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岭起伏,地势渐渐荒僻!
两个灰衣老人脚下丝毫没停,一直奔上一座小山山顶,才倏然停步。
秃尾老龙急忙举目瞧去,山顶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个人,月光之下,这人一身宽大黑袍,白须垂胸,赫然正是毒沙峡主!
只听他冷冷问道:“人拿来了么?”
两个灰衣老人一齐躬下身去,说道:“拿来了。”
秃尾老龙慌忙闭上眼睛,只觉自己已被放到地上。只听毒沙峡主冷哼道:“韦宗方,你也会落到我手里!”接着向灰衣老人吩咐道:“解开他身上穴道。”
灰衣老人应声跨上一步,轻轻一掌,拍开穴道。秃尾老龙依然紧闭双目,一动不动。
毒沙峡主目光紧盯在秃尾老龙身上,道:“还有穴道未解么?”
灰衣老人躬身道:“属下只点了他左‘将台’穴,已经解开了。”
毒沙峡主道:“你再仔细瞧瞧!”
秃尾老龙只觉那灰衣老人已经俯下身来,急忙把真气凝结在背后‘凤眼’穴上。
灰衣老人伸手在秃尾老龙身上摸索了一回,口中“咦”了一声道:“他背后‘凤眼’穴气不畅,似是穴道受制,这是什么人点了他穴道?”
毒峡沙主道:“替他解开来再说。”
灰衣老人又轻轻拍了一掌,解开受制穴道。
秃尾老龙咯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口浓痰,手脚动了动从地上爬了起来,揉揉眼睛,失声道:“啊,这是什么地方了,我好好的睡在床上,怎会到这里来了?”
声音苍老,还带着浓浊的浙西土音!
毒沙峡主听的一怔,张口问道:“他是什么人?”
灰衣老人道:“他明明就是韦宗方,属下两人看他投店的,一点也不错。”
秃尾老龙一骨碌爬了起来,惊颤的叫道:“我女儿呢?花姑到那里去了……”他一眼望着三人,忽的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大……大王,小老儿是种田的,入城探亲,大王饶了小老儿出”
毒沙峡主两道森寒目光,射在秃尾老龙脸上,低沉的道:“他不是韦宗方,他脸上被人易了容。”
秃尾者龙抬着头,伸手朝脸上一摸,突然惊叫道:“小老儿脸上怎么了,这是什么?”
他双手朝脸上一阵乱摸,揭下一张豆腐皮似的东西,心下更慌,颤声道:“小老儿的脸皮……小老儿怎会把脸皮撕下来了。”
他这一撕,登时露出一张又黑又老的脸孔,颏边有一小撮山羊胡子,根本就不是韦宗方。
毒沙峡主心头明白,伸手道:“拿过来。”
秃尾老头满脸惊惶,把软软的一张东西递了上去,一面说道:“大主,小老儿只是一个庄稼汉,可怜我女儿从小就没了娘,我们父女相依为命,求求你大玉,放了我女儿吧!”
他简直把毒沙峡主当作强盗,抢他女儿去做押寨夫人呢!
毒沙峡主理也没理他,随手把那张人皮面具,递给右首一个灰衣老人,说道:“你戴起来,让他瞧瞧。”
右首灰衣老人依言戴上面具,毒沙峡主朝秃尾老龙问道:“你认识他么?”
秃尾老龙随着毒沙峡主手指瞧去,这一瞧他吓了一跳,惊怖的后退几步,定目道:“啊……这是妖精,会变脸的妖精……”
毒沙峡主平静的道:“你不用怕,这是人皮做的面具。”
秃尾老龙听得更惊,嘶声道:“天哪,你们从那年轻人的脸上剥下来的人皮?”
毒沙峡主道:“不是,这是假的,我问你,你见过这个人么?”
“假的?这明明就是真的……”秃尾老龙目光散乱,但点点头道:“这年轻人,小老儿认得。”
毒沙峡主道:“你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秃尾老龙偷偷的瞧着毒沙峡主,看他似乎并无恶意,心下略微定了定神,才道:“昨天小老儿和女儿一起进城,这年轻人就走在小老儿前面,后来咱们在一家面馆里吃面,他也在面馆里,后来……就不知道他去了那里?”
毒沙峡主平静道:“后来呢,你们去了那里。”
秃尾老龙道:“小老儿因投亲不遇,在一家客店里住了下来。”
毒沙峡主道:“你们在客店里有没有再见那年轻人?”
秃尾者龙道:“没有啊,小老儿很早就睡了。”
毒沙峡主回头问道:“他们可是住在同一家客店?”
左首的灰衣老人道:“不错,韦宗方住在他们隔壁房间,”
毒沙峡主冷冷哼道:“你们可是被韦宗方发现了?”
左首灰衣老人急忙躬身道:“属下两人一路和他至少也保持了二三十丈,那小子从没回过头,不可能……”
毒沙峡主哼道:“没用的东西,你们若非给他瞧破踪迹,怎会临时被他掉包?你们若不疏于防范,怎会被做了手脚,还懵无所知?”
两个灰衣老人躬着身,连连应“是”。
毒沙峡主又道:“他这时候,可能假扮了老头,带着他女儿从容离开,你们真是越老越没用了。”
秃尾老龙吃惊道:“那年轻人拐了小老儿女儿逃了?这如何是好?啊,求求大王,快饶了小老儿,可怜小老儿的女儿,还是黄花闺女……”
毒沙峡主已经站起身来,喝道:“追……”
右首灰衣老人举起手掌道:“此人……”
毒沙峡主道:“放了他吧!”
三道人影划空如电,朝山下投去。
秃尾老龙双手指甲缝中,早已暗藏了弹指迷药,但他因为对方并没怀疑自己、也不敢贸然出手,此刻眼看三人匆匆离去,不觉舒了口气,捶胸跌足,仰天号道:“这小子拐跑了我女儿,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去迫回来。
脚下跌跌撞撞的跟着朝山下奔去。
韦宗方别过卓九妹一路奔行,他知道毒沙峡的人,虽然一时被自己摆脱,可能还会暗中迫踪下来。赶到衙州买了一身衣服,脸上也重新易了容。如今,他已经不是庄稼者头,而是一个紫膛脸的汉子,三十开外年纪,身上也换了一身蓝布劲装,背上背了一个长形布囊。这身装束,在江湖上可说是最普通不过,一般镖局伙计,护庄院的,和普通武师,差不多全是如此,只要在热闹一些的茶馆酒肆,都可看到这类人物,翘着二郎腿,天南地北的胡吹。尤其在路上,你跑快一点,也不会引人注意,因为你本来就是武师,武师当然比一般人走得快。
韦宗方一路没停,赶到浦江,才是上灯时候,他不知道横溪在什么地方,好在不知名叔叔和自己约在三天之后,自己第二天就赶来了。
还有整整一天时间,他准备先落了店,明天一早再找到横溪去。于是他在大街找了一家叫聚兴圆的客店落脚,这聚兴圆的前进,是茶园兼卖酒菜,生意着实兴隆。
韦宗方在房内洗了把脸,就步出前进,找了个座头坐下,要过酒菜,举目瞧去,只见整座楼厅,差不多已有八九成座头。
食客当中,除了一些商卖行旅,竟然有许多人的装束,和自己极相近似,因为江湖上,这般装束,极为普遍,当下也并不在意。酒菜来了,也就独自吃喝起来。
只听左首桌上,有人压低声说道:“老王,你知道贺分舵主要咱们今晚这里集合,究竟有些什么事儿?”
那个被叫老王的道:“我也不大详细,好像是帮主回来了,要召集咱们,另有重大宣布。”
韦宗方心中暗暗忖道:“这又不知是什么帮会?”
思付之间,只听先前那人又道:“帮主?你说韦帮主召集咱们?”
那老王道:“韦帮主只答应暂时兼代,人家堂堂武当派门卜,那肯来干咱们这一行?我说的自然是丁帮主了。”
韦宗方心中不禁一动,暗道:“他们是铁笔帮的人,什么?丁大哥口来了?”不觉更倾心听起来。
只听先前那人又道:“丁帮主?了帮主不是在石人殿被人害死了么?”
那老王道:“死的自然不是了帮主,丁帮主要是死了,还能回来么?”
韦宗方听得不觉大喜,石人殿死的那人,是万剑会黑穗副总管朱文蔚,自己早已知道。
当初还当丁大哥仍在万剑会手里,后来证明不是,猜想可能是被毒沙峡所劫持,如今他安然回来,那也不是毒沙峡劫持的了!
正在思付之间,伙计收过碗筷,却替他沏了一壶香茗上来,韦宗方因时光还早,也就坐着不走。
过了一回,只听邻桌那个叫老王的低声说道:“贺分舵主来了!”
韦宗方转脸瞧去,只见楼梯口上来的是一个四十来岁,身穿蓝缎大褂,扎脚裤,足登薄底快靴的汉子。此人身后还跟着四五个汉子,一色青布紧靠。
韦宗方正在打量之际,楼上许多人纷纷站了起来。
那贺分舵主目光向四周一转,抱抱拳含笑道:“兄弟们请坐。”
他已经由四五个人族拥着朝中间一张空桌走去。
韦宗方暗暗付道:“一名分舵主,气派倒是不小。”
贺分舵主才一坐定,茶园中的伙计好像来了上宾,送茶水、送热面中,忙个不停。本来闹烘烘的一座楼厅,此刻也立时静了下来,许多食客,纷纷会帐下楼,只有韦宗方一人,依然坐着没走。
贺分舵主呷了一口茶,目光缓缓掠过全厅,忽然落到韦宗方身上,一阵打量,问道:“这位兄台,眼生得很,香头不在敝舵吧?”
韦宗方道:“在下只是路过贵地……”
贺分舵主没待他说完,冷冷的道:“咱们在这里聚会,兄台也知道了?”
韦宗方抱拳道:“在下事前既没听人说起,自然不知道了。”
贺分舵主冷冷一笑,挥手道:“你现在知道了吧,赶快给我下去?”
韦宗方见他这般无礼,心中甚是怒恼,剑眉一剔,要待发作,但想到自己此刻还是铁笔帮的代理帮主身份,不便和他正面冲突。
听方才那老王的口气,丁大哥已经回来,自己见过叔叔之后,自然也该赶去看看丁大哥,顺便把镂文犀交还与他,同时也好先要单世骅查查这贺分舵主平日为人如何?然后再作计较,想到这里,不觉淡淡一笑道:“贺分舵主就是不说,在下也要走了,咱们也许有机会,会在总舵再见。”
贺分舵主一听总舵再见的话,不禁目光一直,急急站起身抱拳道:“兄台留步,兄台如何称呼?”
韦宗方会过店帐,回头冷冷说道:“在下是谁,你不妨去问问单世骅,或者了哥,就会知道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楼下走去。
只听贺分舵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兄弟有眼无珠,兄台快请留步。”
敢情他还急步迫了下来,但韦宗方的身法,何等快速,等贺分舵主赶下楼梯,那里还有韦宗方的影子?
第二天,韦宗方赶到横溪,这是一个山下小村落,只有十来户人家。
韦宗方因不知名叔叔只说“三日后,当在浦江横溪相侯”,既没说在横溪什么地方等候自己,也没说三日后的什么时候?
横溪已经到了,就是要等叔叔,也不能老站在路口。于是他漫无目的地沿着西首山脚走去,越过小涧,偶一抬头,他呆住了!你道为什么?他看到一棵古松前面,站着一个人!
古松前面,站着一个人,这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又怎么会呆住了呢?因为他一路行来,也曾不时的抬目四顾,创览山色,并没瞧到岭下有人,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呢?举目望去,但见这位悄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一身蓝衣,修眉凤目,目光如电,这时正负手朝他微笑。
韦宗方只觉此人一身儒生打扮,潇洒出尘,另有一种温文气度。
正在锗愕之际,那蓝衣文士微笑道:“小哥也是游山来的么?”
这句话,已经说明他是游山来的了!
韦宗方细听对方口音,实在不像是不知名叔叔,一面抱拳道:“在下偶然路过此地,只是随便看看山色。”
蓝衣文士微感失望,哦道:“偶然路过,那不是专程游山来的了?”
韦宗方心中一动,间道:“尊驾那是专程游山来的了?”
蓝衣文士微微一笑,道:“我有一位朋友,从前就住在岭下,这次来,可说是;日地重游。”
他说话之时,朝山右指了指。
韦宗方顺着他手指看去,果见岭下不远,一片竹林之间,有几间瓦屋,心中暗想:“原来他是找朋友来的,此人光看他眼神,就知他一身功力,非同寻常,那么他的朋友,想来也定非常人!”
蓝衣文士道:“小哥可知这里叫什么地名吗?”
韦宗方摇摇头道:“在下不知道。”
蓝衣文士道:“井研岭。”
韦宗方心想:“井研岭大概是很出名的地方?“蓝衣文士见他没有作声,面上不由微露讶容,道:“小哥难道没听人说过井研岭是白衣大侠的故居么?”
韦宗方道:“在下没听人说过。”
蓝衣文士望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小哥年纪不大,也许没听人说过了,哈哈,小哥愿意随我去瞧瞧么?”
韦宗方迟疑道:“在下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蓝衣文士笑接道:“这个无妨,附近三数里内,只要有人来了,一眼就可以看到,小哥还怕会失约么?”
韦宗方心想:“叔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这里既然隐居着一位大侠,自己错过机会,岂不失之交臂?”想到这里,一面抱拳道:“在下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那知这一抬头,原来那蓝衣文士早已飘然朝前走去,回头笑道:“我是白衣大侠的朋友,自然是蓝衣大侠了!”
韦宗方听得好笑,大侠乃是别人对你的尊称,那有自称蓝衣大侠的?心中想着,脚下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
从小涧到竹林,相距原是不远,转眼工夫,便已走近屋前。但见竹篱围绕木门半掩,一眼可以望到篱内,种着不少花木,花径打扫得十分清洁,由此可见主人还是一位风雅之士。
蓝衣文士走近篱笆,突然停往。
韦宗方跟在他身后,依稀可以觉到这位蓝衣文士在这刹那之间,步履忽然凝重起来,一袭蓝衫也在拂拂无风自动。
这种凝重,韦宗方自然知道正是练武之人功凝百穴,气布全身的徽候,心中不觉暗暗奇怪,他不是说这是他朋友住的地方,既是朋友,何用如临大敌?
韦宗方如今已不是初出江湖,心中登时警觉,此人莫非和白衣大侠有仇,他邀自己同来,显然没安着好心!“哼,自己岂会上你的当?”
蓝衣文士果然没出他所料,沉嘿一声,一手推开木门,大步走了进去,口中大声喝道:“里面是什么人?”
就在他喝声出口,两扇黑漆大门呀然开启,一个面蒙黑纱的黑衣人当门而立,冷冷的问道:“你找谁?”
这人声音冷漠,尤其这一身黑衣,看去非男非女,甚是怪异。
韦宗方见他青夭白日,脸上蒙着一块黑纱,似乎是故作神秘。
蓝衣文士双目精芒暴射,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冷声道:“这不是怪事么,我问你是来找谁的?”
蓝衣文士敞笑道:“你住在这里,当知此屋主人是谁了?”
黑衣人道:“此屋主人是谁?自然是我主人了。”
蓝衣文士道:“你主人是谁?”
黑衣人不耐道:“废话,我主人就是此屋主人。”
这话可没锗,但也等于没说,也是废话。
韦宗方站在一旁,听两人说来说去,谁也不肯先说,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忖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听蓝衣文士又道:“那你叫你们主人出来。”
黑衣人冷冷道:“我主人不在此地。”
蓝衣文士目注黑衣人,凛然道:“朋友可否掀起脸上的黑纱?”
黑衣人道:“我为什么要掀?”
蓝衣文士道:“在下要瞧瞧你究是那一方的人物?”
黑衣人冷冷一哂道:“量你瞧了也不认识。
蓝衣文士道:“说不定在下认得出你……”
话声未落,右手袍袖倏然扬起,一股潜力直向黑衣人面纱上拂去。
韦宗方瞧的一凛,暗想:“两人相距,少说也有五六尺距离,蓝衣文士这一拂,内劲潮涌,足见他内功如何精湛了!”
黑衣人冷冷一嘿,左手斜斜拍出,呼的一声,掌风飒然,正好把蓝衣文士拂出的潜力挡住。
韦宗方又是一怔,这黑衣人的功力,居然也深厚无比!
蓝衣文士大笑道:“很好!”左手五指,凌空向黑衣人面纱抓去!
韦宗方心中大骇:“这是隔空携物!”
黑衣人又是一声冷笑,右手抬处,又是呼的一掌,迎着拍出。两人这一接实,虽是没有半点声响,但韦宗方已可觉得潜力迫人,两人身躯也同时晃了一晃。
蓝衣文士双目寒光如电,大喝道:“你再不自除面纱,莫怪在下出手伤人?”
黑衣人道:“你伤得了我,再夸口不迟。”
蓝衣文士沉吟道:“你擅住此宅,在下就是杀了你,那也不算太过了!”他此话似是心口相商,是以声音不大。
黑衣人道:“我要是随便被人杀得死,就不敢在此替主人看屋了。”
蓝衣文士渐渐提起的右手,又缓缓放了下去,说道:“你既是替你主人看屋,那你只要说出贵主人是谁,在下也不为已甚。”
黑衣人嘿然道:“你胜了再说吧!”
蓝衣文士突然剑眉一轩,长笑道:“在下已经劝告过你了!”
黑衣人道:“这不是废话?”
蓝衣文士一袭长衫,拂拂自动,右手倏举,手掌直竖,嗅目喝道:“只要你接下此掌,在下立时走。”
话声一落,手掌直推而出,这一推不打紧,但听“嘶”的一声细响,宛如锋利刀刃裁纸一般,一股细长的声响,笔直由空中裁了过去。
韦宗方心头猛然一惊,暗暗叫道:“修罗刀!”
急忙举目瞧去,那冷做不可一世的黑衣人,却在此刻,突然一个倒纵,朝屋内闪入。
蓝衣文士低喝一声:“快随我来!”
正待跟踪而入,只听里面黑衣人的声音喝了声“打”,一篷蓝芒,迎面洒来。
蓝衣文士早有准备,大袖一挥,发出一股罡风,把袭来暗器,悉数击落,然后俯身从地上拾起淬毒钢针,看了几眼,目中似有迷惘之色,随手丢弃。蓦地回头来,眼看韦宗方依然站着不动,口中轻轻一叹,道:“孩子,这是你父故居,还不随我一起进去?”
韦宗方悚然一惊,他听出这几句话,正是不知名叔叔的口音,急忙抬目道:“你果然是叔叔……”
蓝衣文士早已在喝声中,长身向屋中掠去,韦宗方这下那还怠慢,急急跟了进去。
蓝衣文士对屋中情形,十分熟悉,穿堂入室,由书房而卧室,而厨房,一间一间的走去,显然他心情沉重已极,除了全神贯注地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右掌当胸,随时准备应付突袭之外,任由韦宗方在他身后,始终默默不发一语。
韦宗方即已知道这是父亲的故居,心头不免激动,但因叔叔没有出声,也不敢多问,只觉每一间屋中,都打扫得十分乾净,只是看去已很久无人居住,那黑衣人说他只是看守屋子,倒也似乎不假。
片刻工夫,他们已走遍了每一间屋子,依然看不到半个人影,连方才的黑衣人也走得不知去向?
蓝衣文士顿顿脚,叹息道:“可惜给他逃跑了!”
韦宗方扑的跪了下去,叫道:“叔叔,方儿早该想到是你老人家了。”
话声未落,已经失声哭泣起来。
蓝衣文士把他一把拉起,蔼然笑道:“孩子,别哭了,这些时候,真难为了你,快起来,叔叔有话跟你说?”
韦宗方拭拭眼泪,问道:“叔叔,我爹到底是谁?”
蓝衣文士缓缓说道:“白衣大侠方天仁。”
韦宗方身躯蓦然一震,张目道:“爹真是姓方,那……黑袍人说的不假了!”
蓝衣文士点点头道:“龙在天那晚告诉你的话,叔叔都听到了,所以叔叔要你到这里来……”
韦宗方没待叔叔说完,急急间道:“爸真的没有死么?”
蓝衣文士神色一黯,双目隐含泪光,道:“自然死了,十五年前,大师兄死在谷胤老贼的铁线毒蛇之下,是叔叔亲手替他埋葬的。”
韦宗方更是泪流满面,激动的问道:“叔叔,谷胤老贼是谁?”
蓝衣文士道:“就是从前的毒沙峡主。”
韦宗方目皆欲裂,切齿道:“果然是毒沙峡主!”
蓝衣文士道:“据叔叔所知,谷胤老贼也已死了多年了。”
韦宗方忽然想起那晚黑袍人曾说,自己父亲当年中了蛇毒之后,被他救活,现在毒沙峡之言。不由生出一线希望,抬目道:“叔叔,那晚黑袍老人曾说,我爹中了铁线蛇毒,并没死去,现在毒沙峡中,不知是真是假?”
蓝衣文士点点头道:“这话叔叔自然也听到了,此事其中只怕有诈,叔叔为了怕你轻信人言,才引你来此,准备把十五年前的往事,全盘告诉了你,也好让你知道身世来历。”
说话之时,又回到书房之中,韦宗方紧随入室。
蓝衣文士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师兄遇害一十五年,这间书房,却是一切如旧,这黑衣人何以要守在此屋,而且打扫得这般干净,实在令人费解!”一面回头朝韦宗方道:“孩子,你坐下来,叔叔从头说起。”
他自己也在一把木椅上坐了下来。
韦宗方依言坐下,突然抬头问道:“叔叔,那龙在天是什么人?”
蓝衣文士道:“他就是青年四毒天王之首的毒手天王。”
韦宗方沉吟道:“如果龙在天说的不假,侄儿身世,已约略听他说过。”
蓝衣文士奇道:“你在那晚之前,已经见过他了?”
韦宗方道:“这是万剑会主邀约少林,武当,和天杀门,毒沙峡等人在泌姆山集会之后,方儿因急于去找叔叔,别过众人,在路上就遇到了他。”
蓝衣文士道:“是了,那天叔叔原先也在泌姆山,只是没有现身罢了,后来天杀娘也赶来了,叔叔一直怀疑天杀娘就是二师姐,才暗中跟了他一段路,那知叔叔竟是猜错了,唔、龙在天和你说了些什么?”
韦宗方就把当日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蓝衣文士点点头道:“他说的确也不错,你师祖姜南山,当年的确是系出武当,也是万剑会八大护法之一,自从南海归来,他老人家就隐居仙霞岭,自号仙霞剑客。那时正好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九毒神君,专和九大门派作对,后来虽被九大门派合力围剿,消灭了他的九毒教,但九大门派的许多杰出高手,也在这一战中中毒而死,直到如今,元气依然未复,你师祖在那时候,虽没自立门户,但武林中人,只要提起仙霞剑客,莫不肃然起敬。”
韦宗方暗想:“原来师祖在江湖上这般受人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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