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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力镇狂涛

尹翔急的顿足道:“咱们上了他的当,他针筒之内,根本已经没有针了!”

劈手夺过针筒,果然已经没有一支毒针。

谢无量吁了口气道:“不错,要是他筒内还有毒针,早该射出来了。”

翻天雁柏长青蹲下身去,在葛飞白脸上仔细看了一阵,果然看不出丝毫破绽,既不是戴有人皮面具,也不像涂着易容药物,简直和师弟生得一模一样。

心头暗暗一凛,忖道:“天下那有这等相象之人?”心中想着,伸手抓起死尸手胸,替他据起袖管,只见他手腕细小,肌肤白嫩,显然也是个女子!”

柏长青缓缓直起腰来,吁了口气,皱着浓眉道:“果然也是女子!”

终南钟子期道:“此女在临死之前,说出她是彩带门下。”

欧阳磐石道:“钟兄相信么?”

钟子期道:“她亲口说的,总比咱们凭猜想,可信得多。”

欧阳磐石大笑道:“幸亏此女死时,说的是彩带门,若是她说出终南门下,钟兄也认为可信么?”

欧阳磐石道:“兄弟说的,难道不是就事论事?”

大通大师眼看两人起了争执,连忙合十道:“两位道兄说的都是有理,先请坐下来,大家好好商讨。”

柏长青道:“目前咱们倒确有弄清楚她们身份的必要,方才兄弟已经仔细察看了一遍,这三人脸上,既没有人皮面具,也不像是经过易容,天下有这等面貌相同之人,实是少有。”

峨嵋觉慧上人合掌道:“柏大侠说的极是,天下纵有相貌相像的人,也断无这般凑巧,正好假冒了智能大师,天鹤道兄和葛大侠三人。”

华山范云阳点点头道:“依贫道之见,这三人脸上,定是经过某种易容药物改扮而来,只是手法高明,使人难辩真伪罢了。”

青城邵冲虚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朝大通大师说道:“大师还记得三十年前,江湖上不是有个怪人么?”

大通大师:哦”了一声道:“邵道兄说的是恶华陀蓝逸夫了,不错,贫衲确也听人说过,此人精擅外科手术,据说能替人改头换面,和天生一般无二。,”

邵冲虚道:“贫道说的正是此人,昔年在一次偶然机会之中,曾亲眼看他替一个镖行中人,把脸上刀疤移去。”

谢无量道:“邵兄认为这三人是经过恶华陀施行易容手术的了?”

邵冲虚道:“除了此人,江湖上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有些之能。”

谢无量道:“钟兄说的是谁?”

钟子期道:“论若江湖上易容之术,自然要推二朗神丁守福了,他二郎神的外号,就是说他有七十二变之能。”

欧阳磐石冷哼一下,没有作声。

翻天雁柏长青细目一睁,道:“二郎神丁守福,不就是彩带门主跟前的哼哈二将么?”

钟子期道:“正是此人。”

邵冲虚沉吟道:“如此说来,这三个女子,倒是彩带门下了?”

钟子期道:“这个兄弟就不敢说了,方才已经有人和兄弟抬杠,差点把这笔账,套到了终南派头上,兄弟吃不了,只好兜着走!”

他这话自然是指欧阳磐石了!

大家听他一说,不由的想起方才假冒葛飞白临死时,说出彩带门之言时都觉这三个女子是彩带门下,也大有可能!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之时,但见一名武当门人匆匆入内,他一见掌门人闭目垂廉,坐着不动,不由怔的一怔!只好朝大通大师躬躬身,禀告道:“启禀大师,车大先生来了,特命小道进来通报。”

大通大师问道:“他人在那里?”

武当门人道:“就在前殿。”

恶鬼车敖一向说来就来,不耐烦要人通报,谁敢拦阴他,那是自讨苦吃,他肯在前殿等候,倒是异数!

终南钟子期道:“咱们九大门派在此集会,乃是极端秘密之事,不容外人参加,大师回绝他就是。”

九大门派掌门人集会桐柏确是十分机密之事,不容外人参加!”

欧阳磐石大笑道:“兄弟之意,车大先生和九大门派交谊极深,江湖上不论发生什么事故,他也都站在九大门派一边,他既然自己来,自该请他进来才是。”

这话也有道理,二十年来,车大先生在江湖上一直和九大门派同进同退,自然不该歧视放他。

钟子期面有温色,冷声道:“欧阳道兄今天倒似存心和兄弟作对!”

欧阳磐石大笑道:“钟兄这又误会了,兄弟实是就事论事,并无和钟兄作对之意。”

范云阳接口道:“贫道觉得钟兄说的,固然有理,但欧阳道兄的顾虑,也是极是,车大先生既然来了,不宜回绝。”

峨嵋慧上人也道:“车老施主除了外号不太好听,人极正派,何况这多年来,也一直和咱们合作的很好,今日之会,虽是九大门派商讨共御外侮,但有车老施主参与,集思广益,也是好事。”

钟子期道:“诸位道兄既然如此说了,兄弟没有意见。”

大通大师回头朝武当门人吩咐道:“好,那就请车老施主进来吧!”

武当门人躬身领命,匆匆退去。不多一会,只见那武当门人领着车大先生施施然走了进来。

少林大通大师和其他七位掌门人,全都起身相迎,只有武当天宁子尚在运功调息,未能站起。

大通大师合十道:“车老施主侠驾莅临止,老衲等人有失迎迓,多有失礼。”

恶鬼车敖巨目一抡,呵呵笑道:“好哇,你们躲在这里集会,也不通知兄弟一声,兄弟终於也找来了!”

峨嵋觉慧上人合掌道:“老施主果然消息灵通。”

车敖洪声道:“兄弟若是连这点消息都不知道,还叫什么恶鬼?”

觉慧上人低喧一声佛号道:“老施主说笑了!”

恶鬼车敖身后跟着一个人,大家原以为是他门人,这一走近,才看清竟然是个瘦小老头!

八位掌门人全都微微一怔,不知车大先生带着这瘦小老头同来,究是何人?

恶鬼车敖跨入中和殿,当中站定,拱拱手道:“诸位掌门人,兄弟特地邀请一位奇人同来,大家引见。”说到这里,回身指指瘦小老头,说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二郎神丁守福丁兄。”

瘦小老头耸着双肩,连连朝四方作揖,陪笑道:“诸位掌门人好,小老儿幸会,幸会!”

二郎神丁守福这下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八位掌门人听的又是一怔,各自还礼不迭。

大通大师合十道:“两位施主请坐。”

恶鬼车敖目光转到华掌门范云阳身后的纪叔寒身上,点点头叫道:“纪兄。”

纪叔寒心头微微一震拱手道:“车大先生有何指教?”

车敖从大袖中取出一封书信,笑了笑道:“兄弟路上遇到彩带仙子,她有书信一封,要兄弟顺便转交,纪兄请收下了。”

纪叔寒并没有伸手去接,淡淡说道:“兄弟和彩带仙子并无交往,她向兄弟下书,不知究有何事?”

车敖洪声笑道:“纪兄看了书信,自会明白。”

说完,五指一送,一封书信,平平稳稳的朝纪叔寒面前,飞了过去。

纪叔寒只好伸手接下,拆开封缄,抽出一张素笺,另外还附有一颗药丸。他打开素笺,才看了几行,登时脸色大变,额上汗水,涔涔而下!

范云阳看的大奇,皱皱眉,问道:“师弟,彩带仙子信上说了些什么?”

范云阳这一问,纪叔寒突然目含泪光,屈膝跪了下去,说道:“师兄,小弟该死,小弟实是愧对师门,无颜再见师兄……”

话声还未说完,右手突向自己天灵盖上击去!

在场众人听他说出这等话来,不禁全都一怔,各自暗暗忖道:“莫非纪叔寒也是奸细?”

范云阳自然也听出来,双目精光暴射,出手如电,一把抓住纪叔寒手臂,沉喝道:“师弟,你究有何事,但与为兄明说,为兄自会替你作主,不得再寻短见。”

他身为一派掌门,自有掌门人的气概,纪叔寒不由的垂下头去,脸色痛苦说道:“小弟隐忍偷活人间,原也是为了保全华山派的声誉,但小弟身中奇毒,实是生不如死。”

恶鬼车敖洪声道:“彩带仙子已在函中附有一颗解毒药丸,可去你身上奇毒,纪兄应有勇气,在各大门派掌门人面前,揭开铜沙岛的阴谋才是!”

范云阳面情严肃,说道:“师弟,为兄面前,毋须隐瞒,你究是怎么一回事?”

纪叔寒痛苦的道:“小弟一家四口,全都被人暗下剧毒,发作之时,全身悉成蓝色,痛苦不堪,以至处处受人要胁……”

范云阳道:“那是什么人下的毒?”

纪叔寒道:“小弟记得第一次发作之时,门外来了一个走江湖的郎中,他说他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此后每逢小弟一家毒发之日,他定然赶来。”直到铜沙岛开山大会之前,他告诉小弟,若想求取解药,必须命小儿小女投入朱衣门……”

范云阳点点头道:“因此你向为兄建议,要念劬兄妹,代表参加?”

纪叔寒道:“是的,铜沙岛开山大会之后,他又来过两次,一次是他交给小弟一粒药丸,要……小弟暗置师兄饮食之内……”

范云阳道:“那定是毒药无疑,你已经放置在为兄的饮食中了,但为兄怎会毫无感觉?”

大通大师接口道:“那是散功毒丹,服后并无感觉,贫钠和天宁道兄都是中了此种慢性奇毒,使人渐渐失去功力。”

纪叔寒道:“师兄身系华山一派安危,小弟纵然受人胁迫,也不敢如此来灭绝天良,因此,只是表面敷衍,并未放置在师兄饮食之中。”

范云阳道:“他第二次来,又交待了什么事?”

纪叔寒道:“他要小弟怂恿师兄,务必亲自前来参与桐柏之会。”

范云阳莞尔笑道:“此次桐柏之会,乃是大通大师和天宁道兄联名邀约,师弟纵是不说,为兄也非亲自参加不可。”

大通大师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这次集会,虽由贫衲和天宁道兄所发起,其实还是落在人家阴谋布置之中。”

范云阳问道:“彩带仙子信上附的一颗药丸,就是解药么?”

纪叔寒道:“是的,彩带仙子曾说小儿,小女全已由彩带门救出,要小兄当众揭发此一阴谋。”

范云阳道:“如此甚好,师弟全家误中剧毒,受人胁迫,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师弟虽未曾向为兄说明,但总算并未做出不利华山派的事来,你可把彩带仙子所赐解药服下,今后好好做人,也就是了。”

纪叔寒流泪道:“小弟一经失足,实在无颜……”

范云阳沉声道:“照你所说经遇,你虽受人利用,尚无大错,为兄并不怪你,华山门下,从无懦夫,你好好坐下,为兄要和诸位掌门人共商对策,此事不用再说了。”

纪叔寒不敢多说,应了声是,返身坐下。

钟子期看了恶鬼车敖一眼,冷冷说道:“兄弟方才听欧阳道兄说起,围攻八卦门,车老哥会曾参与其事,不知是杏确有此事?”

他此话一出,与会之人,不由全都朝恶鬼车敖望去,显然大家心中不免对他起了怀疑!

这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欧阳磐石心中暗道:“此人鼓其如簧之舌,故意想在会中挑拨是非,但你焉知车大先生是受彩带仙子之托,有为而来?”

恶鬼车敖闻言洪声笑道:“钟兄说的不错,兄弟日前,确曾听欧阳道兄亲口说起,几乎和兄弟引起一场误会……”

他巨目抡动,徐徐掠过诸人续道:“诸位掌门道兄在此,兄弟正好把此中经过,作一报告,兄弟和纪兄遭遇相似,只是纪兄乃是有家室的人,一家大小,全都中了奇毒,兄弟却只有一个人,齐天宸纵然派人在兄弟身上下毒,也无所胁迫。因此唯一可胁迫兄弟的,只有要兄弟归附铜沙岛,担任护法名义,经兄弟严同拒绝,终放在他开山大典之后,误饮迷仙酒,被他们囚在地底石室之内……”

大通大师道:“如此说来,那参与围攻八卦门的,并非老施主了?”

车敖笑道:“不错,和贵寺智通、武当天鹤、点苍葛飞白等人同船回来的恶鬼车敖,正是假冒兄弟的人,就在围攻八卦门那天,这小子被彩带仙子擒去。”

与会的各位掌门同时“哦”了一声。

恶鬼车敖又道:“齐天宸大概是怕因此引起少林、武当各派怀疑,就把兄弟放了出来,并在兄弟身上,下了一种极厉害的毒药,今晚子时,就当毒发身死……”

大通大师修眉微拢,问道:“无药可解么?”

车敖道:“解药自然有,但条件是要兄弟赶来桐柏,听命放一位左掌用砂笔写有“令”

字的人。”钟子期微微一笑道:“此人会是谁?”

车敖哼道:“钟兄没听到那是左掌有砂笔书令字的人么,那自然是铜沙岛派来潜伏的主脑人物了。”

范云阳道:“车大先生在何处遇彩带仙子的?”

车敖大笑道:“兄弟三日之前,就遇上彩带仙子,才知这场大会,全出铜沙岛的布置,阴谋在会中引起各大门派自相残杀之局,兄弟就是这场残杀中的帮凶……”

峨嵋觉慧上人连诵佛道:“我佛慈悲,这场凶杀局面,如今总算过去了,只是车老施主身中奇毒,该及早设法才好。”

车敖拱拱手,笑道:“蒙老禅师关注,兄弟身上奇毒,三日前已蒙一位名医,替兄弟以金针过穴之法,拔除尽净了。”

大通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吉人天相,齐夭宸,用尽心机,又复何用?”

车敖又道:“兄弟受彩带仙子之托,为了假冒智通,天鹤和葛飞白三人,均经精密易容,几和天生无异,怕诸位道兄在阴谋未露之前,容或不肯置信,才要兄弟带同这位丁兄前来……”

他指了指随同前来的二郎神丁守福,又道:“丁兄精擅易容之术,江湖上易容一道,无人能出其右,有丁兄在场,任他最高明的易容,也无所遁形了。”

翻天雁柏长青喜道:“假冒敝师弟的三人,均已服毒自戕,但这三人面貌,既非戴有面具,也不像经过易容,和天生无二,此事关系颇大,难得了兄同来,正好请教高明。”

丁守福连连抱拳道:“不敢当得柏大侠谬赞,普天之下面貌相同的人,可说绝无仅有,那有这么凑巧,会正好和葛大侠、智通大师、天鹤道长三人一样?因此他们三人,经过易容而来,已是毫无疑问。”

柏长青颔首道:“丁兄说的,自然是内行话了,只不知可否使他们现出本来面目?”

丁守福耸肩笑道:“只要是易了容小老儿很快就可使他们露出本来面目来。”

大通大师合掌道:“如此有劳丁老施主了。”

丁守福谢道:“大师好说,小老儿奉咱们仙子之命,就是专为这三人来的,理应效劳。”随即走近三具尸体,俯身下去,仔细察看了几眼,才抬目说道:“小老儿需要一个大海碗,和一斤上好的高梁酒,不知大师可否派人办到?”

欧阳磐石接口道:“这个容易,兄弟尝酒如命,葫芦中有的是上好高梁酒回头朝岳小龙吩咐道:“徒儿,你把酒葫芦取来。”欧阳磐石接到手中,拈了拈,道:“丁兄,里面大概还有两斤半哩。”

丁守福连笑道:“够了,够了,小老儿其实用不到一斤。”

尹翔不待吩咐,取来了一个大海碗。

丁守福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布包,缓吞吞的解开布绳,摊开布包,里面大大小小不下十几个瓶子。

丁守福转身过去,又仔细的用手抚摸假冒智通、天鹤子等人的脸颊,然后从这个瓶倒些药未,那个瓶倒些药未,忙了一阵,取过葫芦,注入高梁酒,用竹著不停在碗中搅动。

这时武当天宁子也已运功完毕缓缓睁开眼来。

大通大师合十问道:“道兄觉得如何了?”

天宁子还了一礼,欠息道:“厉害厉害!如无欧阳道兄及时赐予解药,贫道数十年修为,几乎毁放一旦了。”

欧阳磐石大笑道:“道兄言重了。”

正说之间,只见丁守福取过一个茶碗,倒了半碗药酒,用棉花蘸着,往假冒智通脸上轻轻抹去。

要知智通大师乃是五十开外的人,脸色苍黄,满布皱纹,但此刻经丁守福浸了药酒的棉花抹过之处,登时露出一道细白的肤色。

在场之人,目光全已投注在假冒智通的脸上,看着丁守福施为。

但听岳小龙大喝一声:“有人暗算丁老丈了!”

大家听的一怔,急忙回头瞧去,只见他右手小指套着的一枚宝石指环上,赫然黏着一支细如牛毛的毒针!

原来岳小龙早经欧阳磐石暗中嘱咐,在诸位掌门人纷纷站起身子,观看丁守福替三具尸体上洗涤易容药之时,须防对方奸细暗算。是以早就留上了心,一眼瞧到有人射出毒针,立任举手一挥,把毒针吸了过去,同时发出一警告。

大通大师目射精光,低喧佛号道:“阿弥陀佛,差幸小施主发现的早。”

丁守福回头嘻的笑道:“不要紧,小老儿老骨头了,就是挨上一两支针,还经受得起。”

翻天雁柏长青怒声道:“看来咱们这里,还有潜伏的奸细!”

恶鬼车敖洪声笑道:“柏兄说的不错,这殿中要是没有潜伏的奸细,兄弟来了,又听谁的命呢?”

终南钟子期目注岳小龙,问道:“小兄弟方才可曾看到毒针从何处来的么?”

岳小龙躬身道:“晚辈正好站在丁老丈身边,只看到蓝影一闪,朝丁老丈背心射来,没看清是从那里打出来的。

钟子期道:“可惜呀可惜,小兄若能看到毒针来处,咱们这些人,全没移动过,这奸细就无所遁形了。”

欧阳磐石哼一声,道:“徒儿,你现在给我仔细看看,那贼子要再敢偷放毒针,不论他是何身份,你只管把他名字喝出来。”

岳小龙躬身道:“弟子遵命。”

谢无量同样朝尹翔吩咐道:“你帮帮他监视,不论何人,再敢妄动,只管出手。”

尹翔答应一声,翻腕抽出长剑,站到丁守福左侧。

丁守福全没把暗算他的毒针放在心上,依然自顾自蹲下身子,一手拿着酒碗,用棉花蘸了药酒不住的在三人脸上拭抹。这样足足忙了一刻工夫,把三具尸体脸上的易容药物全已拭去,露出三张眉清目秀的少女面貌。只是中毒身死,肤色稍呈青黑,但依然可以看出这三人,最多也不过二十左右年纪。

恶鬼车敖目注三人,突然洪声笑道:“果然是朱衣门人下的弟子!”

天宁子道:“车大先生认识她们么?”

车敖道:“铜沙岛开山大典上,兄弟坐在第一排上,启见过朱衣门下十个女弟子,都是年在二十左右的少女。”

正说话之间,丁守福已经动手把她们身上的僧衣、道装都脱了下来,这一脱下她们穿在外面的衣衫,丁守福口中忍不住“咦”了一声!

原来这三个少女身上,穿着一式青劲装,腰束彩带!只有彩带门的人,才腰束彩带,这三个女子,明明是朱衣门的人,怎会也束着彩带呢?假冒葛飞白的那人,临死前不是说出他是彩带门下么?这真是死无对证!

终南钟子期哼一声,道:“果然是彩带门下!”

车大先生怔道:“会有这等事,这不可能。”

钟子期笑道:“事实如此,那里还会有假?”一面回头过去,朝欧阳磐石冷哼道:“欧阳兄现在还有何说?”

欧阳磐石大笑道:“诸位道兄相信么?”

钟子期道:“那是说,欧阳道兄认为这三人故意装作了?”

欧阳磐石道:“兄弟确有此感。”

大通大师眼看两人又争执起来,连忙摇手道:“钟道兄且听贫衲一言,这三人真是彩带仙子门下,仙子何用再派丁老施主前来,岂非自己拆自己的台?再说老衲和天宁道兄身中散功之毒,也是仙子转赐的解药。”

钟子期哼道:“她在两位身上下了散功之毒,再要人送来解药,焉知不是故意示惠,牺牲三个门人,却使少林、武当两派对她深信不疑,又何乐而不为,她派门下弟子假冒智通、天鹤和葛飞白三人,在今日会上,企图挑起咱们九大门派自相残杀,阴谋如果不逞,又有人相信这三人是铜沙岛移祸江东之计,当真是聪明得很!”

与会各派掌门,本来都在疑信之间,经他这么一说,仔细想来,倒也确有可信之处!

车大先生洪声道:“钟兄对今天这场大会,背后有些什么阴谋,大概并未十分明了。”

钟子期道:“兄弟明白的很,咱们九大门派之中,早有不肖之徒,投到彩带门下,为虎作伥难道诸位还看不出来么?”

谢无量道:“钟兄说的是谁?”

钟子期大笑道:“诸位道兄再请想想,彩带魔女的吸星珠,在何人的手上?”

大家听的又是一怔,不错,吸星珠专吸各种细小暗器,乃是彩带仙子随身之物,如今却在欧阳磐石的门人手上!

欧阳磐石听的大怒,说道:“不错,彩带仙子为了防范有人暗算少林、武当两位掌门人,才把吸星珠交由小徒带来,方才贼人两次打出毒针,都为吸星珠吸去,大家有目共睹,这也算不得是八卦门投靠彩带门的证据。”口气一顿,接着又道:“再说,就算兄弟投靠了彩带门,也是为了九大门派不至沦入魔爪,但有些人投靠铜沙岛,那是真正甘心作贼了!”

钟子期道:“欧阳道兄可是说兄弟投靠铜沙岛么?”

欧阳磐石道:“反正在场人中,有人投靠铜沙岛的了。”

钟子期道:“你说的明白一点。”

欧阳磐石:“兄弟说的还不够明白么?”

钟子期神色一变,霍地站起,指着欧阳磐石怒喝道:“欧阳磐石……”

大通大师和天宁子同时站直,说道:“两位道兄有话好好的说,不可再有意气之争。”

钟子期满脸怒容,朝两人拱拱手道:“兄弟应两位之召赶来,原是为了商讨九大门派合作事宜,但同人之间,互相猜疑,兄弟不愿再过间此事,失陪了。”

大通大师和天宁子听的同时一怔,大通大师合十道:“道兄要回山去么?”

钟子期道:“不错,兄弟立时回山。”

说罢,起身向前行去。

天宁子道:“道兄请留步。”

钟子期道:“道兄还有什么吩咐?”

天宁子道:“道兄既然来了,眼前事情还未弄清,道兄怎好撒手不管?”

欧阳磐石大笑道:“钟兄这样一走了之,不嫌太匆忙了么?”

钟子期回身道:“匆忙什么?””

欧阳磐石道:“容易使人动疑。”

钟子期勃然大怒道:“你待怎的?”

天宁子道:“钟兄此时确不宜走。”

钟子期怒容满面,道:“兄弟一定要走呢?”

天宁子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不善言词,一时竟然接不上话去。各大门派掌门因钟子期和欧阳磐石引起争执,都是不好再加挽留。

钟子期目光一转,拱拱手道:“诸位道兄,恕兄弟先走一步。”转身朝外行去。

欧阳磐石双目精光暴射,大喝一声道:“给我站住!”

笃的一声,铁拐点地,人已跃了出去,拦在钟子期前面。

岳小龙那还怠慢,跟踪跃出。尹翔也不待谢无量吩咐,和岳小龙同时一左一右落到欧阳磐石身侧。

谢无量眼看欧阳磐石纵身跃出,拦阻钟子期,心知他必然发现了什么,也急急跟了过去。

场中情势,顿时紧张起来,各大门派掌门,眼看两人可能一言不合,动手起来,大家纷纷站起,正待出言劝解。

钟子期目光一抡,突然仰夭大笑道:“欧阳磐石,你大概想和兄弟动手了?”

欧阳磐石道:“兄弟并无此意,只是钟兄不能就走。”

钟子期道:“你凭什么阻拦于我?”

欧阳磐石道:“目前大家都想弄个清楚,究竟咱们这些人中,谁是奸细?”

钟子期怒笑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怀疑到兄弟头上了。”

欧阳磐石道:“在场之人,个个都有嫌疑,钟兄只要慢走一步,即可弄个水落石出。”

钟子期眼看各派掌门,都已走了过来,但并无一人出言相劝,显然心中都已有些动了怀疑,不由冷冷一笑;道:“兄弟倒要听听你如何一个法子?”

欧阳磐石笑了笑道:“钟兄已经亲眼目睹,方才三名奸细都经过易容而来。”

钟子期道:“你和兄弟和争执,就是这三个彩带门人而起。”

欧阳磐石点头道:“兄弟用不着再和钟道兄争论,这三个人。是彩带门下也好,朱衣门下也好,她们脸上的易容药物,已经丁老哥用药酒洗去,露出了本来面目。但咱们众人之中,还有一名奸细,那是铁的事实,此人难保不也经过高明的易容之术,伪装而来。”

钟子期哼道:“你看兄弟脸上,是否经过易容改装?”

欧阳磐石道:“方才三人如非行藏败露,谁又看的出来?”

钟子期道:“以你之意,该当如何?”

欧阳磐石道:“这个最简单也没有了,丁老哥调制了一大碗药酒,大家用棉花蘸了,在脸上抹了一把,立可分晓。”

钟子期道:“你要兄弟在脸上擦过药水再走么?”

欧阳磐石道:“不是钟兄一人如此,所有在场之人,谁都要擦上一把,以辩真伪。”

钟子期怒声道:“办不到。”

欧阳磐石道:“钟兄可是不愿意么?”

钟子期道:“钟某不才,忝掌终南一派,岂能受此侮辱?”

欧阳磐石大声道:“不论何人,在真伪未分之前,谁也不能出去。”

钟子期目射凶光,呛的撤出长剑,喝道:“欧阳磐石,你能拦得住我?”

谢无量一闪而出,摇手道:“钟兄歇怒,欧阳道兄说的原也没错。”

钟子期道:“谢兄最好走开。”

大通大师合掌道:“钟道兄千万不可如此。”

钟子期道:“你们都认为钟某是奸细了?”

大通大师道:“道兄不可误会。”

钟子期道:“那么大师何以也帮着欧阳磐石说话?”

大通大师作难道:“老衲这就不好说了,道兄一定要走,那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欧阳磐石道:“大师,今日千万不能放过此人!”

天宁子道:“钟道兄既然要走,那就随他去吧!”

欧阳磐石道:“道兄难道真没有看清方才偷袭道兄的那支毒针,就是他的发的么?”

此话一出,听的在场之人齐齐一楞!

(原来方才岳小龙以吸星珠截住偷袭天宁子的毒针,早已看出是钟子期发射的了,他和欧阳磐石以“传音入密”说的,就是此事)

天宁子道:“这个……”

显然他内心也早已知道,只是钟子期乃是终南一派掌门,没有确实证据,不好贸然出口。

钟子期仰天一声长笑,道:“欧阳磐石,我说那毒针是你射出来的!”

突然振腕一剑直向欧阳磐石咽喉刺去。这一剑快捷无比,也恶毒绝伦。

欧阳磐石没想到他会骤下杀手,此刻剑招近身,要待封解都嫌不及,铁拐一点,倒纵出七八步远,已然到了中和殿门口。

适时但听“锵”“锵”两声,尹翔、岳小龙两人,举剑封开了钟子期的剑势,钟子期大喝一声,飞洒出一片寒光,剑芒流动,扩及数尺方圆,威势极盛,把尹翔、岳小龙两人逼的后退一步。剑势未收突然身形一侧,乘机从两人身边冲出,朝欧阳磐石追击过去。这一剑挟带着强烈剑风,席卷而上。

欧阳磐石在往后退出之时,早已从背上撤下了太极牌,但因钟子期追击过来的剑势,实在太快太强,手中太极牌往前推出,依然未能阻拦得住!只感一阵寒气,直涌过来,上下左右,尽为对方剑光笼罩!心头不觉大骇,匆忙间,一吸真气,身向后仰,铁拐点动,疾快的倒窜出去。

在场各派掌门,眼看两人动上了兵刃,纷纷出言相劝。

大通大师提高声音,叫道:“两位道兄,快请住手。”

钟子期一剑逼退欧阳磐石,人已迫击到中和殿门口,前面再也无人拦阻不觉仰天大笑道:“欧阳磐石,你原来也不过如此。”

正待举步,往门外走去。”

谢无量突然大喝一声道:“你想走么?”

一道剑光,发如匹练,往钟子期扫射过去!

钟子期冷冷一笑,挥手一剑,往身侧削出。他这一剑,只是随手挥洒,看去并无丝毫咸势,但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耐无量手中长剑,突被震荡开去,脚下浮动,身不由主的后退下半步。

钟子期连头也不回,已经大模大样的跨出殿门。

欧阳磐石大喝道:“快截住他,不可放过了此人!”

手持铁牌,跃身追出。

谢无量一退即上,恶鬼车敖也及时掠到,双双追到门口,岳小龙、尹翔更不怠慢,一左一右,侧身从边上闪出。

钟子期刚到门前,突然回过身来,狞笑道:“你们都给我躺下!”

左手一扬,卡簧轻响,但见一大蓬蓝芒,突然从他袍袖之中飞出,四下飞散,朝众人身前激射而来。钟子期打出毒针,那还停留,身形一伏,腾空掠起,去势如箭,朝观外电射出去。

欧阳磐石早已防他有此一着,急忙喝道:“大家小心!”

太极牌呼的一声,挟着强猛风声,朝空中推去。

岳小龙比他更快,一下抢到前面,左手一招,但听一阵嗤嗤细响,四散飞射,笼罩数尺的百十支寒芒,登时如磁引铁,很快都被吸星珠吸了过去。

众人追出,经这一耽延,再看钟子期,早已走得不见踪影,欧阳磐石顿足道:“可惜,可惜,还是给他跑了。”

岳小龙道:“咱们快追还来得及!”

谢无量摇摇头道:“追不上了。”

欧阳磐石仰天叹了口气道:“此人已得齐天宸真传,咱们九大门派的武功,只怕已经无法制得住他了。”

大通大师双手合十,连诵佛号道:“钟道兄平素为人正直,他会甘心附贼,实是出人意料之外。”

欧阳磐石道:“大师认为他是钟子期么?”

大通大师道:“铜沙岛开山大典,钟兄既未参加,据那位岳小施主口述,地底石窟被囚的人中,也并无钟道兄在内,可见他不会有人假冒的了。”

谢无量道:“他如果真是钟子期,方才欧阳道兄发出大家以药酒洗脸,他何妨坦然当众一试,也不用急放离去了。”

天宁子道:“道兄此话说的极是,若非欧阳道兄要大家用药酒洗面以辩真伪,他未必就走。”

欧阳磐石暗暗冷哼,心想:“你这话不是放马后炮么,方才何以不肯多说?”

但这话只是心中想着,并未说出口来。

大通大师道:“如此说来,钟道兄只怕已经遇害了。”

车大先生突然呵呵大笑道:“兄弟明白了!”

大通大师合掌道:“车老施主想到了什么?”

车大先生道:“据兄弟想来,此人假冒钟子期,身份最是秘密,今日这场集会,铜沙岛派来潜伏的人中,他还是主脑人物,武功也以他最高,要兄弟听命放一位左掌有朱笔书令字的人,也是他无疑了。”

大通大师朝众人合掌一礼,徐徐说道:“今日此会,原是为了商讨九大门派共同应付铜沙岛之事,这半天工夫,枝节横生,屡起变故,使得大家心中真伪莫辩,互相猜疑,不但未能团结,反而几乎造成分裂之局。差幸我佛保佑,潜伏咱们各门各派中的奸细,业已全数肃清,九大门派精诚团结,已是刻不容缓之事,老衲想请大家坐下来,各抒意见,共挽危局,亡羊补牢,应犹未晚,不知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华山范云阳连连点头道:“大师此言极是,今日会中,不过潜伏了铜沙岛几名无足轻重的门下,但已可看出咱们九大门派自诩为镇山绝艺的武功,已不堪一击,设若一旦和铜沙岛引起正面的冲突,九大门派的覆亡,也只不过是指顾间事。贫道之意,咱们各派掌门人,难得全在这里,当务之急,咱们该从各派武功上着手,先作全盘检讨,好在在座的都是大行家,大家集思广益,务使每一套剑法,去芜存精,弥补破绽,减少空隙,九大门派才有生存的机会。”

天宁子道:“范道兄说的,正是一针见血之言,咱们武功受制放人,若不急谋补救,实在无法与人抗衡。”

各大门派掌门纷纷点头称善。

谢无量道:“范道兄说的虽是治本之道,但各派剑招武功,均是经过历代祖师,浑心竭智,取精用宏,传留下来的,一派武学,有一派学的特点,在座诸位道兄,谁不是浸淫本派武学,有数十年功力?尚且无法发现本门武学的破绽究在那里?若要让不诺本门武学的人,从旁观察,只怕更难指点的出来……”

大通大师颔首道:“谢道兄说的,也确是至理。”

谢无量续道:“咱们合大家之力,把九大门派的武功,一招一式,加以研究,穷数月时光,也许可以发现一些破绽所在。但发现破绽还较容易,若想弥补某一门派,某一招式中的破绽,更非易事,要把九大门派的武功,彻底改善,不受制于人,纵使十年二十年,也难有成就,但铜沙岛处心积虑,消灭九大门派,独霸武林的阴谋,已然近在眉睫。时不我与……”

在座各派掌门,听的莫不耸然动容!

范云阳细目之中,寒芒一闪连连点头道:“谢观主的高见,贫道深表同意,以道兄之意,咱们该当如何?”

谢无量道:“范兄夸奖,兄弟之意,不但九大门派的共荣共辱,须要精诚团结,凡是武林中不被铜沙岛收罗的人物,都该联合起来,九大门派才不致孤立。”

车大先生洪笑道:“谢观主说的,兄弟双手赞成。”

欧阳磐石接口道:“据兄弟所知,铜沙岛一再假冒彩带门,最先是暗中窃去各派重器,下书约咱们派人前去泰山碧霞宫。继而又害死云中老前辈,和敝派长老天都老人,都故意留下彩带,使人认为是彩带门的恶迹;直至今天,这三个假冒智通,天鹤的女子,里面还穿了一身彩带门的装柬,这种迹象,无非是企图挑起九大门派和彩带门的仇恨,先在江湖上拚个两败俱伤,他们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他目光徐徐掠过在坐之人,接着又道:“彩带仙子为了此事,业已邀约了几位昔年极负盛名的高人,准备找朱衣教主齐天宸评理,如今智通大师,天鹤道兄和葛大侠等人,都被禁甸在铜沙宫地底石室,咱们何不联合彩带门,同去铜沙岛要人?当着这许多人,谅他齐天宸也不敢不放。”

翻天雁柏长青道:“此计不错,救人如救火,难得彩带仙子有此行动,咱们现在该和彩带门联合才是。”

他是因师弟追凤雁葛飞白被铜沙岛囚禁,心切救人;但八位掌门人中,有人想到了方才假钟子期说过,欧阳磐石是彩带门奸细的话来。

欧阳磐石和谢无量一鼻孔出气,这联合彩带门的话,由谢无量口中说出,和欧阳磐石说出来的一般,难免使人心中暗生疑惧:“莫非彩带魔女想趁火打劫,乘机攫取九大门派?”

因此纵有翻天雁柏长青附和;但大家的反应,却是十分冷淡!显然他们没有人被禁锢在铜沙岛,大家不愿多事。

柏长青心头暗暗怒恼,忖道:“大家这样的态度,还谈什么团结?”

欧阳磐石自然也看得出大家的心意,暗暗叹息:“看来名震江湖的九大门派,当真该没落了!”

只见一名武当门人匆匆奔入,躬身道:“启禀诸位掌门人,彩带门主来了。”

大通大师肃然起立道:“快快有请。”

其他各位掌门人,心中虽对彩带仙子起疑惧,但大家都知道这位女魔头,开罪不起,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由大通大师和天宁子为首,一同迎出殿去。

大家刚到阶前,只见已从前进,昂首阔步,走进一个头戴连披风帽,身披宽大黑氅,面垂黑纱的人来。

这人不用说就是彩带魔女孟凌云了!在她身后,紧随着两个青衫佩剑的少年,和两个身穿青色衣裤,腰束彩带的女郎,正是彩带门下四名男女弟子。

最使大家感到惊奇的,在两名青衫佩剑少年前面,还有一个身穿青布工衫,脸型瘦削,颏下留一把花白山羊胡子的老者,那不是方才逃逸无路的终南派掌门人钟子期,还是谁?

只见他双手软软下垂,没精打彩的随在彩带仙子身后,显然是被彩带仙子所擒,身上大穴受制无法逃走了。

大通大师慌忙迎了上去,合十道:“仙子驾临,贫衲迎迓来迟。”

天宁子也稽首道:“今日会上,贫道险遭暗算,幸得仙子洞察好究,赐借吸星珠,贫道始免放难,仙子大德,贫道感激不尽。”

原来他还不知道散功毒的解药,也是彩带仙子请诸葛丹练制的呢!

彩带仙子连忙还礼道:“道兄言重,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一面和其他六位掌门人一一拱手为礼,目光流动,说道:“凌云来此之前,在路上擒得一名假冒终南钟大侠的人,特地把他押来,让诸位道兄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我们彩带门的人?”

欧阳磐石看着钟子期大笑道:“钟兄原来没有回山?”

钟子期怒声道:“拐脚老贼,我已被擒住,杀剐听便。”

谢无量沉哼道:“放心,咱们不会让你很快就死的。”

说话之时,大家已把彩带仙子迎入殿中,分宾主落坐。

彩带仙子回头道:“丁护法,你把此人脸上易容药物洗去了。”

丁守福躬身应“是”,朝钟子期耸肩笑道:“朋友,识相些,你自己乖乖的坐下来,免得老朽伺候……”

钟子期神色阴晴不定,厉喝道:“老贼,凭你也配?”

突然飞起一脚,朝丁守福当胸踢去。

丁守福哂然一笑道:“你当小老儿好欺侮?”

左手一探,已然在他脚轻轻捏上一把。

这一下出手奇快,大家几乎没看清,只听假钟子期杀猪般尖叫一声,砰的跌坐下去,额上汗水涔涔而下!

敢情他这一捏,业已错开了对方脚踝间的关节。

在场众人,莫不瞧的暗暗一愕,忖道:“此人外号二郎神,出手竟然这般歹毒,彩带门的人,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

丁守福嘻的笑道:“原来你也经不起小老儿捏上一把,那就乖乖的给我坐着别动。”

伸手替他拍了错开的关节。

假钟子期切齿道:“姓丁的,若有一日,你也落到我手里,管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丁守福耸耸肩,笑道:“小老儿活了五十几岁,这种话不知听过多少了。”随手取过一团棉花,蘸了药酒,朝他脸上抹去,一面说道:“朋友方才已经吃过小苦头了,若是不好好和我合作,莫怪小老儿手脚粗重。”

假钟子期知他说的出,做的到,果然不敢再动,缓缓闭上了眼睛。

丁守福手执棉花,在他脸上拭抹了一阵,须眉脱落,焦黄的脸色渐渐消失,露出一张瘦削而清秀的面貌,只见他双颧微耸,生得剑眉朱唇,竟然是个二十三四的英俊青年。

岳小龙忍不住脱口道:“他是齐少宸!”

那瘦削少年身躯微微一震,睁眼望了岳小龙一眼,重又闭上了双眼。

翻天雁柏长青道:“小兄弟认得他么?”

岳小龙道:“晚辈认得,他就是齐天宸的儿子。”

大通大师道:“小施主没有看错?”

岳小龙道:“晚辈和他见过几面,决错不了。”

车大先生道:“不错,兄弟记得初到铜沙岛的那天,就是他代表齐天宸,把咱们迎上去的。”

柏长青突然仰夭大笑道:“这样正好,哈哈,齐天宸居然把他儿子送上门来了!”

只见一名武当弟子,匆匆进来,朝上躬身道:“启禀诸位掌门人,观外有一名汉子,自称奉朱衣门令主之命前来。”

天宁子问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道:“他不肯说。”

天宁子目视诸人,道:“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彩带仙子道:“不妨叫他进来,听听他说些什么,但不能让他进入此殿。”

天宁子点头,向那弟子道:“仙子说的极是,你去带他进来。”

那弟子躬身领命,匆匆退出,一回工夫,已然领着一名身穿青衫的汉子,走到阶前躬身道:“朱衣门下带到。”

天宁子道:“那一位道兄,出去问问他来意。”

欧阳磐石起身道:“兄弟出去。”

随手取起铁拐,大步跨出殿门,在阶上站停,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青衣汉子应道:“在下奉令主之命,求见诸位掌门人来的”

欧阳磐石道:“什么事?”

青衣汉子道:“在下奉命前来,能否见了诸位掌门人再说?”

欧阳磐石道:“什么话,和老夫说也是一样。”

青衣汉子道:“适才据报,终南掌门钟子期,已被诸位擒住了?”

欧阳磐石暗暗冷笑,道:“不错,他为虎作怅,计谋败露,才被咱们合力擒下。”

青衣汉子道:“在下奉命来和诸位谈判的。”

欧阳磐石道:“谈判什么?”

青衣汉子道:“诸位掌门集会此地,早为敝教侦知,此刻桐柏宫四周,已埋伏了不少高手,诸位只怕无法闯得出去。”

欧阳磐石怒笑道:“九大门派掌门人,悉在此地,难道还怕了你们不成?”

青衣汉子阴笑道:“此次敝教出动青衣、白衣两堂之众,九大门派武功,已不足恃,这点,欧阳大侠大概早就耳闻了?”

欧阳磐石道:“你想威胁咱们?”

青衣汉子道:“这不是威胁,如若诸位肯释放终南掌门人,我等立刻撤走,彼此互不侵犯。”

欧阳磐石冷笑道:“你们朱衣门这么看重钟子期,倒是难得!”

青年汉子道:“钟掌门人既然已和朱衣门合作,咱们自然要全力支持於他。”

欧阳磐石大笑道:“只怕不是吧?”

青衣汉子怔的道:“在下说的如何不对?”

欧阳磐石道:“钟子期已经亲口招供了。”

青衣汉子身躯一震道:“他招供了什么?”

欧阳磐石道:“他已招认是齐教主的亲生儿子。”

那青衣汉默然不语。

欧阳磐石又道:“因此,你们别说来的只是青衣、白衣两堂,就算齐天宸亲来,有他独生儿子在咱们手里,他敢妄动么?”

那青衣汉子道:“他在你们严刑逼供之下,随口胡说的话,你们也相信么?”

欧阳磐石道:“咱们自然相信,你们若是不信,不妨攻来试试,咱们就拿齐天宸的儿子开刀。”

那青衣汉子停了一停,才抬目道:“欧阳大侠可是代表九大门派掌门人说的话么?”

欧阳磐石道。

“你认为老夫作不了主?”

青衣汉子道:“那么在下请教欧阳大侠一件事情。”

欧阳磐石道:“你说!”

青衣汉子目光朝殿中投去,似想偷觑里面的动静,那知岳小龙、尹翔两人站在欧阳磐石身后,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只好徐徐说道:“诸位掌门人之意,释放钟子期,不知有什么条件?”

欧阳磐石冷冷说道:“条件倒有,只怕阁下作不了主。”

青衣汉子道:“在下奉命而来,总得讨个回信,欧阳大侠只管请说。”

欧阳磐石道:“好,你们先把少林智通、武当天鹤、点苍葛飞白三人释放回来,咱们自会放人。”

青衣汉子沉吟道:“智通大师三位,并不在此地。”

欧阳磐石道:“他们何时回来,咱们几时放人。”

青衣汉子:“一言为定,只是咱们朱衣门下还有三个门人……”

欧阳磐石道:“不错,你们假扮彩带门人的三个女子,阴谋败露,已经服毒自戕了。”

青衣汉子道:“如此在下告辞了。”

说完,拱了拱手,转身往外行去;

欧阳磐石回身入殿,翻天雁柏长青拱手道:“欧阳老哥提的条件,他答应了?”

欧阳磐石大笑道:“他们留住智通大师等三人,目的无非想派人假冒三人,破坏九大门派团结,如今阴谋败露,已无囚禁的必要,何况他少岛主又落在咱们手里,自然很快就答应了。”

谢无量道:“我看此人在朱衣门中,身份不低。”

欧阳磐石道:“不错,兄弟也有此感。”

彩带仙子道。

“欧阳大侠看他是男是女?”

欧阳磐石听的一呆,道:“这个兄弟倒看不出来,唔,他身材果然并不高大……”

彩带仙子微微一哼道:“此人可能就是申借娇了!”

范云阳细目一睁,凛然道:“仙子说的,莫非就是昔年名列妖榜的九尾天狐么?”

彩带仙子道:“除了她,还有谁?如今这妖妇是铜沙岛的令主。”

说到这里,回头吩咐道:“拍开他穴道。”

原来方才青衣汉子和欧阳磐石说话之时,已把齐少宸点了穴道。

彩带仙子这一吩咐,站在她身边的三弟子徐云章躬身领命,一掌拍开齐少宸穴道。

齐少宸睁了睁眼,重又闭上双目。

彩带仙子冷冷说道:“齐少宸,你知道我是谁么?”

齐少宸坐在地上,冷声道:“在下不知道,”

徐云章喝道:“你敢对师傅这般说话?”

齐少宸突然睁目,吟道:“有何不敢?”

彩带仙子从蒙面黑纱中,射出两道凌凌寒光,直注齐少宸脸上,沉声道:“齐少宸,就算你父母在此,也不敢对我这般无礼,”

齐少宸横了彩带仙子一眼,冷冷哼道:“取下你黑纱来,让少岛主瞧瞧。”

站在徐云章下首的是彩带门四弟子钟翠玲,此刻,一闪而出,突然举手一掌,打在齐少宸脸上,喝道:“小贼,你瞎了眼睛。”

齐天宸瘦削脸上,登时留下五条纤细的指痕,冷哼道:“你打的好!”

钟翠玲扬手又是一记耳光,娇喝道:“你敢再出言不逊,我要你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

彩带仙子伸手一摆,道:“翠玲,不要为难他。”

车大先生大笑道:“齐少宸,彩带门主面前,你最好老实些,免得触怒了仙子,连小命都送了。”

齐少宸听说这黑氅蒙面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彩带魔女,心头暗暗一惊,忖道:“难怪自己方才飞出桐柏宫围墙之际,连人影都没看清,就被制往,碰上了这女魔头,可得小心应付才好。”心中想着。果然不敢再出言顶撞。

彩带仙子冷冷的道:“我问你,一再假扮我彩带门下,向九大门派挑衅,这是谁的主张?”

齐少宸道:“这是申令主的意思。”

彩带仙子哼道:“申惜娇敢和我作对?”

接着问道:“他这一主张,目的何在?”

齐少宸要待回说“不知道”,但目光和彩带仙子一接,只觉他两道眼神宛如利剑一般,,冷锐的可怕!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哄,背脊骨上隐隐发凉,低头说道:“申令主之意,是想使九大门派和彩带门之间,造成水火之势……”

彩带仙子冷笑道;

“怎不说企图造成江湖上互相残杀之局?”

目光一回,冷冷说道:“诸位道兄都听到了吧?”

天宁子道:“善哉,善哉!九尾天狐申惜娇昔年原是心狠手辣出名,不想二十年后,心肠还是这般毒辣。”

峨嵋觉慧上人也合掌低喧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幸得仙子有先见之明,把一场杀劫,消放无形,真是功德无量。”

彩带仙子续道:“申惜娇担任朱衣门的令主,是什么地位?”

齐少宸道:“令主地位,仅次家父,在四大堂主之上。”

彩带仙子道:“她现在在那里?”

齐少宸道:“在下从终南赶来,不知申令主现在那里?”

彩带仙子冷笑道:“你不知道,我倒知道她的落脚之处。”

齐少宸没有作声,彩带仙子回头道:“此子暂时仍由我带回倒坐庙去,等擒了申惜娇再说。”

说到这里,一面吩咐道:“你们把他押下去。”

徐云章,单俊臣答应一声,押着齐少宸走出殿去。

彩带仙子目光掠过八位掌门人,徐徐说道:“如今真相已明,诸们道兄远出已有多日,派中空虚,目前江湖上正值多事之秋,还是速回宝山为宜。”

翻天雁柏长青道:“兄弟听谢观主道及,仙子似有铜沙之行,不知确否?”

彩带仙子道:“不错,我确已约了几位助拳的人,准备找齐天宸去。”

翻天雁柏长青道:“兄弟不才,愿随仙子同去。”

华山范云阳接口道:“贫道也有此意。”

武当天宁子道:“铜沙岛开山不久,恶迹已露,日后终是武林一大祸患,贫道之意,目前趁他势力尚未坐大,仙子既有铜沙之行,九大门派自当追随仙子、一鼓荡平铜沙岛,为武林除一大害。”

大通大师合掌道:“道兄说的极是,咱们就这样决定。”

车大先生大笑道:“难得你们九大门派也觉醒了,齐天宸包藏祸心,再过上几年,他势力已成,江湖上都是他的天下,谁也奈何他不得了。”

彩带仙子道:“诸位道兄,不宜前往铜沙。”

翻天雁柏长青道:“仙子是认为咱们去了,也帮不上忙么?”

彩带仙子道:“柏掌门人言重了,凌云断无小觑诸位道兄之意,九大门派在江湖上声名久著,对江湖人心,尤有镇定作用,好在诸位道兄已洞悉好谋,不为所乘,去不去铜沙岛都是一样了。”

天宁子道:“贫道师弟尚沦敌手、贫道亦无坐观之理。”

彩带仙子微笑道:“诸位道兄,但请放心,凌云此行,自信可把沦在铜沙岛的人救出。”

话声一落,人已站了起来,说道:“时间不早,凌云尚有事待办,恕先走一步了。”

说完,率同丁守福和四个门人,飘然而去。

初更时分,泌阳城北,一所大宅院中,此刻,灯火已熄,远远望去,但见高耸的阁楼,广大的庄院,一片阴沉黝黑!

蓦地,两条灰影,一东一西,如划空流矢般投入院中,一闪而没,好快的身法,几乎使人连看都没看清楚,就没了影子!

适时东南方飞起两条人影,一下越过围墙,跃登屋面,这两个夜行人,居然毫不掩饰行藏,就在屋面上站停下来,月光之下,那是一对身穿青色劲装的少年男女。

在这同时,西南首也飞起两道人影,跃登屋面,这两人也同样的并不掩蔽行藏,站停了身形,原来又是一身青穿青色劲装的少年男女。

这四人堪堪站定,正面屋脊上也出现了五个人。但见中间一人,头戴风帽,身穿宽大黑氅,这副打扮,除了彩带仙子,还有是谁?

她左手一个白发飘飞的老婆子正是虎嬷嬷,右首两名佩剑少年是尹翔、岳小龙,一名佩剑少女是凌杏仙。

另外两边墙头上,也有四个青衣劲装女子,那是彩带仙子的四名侍女,迎春、迎风、迎月、迎云。

东南首屋上,是徐云章、钟翠玲,西南首屋上是单俊臣。陆琪芬。这不过是大宅的正面,说不定宅后也有人守住了!

虎嬷嬷身形一落,就拉着嗓子呷呷怪笑道:“申惜娇,咱们仙子来了,还不快滚出来迎接?”

黑夜之中,虎嬷嬷这声大喝,有如破锣一般,就是睡熟的人,也定会一惊而醒,但大宅中却依然沉寂如死,既没人答应,也听不到一丝声息!

这意外的平静,更使人有一种阴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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