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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由我而毁

杨文华问道:“后来呢?”

金嬷嬷道:“这一晃眼,已经二十年了,薛姑娘也因那次受了江氏的折辱,全心练武,但思念她女儿,也更殷切,她所以要创立折花门,而且摹仿‘拈花手’,创出了‘折花手法’来,用这手法向各大门派下手,主要就是为了逼那江氏出面,好要回她的亲生女儿。”

现在大家都明白了,这位创折花门的中年道姑,就是昔年的薛惜芬姑娘。

杨文华心头一颤,忖道:“这么说,难道江姑娘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师父莫非就是自己的娘……”

就在思忖之际,江洁云急着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金嬷嬷道:“老婆子一向不说谎,自然句句是真,因为老婆子就是昔年伺候小姐的婢子,我比小姐大了二十岁,抱着女婴送到杨家的就是老婆子,我还记得那叫云儿的女婴,左肩有两颗并排的黑痣……”

江洁云身躯一阵颤动,说道:“你是说你主人就是这位手创折花门的道姑?她也就是昔年的薛惜芬姑娘了!”

金嬷嬷点头道:“一点不错。”

江洁云忽然扑地跪了下去,哭叫道:“娘,女儿就是云儿……”

以膝走路,朝中年道姑扑了上去。

中年道姑一把搂住江洁云,含泪道:“好女儿,娘已经知道,娘终于找到你了。”

母女重逢,这该是何等感的人事?

金嬷嬷一面老脸上也不禁笑得挤出泪来!

杨文华怔怔地道:“她果然是我姐姐,啊,不对,她还有一个哥哥江兄,那是谁呢?”

他看到江姑娘母女重逢,不禁想起了爹,朝金嬷嬷问道:“金嬷嬷,你知不知道我爹的下落?”

‘金嬷嬷笑道:“傻孩子,老婆子今天要你来做什么?主人母女重逢,你自然也该父子重逢了。”

说到这里,抬头道:“主人,该请老爷出来了吧?”

中年道姑缓缓放开江洁云,慈笑道:“云儿,你且起来,你还没见过你爹。”

一面朝身后伺立的年轻道姑吩咐道:“快去请老爷出来。”

江洁云站起身,就站到了中年道姑身边。

那年轻道姑答应一声,转身往里行去。

杨文华听得心头一喜,暗道:“爹果然在这里!”

不大功夫,那年轻道姑领着一个身穿青绸长衫的中年儒生,缓步从屏后走出。

这中年儒生看去约莫四十六七岁,生得眉目清秀,和杨文华果然十分相像,只是脸色略嫌苍白,似有倦容。

中年道姑目含媚笑,站起身道:“连生,你快坐下来,你看这两个是谁?”

杨连生含笑在她左边—张高背椅上坐下。

杨文华一眼看到爹,立即走上几步,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口中叫了声:“爹……”

中年道姑含笑一推江洁云,娇笑道:“乖女儿,还不快去见过你爹?”

江洁云依言朝杨连生跪了下去,说道:“爹,女儿给你磕头。”

杨连生含笑点点头,一面说道:“文华,你也该去叫她一声娘才是。”

“是呀!文华!”中年道姑一脸喜色地道:“我叫你当上折花门门主,你叫我一声娘也是应该的了……”

杨文华应了声“是”,刚站起身,正待朝中年道姑面前跪下。

突然耳边有人喝了声,“孩子,小心,快后退几步!”

杨文华一怔!

就在他一怔之际,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妇女声音冷冷地道:“你不是薛惜芬,云儿,她不是你娘,你还不速退?”

杨文华反应何等快速,听到身后飘起轻微的风声,身子已经快速转了过去。

只见自己身后不到三尺距离,此时已经多了一个缁衣女尼。

她右手腕上套着一串十八颗檀香念珠,单掌当胸,静静地站着,目注中年道姑,冷喝道:“你究是何人,还敢假冒薛惜芬?”

中年道姑一眼看到缁衣女尼,赶忙一把搂住了江洁云。

金嬷嬷看到缁衣女尼,不觉双目精光暴射,喝道:“你既然出了家,还找来则甚,难道你不该把女儿还给我主人么?”

杨文华听得身躯猛然一震,忖道:“难道她就是娘吗?”

缁衣女尼依然凛立如故,回头朝金嬷嬷含笑道:“金嬷嬷,你误会贫尼,你再仔细看看,仔细想想,她是你主人么?”

金嬷嬷粗声道:“老婆子不用看,也不用想。”

中年道姑面色冷厉地起身道:“江容仪,你来这里作甚?”

缁衣女尼道:“贫尼不是江容仪,贫尼清尘。”

中年道姑哼道:“你就是烧成了灰,我也认识你。”

现在证实了,这缁衣女尼就是娘!

杨文华忍不住流泪下来,叫了声:“娘!”

正待朝缁衣女尼扑去。

缁衣女尼右手一下把他拉到了身后,喝道:“痴儿,你难道听不出来,她不是云儿生身之母,她只是乔扮之人,云儿只怕着了她的道,天底下那有母女第一次见面,娘就会向女儿下手之理?”

杨文华听得神情猛震,问道:“姐姐被她制住了么?”

中年道姑冷冷一笑道:“天底下自然没有一个娘会在第一次见面就出手制住女儿的,但你赶来了,我不制住女儿,岂不又会给你抢走了?我已经千辛万苦地找到女儿,我不能再失去她,只要你点了头,不让她再离开我,你是她师父,又一手扶养、调教她成人,你总是她的师父,我感激你来不及,还会制住她么?”

这话倒也是人情之常!

缁衣女尼道:“这话如果是薛惜芬说出来的贫尼自可点头,但你并不是薛惜芬。”

中年道姑道:“我怎么不是?”

缁衣女尼目中精芒飞射,喝道:“难道我会看不出来么?”

右手抬动,似有出手之意。

中年道姑忽然格格笑道:“一个是你丈夫,一个是你徒弟,江容仪,你敢妄动么?”

缁衣女尼低沉地哼了一声,点头道:“你是不打自招,承认不是薛惜芬了?”

杨文华嗔目喝道:“你把我爹和妹子怎么了?”

中年道姑微哂道:“你爹好好的,我又把他怎样了?你妹子是我亲身的女儿,我又会把他怎样?”

杨文华怒声道:“你在我爹身上下了迷失神智的迷迭散,你又制住了我妹子的穴道,你再不放手,莫怪我要出手了。”

中年道姑冷笑道:“你莫忘了是我要你当折花门主的,你这点微末之枝,也敢对我口发狂言?”

“你再不放手……”

杨文华目射棱芒,右手紧按剑柄,作势欲发,口中沉喝一声:“那就让我试试!”

左手抬处,食、中、无名指急弹而出。

原来他右手握剑,中是故作姿势,目的是让对方注意右手,左手“三极指”才能出其不意弹出。

这下,中年道姑果然骤不及防,但她一身武功,高出杨文华之上,应变何等神速,口中咦了一声,身形轻轻一侧,便避开;但“三极指”乃是玄门神功,威力何等强劲?但听“噗”“噗”“噗”三声,中年道姑身后一张紫檀雕花高背椅上,已被三缕指风射穿!

中年道姑神色微变,怒声道:“小畜生,你敢对我出手,金嬷嬷,你们还不给我拿下?”

金嬷嬷虽然发觉杨文华并未被迷失心智,而且武功极高,这要是换在平时,她自然要听“主人”吩咐,非出手不可;但现在她有了迟疑,缁衣妇尼说她不是自己主人,她也渐渐有此感觉!

她如果是主人的话,母女重逢,应该是何等悲喜之事,怎会一见面就制住女儿穴道之理?即此一点,就不像主人平日之人!

第二,她今天处罚姜凤仙和自己一事,尤和主人平时待人大异其趣。

难道她真的不是主人,那么她会是谁呢?主人怎么会被她假冒的呢?

金嬷嬷越想越觉得不对,不觉望着中年道姑,不知如何是好?

中年道姑看她站着没动,不觉冷峻地道:“金嬷嬷,你也敢不听我的话么?”

金嬷嬷欠欠身道:“婢子不敢,只是……”

中年道姑道:“只是什么?”

金嬷嬷心中一急,立时有了计较,连连躬身道:“主人从前亲口说过,要婢子今后追随门主,一切都听他的,不得二心,婢子怎好……怎好对门主出手?”

中年道姑哼道:“原来如此。我从前虽然这样交代过你,但现在是我的命令,我要你把小畜生拿下,你就该听我的了。”

金嬷嬷明白,主人几时交代过这番话来?这只是自己临时编造出来的,试试这位“主人”的真假而已!

看来她果然是假冒的人了!那么主人呢?会不会落在她手中了!

中年道姑喝道:“金嬷嬷,你还不要他们一起出手么?”

金嬷嬷突然腰骨一挺,目射厉芒,呷呷尖笑道:“你果然不是主人,你……把主人怎么了?你别以为装得很像,老婆子随伺主人快三十年了,你能瞒得过老婆子一双眼睛?你不把主人放出来,老婆子就和你拼了!”

姜凤仙听得一怔,急急问道:“金嬷嬷,她不是师父?”

金嬷嬷道:“不是。”

这下,沈少川、姜凤仙、许梅仙全都身躯一震,不再说话,呛呛呛三声,亮出了长剑,正待挺剑而起!

“你们都想反了!”中年道姑格格笑道:“好,你们谁敢过来,我不先杀了杨连生。”

先杀杨连生,底下还有一句话,就是“再杀你师父”但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金嬷嬷朝三人一摆手,面向中年道姑问道:“你到底要待如何?”

中年道姑轻笑一声道:“这还差不多,好,那么你们听着,杨文华,你是折花门主,连你在内,我这也算是条件,你要保全我爹、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两条命,还有薛惜芬的一条命,金嬷嬷、沈少川,你们都得听我的。”

金嬷嬷道:“你说说看!”

中年道姑道:“我还是刚才那一道命令,限你们三月之内,消灭丐帮,消灭他们每一个分柁,等你们圆满完成任务之日,我自会释放杨连生、薛惜芬、江洁云三人。好了,我要带走他们两个人了,你们之中,谁敢逼近一步,莫怪我心狠手辣。”

说完,转脸朝杨连生嫣然一笑道:“连生,我们走,你先请呀!”

杨连生果然依言转身往屏后走入。

中年道姑一手挟江洁云,朝缁衣女尼冷笑一声道:“江容仪,你敢出手拦我,小心你徒弟的小命!”

身形扭动,款步走入屏后。

她一退入屏后,四个青衣道姑也像一阵风般退了进去。

杨文华跟看爹和妹子被中年道姑劫走,心头大急,首先纵身而起,朝屏后扑入!

金嬷嬷、沈少川、姜凤仙、许梅仙等人,也相继跟入。

缁衣女尼摇头头,低低地道:“善哉!善哉!这是冤孽!”

屏后,又是一个小天井,一排三间云房,收拾得十分干净,此时静悄悄的那有半个人影!

杨文华纵身上屋,后面已是围墙,墙外就是山顶,野草离离,也不见有人!

这时金嬷嬷等人也迅速的搜索了三间云房,当然也一个人影都没有。

中年道姑、杨连生、江洁云和四个青衣道姑,一共有七个人,在这先后一步之差,这七个人好像凭空失去了踪影!

杨文华飘身落地,朝金嬷嬷问道:“金嬷嬷,你还没来过么?”

金嬷嬷微微摇头道:“老婆子来过几次,但……唉,以老婆子看,主人失踪,应该已有多日了,老婆子看到的主人,只怕早已不是主人了。”

姜风仙道:“这怎么会呢?我们是前年跟师父来的。”

“不错。”金嬷嬷道:“老婆子回想起来这一两年来,事情就有了显著的不同,主人创出‘折花手法’,向各大门派下手,其实何曾杀过一人?像铁甲神龙邓锡侯、九宫门向寒松、一掌开天罗起岳等人,当时都是被折花手法所杀,其实一个也没死,主人要这么做,无非想藉这些江湖上的知名人士之死,掀起江湖上人的震惊,因为一年之间,死了这许多人,好逼门主的亲生之母江氏夫人出来,那无非是为了主人的亲生之女,当时也不过要萧掌门人主其事,并没有要成立折花门……”

沈少川愕然道:“金嬷嬷的意思,后来师父交代成立折花门,就不是师父的意思了?”

“不错。”金嬷嬷道:“老婆子认为后来交代咱们成立折花门的,已经不是主人了。”

姜凤仙道:“这怎么办呢?”

金嬷嬷道:“主人前一年虽然要萧掌门人掳了各大门派的人,但一个人也没丧生,后来主人交代成立折花门,就要消灭丐帮,消灭第一堡,甚至要消灭各大门派,前后行事,就判若两人,只是咱们没发觉罢了,所以老婆子认为自从主人搬来这里之后,是最近一年,才被人假冒的,她主要是想利用咱们这些人手。”

姜凤仙道:“这不大可能,师父一身武功……”

金嬷嬷摇头道:“据老婆子推测,这假冒的人,很可能本来就是这里的主持,她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取代了主人,不是下了毒,就是下了迷,要一下迷倒主人,自然不可能,但有一年的时间,就足够她布置了,所以前一年没发生事故,主人是在近一年内才被她假冒的。”

沈少川攒攒眉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呢?”

“阿弥陀佛!”

只听有人低喧一声佛号,缓步走入,那是缁衣女尼,她双手合一,徐徐说道:“此女心机极深,而且早已留好了退路,贫尼迟来了一步,一着失算,遂为她所乘,这庵中也许另有秘道,被她遁走,再追也来不及了。”

金嬷嬷道:“江夫人……”

缁衣女尼合十道:“贫尼清尘。”

金嬷嬷道:“师太不知可有教言?”

清尘师太道:“不敢,贫尼认为她劫持薛惜芬,要你们创立折花门的目的,就是为了以你们的实力,去对付各大门派,但从方才她的口气听来,要你们三月之内消灭丐帮一事看来,她必然和丐帮有着深仇大怨无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因此贫尼觉得要救人,就应该先知道此人的来历,文华不妨去一趟丐帮分柁,问问万帮主,此其一……”

杨文华道:“孩儿遵命。”

清尘师太又道:“折花门是她要你们创立的,作为和各大门派对立的一个门派,自宣公告天下,取消折花门,才能和各大门派合作,对付此一神秘组织……”

她说到这里,接着道:“贫尼说她另有组织,诸位也许不会深信,但此女处心积虑已久,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

金嬷嬷怵然道:“师太这话大有道理,老婆子觉得敝主人被她劫持,但此女已经群龙无首,师太可否暂时领导咱们这些人,以求人为主。”

清尘师太淡然一笑道:“贫尼出家之人,干预尘事,已非所宜,岂敢说领导二字?自古邪不胜正,你们之中,有文华和沈少施主二人,年轻有为,定可救出你们主人,贫尼自当从旁协助,也稍可消解贫尼昔年的冤孽了。”

说到这里,忽然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们赶快回去,迟则有变。”

金嬷嬷听得一怔,连忙躬身道:“师太说得有理,老婆子想请师太前去峒悟山庄一行,不知师太意下如何?”

清尘师太含笑道:“不用了,诸位请吧!有事贫尼自会去的。”

杨文华望着清尘师太叫道:“娘……”

清尘师太不待她说下去,含笑道:“痴儿,你爹和你妹子,俱落在妖妇手中,你是折花门一门之主,还不快去,连络丐帮和各大门派,尤为重要,你快去吧。”

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救人之事,端在今晚二更,我会更小琪儿去通知你的,此时不可露了形迹。”

一面朝大家单掌行礼,说道:“贫尼那就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右手大袖一展,一道人影业已破空而去。

杨文华故意失声叫道:“娘……”

金嬷嬷因清尘师太曾以“传音入密”嘱大家赶快回去,有“迟则有变”这句话,心头不禁暗自犯疑,但此时又不好和大家明说,只好劝道:“门主,师太答应相助,说过有事即会到峒悟山庄去的,此处既已找不到人,咱们还不如回去再说吧!”

沈少川抱拳道:“门主原来神智一直并未迷失。”

杨文华含笑道:“兄弟下山之时,家师给了我一瓶清神丹,因此不惧任何迷药。”

金嬷嬷呷呷尖笑道:“门主把老婆子都给蒙住了。”

金萍俏生生走入,说道:“门主也把小婢瞒得好苦。”

杨文华含笑道:“不瞒住你,就休想瞒得住金嬷嬷了。”

金嬷嬷道:“好了,现在大家真是一家了,从前的事儿,都是受了妖妇播弄,不提也罢,说起来真教老婆子脸红呢!”

一面挥挥手道:“大家快些走吧,门主赶回去之后,还得和丐帮联系呢!”

一行退出碧霞宫,下了司吾山,赶回峒晤山庄,但见庄门大开,门前也不见一个值班之人!

金嬷嬷因有清尘师太之言,心头就有了预感,一见这番情形,立时感到不对,急忙喝道:“大家快进去瞧瞧,咱们庄上只怕出了事!”

喝声出口,人已当先掠起,朝庄中奔了进去。

杨文华、沈少川紧跟着掠入,目光一扫,只见大天井中横七竖八着十几个人。

金嬷嬷脸色发白,顿足道:“我们还是来迟了一步果然出了事!”

姜风仙道:“金嬷嬷,你好像已经知道咱们庄上会出事么?”

金嬷嬷吁了口气道:“是师太说的,迟则有变,唉,一定是妖妇来过了。”

杨文华、沈少川俯身检视了躺在天井中的十几名武士,他们身上别无伤痕,似是中了极细小的暗器致死的。”

沈少川撕开一名武士胸前衣襟,果然发现有几个针尖细的黑点,这就探手入怀,取出一块磁石,按在武士胸前衣襟,果然吸出几支牛毛般细的喂毒铁针,不觉怒声道:“这妖妇好歹毒的暗器!”

金嬷嬷只看了一眼,变色道:“会是太阴针?”

一面挥手道:“大家快分头去看看,庄上的人,是否全中了毒手?”

姜凤仙、许梅仙、金燕、金花分头往后进掠去。

杨文华跨进大厅,只见正中间一张长案上,压着一条白布,一直拖到地面,布上写着几个大字,那是:“折花门由我成立,由我毁之。”

杨文华看得大怒,哼道:“这妖妇竟如此心狠手辣,看来庄上只怕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沈少川双眉微拢,说道:“这妖妇如此心狠手辣,杨兄令尊和家师等人落入她手中,实是令人担心得很!”

金嬷嬷跟着走入,接口道:“这个倒不要紧,她赶来峒悟庄,毁了折花门,那是因为咱们已经知道她的底细,咱们的实力,就是她的反对力量,她自然不能容忍了,至于门主令尊及主人等人,她绝不敢轻动,因为有人质在她手里,咱们就会投鼠忌器,此人心机极深,对她有利的,她绝不会轻易妄动的。”

杨文华道:“金嬷嬷这分析得极是,爹若有毫发之伤,我非把她碎尸万段不可。”

正说之间,姜凤仙、许梅仙等四人脸色发白,匆匆走了进来。

金嬷嬷急忙抬目问道:“大姑娘、二姑娘,咱们庄上情形如何了?”

姜风仙气愤地道:“金嬷嬷,折花门算是彻底完了,全庄上下,已经没有一个活口,所有的人,都是死在喂毒暗器这下,毫无一点反抗打斗的迹象。”

许梅仙道:“只是金刀堂的人,却一个也没有伤亡。”

金嬷嬷道:“于飞鸿呢?他怎么不来?”

姜凤仙道:“于飞鸿和金刀堂的人,都不见了。”

“金刀堂的人一个不见?”

杨文华道:“金嬷嬷,莫要是于飞鸿叛变了?”

沈少川道:“这不可能。”

金嬷嬷铁青着脸道:“有可能,于飞鸿是辛长春引介来的,辛长春这总师傅却是主人交下来的,唔,他来了还不到一年,当时老婆子还当是主人交下来的,如今算起来,辛长春不是那妖妇冒充主人之后才来担任总师傅的么?辛长春是妖妇的人,于飞鸿自然也是妖妇的人了。”

沈少川听得一呆,说道:“这就是了,我方才还在想,咱们还在山上,妖妇怎么会有这般快法,赶到峒悟山庄来大施毒手,全庄武士不见丝毫反抗,又没有打斗形迹,那一定是于飞鸿施的毒手了,他如今是本庄外总管,庄中武士看到他自然不会有戒心,他打出毒针,大家自然在毫无戒备之下被杀了。”

姜凤仙道:“不错,他临走之时,把咱们帐房中存着的银票和金银珠宝都劫走了,妖妇不会有这么清楚的。”

沈少川剑眉一竖,切齿道:“这人真该杀!”

金嬷嬷点头道:“少川说的没错,妖妇不是自己来的,她自己形迹败露,就以飞鸽传令,要于飞鸿下毒手,厅上这幅白布,写的虽是妖妇口气,这是故意如此的,好让咱们认为妖妇亲自来了。”

她口气微顿,神色黯然地道:“折花门六十名剑手和其他人等,几乎有近百名之多,这些人都是无辜的,妖妇如此丧心病狂,总然毁了折花门,也削弱了咱们的力量,但咱们要对付他,这些人最多也只能摇旗呐喊,根本派上不用场,除了把咱们杀了,才真正除去她的心腹大患了。”

姜凤仙道:“金嬷嬷,现在咱们怎么办呢?”

金嬷嬷道:“峒晤山庄一下子死了成百个人,就是要埋也滑这许多人去挖坑呀!”

说到这里,不觉哦了一声道:“老婆子想起来了,这妖妇要咱们去袭击丐帮分柁,曾交下来几瓶化骨丹,以便把各大门派的人一起化去,尸骨无存,不留丝毫痕迹,后来咱们铩羽而归,没有用上,金花那几瓶化骨丹还在我房里的抽屉里,你快去取来。”

金花答应一声,返身往后走去。

金嬷嬷伤感地道:“老婆子真没想到这几瓶化骨丹,竟然会用到自己人的身上!”

天色已经黑了。

偌大一座峒悟山庄,前后五进院子,今晚一片黝黑,只有门主住的东院和第二进中院,还有灯火,折花门已经毁了,自然用不着再有巡逻、站岗的人,事实上已经没有人可以巡逻站岗了。

这时,只不过初更光景,峒晤山庄前面,正有一条人影,身法极快,扑上围墙,穿户越脊,生似路径极熟,只见个起落,便已掠到东院,刚飞身落地,跨进洞门!

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是小琪儿么,快进来。”

这说话的杨文华,他就站在石障上,等候着小琪儿。

来人声音娇柔,还带着些喘息,应道:“是我。”

身形飞快的掠上石阶。

杨文华迎着目光一注,意外地道:“是祝姑娘!”

来人一身劲装,背插长剑,身材婀娜,正是三姑娘祝杏仙!

但如今杨文华,可不是柳文明,没敢叫她名字。

祝杏仙也并不知道柳文明就是杨文华,因此只是低低地道:“我是奉清尘师太之命赶来的,门主快随我去见金嬷嬷。”

杨文华问道:“小琪儿呢?”

祝杏仙道:“小琪儿下午就已赶去丐帮分柁了。”

说着,转身往外就走。

杨文华回头叫道:“金萍,你快来。”

金萍像一阵风般走出,问道:“门主有事么?”

杨文华道:“你快随我来,到中院去。”

金萍还待再问,杨文华已经紧随着祝杏仙身后走去,她也就只好跟着杨文华身后就走。

三人进入中院,金嬷嬷和沈少川、姜凤仙、许梅仙几个人都坐在小客厅里。

祝杏仙搴帘走入,朝金嬷嬷等人福了福叫道:“金嬷嬷、大师兄、大师姐……”

金嬷嬷看到祝杏仙,赶忙站起身,喜道:“三姑娘回来了!”

姜凤仙脸色一沉,冷声道:“你还记得回来?”

杨文华紧随祝杏仙身后说道:“大姑娘,祝姑娘是奉我娘之命来的。”

祝杏仙已经没时间和大师姐解释,就回身看了金萍、金燕、金花三人一眼,挥手道:“你们在外守着,别教人听去了。”

金萍三人答应一声,转身走出。

金嬷嬷看她这般慎重,心知清尘师太必有重要之事,这就问道:“三姑娘,师太有什么指示?”

祝杏仙压低声音说道:“清尘师太已经知道峒悟山庄被妖妇肆虐之事,她要我赶来送信,今晚三更,妖妇可能会有行动,要大家小心应付。”

姜风仙道:“她敢到这里来?”

金嬷嬷道:“她必有高用助拳。”

祝杏仙道:“妖妇究竟有什么高手助拳,还不得而知,但来人可能身怀歹毒暗器,必须小心防范,因为咱们除了眼前这几个人,已别无人手,师太要趁妖妇对峒悟山庄采取行动之时,前去救人,无法赶来支援咱们,她说咱们务必把妖妇和她助拳的人缠住,如果敌势太强,也要支撑到四更,那时丐帮和四大门派的人,也许可以赶到了,今晚来人,一个也不能让他们再漏网了。”

金嬷嬷不也中途插嘴,直等她把话说完,才道:“不知妖妇有多少党羽?”

祝杏仙道:“我是听师太说的,好像那妖妇手下有不少能手呢!”

沈少川愤怒地道:“她来得正好,咱们正好和她拼个生死!”

金嬷嬷问道:“师太知不知妖妇究是什么来历?”

祝杏仙微微摇头道:“师太没有说,那妖妇的声势好像不弱呢!”

金嬷嬷目光朝大家缓缓掠过,说道:“清尘师太说得不错,咱们人手就是眼前这几个人了,既然对方有备而来,而且要把咱们这些人一网打尽,对咱们的底细,自然摸得十分清楚,也绝对在人数、武功都超越咱们,才会有些行动,看来今晚这一仗,一定十分艰苦;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也不能束手挨打,因此咱们人手虽少,只要好好调配,灵活连用,互相掩护,纵或不是来人敌手,但困守一阵,多拖些时光,一定是可以办到的,这样,第一、师太就可以从容把人救出,第二、丐帮和各大门派援手,也可以赶到了。”

姜凤仙道:“上次咱们与各大门派结下梁子,人家会赶到支援咱们么?”

祝杏仙道:“听师太的口气,他们一定会赶来的,因为师太有一封信要小琪儿送去亲交万帮主,好像那妖妇和各大门派,有极深的梁子,各大门派也不是一定为了支援折花门,而是和折花门合作,才能内外夹攻围堵妖妇的党羽,不让他们再有漏网机会。”

“好!”金嬷嬷点着头道:“这么说,咱们就应该到大厅上去迎敌,大家看看,咱们人手应该如何分配才好?”

杨文华道:“在下之意以金嬷嬷居中,率金萍、金燕、金花三人,留守大厅。兄贤伉俪为左翼,许姑娘、祝姑娘居右,为右翼,这左右两翼,如无敌人侵犯,暂时不用露面,在下是暗中守在大厅上,任务是那里危急,支援哪里,这样就比较活动,不知道大家意思如何?”

金嬷嬷首先点头道:“门主设想颇为周全,咱们就这么办,金萍,你们随我来。”

她率着金萍、金燕、金花三人急步往前进大步去。

沈少川、姜凤仙和许梅仙、祝杏仙的左右翼是暗的,所以也各自悄悄走了。

杨文华眼看众人走后,他一口吹熄灯火,长身掠起,飞上屋脊,一连几个起落,便已落在大厅正面的屋脊上,他跨着屋脊坐下,这里居高临下,正好监视四面动静。

尤其目前正在大暑天里,虽是夜晚,依然溽暑未灭,坐在屋脊上,等于乘凉,仰看繁星在天,静待清风徐来,倒也颇有诗意!

三更,一钩残月,带着昏黄的月色,高悬中天,照在折花门大天井上显得黯淡凄清,好像在凭吊着折花门成立不到十天,就已一败涂地,全门尽覆,偌大一座庄院,黑沉沉毫无一点人影!

这时,峒悟山庄南首的一条石板路上,正有数十条人影,踏着月色,迅速地朝庄前奔行而来。

这一拨人,虽在黑夜之间奔行,但却保持着整齐的行列,丝毫不乱,四队武士每队十二个人,没有一个超前,也没有一人落后,始终保持着四个队形,而且身手矫捷,足见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人了。

折花门,大门敞七着,里面黑越越的不见一点动静,也没有一点人声,好像已是一座废宅。

这四队武士,一个个身穿黑衣,背负钢刀,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面目冷肃的老者,断眉细目,中等身材,上穿—件长仅及膝的黑色长衫,腰上束一条阔带,悬一柄绿鲨鱼鞘紫鳞金刀,领先而行,步履轻捷!

他,正是折花门的金刀堂主于飞鸿,他身后这行黑衣武士,当然是他一手调教的金刀堂刀手了。

折花门正是强敌临门,内无足够人手,外无同道援手的情况下,有了这支人马无异是生力军了;但可惜的是由金刀堂主率领的四十八名健儿,全已叛变了!

你没看他们连衣服都已转换了,折花门成立之初,他们不承认自己是黑道中人,所以门下武士穿的是一身青色劲装,如今他们全都穿了黑衣劲装了。

虽然江湖上有许多夜行人穿的也都是黑色劲装,但如果是大队人马,除了占山立寨的黑道中人,是很少穿黑色劲装的。

因为黑色,就表示十足的黑道。

于飞鸿当先奔近峒悟山庄大门,他脚下略为趑趄,就昂然走了进去。

大天井上,依然一片死寂,大厅上也不见一点灯火。

于飞鸿自然知道,折花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但他至少对金嬷嬷和沈少川还稍有顾忌之心,是以进入大天井,脚下就缓慢下来。

正当他走近石阶前面的时候,突听大厅上传来金嬷嬷的声音,尖喝道:“于总管,很好,你率领的金刀堂总算保全了全部实力,你快进来。”

厅上,也突然亮起了一道光,顿时点燃起四支蜡烛,只见金嬷嬷巍然端坐在中间一张高背太师椅上,她身后侍立着金萍、金燕、金花三人。

于飞鸿在阶下停了下来,森冷一笑,抱抱拳道:“金嬷嬷,你一定看到了,于某已非折花门的外总管兼金刀堂主了。”

金嬷嬷明知故问,说道:“你怎么会不是呢?”

于飞鸿冷声道:“于某是奉命来担任折花门金刀堂主的,从前就已不是,何况现在?”

金嬷嬷惊异地哦了一声道:“你说你是奉命到折花门卧底来的了,奉谁的命?”

“这个叫难奉告。”

于飞鸿冷冷一笑道:“于某不妨告诉你,二十年前,于某已是堂主的身份了,这一批金刀兄弟,也可以说是于某带到折花门的了,现在你明白了吧?”

金嬷嬷虎地站了起来,尖喝道:“于飞鸿,你好大的胆子,按江湖规矩,你到折花门卧底,该当如何?你一定知道的了。”

于飞鸿大笑道:“金嬷嬷,折花门只剩下你们几个了,于某今晚是奉令来拿人的……”

金嬷嬷不待他说完,大喝一声:“你们给我把这叛门逆徒于飞鸿拿下了。”

她这一喝,从左右边屋脊上,“嘶”的一声,一下飞下四道人影,左边是沈少川、姜凤仙,右边是许梅仙,祝杏仙,四支长剑同时出鞘,像电卷风驰,朝于飞鸿扫到。

于飞鸿显然不妨有此一着,右手急忙“锵”然掣刀,口中大喝一声:“大家还不快围住他们?”

四十八名刀手听到于飞鸿的声音,立时手中钢刀一紧,迅速朝四人围了上来;但四人却把于飞鸿围在中间。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就在此时,金嬷嬷和金萍、金燕、金花四人,各自仗剑掠到阶上。

金嬷嬷尖声喝道:“金刀堂弟兄听着,于飞鸿背叛折花门,咱们要拿的人只有于飞鸿一个人,和大家无关,谁敢帮助于飞鸿,谁就得死!”

她“死”字出口,左手连扬,和金萍等三人同时以“折花手法”打出“折花箭”来,一时但听“嘶”“嘶”破空之声响处,最先冲上去的十几名刀手,口中发出凄厉惨号,像木排一般,纷纷倒了下去。

沈少川、姜凤仙等四人,对于飞鸿屠杀折花门近百人的性命,仇怒之火,早巳充满胸膛,此时把于飞鸿围在中间,恨不得把他剑剑诛绝。

一见四十八名刀手在外围包围上来,沈少川切齿地道:“凤仙,你们去对付那些该死的反贼刀手,姓于的老贼交给我好了。”

喝声中长剑突然一紧,剑光如银蛇乱闪,疾若雷霆,朝于飞鸿急攻过去。

他一手剑法,快捷无伦,此时在满腔仇怒之下,更使得凌厉无前,刹好之间,剑光交织,只把于飞鸿圈入在一片剑网之中。

于飞鸿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手中金刀,造诣深厚,他以为有一手训练的四十八名刀手,足可应付得了金嬷嬷等几人。

那知金嬷嬷和金萍等三个侍女一出手就施展“折花手法”,射出“折花箭”把当先围上来的几十名刀手射倒,其余的人方自一愣!

姜风仙、许梅仙、祝杏仙三人突然转身向外,姜凤仙挑着柳眉叱道:“你们都是折花门的刀手,谁敢帮于飞鸿,就上来送死。”

许梅仙紧接着道:“本夹没有你们的事,为于飞鸿送命,划得来么?”

祝杏仙又道:“你们此时回来还来得及,只要退到石阶两边,就是折花门的刀手,不站过来的,杀无赦!”

那四十八名刀手,眼看围上来的同伴,在一瞬间就已死去了十几句之多,金刀堂主又被副门主圈入在剑光之下,眼看情形大大的不利,再经三位姑娘莺声呖呖地一喝,立时又有二十几名刀手抱朴刀,乖乖地朝两边石阶下走去,那就是愿意重回折花门了。

还剩下的八九个人,心头还在犹豫,脚下稍见趑趄。

金嬷嬷站在阶上,早已看出他们游移不定,那还客气,口中沉哼一声,金萍等人立即双手齐发,折花箭像飞蝗般射出,一阵嘶嘶破空锐啸方起,惨嗥闷哼也同时传来,那八九个刀手立时饮箭倒地。

前后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于飞鸿率领而来的四十八名刀手,有半数反正,半数中箭身亡,全部解决了。

姜凤仙、许梅仙、祝杏仙三人想不到会有如此顺利,立即又转过身去,品字形围住了于飞鸿,她们并没有出手,只是预防于于飞鸿突围。

于飞鸿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四十八名刀手,会兵不血刃,就被解决!

他自己纵然刀法凌厉,此时眼前只剩下他一个人,那得不心胆俱惊。

高手过招,有不得半点分心,这一来,自然很快被逼落了下风;但他自知一旦落到折花门手中,那就想死也不是铁事了,因此咬紧牙关,全力硬拼,把一柄金刀,使得风雨不透,大有和沈少川拼个同归于尽的决心!

但武功一道,优胜劣败,可有不得一筹之差,沈少川一身所学,连六合门齐古愚、九宫门向寒松、八卦门封一瓢等练剑数十年的高手,都曾一一败在他剑下,于飞鸿刀势最猛,已经被逼落了下风,如何还能扳得回颓势!

金嬷嬷眼看着半数刀手,反正回来,心头自然高兴,朝他们含笑道:“很好,你们都是忠于折花门的人,折花门决不会亏待人们的。”

当下就是金燕、金花清点人数,一共是二十六名,就要他们十三个编成一队,分为左右两队,由金燕担任左领队,金花担任右领队,由两人统率指挥,已死的刀手以“化骨丹”化去。

现在只剩下于飞鸿一个人在沈少川剑下挣扎,作困兽之斗,眼看他支持不了多久了!

折花门有了这二十六名刀手,声势顿时壮盛起来,厅前阶上,也同时挑起八盏气死风灯,把大天井照得通明,不像刚才那样死气沉沉了!

这时只听庄外大门口,传进来一个娇冷的声音说道:“唷,折花门的人,怎么还没死光?于堂主,你的手下呢?怎么?你连一个乳息未干的沈少川都收拾不下来?好,你们谁去把于飞鸿给我替下来?”

这话正是那个假扮薛惜芬的中年道姑的声音!

显然对方的人,已经到了庄外,金嬷嬷一挥手道:“大家跟我出去,我老婆子今晚倒要会会这个妖妇。”

中年道姑话声方落,只见一个瘦高人影,手提长剑朝大门口冲了过去,大声道:“于飞鸿,贫道来他。”

他刚冲进门口,右脚堪堪跨进门槛,突觉眼前微风一飒,当门站着一个身穿天青绸衫,腰悬长剑的俊美少年,含笑道:“道兄止住。”

那瘦高人影正是一个道装打扮,留着五绺黑须的道人,闻言一怔,说道:“年轻人,快让开。”

这挡在门口的俊美少年正是杨文华,他依然含知道:“道兄可知这峒悟山庄,是什么人所在么?”

瘦高道人哼道:“这是折花门,难道还会错么?”

杨文华道:“没错,所以本门有权不让你进去,道兄回去吧!”

他右手早巳暗藏在袖中,这时突然抬手,食、中、无名三指接连弹出,使得是“三极指”!

那瘦高道人能有自信来接替于飞鸿,自然是武功极高之士,一见杨文华屈指朝他弹去,他看杨文华年事极轻,只当他使的普通指法,那会放在眼里?口中大笑一声,左手袖袍一拂,喝道:“你给贫道……”

他焉知“三极指”乃是“纯阳真气”所凝聚的指法?连下面“站开去”三个字还没出口,一个人忽然“啊”了一声,脚下登登地往后连退了三步。

这三步若在别处,倒也无所谓,但他正待跨入大门,就往后退,这大门口最多也只能让他退上两步,第三步就到了石阶,石阶是一级比一级低的,他一脚踏空,一个瘦高身子往后一仰,就—个筋斗翻倒出去,倒在地上,就像一堆烂泥,除了喘息,再也站不起来。

原来杨文华已知中年道姑今晚三更来犯,娘正好趁机去救爹和妹子,心头已去了投鼠忌器的顾虑,二来娘曾要祝杏仙传话,今晚来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因此在出手之时,早已凝聚“纯阳玄功”,以“三极指”破去了来人一身真气。

须知他练的“纯阳真气”,正是旁门左道的克星,是以一下就废了瘦高道人的武功。

就在瘦高道人一跤跌出去的同时,身后大天井上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号,于飞鸿被沈少川一剑透胸而过,往后倒去。

沈少川双目通红,厉笑道:“姓于的,你应该偿还折花门一百条人命,我应该斩你一百剑才是。”

他仇怒填鹰,长剑连挥,在于飞鸿尸体上,连劈了十几剑,意犹未尽,手仗长剑,大声道:“今晚到折花门来的,沈某一个也不能放过。”

大步朝门口飞奔而来。

杨文华急忙伸手一拦,一面以“传音入密”道:“沈兄不可任性,外面来人不少,咱们不能放过,但是一个一个的来,拖延些时光,我娘才能把人救出。”

沈少川给他一拦,才脚下一停,点点头道:“门主说的极是。”

这时金嬷嬷、姜凤仙等人,也一起走近门口。

中年道姑看到瘦高道人委顿在地,又听到了于飞鸿的惨号,心头不觉大怒,哼道:“杨文华、沈少川,你们在我面前,还敢如此发横,难道你们忘了你爹和薛惜芬还在我手里么?”

杨文华独自当门而立,不让沈少川、金嬷嬷等人出去,一面微微一哂道:“你要我们在三个月内扫平丐帮和第一堡,折花门已经接受了,照说你应该守信才对,哪知你蛇蝎居心,趁我们尚在碧霞宫,你居然下令于飞鸿,以残酷恶毒的手段屠杀折花门的人,又认为我们只剩下几个人,就连夜率众来犯,企图把我们几人一举歼灭,杨某身为折花门主,岂容你如此猖獗?不是杨某夸口,今晚若是让你有一个漏网,我就不叫杨文华了。”

中年道姑厉声道:“你这小子,好狂的口气,你不是杨文华!”

她对杨文华查得很清楚,杨文华只会杨家家传武功;但目前的杨文华一身武功,竟然如此高强,自然令她怀疑他不是杨文华了。”

杨文华大笑道:“在正不是杨文华,那会是什么人?”

中年道姑厉笑道:“你是柳文明!”

她听说过柳文明是罗浮蓑衣老人门下。

她说出“柳文明”三字,站在门内的祝杏仙不由神情一动。

她直到如今,还不知道柳文明就是杨文华,不觉回眼朝杨文华偷偷的瞧去,她也觉得他不像窝窝囊囊的杨文华,心中暗道:“莫非他真是柳郎假扮的不成?”

沈少川、金嬷嬷等人虽因杨文华挡在门口,但大家都看清楚了,中年道姑前后左右两边,站着四名手持佛尘的年轻道姑,长发披肩,肩头斜插着长剑。

她身后一排六七个人,都是俗家装束,高矮不一,年龄少说也都在五旬以上,看去全非俗手!”

杨文华口中发出朗朗长笑,随着笑声,缓步跨出大门,他腰悬长剑,风度翩翩,这几步走得潇洒已极,他跨出大门,沈少川及金嬷嬷等人自然也跟了出去。

杨文华一直走下台阶,才脚一停,含笑道:“不错,在下正是柳文明,因为我和杨兄是结义兄弟,他的事和我的事一样,所以在下乔装杨门主,来会会你们的。”

他承认自己是柳文明,乃是将计就计使对方无法再用爹和妹子来威胁他了;但他这番话,却令金嬷嬷等人也有些莫测高深,弄不清他到底是柳文明还是杨文华呢?

中年道姑哼道:“你如果是柳文明,那么杨文华呢?”

杨文华微微一笑道:“杨兄另外有事去了,在下代他而来,自可完全代他作主,你们有什么道,只管划下来。自今柳某承接。”

中年道姑目光一抬,说道:“姓柳的,你是罗浮蓑衣老人门下?”

杨文华道:“原来仙姑对在下来历,调查得很清楚了。”

中年道姑哼了一声道:“柳文明,我要劝你一句话,今晚之事,是我和折花门的过节,与你风马牛不相及,再说我们和罗浮一派,也毫无梁子,你实在犯不着管这场闲事,也犯不着伤两家的和气。”

杨文华大笑道:“仙姑这就错了,在下答应过杨兄,助他一臂之力,他父亲、妹子都落在仙姑手中,投鼠忌器,今晚不好出.面,我是他朋友,能不管么?仙姑如果肯听相劝,先把杨兄令尊和妹子释放了,岂不是真正不伤两家和气了?”

中年道姑脸色微变,冷冷地道:“柳文明,你以为我怕了罗浮派,不敢动你么?你此时及早抽身,我还可以不难为你。”

杨文华大笑道:“在下不是说过了么,在下不但代杨兄而来,你看,我还扮得和杨兄一般无二,今晚在下就是折花门主,你们冲着折花门来,也就是冲着我来的了,折花门主能不管折花门的事,及早抽身么?仙姑如果不吝赐教,在下自无不接之理。”

站在中年道姑身后几人中,一个独眼老者沉声道:“教主,这小子狂妄得很,属下去把他拿下了。”

杨文华心中暗道:“独眼老者称他教主,不知她是什么教的教主?”

中年道姑点头道:“陆护法去试他几招也好。”

那独眼老者一下从背后撤下一面黑黝黝的铁牌,举步走出,沉笑道:“姓柳的,你亮剑,让老子较量较量你看!”

杨文华一双俊目之中,射出两道寒光,喝道:“在下虽不知你们是什么教,但听你们教主称呼你陆护法,护法的地位在教中应该不低了,在下看你年龄,似乎也已不小,你应该走过江湖,就应该懂得江湖礼数,在下今晚是折花门主,也是一门之尊,你这是在跟谁说话?”

独眼老者满脸横肉,厉笑道:“你是柳文明,并非折花门主。”

杨文华道:“但我此刻是杨文华,就是折花门主,你敢侮辱本门主,本门主就饶你不得!”

话声甫出,人影一闪,已经到了独眼老者身前,左手挥手一掌,迎面拍了过去。

他这一式身法,当真快如闪电,尤其人到掌到,一道凌厉无前的掌风,有如泰山压顶一般撞到!

独眼老者没防他还在说话的人,说打就打,出手竟有这般快法,如果换了一个人,可就接应不下来,但他究是教中护法,护法可不是挂挂名的,何况他手中已经撤下铁牌,一言不发,举起铁牌,朝杨文华击来的掌势就砸。

杨文华早就下了决心,今晚来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因此左手拍出,身形一个轻旋,右手三指已经快疾无伦地弹出,口中朗笑一声道:“你还不配和本门主动手,换一个来吧!”

他弹出去的自是“三极指”了,独眼老者砸出的铁牌堪堪落空,口中就哼了一声,脚下登登地连退三步,依然站立不稳,一跤跌坐下去,就和方才那瘦高道人一般,除了喘息,再也站不起来,看情形也是被废去了一身武功:这下直看得金嬷嬷等人大感惊奇,他们就站在杨文华身后,依然没看清他如何出手的,而且只一招之间,就破去了人家一身武功。

姜凤仙悄悄朝她丈夫沈少川道:“我看他真是柳文明呢!”

沈少川点头道:“柳文明也好,现在总是友非敌了。”

对方众人眼看陆护法在柳文明手下,只是一招,就武功被废,自然全都不觉耸然动容!

跟随教主来的八大护法,转眼伤了两个,这还得了?今晚本是扫荡折花门来的,平空钻出一个假扮杨文华的柳文明来,再这样下去,岂不要全数都折在这小子手中了?·中年道姑目中流露出愤怒之色,格格娇笑道:“柳文明,很好,你一下毁了我座下两大护法,除非你答应提任我教下护法,否则本仙姑就无法饶恕你了。”

杨文华朗笑一声道:“这该怪教主自己,在下今晚代替杨兄而来,就是一门之主,要和门主动手,就应该教主亲自出手,才是门当户对,怎奈教主派出来的,尽是些江湖上三流角色,自然不堪本门主一击了。”

“好个门当户对!”

中年道姑忽然媚眼如丝,笑盈盈、水淋淋地朝杨文华瞟来,点头道:“你的意思,那是要本教主亲自奉陪了!”

说到这里,右手玉管似的五指一舒,娇声道:“取我剑拂来。”

侍立在她左右的两名青衣道姑立即捧上一柄白玉马尾拂尘,和一柄粉红剑穗的长剑。

中年道姑左手尖尖五指轻翘,用无名指套住了拂柄丝络,然后右手轻抬,“锵”的一声,从侍女手中抽剑出鞘,莲步轻移,左手拂尘朝前一拂,眼波流转,凝注着杨文华娇声道:“本教主来陪你,你总称心了吧?”

你别看她已近中年,但身材婀娜,媚态万千,加上语声娇软,眼波如水,笑得春意荡然,这些依然会使得男人怦然心动!

金嬷嬷突然大声道:“她是飞狐吕素素。”

“哈哈!”有人洪笑一声,接口道:“金嬷嬷说对了,她就是昔年漏网的千面教匪首吕金龟的独生女儿!”

这话声从远处传来,但声音十分洪亮!

大家抬目看去,但见南首大路上,正有一行人飞奔而来!

当前一个身材高大的正是正帮帮主万开山,跟在他身后的则是陆少游,和四位长老老刺猥闻朝宗、铁香炉任天翔、降龙手何老笃,最后则是三十名一式手持镔铁棍的丐帮弟子。

这一行人从面首而来,正好是千面教人的背后,他们正奔行到相距还有三丈光景,就一字排开,好像是有意截断他们退路的了。

中年道姑倏地一惊,回过身去,冷冷地看了丐帮的人一眼,冷笑道:“万开山,我正想此地事了,就要找你们去,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万开山洪喝一声道:“吕素素,昔年尔父亲笑面狼吕金龟创立千面教,还勾结倭寇,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作案如山,官府都有案可稽,终于在各大门派围攻之下,难逃法网,那时你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女子,大家念你年幼无知,放过了你,不想你在二十年后,幽禁薛姑娘,再假她之名,支使她门下成立折花门,妄图借刀杀人,以遂你消灭丐帮,消灭各大门派的初心,差幸杨老弟和江姑娘及时援手,挽回一场杀劫,你又劫持杨少侠父女,杀害折花门近百无辜,今晚又勾结千面教昔年漏网余孽,夜袭折花门,真是蛇蝎居心,恶毒犹胜尔父……”

“住口!”吕素素柳眉一挑,冷笑道:“万开山,你少在我面前倚老卖老了,既然你是冲着我来的,那也好,两笔帐,就合做一笔算吧!你带来的人手,好像不少,想动手,咱们就拼个生死存亡。”

她在说话之时,左手拂尘倏地向空一,右手长剑抖处,身形飞起,朝万开山扑了过去。

敢情她这拂尘一圆,乃是暗号,本来站在她身后的六人,因为她转过身和万开山说话,大家也跟着转过身来,变成站到了她前面,她纵身朝前扑去,那六个人本已亮出兵刃,同时朝丐帮众人中扑了过去。

本来她是要和杨文华动手的,这一转身,杨文华变成了在她身后了。

但吕素素并不怕杨文华出手偷袭,困为她还有四个道姑打扮的侍婢,并未随着她转身,吕素素朝万开山扑去的同时,四名年轻道姑已经动作如一,锵然剑鸣,每一个人手中都迅快的掣出双股剑来,脚下移动,八支闪着精光的长剑,交叉当胸,八道剑光凝注在杨文华一个人身上,自然是防杨文华出手了。

吕素素剑先人后,迎面扑去,万开山洪笑一声道:“来得好,昔年是老夫放你的,今晚正该由老夫亲自把你拿下。”

右手一挑,镔铁打狗棒呼的一声,朝剑上磕去。

吕素素当然不肯和他硬接,身形轻旋,左手拂尘一抖,散作一蓬茛丝,朝万开山当头洒去。

那六个老者跟着吕素素扑起,丐帮长老闻朝宗、任天翔、何老笃等五人各挥兵刃,展开了一场激战。

沈少川手仗长剑一下掠到杨文华身边,低声道:‘‘他们有六个人,丐帮只有五个,兄弟去分他一个。”

身形闪动,像一阵风般投入战场,口中喝道:“你们六个人和丐帮朋友五个人交手,不是少一个对手么,在下来凑一脚。”

他长剑如轮,一下就截住了一个手使七节钢鞭的老者,动起手来。

金嬷嬷站在阶上,尖声道:“今晚这几个贼子,一个也不能让他们漏网,门主,你注意那妖妇一个就好,其余的人,由老婆子咱们来对付。”

杨文华大笑道:“金嬷嬷只管放心,他们一个也走不掉的。”

正在说话之时,丐帮后面,又出现了一行人,那是江南第一堡堡主铁甲神龙邓锡侯和少林南派俗家掌门人一掌开天罗起岳两人领头,后面紧跟着总管陆德高和二十名第一堡武士。

对锡侯洪笑道:“兄弟还当干面教有多大势力,原来只有几个人!”

杨文华老远就拱拱手道:“邓堡主、罗掌门人,今晚多蒙赶来赐助,在下感激不尽。”

罗起岳大笑道:“杨站主怎么和咱们客气起来了?江湖同道,这是应该的。”

金嬷嬷心中暗道:“看来折花门和各大门派之间的过节,已可揭开,如此一来,折花门倒可以和各大门派携手合作了。”

吕素素不愧是千面教的教主,她左拂右剑,施展开来,当真像电闪雨飘,一柄长剑像灵蛇一般乱闪,记记都是攻敌必死的凶狠毒辣招数,左手一柄拂尘,也使得风飘万点,丝丝如雨,潇潇生风!

万开山一支打狗棒,使出了劈、招、挑、粘、点五字诀,划起一片如山棍影,还是无法占得上风!

吕素素在和万开山激战,眼看又有帮手陆续赶到,心中不禁大急,她怎么也想不到折花门居然会搬来救兵,而这些救兵,又是折花门的死对头丐帮和第一堡,这真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事。

本来折花门只剩下几个人,自己身份泄露,杀之灭口,应该是轻而易举之事,这一来,今晚只怕很难全身而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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