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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极大隐秘

金陵栖霞山,古名摄山,(兴地志:“山多药草,可以摄生,故又名摄山”)南唐隐士栖霞,修道于此,寺以人名,山又以寺名。

栖霞山有三峰,东曰龙山、西曰虎山,中峰最高。

龙山婉蜒如龙幡,东首岩石凌峭,古柏森森,有如龙首,因此当地人在东麓间,盖了一座龙王庙。

龙王庙很小,只有一进殿宇。

大殿神龛里,踞坐着黑脸凸睛的龙王爷,塑得威猛而有生气。两旁围以木栅,站的是雷公、电母,风伯、雨师,入门处是八个虾兵蟹将,挺戈执枪,貌极凶狞。

整座大殿,除了一张石案,一个香炉,就别无他物。

龙王庙香火,当然没有求子的观音堂和求财的财神爷来得鼎盛,因此连庙祝都待不住,龙王庙的山门,也永远敞开着,没人管理。

这是元宵前一天,江南地方,春天虽然来得较早,但还是春寒料峭,东风如剪,游山的人并不多。

午后,东风吹得更紧,天空飘着雨丝,初则沾衣欲湿,渐渐愈来愈密,洒洒有声!

山前一片疏林间,这时忽然钻出一条瘦小人影,缩着头,急步朝山径奔来。

这人个子矮小,头戴瓜皮帽,身上穿一件古铜色羊皮长袍,约莫六十出头年纪,两手在胸前紧紧捧着一口朱漆小箱,奔行之间,神色显得十分慌张,有若惊弓之鸟一般。

从这条山径上去,只有一座龙王庙,不用说,他是避雨来的了,但雨点虽密,避雨的人,最多淋湿衣衫,心里也只有焦急,用不着惊恐慌张。

瘦小老头三脚两步,奔入龙王庙,伸手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就像脱了力一般,倚着山门不住的喘息,双目只是注视着山下来路,好像在察看有没有人跟踪他身后而来。

直等他看到山林间一片风雨,潇潇洒洒,行人绝迹,心上才算放下一块石头,长长地吁了口气,转过身,正待往里行去。

这一转身,瞥见殿前负手站着一个蓝袍少年,含笑点头,招呼道:“外面雨下得大,老丈……”

瘦小老头脸色微变,双手捧着朱漆小箱,疾退一步,注目问道:“你……”

他这一注视,才发现蓝袍少年不过二十来岁,生得剑眉朗目,唇红齿白,品貌清俊,敢情是一个读书相公。

蓝袍少年看他有惊疑神色,不觉微微一笑道:“晚生也是避雨来的,老丈请进。”

瘦小老头脸色稍弄,点点头道:“老朽经过山下,正好遇上这场大雨,唉……”

他说话之时,随手掩上两扇木门,又小心翼翼地上了门闩,然后举步朝殿上行去。

蓝袍少年虽觉他举动有些古怪,但也不以为意,跟着走上大殿。

瘦小老头目光如鼠,前后左右一阵乱转,淬然问道:“小哥可知老朽是谁么?”

蓝袍少年拱手道:“萍水相逢,正想请教。”

瘦小老头道:“这么说,小哥真的不认识老朽了?”

蓝袍少年觉得这位老人似乎大悸常情,但依然含笑道:“晚生和老丈素昧平生,自然不认识了。”

瘦小老头沉哼一声道:“你不认识老朽最好。”

蓝袍少年听得不由怔住,还没开口。

瘦小老头忽然目射凶光,朝蓝袍少年深沉一笑,右手扬处,寒光连闪,从他大袖中飞射出三柄精芒耀目的柳叶飞刀,夺夺夺三声,品字形钉入在右首粉壁之上。

只要看刀尖隐泛暗青,分明还淬过毒!

蓝袍少年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此举,震慑住了,怔怔地望着瘦小老头,吃惊道:“老丈……”

瘦小老头得意一笑,说道:“小哥看清楚了,老朽若要杀你,易如反掌。”

随着话声,走到墙下,伸手取下三柄飞刀收入袖中。

蓝袍少年道:“晚生和老丈无冤无仇,老丈自然不会向晚生出手的了。”

“老朽当然不会无故杀人。”

瘦小老头看了他一眼,续道:“但为了灭口,也就说不得了。”

蓝袍少年愕然道:“老丈要杀人灭口?”

“不错。”瘦小老头道:“小哥可知曹操杀吕伯奢的故事吗?”

蓝袍少年道:“莫非有人要追杀老丈?”

“你知道就好。”

瘦小老头神色阴晴不定,徐徐说道:“老朽不想滥杀无辜,但既然遇上小哥,你就得替老朽办一件事。”

蓝袍少年道:“不知老丈要晚生办什么事?”

瘦小老头道:“老朽虽然一时避过追踪的人,但附近这座龙王庙,迟早必会寻来,这里只有神像后面可以藏身,老朽这就躲入神像后面,待会如果有人寻来,小哥只说没看到老朽就好。”

蓝袍少年道:“晚生记下了。”

瘦小老头阴森的道:“小哥记着,飞刀无眼,你若敢出卖老朽,吐露半点口风,那时休怪老朽手下无情。”

蓝袍少年道:“老丈要晚生替你掩护,至少该让晚生知道老丈是谁吧?”

瘦小老头不耐的道:“你不用知道的太多。”

蓝袍少年道:“这……”

他刚说了一个“这”字,突听山门前响起一阵蓬蓬之声,有人大喝道:“开门,开门!”

瘦小老头神色一变,低声道:“他们来了,你必须照我所说行事。”

说罢双足一蹬,刷的一声,窜上神龛,躲入龙王身后。

这时山门外那人敢情敲得火起,洪声喝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再不快来开门,大爷要破门进来了。”

蓝袍少年心中暗道:“这瘦小老头不知是什么人,他们之间,不知有什么过节?自己该不该帮他撒谎呢?”巾念转动,人已迎着走出,口中应道:“在下来了。”

话声未落,但听“砰”然一声,两扇山门已被那人一脚踢开,像凶神恶煞一般,冲进两个身穿青色劲装的持刀汉子。

左首汉子一下冲到蓝袍少年面前,大声吼道:“好小子,叫你开门,你为什么不开?”

蓝袍少年负手而立,凛然道:“二位要干什么?”

左首汉子只觉眼前这位年轻相公气宇不凡,尤其一双眼神十分充足,站在自己面前,大有渊亭岳峙之概,不觉气势稍敢,说道:“咱们是找人来的。”

蓝袍少年问道:“找谁?”

右首一个跟在左首汉子身后,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蓝袍少年道:“我是避雨来的。”

右首汉子道:“这老小子明明是朝这里来的,怎会不见人呢,王得标,咱们搜。”

蓝袍少年徐徐转身道:“慢点!”

右首汉子不耐的道:“小子,你避你的雨,咱们搜咱们的人,你吆喝什么?”

蓝袍少年道:“我问你们的话,还没有回答呢!”

右首汉子道:“你问什么话?”

蓝袍少年道:“你们找的是谁?”

左首汉子道:”咱们找的是毒华忙郝寿臣,一个手捧药箱的瘦小老头。”蓝袍少年从没听说过毒华佗郝寿臣的名字,但他们说的自然就是躲在龙王身后的瘦小老头了。

毒华忙郝寿臣纵然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追踪他的两个汉子,貌相剽悍,更不是什么好路数。心念一转,这就冷声的说道:“这里没有人,你们可以走了。”

左首汉子喝道:“小子,你怎么知道里面没有人?”

蓝袍少年平静的道:“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右首汉子嘿然道:“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右手一探,搭上蓝袍少年肩头。蓝袍少年脸色微沉,喝道:“你敢对本公子无礼?”右手五指搭在右首汉子的手背上,轻轻一翻,就把右首汉子手腕扭了过来。

右首汉子但觉手背如被五支铁夹夹住一般,整条右臂骨痛如裂,全身力道顿失,心中忍不住轻哼出声,身子随着往下蹲去。

蓝袍少年哂道:“本公子也不想难为你们,去吧!”

五指一松,放开了右首汉子的手背。

左首汉子目睹右首汉子被人擒住,但因蓝袍少年出手太快了,一时竟然忘了出手救援。

右首汉子一下脱出蓝袍少年五指,一张脸早已胀得色如猪肝,疾退一步,三角眼几乎冒出火来,口中沉声一哼道:“好小子,原来还练过几手,好,大爷就卸下你这条手臂。”

喝声出民霍地欺身而上,手中单刀直向蓝袍少年右肩劈落。

蓝袍少年面露冷笑,没有躲闪,只是右肩轻轻一侧,锋利的钢刀就从他肩头擦衣而过,劈了个空。

右首汉子一刀落空,自然不肯罢休,口中暴喝一声,钢刀随着翻起,斜削而上。

蓝袍少年微一侧身,一道刀光从他身前掠过,依然劈了个空。

右首汉子劈得兴起,一柄单刀上下飞舞,一口气劈出了五刀,刀风呼呼,好不凌厉。

蓝袍少年身子左右摆动,进退之间,不出半步,但任你刀光如雪,连他半点衣角都没划到。

右首汉子知道遇上棘手人物,但他凶狠成性,这时连砍了七刀,依然没有伤到对方分毫,反而埋怨同伴袖手旁观,不和自己联手,倏然后退一步,左手朝左首汉子打了个手势,口中尖声吆喝道:“并肩子,上哇,剁了这小子!”

蓝袍少年微哂道:“二位早该联手了。”

左首汉子早想出手,这时经同伴一喝,立即紧握钢刀,横跨一步,和右首汉子相距数步,正待同时扑进。

就在此时,只听从门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喝道:“住手。”

这人喝声并不太响,但两个汉子有如听到了纶音,奉命唯恐不谨,立即各自收刀,向两旁跃开,恭身而立。

这时才见一个身穿青衫,足登粉靴,腰悬一柄青穗长剑的年轻人,从山门外缓步走人。

这人年约二十四五,生得剑眉、星目,甚是英俊,只是脸型稍嫌瘦削,白中透青,眉宇之间,略显阴鸷,似乎是个城府极深之人。

只见他目光一瞥两人,冷然道:“凭你们这点黔驴之技,如何是这位公子的对手,还不给我退下去。”

两名汉子看到此人,连头也不敢抬,口中唯唯应是,迅快退了下去。

那青衫少年目光一抬,朝蓝袍少年含笑拱手道:“兄台请了,适才下人多有冒渎之处,还望兄台恕罪。”

蓝袍少年还礼道:“兄台言重,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事情已经过去,不说也罢。”

青衫少年朗笑一声道:“兄台快语,足见豪迈,小弟祝祥,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原来是祝兄。”

蓝袍少年拱手道:“在下方振玉。”

“久仰、久仰。”

祝祥笑得更是亲切,说道:“方兄人俊如玉,一身功夫,更是高绝,小弟无任钦佩之至,只不知方兄是那一派的俊彦?”

他说的虽然客气,但志在探听方振玉的来历。

方振玉道:“说来倒教祝兄见笑,在下只是在家中胡乱练练,并无门派。”

祝祥目中闪过一丝异芒,敞笑道:“这么说,方兄出身武林世家,那就更教小弟钦敬了。”说话之时,目光向四周迅快扫射了一转,接着道:“方兄不像是在这里下榻吧?”

龙王庙只有这么一进殿宇,一日了然,方振玉当然不会住在这里。

方振玉道:“在下乘兴游山,途中遇雨、是避雨来的。”

祝祥森然一笑,说道:“方兄乘兴游山,那是说只有独自一人,探幽寻胜了。”

方振玉听他口气,似是在盘查自己行踪,这就淡淡一笑道:“祝兄有什么见教,不妨直说。”

祝祥爽朗的笑道:“方兄快人快语,小弟确是有一件事,想和方兄奉商。”

方振主道:“祝兄好说,奉商不敢,祝兄有事,但请说明。”

祝祥道:“不知方兄是否认识一位江湖走方郎中,叫做毒华佗郝寿臣其人?”

方振玉道:“在下从未在江湖行走,并不认识毒华佗。”

“如此就好。”祝祥轻咳一声,望着方振玉,含笑道:“不瞒方兄说,小弟奉家师之命,追寻毒华佗郝寿臣而来,遇上了非把他找回去不可,方兄不至于出手阻拦吧?”

此人果然攻于心计,这般单刀直入,使得初次行走江湖的方振玉,一时之间,竟然答不上话去,沉吟道:“这个……”

祝祥道:“怎么?方兄可是有什么为难吗?”

“这倒不是。”方振玉徐徐说道:“令师要祝兄追寻毒华佗郝寿臣,想必是和他有什么梁子了?”

祝祥冷然一笑道:“就凭郝寿臣,还不配和家师有梁子,他只不过是家师庄上一名食客,刚从庄中不告而别,家师一怒之下,非把他请回去不可。”

方振玉道:“原来如此,那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本来就是一件小事。”

祝祥含笑道:“小弟把话说清楚了,方兄不就明白了吗?”说到这里,目光有意无意朝右首墙上,方才毒华佗钉过三柄飞刀的痕迹,瞟了一眼,爽朗的道:“郝老先生,祝某和方兄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我看你老也不用再躲躲藏藏的了吧?”

原来他早就看出毒华忙郝寿臣躲在龙王神像后面了!

人家已经挑明了,毒华佗郝寿臣自然再也待不住了,只好耸着肩,从龙王爷神像后面转了出来,一跃而下,依然双手捧着朱漆药箱,摇头道:“祝少侠,老朽既然出来了,自无再回七星堡之理,有劳祝少侠,覆上盛老爷子,多多恕罪,多多恕罪。”

祝祥冷然道:“家师把你奉若上宾,郝老先生就是要离开七星堡,也该和家师说一声,这样不别而行……”

郝寿臣没待他说完,连连拱手道:“老朽确有不是之处,还望祝少侠替老朽向令师多多告罪。”

祝祥道:“在下奉家师之命,特来请你老回去,你老纵然不愿在七星堡多盘桓几日,也该见过家师再走,这样在下也可以向家师有个交代。”

方振玉在旁道:“郝老丈,这位祝兄说得极是,你就随祝兄回一趟七星堡,再走不迟。”

“不!不!”郝寿臣只是摇头,连连拱手道:“祝少侠务请上覆盛老爷子,就说盛老爷子委办之事,老朽实在无能为力,回去了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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