脸喝道:“蓝莘夫,你有多少道行,敢向我施放剧毒?”
原来在她向九毒教主追击之际,蓝袍老人无声无息的施放了剧毒!
铜夫人剑招一缓,九毒教主有了反击机会,玉尺一送,一招“天龙寻穴”疾向铜夫人咽喉点来。
铜夫人剑势一转,斜向九毒教主王尺上撩去,口中喝道:“你们还不服输么?”
九毒教主见她有意用短剑砸自己玉尺,越发不敢和她硬接,身形一偏,避开剑势,纵声大笑道:“胜负未分之前,你这话似乎说的大早了一点。”
铜夫人冷哼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九毒教主怒喝道:“你当老夫怕了你么?”
铜夫人朝中年女尼招招手道:“素月,你替我接他几招,让他们见识见识。”
中年女尼躬身应了声“是”,一跃而出,目光扫过九毒教主、蓝莘夫两人、冷冷的道:“你们谁想开开眼界?”
说得好大的口气,她居然没把这两位一派宗主放在眼里。”
蓝莘夫清癯的脸上,陡现怒容,喝道:“好狂妄的尼姑。”
中年女尼冷笑道:“贫尼狂不狂,你们一试就知道了。”
蓝莘夫怒声喝道:“老夫就教训教训你。”
中年女尼道:“很好,贫尼有僭!”
突然屈指轻弹,几缕指风,劲急如矢,直向蓝莘夫身前击来。
铜夫人冷冷说道:“素月,不必和他们纠缠。”
蓝辜夫见多识广,自然认得出中年女尼使出来的竞是佛门“多罗叶指”,心头暗暗一凛!身形向旁侧一闪,避让开中年女尼的指风,突然欺身而上,掌出如风拍向中年女尼右肩,沉声道:“你也接老夫一掌!”
中年女尼不加思索,右手疾出,迎着蓝莘夫掌上击来,蓝辜夫雄霸云南,不仅擅于用毒,掌上工夫,也极深厚。
此刻眼看中年女尼居然挥掌硬接,心中不禁暗暗冷嘿,双掌接实,响起了蓬然一声大震!
这一掌硬拼之下,中年女尼固然被震的脸色一变,后退了两步!
蓝莘夫只党中年女尼内功极强,竟然也被震的向后退出一步!心头感到一震,突然一阵头昏,朝地上跌坐下去。他心头清楚,探手入怀,取出一颗药丸,纳入口中,就闭上眼睛,就地坐着不动,正在运功调息。
九毒教主瞧得心头大骇,恁蓝宰夫的武功,决不可能连中年女尼一掌都接不下来!
铜夫人冷峻的道:“素月,也给他一掌。”
中年女尼应道:“弟子尊命。”忽的欺身而来,一招“直叩天门”朝九毒教主当胸直击过去,口中喝道:“轮到你了!”
九毒教主眼看蓝辜夫被她一掌震的坐到地上,心疑中年女尼也许掌上有什么花样,那肯硬接。身形横跃,右手一抬,竹杖使了一记“横澜千里”,猛向中年女尼拦腰扫去。
中年女尼冷笑一声,突然中途换招,横劈出掌,潜运功力,一招“横架金梁”,手掌硬向竹杖上劈来!
这是一记以徒手和对兵刃的硬打手法,除非你自认为功力胜过对方,才敢出此!中年女尼如论功力,当然要比九毒教主逊上一筹,这一招瞧的九毒教主也不禁一呆!
双方出手极快,这原是电光石火一般,中年女尼右掌快要和竹杖接触之际,上身倏然右转,左掌也闪电拍来,双掌一合,“拍”的一声,把杖头合住,双手不放,奇怪无比的随势朝前送出,反向九毒教主当胸捣去。
这一记说不出招式,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吧?
中年女尼从出掌、变招、合掌,以至借九毒教主之杖,捣九毒教主胸腹,当真是一气呵成,快得无以复加!
九毒教主没想到对方一个中年尼姑,居然会有这般高强的武功,心头不禁微生凛骇!他竹杖被人双掌合住,那还敢怠慢,立即功运右腕,猛力一抖,沉声喝道:“去吧!”
在他想来,以自己的功力,这一抖之势,至少也可以把中年女尼摔上一个筋斗!那知喝声方出,陡觉一股潜力,透过竹杖,撞上身来!
九毒教主连转念都来不及,猛吸一口真气,运集全力功力,“呼”的一声,一袭黑袍登时鼓了起来!
潜力和潜力接触,外人听不到半点声息。
中年女尼忙不迭的双手一松,放开竹杖,飘身横跃,还是被震的身躯晃动,后退了一步。
九毒教主这一提聚真气,运集全身功力,一阵硬拼,突然感到一阵头重脚轻,双目眩晕,再也站立不住。双腿一软,和蓝莘夫如出一辙,砰的朝地上坐了下去!
他心头突然明白过来,蓝莘夫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他是和自己一样,并非武功不如人家!而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中了人家暗算,又妄动真气,引发毒性!
这下毒的人,当然是铜夫人无疑!
恁自己——九毒神君的传人九毒教主。恁蓝莘夫——江湖闻名的用毒世家云南蓝家的掌门人!还着了人家的道,这还有什么话说?”
九毒教主坐在地上,长叹一声,缓缓阖上眼皮。
这下可把九毒教主门下两女四男六个门人,惊骇得不知所云,教主和蓝莘夫全被人家制住了,剩下他们六个人,还管什么用?
铜夫人冷冷一笑,忽然从她大袖中飞出两个纸包,分别落到九毒教主和蓝莘夫身前,说道:“这是我秘制的解药。”
九毒教主双目蓦然一睁,道:“你有何居心?”
铜夫人冷晒道:“并无居心,我只是不想杀你们。”
九毒教主阴狠的望了铜夫人一眼,一声不作,取出纸包,把药未倒入口中,吞了下去。
蓝莘夫自己已经服过解毒药物,此刻正在运功逼毒,他自然知道用毒一门,各有练制之法,自己服下的解毒药物未必能解对方的奇毒,也就放弃运功,取过解药,纳入口中。
一回工夫,两人都已觉出所中奇毒,果然消解,同时站了起来。
铜夫人冷声道:“你们可以走了,不过要留下这两人。”
伸手朝韦宗方,柳凌波指了一指。
蓝莘夫道:“夫人要留下犬子,究是为了什么?”
铜夫人冷声道:“他不是你儿子,他是韦宗方。”
九毒教主道:“你究是何人?”
铜夫人道:“我就是铜夫人。”
九毒教主回头道:“后会有期,蓝兄咱们走吧!”
九毒教主、蓝莘夫等人走后,铜夫人也带了韦宗方、柳凌波两人而去。
欧老头、甘瘤子两人一个假扮毒沙峡主,一个假扮了蓝莘夫,居然一吹一唱,骗过奉命扼计白沙峡出口的毒爪黄狼寿一峰,大模大样的走进山窟。一路疾行,跃出枯井,欧老头不觉仰天大笑。
甘瘤子道:“老丈,咱们快追下去。”
欧老头摇摇头道:“不忙,九毒教主和蓝莘夫把人劫走,咱们有蓝君壁在手里,还怕他则甚?目前要紧的倒是毒沙峡出了乱子,咱们又是从枯井秘道出来的,龙在天必然要倾巢出动,大举搜索。
对面石窟中只有单老弟一个人守护,而且姑娘和蓝君壁迷药未解,此洞距离枯井极近,岂非立时就会被他们搜到?咱们还是先回去把姑娘和蓝君壁一起运走才好,”
甘瘤子点点头道:“老丈说的有理,那么咱们也得快了。”
两道人影宛如电闪风飘,急急赶返山腰石窟,欧老头当先,甘瘤子在后,跨进石窟,目光一转,两人心头同时一震,已经出了事啦!
不是吗?铁判单世骅一个人蒙着头呼呼大睡,石窟中那里还有心神被迷的柬姑娘和蓝君壁的影子?
欧老头心中一急,猛地一个箭步,掠到单世骅身侧,一手掀开他蒙在头脸上的一件短褂。
只见单世骅张开大口,嘴角还在流着口涎,看去睡得极熟,似是被人点了睡穴,这就伸手一掌,朝他背上拍去。
单世骅蓦地一跳,骤然睁开眼来,一眼瞧到面前站着两人,正待开口!
欧老头已急急问道:“单老弟,什么人点了你穴道?”
单世骅愕然道:“没有啊,什么人也没有进来,在下只是睡熟了。”
欧老头道:“你再想想,姑娘和蓝君壁呢?给谁劫走了?”
铁判单世骅听的惊然一惊,举目四顾,果然不见了束小蕙和蓝君壁两人,不觉急得满脸通红,道:“在下不知怎会睡的这般死法,束姑娘、蓝君壁方才还在洞里躺着,这是给谁劫走了呢?”
他这一跃起,忽然从他身上,落下一小块破棉絮来!
甘瘤子看的奇怪,俯身拾起,只觉这一小块棉絮好像甚是潮湿,不觉拿近鼻子,闻了一闻。
这一闻,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心下大惊,他在江湖上看得多,听的多了,这棉絮上分明浸过迷药。立时长长的吐了口气,道:“老丈,不用问了,单兄是被人暗中施了手脚。”
欧老头道:“甘老弟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甘瘤子手掌一摊,道:“老丈请看,这是江湖上常见的迷药,奇怪,此人使迷药的手法,看来并不高明。”
单世骅一眼瞧到甘瘤子手上的棉絮,不觉又羞又怒,愤然道:“甘大侠说的不错,这种迷药,只是江湖下五门的人才用。”
欧老头道:“单老弟再想想,老朽出去之时,你不是还在运功吗,什么时候睡下去的?
当时可曾发觉有什么不对吗?”
单世骅想了想道:“老丈出去的时候,在下正在运功调息,你走后不久,石窟就有几头山鼠,互相追逐,甚至还爬上在下肩头,挥之即逃,一会又来,在下不胜其烦,就取了一件短褂,蒙住头脸,不想就这样睡着了。”
甘瘤子听他说出山鼠,不觉心中蓦然一动!
想起前晚欧老丈从毒沙峡出来,正在说话之际,自己就发觉窟后有人偷听,而且也明明听到是人的鼻息,欧老丈比自己还快就朝洞中迫了过去,结果他脚尖贼到了一只山鼠,只当是鼠,也就没再搜索。想到这里,不觉抬目道:“老丈,莫非有什么人利用山鼠?”
欧老头敢情也想到那晚之事,皱皱眉道:“山鼠……这事果然透着蹊跷……”
甘瘤子没有作声,缓缓朝洞后走去,凝足目力,仔细朝四周打量。
前文已经说过,勾漏山石峰千百,岩穴勾曲穿漏,深入山腹,他们停身之处,这座石窟,自然也甚是深遂,只是前洞较为宽敞,越到里面,蹴上了山鼠,自己也依稀听到那偷听的人的呼吸声音,是从洞后传来的。因此,他怀疑这后洞也许通向另一石窟,劫走束小蕙,蓝君壁的人,也是从洞后来的。他凝足目力,渐渐走到狭窄之处,运功护身,侧身朝里走去。
欧老头瞧到甘瘤子朝里走去,不觉问道:“甘者弟,你发现什么了吗?”
甘瘤子却以传音答道:“还很难说。”
欧老头回头朝单世骅笑道:“很难说,大概总有些影子,走,咱们一起进去。”
单世骅那还怠慢,立即跟在欧老头身后,朝里走去。这里洞地势朝下,当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除狭窄得须侧身而入,却也并没什么异状。
洞窟转折极多,似是逐渐向下。甘瘤子、欧老头一身武功,都已到了上乘境界,虽在黑暗之中,仍可清晰如睹,铁判单世骅功力不如两人远甚,这下那里想看得到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跟在欧老头身后,亦步变趋。
不多一会,已经摸进十来丈远,只听一阵吱吱乱叫,光听声音少说也有一二十头山鼠,原来前面,地方已经宽大了许多,是一个数丈见方的石窟。
甘瘤子走在前面,脚下丝毫不带声息,骤然跃出,那些山鼠乍睹生人,是以惊得到处乱窜。
甘瘤子身形一停,迅快的朝四周一瞥,但见一大群山鼠,一阵乱窜之后,急先恐后的朝一个数尺方圆的洞穴中钻了进去。心中暗暗付道:“这洞穴不大,何况穴外有这许多山鼠居住,看来里面不可能有人……”
心念方动,陡觉一条人影,从身边擦过,奇炔无比的跟在山鼠后面,朝洞穴中穿射而入:
耳中同时听到欧老头一缕传音的话声,说道:“两位老弟守在此地,老朽进去瞧瞧!”
原来欧老头心急束小蕙安危,抢先穿进洞去。甘瘤子瞧得暗暗赞叹,就恁他这份身法,速度之快,自己委实不如远甚!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但听洞穴中传出欧老头一声大笑,喝道:“真没想到这里面果面有人!”
甘瘤子听的一怔,急忙说道:“单兄咱们快进去!”
话声出口,人已飞跃过去,掠入洞中。
只觉这洞穴入口不大,里面却甚为宽敞,好像是一间石室,只是空洞洞的,一无所有!
三面石壁上,却大大小小有着许多孔穴,大者尺许,小者如拳,那群逃进来的山鼠,敢情躲到石孔中去了。
欧老头站在靠右首石壁,他对面站着一个形貌诡奇的枯瘦老人;这老人秃顶,尖腮,豆眼,鼠须,身着一件半长不短灰衣,腰束草绳,大概被欧老头点了穴道,弓着腰站在那里,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
甘瘤子瞧他这副模样,登时想起一个人来,抬目问道:“老大,这人可是地行鼠张庆!”
欧老头道:“甘老弟认识他?”
甘瘤子道:“在下听人说过。”
单世骅晃亮火招子,照着枯瘦老人瞧了一阵,接口道:“不错,此人正是地行鼠张庆,他昔年以善于钻穴闻名,江湖上已有十年不见他的踪影了,原来他躲在勾漏山中。”
欧老头道:“不管他地鼠山鼠,咱们问问他!”
说完伸出手去,拍开了他的穴道。地行鼠穴道一解,两肩一耸,霍地一跃而起。
甘瘤子伸手朝他肩头一按,冷笑道:“朋友识相些,乖乖的坐下来!”
地行鼠但觉肩头上压下一股千钧大力,身不由己的朝地上坐去,口中恨恨的道:“你们是什么人,这……这算什么?”甘瘤子道:“朋友自己明白,咱们光棍眼里不揉砂子,你把两个人藏到那里去了?”
地行鼠瞪瞪眼道:“两个人,两个什么人?”
欧老头怒声道:“咱们姑娘和蓝君壁,难道不是你劫走的?”
地行鼠接道:“我几时劫走你们姑娘,我就住在这里,你们瞧,除了壁上的山鼠洞穴,藏得了什么人?”
他这话倒是不假,这间石室,空无所有,一目了然,壁上虽有许多洞穴,但最多也不过径尺方圆,除了老鼠,确实藏不了人。
欧老头急道:“朋友说的是实话吧?”
地行鼠道:“我真的不知道。”
欧老头目光一转,搔搔头皮,道:“看来真不是他劫走的了。”
甘瘤子道:“老丈,你听他的,不是他还有谁?”
地行鼠道:“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单世骅怒声道:“你昔年就是下五门的鼠窍,方才由你训练出来的山鼠,趁我不备,暗下迷药,难道还不是你?”
地行鼠目光闪动,摇头道:“你们越说越奇怪了,我怎会训练山鼠,下你的迷药,你老哥大概看错人了。”
单世骅喝道:“难道你不是地行鼠张庆?”
地行鼠茫然道:“不是。”
话声出口,突然身子就地一滚,再一弓身,刷的朝壁角下一个洞穴中钻去。他动作奇快,身子一弓,登时缩小了许多,真像一头地鼠一般,头先脚后,窜将进去。
这手“缩骨功”,委实高明!
欧老头上身微俯,一把抓住了他一只右脚,口中呵呵笑道:“朋友,欧大佬面前,你想逃走,可大不容易。”
地行鼠一个身子,已经钻进去了一半,一只右脚却被人家扯往,用力一挣,那想挣得脱欧老头的手把?但觉一阵剧痛,小腿骨几乎要被捏碎,口中不禁大叫道:“你快松手!”
欧老头笑道:“我一松手,不是就平白的让你逃跑了吗?”
地行鼠杀猪般叫道:“我不逃,我不逃。”
欧老头道:“那你就爬出来。”
地行鼠无可奈何,果然依言从洞穴中倒爬出来。
欧老头一松手,出指如风,点了他脚上两处穴道,笑道:“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该乖乖的说了吧?”
地行鼠坐在地上,罚神诸咒的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是这句话,我可以发誓,我没有劫人。”
单世骅道:“那你为什么要逃?”
地行鼠道:“你们在逼我,我自然只有逃了。”
甘瘤子喝道:“谁相信你发誓,咱们只要你说实话。”话声一顿,突然双目寒光暴射,喝道:“你如果不说,那也不要紧,只要你熬得住就行!”
右手倏扬,骄指如戟,朝地行鼠胸口点来!
地行鼠脸色一变,骇然道:“你要如何?”
甘瘤子说道:“朋友在江湖上总听说过五阴截脉手法吧,我要点你几处穴道,先废了你一身功夫再说。”
地行鼠脸色惨白,嘴唇懦动了一下,道:“好,我说就是了。”
甘瘤子冷哼道:“快说,你把人藏到那里去了?”
地行鼠目光转动,嗫嚅道:“我是奉命行事。”
欧老头猛地一把,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把他抓了起来,怒喝道:“咱们姑娘,果然是你劫走的?”
地行鼠道:“你……你老放手,不是我劫走的。”
欧老头怒声道:“你方才说是奉命行事,现在又说不是你了?”
五指一松“叭”的一声,把地行鼠摔倒地上。
地行鼠急道:“我没说慌,我只是把这位用迷药迷翻,劫走人的不是我。”
欧老头问道:“你是奉谁之命?”
地行鼠道:“铜夫人。”
“铜夫人?”欧老头双目乍睁,问道:“她在那里?”
地行鼠道:“准提庵。”
欧老头道:“劫去的人,也在准提庵?”
地行鼠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欧老头道:“甘老弟,咱们快走。”
甘瘤子道:“老丈如何处置此人?”
欧老头道:“只要他说的是实话,那就放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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