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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查总领班听得脸色大变,霍地站了起来,急急问道:“你是说,那蒙面刺客已经进入咱们府邸?”

陆福葆也微震身躯,问道:“贤侄一路跟她到西北角一带平房,就不见了?”

祝文辉道:“若非遇上冯大海,小侄还不知道已经到了和中堂的府邸呢!”

查总领班道:“陆老总,这人既已潜入,咱们立时就得去搜索才是。”

陆福葆比他镇静得多,一手捋须微微一笑道:“查兄勿急,我侄儿追踪此女来的,她潜入府邱西北,文辉己到了这里,她还会一直待在那里么?”

查总领班道:“那么咱们难道任由她潜入府邸么?”

陆福葆道;“中堂府邸,占地极广,来人身手极高,且能高来高去,咱们以有限的人手,事实上,也无法阻止人家侵入,咱们集中人手,以保护中堂安全为主,此时如带人前去搜索岂不分散了这里的防守力量?”

查总领班听的不觉连连点头道:“陆老总说的极是,兄弟差点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人家根本没有调虎离山,就凭你姓查的,连猫也算不上,还说什么虎?

祝文辉听得暗暗好笑,心想:这姓查的原来是半瓶醋,大概从前是个黑道上的土匪小头目,如今当上总领班,也冒充斯文,掉起文来了。

陆福葆忽然抬头喝道:“来人。”

阶下有人“喳”了一声,举步走进一个身穿灰黑劲装,腰佩号牌的汉子,朝上欠身道:“总座有何吩咐?”

陆福葆道:“你去通知冯、佟二位领班,从此刻起,加强中院戒备,不必再到四面去巡逻了。”

那汉子答应一声,躬躬身,迅快退了出去。

查总领班忽然喟然叹道:“陆老总果然不愧是一位虎将,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虽然只来了二十名弟兄,个个身手非凡,唉,咱们府邸里,总共有三十六名护卫,都是托人情进来的,平日会的只是些花拳绣腿,不出事儿,个个挺胸突肚,神气十足,一旦有事,一个也派不上用场,光是兄弟文丑查良勇一个,也罩不住呀!”

祝文辉心中暗道:原来他叫文丑查良勇!“文丑”大概是他外号了!

文丑查良勇一手盘着铁胆,朝祝文辉呵呵一笑道:“老弟一定觉得我文丑这个外号,有些奇怪,对不?哈哈,因为老夫出生河北,从前三国时代,河北有两员名将,叫做颜良、文丑,那文丑据说身长八尺,面如獬豸,老夫虽然没有八尺,但恰好是个獬脸,加之名字中又有个良字,大家都说我身兼颜良、文丑之勇,这就叫我颜良文丑,后来又觉得四个字叫起来很不顺口,干脆就叫文丑,其实文丑这外号,倒是最适合老夫的身份了。”

他敢情说的起兴,伸手抓起茶壶,对着嘴喝了一口,接着道:“英雄不论出身低,老夫从不讳言,从前跟土匪当过爪牙,其实土匪有他们自己的帮会,外人就是用热面孔,去贴他们冷屁,还是靠而不拢,后来老夫觉得一辈子当土匪爪牙,没有出息,就带着家眷,想到京里来谋个差事,无巧不巧中堂府里,要招几名护卫,老夫这就进了府邸,如今算起来,也有二十年了。”

祝文辉道:“查老能当上中堂府的总领班,也是不简单了。”

文丑查良勇道:“老夫当总领班,还是前年的事儿,说起来,这也是命,老夫只有一个犬子明保,前年一十八岁,春天替他取了一房媳妇,哪知不到三个月,犬子忽然暴卒,老夫丧子,心头自然十分沉痛,老夫总究跟了中堂二十来年,中堂听到消息,就亲自征临,对老夫慰勉有加,那时他看到老夫媳妇哀哀痛哭,心有不忍,就命她到中堂府去暂住几天,如今老夫那媳妇儿,就成了中堂面前最得宠的七夫人,这也是七夫人的一点孝心,要老夫当了中堂府的总领班。”(本篇小说可在公开免费的网站自由转贴。如果读者是在收费会员网站看到这篇小说,说明该网站寡廉鲜耻,把免费的东西拿来骗钱。共唾之。)

此人把媳妇送给和坤当了七姨太,不但不以为耻,居然还律津乐道,沾沾自喜!

祝文辉不齿其人,心中暗道:这姓查的真是无耻之至!

陆福葆看他越说越不像话,暗暗皱了下眉,站起身道:“贤侄,咱们出去瞧瞧。”

一面朝文丑查良勇拱拱手道:“查兄就请在这里坐镇了!”

文丑查良勇只不过是个土混混出身,靠着他这新寡儿媳献身给和坤得了宠,才爬上总领班的职司,其实那有一点真才实学?

这中院四周,有三十六名护卫,和二十九名提督衙门派来的精干捕头,采取包围式的埋伏,就是连鸟也飞不进来,自然最安全不过的了。他听说陆福葆和祝文辉要出去巡视,叫自己留守,自然正中下怀,连忙点头道:“陆老总只管请。”

陆福葆领着祝文辉走出月洞门。

祝文辉低低的道:“二叔,这姓查的……”

陆福葆道:“他是昔年红莲教匪朱文汇的手下,不知怎的勾搭上了朱文汇的一个小妾,两人就逃到京城里来,那小妾手中有些积蓄,四处奔走,终于给他弄到了一个护卫,前年当上了总领班,仗着他寡媳在和坤面前得宠,难免情老卖老,目空四海。”

祝文辉道:“这人寡廉鲜耻,无聊之极。”

陆福葆仰天吁了口气,道:“咱们且不去谈他。”一面问道:“贤侄方才只说途中遇上一个蒙面黑衣女子,似是言有未尽?”

他身为九城总捕头,果然目光敏锐,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祝文辉道:“二叔还记得咱们有一个趟子手,假扮小耗子混在迎宾客栈里么?”

陆福葆点点头。

祝文辉又道:“就是那个趟子手来说的,柴掌柜他们今晚有行动……”

他把今晚之事,一宇不漏的说了一遍。

陆福葆听的双目一瞪,沉声道:“那趟子手假扮小耗子,可能被他们看出破绽来了!”

祝文辉道:“这怎么会呢?”

陆福葆道:“今晚有事,你和那秦少堡主,明明都是被残缺门利用了,这是他们将计就计,有意把你们两人引去,藉以挑起你们三方的冲突,不论谁伤了谁,他们都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祝文辉凛然道:“二叔一说,小侄倒是想了起来了,傍晚时分,小耗子进来冲茶,他一直侧着身子不敢和小侄对面,而且话声又说得极轻,可能被他们识破行藏,换了个人。”

陆福葆只是注视着远方,沉吟道:“飞天蜘蛛古东华昔年只是一个独行盗,并无门派,那会是什么门呢?”

祝文辉道:“对了,那紫衣姑娘叫做修盈盈,二叔江湖上哪一个门派,掌门人姓修的?”

“修灵君!”陆福葆矍道:“只有修罗门门主姓修。”

祝文辉又道:“那么二叔可知他们说的山主是谁么?”

陆福葆道:“山主,自然是梵净山主神尼清音师太了,昔年魔教倡乱,各大门派几乎全覆,幸得神尼及时赶到,以一记‘雷音掌’击毙魔教教主和他手下八大天魔,才算消除了一场武林从未有过的浩劫,各大门派为了报答神尼盛德,合赠了一片用羊脂白玉精工雕刻的贝叶,号称‘贝叶玉牒’,为武林最高权威信物,贝叶所至,天下武林各门各派,均须一体遵行,不得违批。”

祝文辉道:“如此说,那蒙面黑衣女子向修盈盈出示的,就是‘贝叶玉牒’了!”

“可能是。”陆福葆一手拈着苍须,沉吟道:“梵净山怎么会下‘贝叶玉碟’,要修罗门的人三日之内,退出京城呢?”

祝文辉道:“也许梵净山主已经得到消息,修罗门的人,会在京城惹出大乱子来,因此不得不出面加以阻止。”

陆福葆点点头道:“修罗门的人为了找寻他们失落的遗物,不惜骗去和中堂的宝石顶,作为胁逼愚叔离京的条件,如果没有人及时加以阻止,可能真会惹出大乱子来。”

话声未落,突听远处屋上,传来一声清朗的长笑!

这明明是有外人侵入!中堂府的人,半夜三更,有谁敢发这般长笑?有谁笑的这般清朗有劲?

陆福葆心头一紧,急急低喝一声:“有刺客,咱们从两边操过去。”

喝声出口,人已振臂掠起,一跃登屋,身如狸猫,一闪而没。

祝文辉不敢怠慢,跟着飞身上屋,朝左首而去。

这是中院偏东的一排楼宇,并不在护院护卫和九城捕头集中全力保护的范围之内,因此,这里就没有人防守。

祝文辉越过一重屋脊,老远就看到南首一座朝北的屋面上,正有两条人影,对面站在那里。他们好像在争论着什么,相持不下。

祝文辉立即一闪身,隐入暗处,然后藉着阴暗作掩护,绕到屋脊南首。

这里和他们的距离,已不过三丈来远,这就伏下身子,凝目瞧去。

这两人都以黑巾蒙面,一个身材欣长,头戴软帽,穿一套天青劲装,肩头背一柄长剑!

另一个正是自己跟踪她来的苗条人影,个子瘦小,是个女的。

一柄短剑,不过二尺来长,插在腰间,虽然看不清她面貌,却予人有英姿飒飒之感。

只听青衣人道:“姑娘既非和坤家宅里的护院,又和奸贼毫不相干,今昨两晚,一再阻挠在下办事,究是为了什么?”

苗条人影道:“我是奉命行事,你向和坤行刺,我是来保护他的。”

青衣人冷冷的道:“姑娘是奉谁之命?”

苗条人影道:“自然是我师傅了。”

青衣人道:“令师是谁?”

苗条人影道:“这你不用问。”

青衣人道:“和坤贪赃枉法,残害忠良,是国之蠹贼,令师如何还要偏护着他?”

苗条人影道:“我师傅说,和坤祸国殃民,自会有国法制裁,我师傅在京一日,就不准江湖上,在京里闹事。”

青衣人仰首冷笑一声道:“令师好大的口气。”

苗条人影道:“我师傅说出来的,天下黑白两道,各门各派都得遵守。”

青衣人道:“凭什么?”

苗条人影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朝青衣人面前扬了扬,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青衣人目光一注,冷冷的道:“姑娘手中大概是‘贝叶玉牒’了。”

苗条人影把东西收入怀中,说道:“你知道就好。”

青衣人冷笑道:“贝叶玉牒,所代表的是武林最高荣誉,也是武林正义的象征,在下先父身负奇冤,含屈而死,在下为父报仇,要诛杀的又是祸国殃民的好贼,请回去转告令师,‘贝叶玉牒’不应该阻拦在下,也无权阻止在下。”

苗条人影气道:“那你待怎的?”

青衣人道:“姑娘只有一件事,可以阻止在下。”

苗条人影道:“什么事?”

青衣人抬腕撤剑,傲然道:“姑娘只要胜得在下手中长剑,在下掉头就走。”

苗条人影从她蒙面纱中,透出两道清澈的眼神,朝着她对面的蒙面人,冷声道:“你要和我比剑?”

青衣人道:“不错,在下不接受‘贝叶玉牒’,也不愿别人干涉我的行动,唯一的办法,只有咱们两人之间,分个胜负。”

苗条人影道:“你一定能胜我么?”

青衣人道:“在下为父报仇,胜了姑娘,在下大仇得报,若是败在姑娘剑下,那是在下学艺不精,自当退走,但总有一日,在下会先逐令师出京的。”

苗条人影哼道:“你好大的口气。”

青衣人道:“在下是说总有一日,事实也是如此,在下报仇,受到了令师的阻挠,要报我血诲深仇,自然先得把今师逐出京城才行。”

苗条人影锵的一声,从腰间抽出短剑,冷声道:“你要如何比法?”

青衣人傲然道:“二十招为限,在下败了,立时就走。”

苗条人影轻哼一声道:“二十招就二十招,谁还怕你不成?你只管发招就是了。”

青衣人长剑徐举,冷然道:“在下和人动手,从不占先,还是姑娘请先。”

苗条人影轻哼一声,寒光乍闪,短剑朝身右一挥,划出一剑,然后目光一凝,冷声道:“你不占先,我也不占先,我已经发了一剑,现在该你进招了。”

祝文辉心中暗道:这两人都傲得很。

青衣人仰首朗笑道:“好,姑娘那就小心了!”

话声出口,一支长剑已如闪电般刺了过来!

这一剑出手之快,简直使人目不暇接,但只是一记虚招,剑光虽快,刺向了苗条人影的左侧。

他因苗条人影第一招,只是向空劈了一剑,因此他的第一招,也只是刺向空处,表示不愿占人便宜。

苗条人影心头暗暗气恼,身形展动,挥手一剑,朝他反击过去。

这一剑才是真正攻敌的剑招,出手同样奇快绝伦。

青衣人昨晚已经和她交过手,虽然只有三剑、已知对方剑术的造诣,不在自己之下。因此脚下迅快的向有跨出,借势走青,振腕一剑,刺了过去。

两人各攻一剑,避改进招,轻灵快捷,宁静得没有半点声息。

青衣人冷哼一声,不容苗条人影还手,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剑紧接刺出!

这五剑发有先后,但一气呵成,一剑快过一剑,剑光如雪,连绵不绝,绵密无间,一丈方圆,全在他剑光笼罩之中!

苗条人影轻轻一旋,身法展开,人如穿花蝴蝶一般,人随剑走,剑随势发,一连还了四剑。

青衣人眼看苗条人影身法剑法,轻灵无比,自己胜她不易,心头大是急愤,今晚若是不能将此女击败,父仇何时得报?

一念及此,手中长剑,陡然一紧,剑发如风,但见漫天剑影,矫若神龙,一片寒芒,映月生辉,剑剑俱是杀着,朝苗条人影飞卷过去。

苗条人影岂肯示弱,同时剑法一变,短剑挥舞,一条人影宛如彩凤展翼,不退反进,迎着对方剑光,翩翩飞舞。

先前几招,两人都在运剑攻敌之际,轻身飞过,双方兵刃,未曾接触过一下,但这回青衣人剑势开阔,展开一轮快攻,苗条人影也一反方才的避敌反击,和青衣人展开了抢攻。

这一来,从互相趋避游走,变成了各不相让,硬接硬攻,两柄利剑,划起一道道的剑光,一时剑光大盛,剑影缤纷,但听一阵接一阵密如连珠的锵锵剑鸣,连续不绝!

黑夜之久两柄剑上,爆起一串串的火花!(看武侠不付费,请到清风阁。)

祝文辉看的大是惊凛,暗暗忖道:自己常听父亲说,自己身兼师博和鹰爪门两家之长,在江湖上,老一辈的不说,若在年轻的一代中,已可称得上罕有对手,但今晚遇上的秦少堡主,扇招之奇,令人不可臆测,眼看这一男一女,听他们口音,年纪也不会大过自己,他们使出的剑法,却都是未见未闻之学,这么看来,江湖上当真人上有人,自己整天随侍父亲,坐在镖局里,何异坐并观天?想到这里,平日的豪气,不觉为之尽敛。

就在此时,突听青衣人朗喝一声:“住手。”

剑光一敛,人已疾退出去三步之外。

苗条人影同样短剑一收,从她蒙面黑纱之中,眨动清澈的眼光,望着青衣人,说道:“还有三招,怎么不比了?”

青衣人突然双目一睁,神光进射,冷冷一哂道:“十七招之中,未能胜得姑娘,这三招不比也罢。”

苗条人影道:“你可以走了。”

青衣人目光愈冷,直注苗条人影,缓缓说道:“姑娘可知在下为什么要留下这三招未比之剑么?”

苗条人影道:“你说呢?”

青衣人道:“在下身负血海深仇,誓必手刃和坤老贼,但二次俱为姑娘所阻,在下尚未胜得姑娘之前,十载血仇,只好暂时留下,今晚留下这三招未比,当三月为期再向姑娘讨教,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苗条人影轻哼一声道:“三月之后,你就能在三招之内,胜过我么?”

青衣人傲然道:“那就很难说了。”

苗条人影说:“我既然欠你三招,随时候教。”

青衣人道:“好,那就请姑娘留个万儿。”

苗条人影道:“用不着,你只要捎个信到白云庵去就好了。”

说完,转身就走。

青衣人说道:“好!”双脚一顿,身形倏然纵起!

两个人,一东一西,分道逝去!

陆福葆不知何时,已经闪到祝文辉身边,低声道:“贤侄,快盯住那女的,看她落脚何处?回头愚叔在舍间等你……”

话声甫落,人已急掠而起,朝青衣人的方向追了下去。

祝文辉一吸气,跟着纵身掠起,朝苗条人影掠去的方向急迫下去。他掠起之时,苗条人影,已经越过一重屋脊,在夜色之中,远远望去,只剩下一点黑影,如星九跳跃,在屋面上浮动,一时不敢怠慢,一路不住的提吸真气,使身法加快。

但前面苗条人影一身轻功,极为高明,任你祝文辉展尽脚程,也无法把双方之间的距离缩短,始终保持了几十丈远近。

祝文辉的任务,只是盯住对方,看她落脚何处,自然不必跟得太近。

这样一前一后,奔行了两里光景,这一带民房渐渐疏少,苗条人影跃落地面,依然一路飞掠,朝前奔去。

祝文辉很快跟着飘落,远远尾随。这回不过走了一箭来路,但见前面不远,矗立着一座巨宅,挡住了去路。

那巨宅四周围着墙,覆盖极广。苗条人影奔近巨宅,忽然脚下一停,回过身来。

这一着,祝文辉早就防到,他一路跟踪下来,随时随地注意前面的动静,而且尽量的掩蔽自己行迹,只是沿着路边奔行。此时看到对方突然转过身来,立即身形一闪,躲到路旁一棵大树之后,隐住了身形。

苗条人影回头看看身后无人跟踪,随着双足一点,凌空跃起,轻盈的落在墙头之上,一闪不见。

这座巨宅,气派不小,京城之中,多的是王公贝子府第。

祝文辉可不敢鲁莽从事,但自己跟到这里,至少也得弄个清楚,这座巨宅是什么人的府第?心念一转动,就沿着围墙,从西首绕了过去。

这一绕到正面,但见巨宅前面,是一片广场,门楼巍峨,门前蹲着一对石狮子,旗杆高耸,似是官家的衙门!

祝文辉还有些不敢置信,走近几步,凝目看去,这回他看清楚了,这座巍峨森严的巨宅,赫然是衙戌京城的九门提督衙门!

这真是大出祝文辉意料之外!

陆师叔当了二十年九门提督衙门的总捕头,应该对九门提督衙门每一个人都了若指掌,但九门提督衙门里面,居然隐藏着这么身手高绝的女子,陆师叔竟会一无所知!

他自然不便在九门提督衙门前徘徊,这就转身朝东单牌楼赶去。等他赶到陆师叔的家里,铁翅雕陆福葆已经回来,正在书房里坐着喝茶,敢情他也刚回到家里。

祝文辉一脚跨进房,口中叫了声:“二叔。”

陆福葆伸手一指,含笑道:“贤侄辛苦了,来,愚叔可从没丢过人,今晚才真丢了人。”

他取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接道:“起初他和愚叔,不过十来丈距离,愚叔提气疾追,眼看渐渐已经拉近距离,因为愚叔想等到了稍为隐僻之处,出声招呼,因此并未隐蔽行藏,哪知这一拉近距离。就被他发觉,身形突然凌空飞起,如同划空流星,向北而去,眨眼工夫,就失去了踪影。”

祝文辉惊奇的道:“那是什么身法?”

陆福葆道:“可能是‘六龙驭风身法’,轻功中最上乘的功夫,武林中久已失传的绝学。”

祝文辉道:“六龙驭风身法?小侄怎的从没听说过?”

陆福葆道:“这种失传已久的身法,你自然没听说过!唉!因此使我猜想此人可能和那位前辈高人有关!”

说到这里,接着问道:“贤侄追的结果如何?”

祝文辉道:“小侄说出来!二叔也许不会相信。”

陆福葆道:“你已经查出是谁来了?”

祝文辉道:“没有。”

陆福葆道:“那你已经知道她的下落了?”

祝文辉道:“知道了。”

陆福葆道:“什么地方?”

祝文辉一字一句的道:“九门提督衙门。”

他认为这话说出来,二叔准会大吃一惊!

哪知陆福葆只是一手捋须,轻轻“唔”了一声。

这下倒使祝文辉微微一愣,抬目问道:“二叔已经知道她是谁了么?”

陆福葆沉吟道:“不知道,只要住在提督衙门,不难把她找出来。”说到这里,又喝了口茶,接着道:“今晚时间不早,贤侄就歇在我书房里吧,不用再回客栈去了,我还得再回中堂府去一趟。”

祝文辉道:“二叔,今晚残缺门要小耗子向小侄使了个反问之计,只怕咱们派去假冒小耗子的趟子手魏小七,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

陆福葆已经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道:“残缺门既已知道咱们身份,只要他们还想在京里混下去,料想还不敢动咱们的人,这样好了,我会叫张副捕头派个人去,指名要小耗子到衙门里来一趟,他们准会把魏小七放回来的。”

祝文辉道:“这样妥当么?”

陆福葆笑了笑道:“迎宾栈是残缺门开的,我谅他们还不敢公开和公门中人作对,自然非要魏小七仍然扮了小耗子回来不可,好了,我要走了,你只管先睡吧!”

说完,举步往外行去。(本篇小说可在公开免费的网站自由转贴。如果读者是在收费会员网站看到这篇小说,说明该网站寡廉鲜耻,把免费的东西拿来骗钱。共唾之。)

祝文辉送走二叔,伸手取起几上茗碗,喝了口茶,心中不禁暗暗纳罕:二叔听了自己说那苗条人影,进人九门提督衙门,居然毫不感到惊奇,也不再追问下去,莫非二叔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这不可能,二叔如果知道苗条人影是谁,他何用再要自己跟踪?

不错,他去追青衣人,没有追上,照说应该先回和坤府邸去,然后再回家来才对,他并没有先回和坤府,却急忙回家来等候自己的消息,这就证明二叔也并不知道是谁?但等自己说出追到九门提督衙门之后,他可能才有了谱儿。

心中想着,只听远处传来了鸡声!

敢情已经是四更天了,祝文辉伸了个懒腰,走进书房里来,在榻上和衣躺下,他连日都没睡好,这一躺下,不觉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但听一阵交谈之声,把他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已是红日满窗,急忙翻身起床,朝外走去。

陆福葆正在和副总捕头商谈昨晚之事,看到祝文辉起来,含笑道:“贤侄怎不多睡一会?时间还早。”

降龙手张其泰道:“莫要是兄弟把你吵醒了?”

祝文辉道:“副总好说,在下早就醒了。”

说话之时,一名老妈子已经打了脸水进来。

祝文辉匆匆刷洗完毕。

只听张其泰笑道:“祝少镖头,兄弟早晨着人去迎宾栈,已把假扮小耗子的贵局那名趟子手领回来了。”

祝文辉忙道:“人呢?”

张其泰道:“就在外面。”一面提高声音叫道:“魏小七快进来。”

魏小七答应一声,急步趋入,朝祝文辉躬身一礼道:“小的见过少爷。”

祝文辉问道:“你是否被他们看出破绽来!”

魏小七脸上一红,俯首道:“他们残缺门的人,身上都有一处残缺,那小耗子的左手,不知那一个手指少了一节,小的进去给柴掌柜沏茶,就给发现了。”

祝文辉问道:“他们有没有难为你?”

小耗道:“没有,小的被他们点了昏穴,后来就一点都不知了。”

祝文辉道:“那么他们怎会放你的?

魏小七道:“直到方才,柴掌柜亲自替小的解了穴道,还再三向小的赔礼。说他从前虽是残缺门人,但他早就退出江湖,现在是规规矩矩的商人,昨天因他们门里有几个人在他店里落脚,他不得不应付,要小的回来向陆老爷禀明原委,多多原谅。”

祝文辉笑道:“二叔,你老料的不错。”

陆福葆道:“残缺门的人,今天一早,全已走了,只留下九爪狼柴进,还在迎宾栈当掌柜,看来他们也是被‘贝叶玉牒’撵走的了。”

魏小七躬躬身道:“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祝文辉挥挥手道:“你先出去。”

魏小七从怀里取出一张人皮面具,双手缴还,然后退出书房。

只见一个小贩装束的人,匆匆走入,在门口躬身道:“小的徐荣,有紧急之事,向副总捕头报告。”

张其泰道:“进来。”

那小贩装束的人“喳”了一声,急步趋入,朝陆福葆、张其泰两人打了个揖道:“小的见过总捕头,副总镖头。”

陆福葆一摆手道:“徐荣,你有急事,就说好了。”

那小贩装束的人姑起身,恭敬的道:“小的今晨奉命化装卖豆花的,去接替钱得发,监视西直门的那座大宅,小的刚到不久,就看到老苍头驾着一辆马车,出城去了,那座大宅,已经空无一人,特来向副总捕头报告。”

陆福葆道:“他们也离开了京城,看来‘贝叶玉牒’,在武林中果然具有极大威力,这次也帮了咱们一个大忙。”接着“哦”道:“飞天蜘蛛古东华驾车走了,自然不会再回来了,你不用再去了。”

那小贩装束的人又“喳”了一声,躬身退出。

陆福葆回头朝张其泰问道:“你派了几个人在迎春阁附近?”

张其泰道:“属下因迎春阁是主要嫌犯,在他们胡同前后附近,一共派了十六名弟兄,分作日夜两班,在暗中监视,他们那里进出的人,只要稍有形迹可疑,弟兄就暗中跟踪,他们一举一动,都在属下掌握之中,总座只管放心就是了。”

陆福葆点点头道:“如此就好。”

说话之时,老妈子托着木盘,送上一锅稀饭,和一大盘肉包子,在小桌上,放好碗筷,装了三碗稀饭。

陆福葆道:“张兄大约还没吃早餐吧,那就在这里随便用些吧!”

三人吃过早餐,张其泰另有事要办,先行辞出。

陆福葆站起身,一手捋须,含笑道:“贤侄,愚叔回京今天已经第三天了,还没去看过你二婶和大妹子,走,咱们趁这时候空些,看你二婶去。”

祝文辉道:“小侄是很小的时候,见过二婶,只怕二婶已经不认识小侄了。”

陆福葆呵呵一笑道:“只怕还有一个人,你也不认识!”

祝文辉道:“大妹子?”

陆福葆道:“不错,那年咱们到开封去,你大妹子还只有四岁,唔,那年你也不过六岁,咱们在长安住了半个月,你和瑶君,玩得最好了。”

六岁时的情景,过了十五年,哪里还会记得?

祝文辉道:“小便听先母说过,要不是先母病故,还要到京里来玩呢!”

陆福葆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嫂一向体弱多病,只是没想到她不到半百,就逝世了。”

两人出了胡同,不多一会,快到九门提督衙门。

陆福葆问道:“贤侄,咱们先去查勘一下,昨晚那个女的,是从哪里进去的?”

祝文辉这就领着他绕到提督衙门后面,苗条人影从哪里飞上围墙,如何一闪而没,详细说了一遍。

陆福葆听得只是点头,然后领着祝文辉朝正门走去。

九门提督衙门,大白天里,可够威风,大门前,站着两排十六名腰悬长刀的兵勇,警卫森严!

这些兵勇,老远就看到总捕头领着一个年轻人走来,老远就吆喝着肃立致敬行军礼。

陆福葆朝他们颔首答礼,领着祝文辉往里行去。

祝文辉心中暗道:做官的味道,大概除了贪赃枉法,可以发财之外,那就是八面威风,有许多人向你鞠躬致敬了!

他们由侧门转入一条长廊,有首一排五间侧所,是签押房,走廊前面,还有一块小小的花圃。

陆福葆领着祝文辉刚走到签押房,只听有人含笑道:“陆老总,早啊!”

陆福葆急忙循声看去,但见花圃间站着一个身穿蓝花长袍,貌相清瘦老者,正是提督衙门的文案夫子孔师爷,当下慌忙抱拳道:“孔师爷早。”一面朝祝文辉道:“贤侄快!来见过这里的文案夫子孔希仁孔师爷。”一面又朝孔师爷陪笑道:“这是兄弟师侄祝文辉。”

祝文辉抱抱拳道:“在下见过孔师爷。”

“不敢,不敢。”孔希仁连连还礼,转脸朝陆福葆问道:“令师侄姓祝,那是……”

陆福葆道:“他是我大师兄的儿子,这次是奉大师兄之命,协助兄弟办案来的。”

“久仰,久仰。”孔希仁连连点头道:“令师兄金眼神鹰祝老镖头,兄弟闻名已久,祝少镖头英姿焕发,正是青年隽才,足见家各渊源,雏凤声清,真是幸会之至!”

祝文辉忙道:“孔师爷夸奖,在下愧不敢当。”

孔希仁看了祝文辉一眼,朝陆福葆问道:“陆老总是晋见督帅来的?”

陆福葆含笑道:“不是,兄弟回京,今天已经第三天,还没见过家小,趁这时候较空,抽个时间来看看她们。”

孔希仁道:“陆老总真是公而忘私,请,请,两位那就请便。”

陆福葆拱拱手,领着祝文辉穿行长廊,出了西首腰门,是一条长巷,行出长巷,就见一个小院落,掩着两扇黑漆院门。

陆福葆走上几步,伸手轻轻扣了几下。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娇脆的声音问道:“谁呀?”

陆福葆胜上绽出了笑容,说道:“瑶儿,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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