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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但听继蓬然大震之后,同时也响起了两声沉哼,人影俱分,两人各自后退了三步。

这一招硬拼,两人都竭尽所能,使出十二成功力,因此在全力一击之后,都感到真气不继,血气翻腾。

齐天大圣侯衍伤在右膝,本已站立不稳,这一被震后退,但觉膝盖剧痛如碎,光是一条左足,自然无法支持,身躯摇晃,一跤跌坐下去。同时他左臂剑伤渗出来的鲜血,已把整只衣袖染成了紫红,看去伤势不轻。

赛弥勒甄兆五硬接了对方一记“翻天掌”,须知“翻天掌”以震力著称,即使同样功力的人,也无法承受得下来。

赛弥勒宝塔般的身躯,在后退了三步之后,也脚步踉跄,摇摇晃晃,有些站立不稳。尤其右肩被齐天大圣“猴形爪”抓伤之处,肩骨疼痛如裂,手中长剑,再也掌握不住,“呛”

的一声,跌坠地上,也无暇去拾,凝立当场,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天狗佟吉星当先疾跃入场,他手下四个堂主紧随他身后,掠入场中。这边筱如意率同五花、四燕,也疾快的飞掠过来。

佟吉星长剑一指,冷然道:“筱如意,你是否还想和佟某较量较量么?”

他这话自然是说筱如意是他手下败将,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筱如意冷冷一笑道:“筱姨娘急着赶来,为的就是把你外勤堂全班人马,都留下来……”

话声出口,右手一抬,突然朝佟言星屈指弹来!

她这一弹,立时有一蓬灰色烟雾,随指飞散开来。

天狗佟吉星识得厉害,赶紧屏住呼吸,身向后跃。

冷面煞常道全铁拂一辉,闪身而出,冷森的道:“堂主且退,这婆娘让在下来对付她。”

筱如意已从肩上撤下双剑,大声道:“对付残缺门的人,用不着什么顾忌!你们只管出手,给我拿人。”

四燕听了她的吩咐,果然一齐撤下双剑,挺身而出,双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九爪狼柴进本已站在数丈开外,此时突然大声说道:“大家住手,听兄弟一言。”

筱如意冷然道:“柴掌柜干脆也出手算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九爪狼柴进不以为意,笑了笑道:“兄弟觉得贵门甄总监,和敝门侯长老,都伤得不轻,双方都需救护伤患,今晚之事,应该到此结束,不宜再开争端了。”

筱如意冷哼一声道:“说的倒是稀松,你们就这样想走了么?”

其实她心头清楚,若凭武功,自己这边人数虽多,只怕也不是天狗佟吉星和他手下四大香主的敌手,何况还有一个九爪狼柴进在场,自己实在毫无胜算,因此她口中尽管说的很硬,但却并未抢先动手。

九爪狼柴进低喝一声:“佟堂主,咱们走。”

佟吉星不敢违拗,朝他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当下由铁算盘刁林,地鼠胡光祖扶着齐天大圣,一齐越墙而去。

赛弥勒甄兆五双目倏睁,嘴皮微动,朝筱如意低低的说了两句。

花字门的人,立即迅快的退入屋去,庄院中的灯火,也随着突然熄去。

偌大一座庄院,方才还是灯火辉煌,到处通明,刹那间,变得一片黝黑。

夜色之中,就好像一只庞然巨兽,蹲在山麓之下。

杨少华独自一人坐在“包厢”里,眼看曲终人散,双方的人均已离去,依然不见卖花婆的影子,心中更觉焦灼。

听花字门的口气,秦少堡主失踪,而且在室外伺侯的人,也都被点了穴道,由此可见人已被卖花婆救出来了。

那么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呢?卖花婆既已得手,自己要不要还在这里等她呢?

杨少华心中沉思着,不觉缓缓站起身来!

就在这一瞬间,他心灵上突然有所警觉,霍地转过身去。

目光一瞥,他已看清自己身后三丈左右,俏生生站着两个手持双剑的劲装少女!

再一抬头,突崖上,也有一个人,那就是头上插珠花,脸上涂着一层厚厚脂耕,腰如水桶的矮胖妇人。她们正是筱如意和四燕中的金燕、紫燕两位姑娘。

杨少华存身之处,虽在突崖侧面阴暗之处,但依然瞒不过赛弥勒甄兆五的眼睛。

他把杨少华当做残缺门的人,天狗佟吉星率众退走,留下他隐身暗处,自然是为了觑探庄中虚实。

因此才指示筱如意,在庄中灯火骤熄之际,率同紫燕、金燕,由庄中悄然闪出,务必把此人生擒。

却说杨少华正在打量之际,只见左首一个劲装少女(紫燕)右手玉腕一抬,剑尖指着杨少华,娇声喝道:“喂,你是束手跟咱们下去,听候发落,还是要咱们姐妹动手?”

她虽在喝风但眼角眉梢,轻轻一溜,发现他竟是一个文质彬彬年甫弱冠的美少年,芳心不觉怦然一跳,双颊不禁有些绯红起来……”

杨少华拱拱手道:“在下并非残缺门的人。”

金燕嘟嘟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残缺门的人,你半夜潜入咱们庄中,还不束手就缚?”

杨少华道:“在下并未潜人贵庄。”

金燕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粉脸一红,道:“你躲在这里,就是觑探本门虚实,还想抵赖不成?”

杨少华剑眉微轩道:“姑娘这是强词夺理,在下就没有话说了。”

金燕道:“你本来就不用多说,随我们下去就好了。”

杨少华道:“那可由不得你!”

筱如意唰的一声,从悬崖上飞身下来,笑道:“还和他多说干甚?此人可能和秦少堡主失踪有关,你们把他拿下了,总监还要亲自问话呢!”

紫燕答应一声,娇躯一晃,倏然朝杨少华欺来,口中叱道:“倒下!”

纤手扬处,一蓬紫烟,迎面撒来。

杨少华脸色一变,衣袖一挥,拂出一股暗劲,身形从旁闪出,口中喝道:“在下不想和你们动手,失陪了。”正待转身。

筱如意手下四燕,个个精擅迷香,杨少华身形方动,金燕就是一蓬黄烟,朝他身前打来。

这一蓬黄烟,正当杨少华避开紫燕撒来的一蓬紫烟,身形向右闪出之时,自然毫无准备!

但金燕、紫燕虽然打出两蓬迷魂药物,只是她们敢情站立的风向不对,(施展迷魂香,应该站在上风头)两蓬迷香,先后化作一缕轻烟,倏然飘逝,杨少华居然一丝也没有闻到。

筱如意脸色一沉,瞥了紫燕、金燕两人一眼,轻哼道:“你们两个丫头,今晚怎么啦?”

这话没错,一个精擅使追魂药粉的人,在没有动手之前,第一件事,就是先要抢占上风头,才能出其不意,使展迷香,这一点,紫燕、金燕姐妹自然都懂,但她们把迷香,都撒了空。

筱如意话声一落,人已迅快退到杨少华右侧,冷然笑道:“看来还要姨娘亲自出手呢!”

右手一探,疾快的朝杨少华肩头抓来。

她这一下本来还在埋怨紫燕、金燕两人,事先既来招呼,突然出手,以她的一身武功,就算是当代武林高手,也是极难闪避得开。

哪知她手指还未沾到对方的衣服,杨少华倏然像一陈清风似飘了开去。

筱如意大吃一惊,瞠目望着他,心想:“他这是什么身法,竟有这般精妙?”

但她没待杨少华站稳,双肩微晃,跟着飞扑过来,口中冷笑道:“你能躲得开几招?”

声到人到,举掌疾击。

杨少华剑眉陡竖,眼中射出森冷的光芒,说道:“在下已经一再容让,你们真还当在下是怕事的人么?”

肩头微沉,左掌欲发未落,右手骈指如载,朝筱如意劈来的掌心点去。

这一指虽无凌厉指风,但恰好是克制她掌势的绝妙手法,一时骇得筱如意赶紧斜退数步。

筱如意在花字门中,除了总监,副总监,就数她花监了,地位不低,自然还不服气,身形倏进,再度出手,掌势齐发,连环击出。

掌是“穿花掌”,指是“拂穴手”,似抓似指,如剪如拂,一时之间,但见掌影流转,指影缤纷,攻势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杨少华朗笑一声道:“在下那就得罪了。”

脚下后退半步,双手齐发,连续劈出两记掌风。他出手,并不强猛,但掌心似乎含蕴着一股无形潜力,硬把筷如意抢攻过来的一片掌指,摒拒门外。

筱如意倏地一个旋转,她这一旋之势,消卸了杨少华逼来的暗劲,双肩全然不动,底下忽然飞出一脚,快逾掣电,脚尖踢出的力道,几乎比她掌力还要劲急凌厉。她这一记“裙里飞花腿”,发得无影无踪,腿法奇奥,五寸金莲,暗藏锐利铜钩,别说被她踢中要害,就是一踢不中,脚尖一转,化踢为勾,仍可勾中你,不死则伤的重穴要害,端的厉害无比。

但这种踢法,除了花字门的人,良家妇女,是断断不敢使出来的,因为它所取部位,是腹下数处死穴,它的狠毒也在于此。

杨少华初入江湖,对敌经验总究不足,等到发觉腹下被袭,再待闪避,已是不及。

但他武功究是不凡,在百忙之中,猛吸一口真气,上身不动,脚下却随着离地而起,飘后了半尺,同时上面双手齐发,左手箕张,五指指尖直向对方面门抓去,右手突出,擒拿筱如意肩穴。

这一下,最使筱如意感到惊讶的,是杨少华如何移退了半步,避开自己笼罩在他腹下数处死穴的一脚?而且这一脚的变化,不止小腹正面几处死穴,除了后退,可说实无闪避之途。

尤其这一招,双方发出不同的招术,一下反客为主,由被袭变成反击,招式之精妙,更使她感到无比惊凛,她急忙借着一踢之势,立即错闪数尺,但在她闪出之时,双手十指连弹,从她指尖,弹出十缕黄烟!

黄烟,自然是迷香,只要闻上一点,包管你会天旋地转,浑然忘我!

筱如意可以说是使迷香的老手了,出手自然有十成把握。何况她双手齐发,黄烟所及,足足笼罩了六尺方圆,但这会筷如意也像站在下风头施展的迷香!

双手十缕黄烟,分为两大蓬撤出去的,但黄烟还没洒开,就袅然从杨少华身侧,飞快的随风飘逝!

这下,直看得筱如意变了脸色,她自从出道以来,从未失过手,这还是第二次!因为她自己知道,她不会站在下风头施展迷香的,那么自己弹出去的这两把迷香,无故飘逝,自然另有蹊跷了。

只是她想不出这蹊跷在哪里?

杨少华看她弹出黄烟,身形急急向斜闪开,目闪寒光,沉喝道:“好个妖妇,你敢使用迷药!”

挥手一掌,直向筱如意劈了过去。他这一掌含愤出手,使了八成力道,一股强劲的掌风,挟着呼啸,朝筱如意身前撞到。

筱如意真想不到一个弱冠少年,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心头不禁大为惊凛,一时无暇多想,双掌疾翻,迎着推出。两股掌力乍然一接,发出“蓬”的一声,筱如意立时被他极强掌力震退了四五步之远。

紫燕、金燕不待吩咐,口中娇叱一声,双双抢出,一左一右挥剑就刺,四支长剑有如两把利剪,交叉攻到。

杨少华斜迟半步,右手骈指如戟,朝前划出这一下,指风嘎然,一股强劲的潜力,在他身前划起一道无形的壁垒,把四柄交错攻来的剑势,挡得一挡,冷然道:“在下不想和你们纠缠,失陪了。”

话声一落,正待转身!

筱如意已从肩头撤下双股剑,双手一分,握剑在手,晃肩就欺到杨少华身前,冷笑道:“你想走只怕没这般容易。”

就在此时,但见一道人影从院墙头飞起,口中叫道:“筱姨娘,快请住手!”

随着那声娇喊,接连三个起落,人已掠到筷如意身侧,那是八花中的玉莲。

杨少华本待纵起的人,也不觉停了下来。

筱如意问道:“玉莲,你赶来有什么事吗?”

玉莲高耸的胸脯微见起伏,她一双清澈的秋波,看了杨少华一眼,才躬躬身道:“总监交代,让他去吧!”

杨少华冷冷一哂,略一长身,便如凭虚御风,凌空而起,一条人影矫若游龙,冲霄直上,朝山顶射去。

他这一式飞行绝迹的身法,正是轻功中最上乘的“六龙驭身法”,武林中失传已久。

筱如意自然识不得它的名称,但目睹杨少华凌空而起,去势如划空流星,也不禁目瞪口呆!

就在杨少华腾空拔起之际,耳中忽然听到一丝极细的声音说道:“杨少爷,老婆子就在山顶等你。”

声音入耳,一听就知道是卖花婆的声音,当下身形一转,腾空飞掠的人,飘然朝山顶上飞落。

举目看去,果见卖花婆背靠着一块大石而坐,在她身边不远,躺卧了一个蓝衫少年,双目紧闭,昏迷不醒,敢情就是秦家堡的少堡主了。

这就迎着走去,拱拱手道:“老婆婆怎么这时候才来,在下还当你已经走了呢!”

卖花婆阴笑道:“他们大伙都在院子里,老婆子如何出得来?要不是你让他们发现,老婆子还出不来呢!”

杨少华道:“这位秦少堡主可是中了什么暗算么?”

卖花婆道:“他中的是‘花粉迷香’,那是一种慢性迷药,老婆子已经喂了他解药,大概要一盏热茶时光,才能醒来,老婆子把他交给你了。”

杨少华问道:“老婆婆呢……”

卖花婆已经站起身来,笑道:“老婆子另外还有事去,这里离他们庄子虽近,但赛弥勒伤的不轻,其余的人,你足可应付,他们也未必会找来,你只管放心,老婆子走了。”

说完,转身就往后山走去。

但她走了十几步,忽然停住,回头道:“老婆子差点忘了,等他醒来,你告诉他一声,他老子就住在西牌楼来顺客栈。”话声一落,飞快的朝山下跑去。

卖花婆走后,过了不多一会,秦少卿果然霍地睁开眼来,用手揉揉眼睛,目光转动,发现自己躺在小山顶上,口中不觉“咦”了一声,立即翻身坐起,杨少华迎着走了过去,含笑道:“秦少堡主醒了么?”

秦少卿一跃而起,打量着杨少华,抱拳道:“这位兄台,可是杨相公么?”

杨少华一怔,忙道:“在下正是杨少华。”

秦少卿道:“果然会是杨相公……”这句话,他好像是对自己说的,接着又沉吟道:“这就奇了!”

杨少华不知他说什么,正待询问。

秦少卿已经问道:“在下是杨相公从花字门救出来的吗?”

杨少华道:“不敢,在下随卖花婆同来,但把秦少堡主救出来的,实是卖花婆,并非在下。”

“卖花婆!”秦少卿一脸俱是惊诧之色,睁大双目,说道:“果然是卖花婆,这真是奇怪之事!”

杨少华听他连连称“奇”,心头不禁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秦少堡主有何奇事?”

秦少卿道:“在下方才依稀做了个梦,梦见一个花白头发的黑衣老婆婆,她告诉在下,身陷花字门,有一位姓杨的相公,前来相救。还说,你们一定可以做一个好朋友,在下问她是什么人?她说,她叫卖花婆。”

说到这里,心中想起卖花婆还说过一句话:“今晚他(杨少华)救了你,但他父仇未报,异日还要你助他一臂之力。”但这话他却没有说出来。

杨少华笑了笑道:“那不是梦境,是真实之事,秦少堡主中了花字门的‘花粉迷香’,才把它当作了梦境。”

秦少卿摇摇头道:“不,在下虽被迷住,但心头一直十分清楚,刚才那个梦,是在下醒来前做的,在下就坐在这山顶上,梦见的黑衣婆婆,就站在下面前和在下说话,这明明就是梦境,而且历历如绘,在下醒来,不是打量着四周么?就是不见了黑衣老婆婆,多了一个兄台,其余都和梦境一般无二,那不是梦境还是什么?”

杨少华听得也暗暗称奇,说道:“这位卖花婆婆,确是风尘异人,哦……”

忽然“哦”了一声,续道:“卖花婆婆临行之际,还要在下告诉秦少堡主一声,令尊下榻西牌楼来顺客栈。”

秦少卿惊愣的道:“家父也赶来了?”

杨少华道:“令尊方才还和花字门的赛弥勒动了手。”

秦少卿紧张的道:“可是家父落败了么?”

不是万里飞虹落败,他应该早被自己父亲救出去了,何用卖花婆来救?

杨少华道:“没有。”

接着就把今晚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秦少卿朝杨少华拱拱手道:“杨相公仗义相救,大德不敢言报,只不知杨相公落脚何处?

容在下明天专诚趋竭致谢。”

他知道父亲落脚之处,自然急于赶去相见。

杨少华道:“少堡主好说,咱们一见如故,致谢两字,愧不敢当,而且在下寄居父执家中,不好劳动少堡主枉驾,这样吧,明午咱们在高升楼一叙,不知秦少堡主意下如何?”

秦少卿喜道:“如此甚好,在下急于去见家父,杨相公恕在下失陪了。”

杨少华道:“这是人情之常,少堡主只管请便。”

秦少卿朝他抱拳一礼,立即纵身掠起,朝山下投去。

杨少华也随着长身而起,往山下而去。

就在两人离去不久,小山顶上,忽然又出现了一条人影。

这人白脸无须,身上穿一件青罗纱长纱,模样有些统绔子弟,但身手却相当轻灵!

他,正是保定徐三公子!

徐三公子,其实并无其人,只不过是祝文辉临时捏造的一个名字。

祝文辉以徐三公子之名,去过两次三元胡同“迎春阁”。

当然,“迎春阁”前后两个老鸨,小翠花和筱如意,也都知道徐三公子就是祝文辉,但祝文辉今旬还是以徐三公子的身份,前来探庄。

这所庄院,虽是花字门的秘密落脚之处,但江湖上人,耳目都灵通的很。

残缺门的人大把出动,和晋南大快万里飞虹秦魁元一到京城,当天晚上就赶了去。

这些,自然都瞒不过祝文辉带来的江湖经验老练的趟子手的耳目。

因此,祝文辉很快就知道了花字门落脚在近郊一座庄院之中。

仵作商锦堂被人在旱烟中下了毒,而下毒的是一个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

对这件命案来说,花字门当然嫌疑最大了!

因为花字门中,多的是如花似玉的姑娘。

他从仟作商锦堂中毒而死,很自然的联想到二叔陆福葆的被人毒死,他既然知道了花字门在近郊的这座大庄院,那就非来踩踩盘子不可。任何一个夜行人,到了小山顶上,谁都会循着山顶下来,飞落那座突崖之上。

那是因为这里是眺望这座庄院最好的地方。祝文辉要察看地势,自然不会例外。

他飞落突崖,凝足目力,仔细看了一阵,只觉偌大一座庄院,除了几处还有微弱的灯火,大部分房屋,全已一片漆黑。

这在夜行人的眼中,是非常正常的情形。因为全座庄院,如果一点灯火也没有,那可能是对方早已有了戒备,而且是以逸待劳,以暗待明,最不易对付。

如果全庄一片灯火,到处通明,那也是表示已有充分准备,要和来人明仗交战。

只有这样少数房屋,透着微弱的灯火,而且大多数房屋一片漆黑,表示庄中大多数人已经人睡,只有少数几人,没有熄灯,或是睡熟了,忘了熄灯。

这当然是最正常的情形了。

祝文辉艺高胆大,双脚轻轻一点,双手一划,从突崖飞身而下,轻轻落到后院围墙之外。

他已在突崖上看清了庄院中大概的情形,身形一侧,接连几个起落,绕到右首墙外,再更换真气,就飞上围墙。

凝目望去,只见围墙下面,是一条夹道,两边种着花木,中间一条白石铺成的小径,一直通向前院。

祝文辉不加思索,身形一伏,飘落实地,一眼看到左首花影之间,有排花格子窗,其中两扇花窗上,还隐隐透出灯光,正待过去瞧瞧!

突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祝文辉反应何等灵敏,他夜入花字门,自然早就凝神留意,耳目并用,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此时声音入耳,人已轻轻一闪,隐人了花丛。

过没多久,只见从后进一个囚洞门中,走出两个一身,天蓝劲装,怀抱大刀的汉子,一前一后,行了过来。

这两人一声不作,在黑暗之中不住转动着头,朝左右花丛中打量,好像正在搜索有没有人潜入庄中。

祝文辉隐身暗处,眼看这两人身手虽然还算矫健,但只要看他们目光,不像练过夜行眼的人,自然不虑他们发现。但却由此可见花字门的人,戒备极严,自己倒是大意不得。

直待两人渐渐去远,出了前院的圆洞门,才缓缓站起身子,穿行白石小径,悄悄拨开花丛,蹑手蹑脚的钻了过去,贴近窗下。

花格子窗糊着白纸,透出来的灯光,自然是极为微弱!

祝文辉侧耳听了一会,不见屋中动静,这就用手指沾了一些口水,轻轻朝窗中一点。

窗纸经口水湿润,立被戳了一个小孔,祝文辉屏住呼吸,凑着眼睛往里瞧去。

但见屋中地方不大,除了一张木床,只有一桌一椅!

桌上放着一盏油灯,一柄双股剑,和一只白瓷茶盏。

因为灯蕊结着两个如意般的灯花,灯光就显得并不太亮。

床沿上侧身坐着一个妙龄少女,依然穿了一身劲装,晚妆未卸,一手支颔,痴痴的看着灯花出神!

灯花,当然没有什么好看的,敢情她是在想着心事!

这是姑娘家住的房间。

祝文辉不是登徒子,暗暗皱了下眉,正待悄悄退下!

但他这一眼,发觉这侧身支颔的少女,虽然看到的只是侧面,但那张清丽娇稚的脸庞,弯月般的黛眉,秋水般的秀目,竟然十分熟悉!

那不是飞燕,还有谁来?

她痴痴地凝视着灯花,轻咬下唇,一半儿愁,一半儿喜的出神模样,满怀心事。

祝文辉看到飞燕,心头不由“咚”的一跳,他不想惊动她,偏偏脚下踩到了一丛青草。

脚下踩到青草,本来声音极为轻微,但屋中飞燕姑娘正对灯花出神,静得没有一丝声音,窗外轻微的声息,使她似有所觉,蓦地回过头来。

这时祝文辉已迅快退下,可是窗纸上湿了一个小孔,岂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飞燕姑娘脸色微微一变,一口吹熄灯火,伸手抓起双股剑,迅快的闪身出房,身法利落,不带一点声息。

祝文辉堪堪退出花丛,突听身后微风飒然,心头暗暗一惊,赶忙双肩一侧,让开数尺,倏地转过身去。

四目相投,飞燕只觉心头猛然一紧,花容失色,惊颤的道:“是……你……”

祝文辉脸上一热,歉然道:“在下惊扰了姑娘。”

飞燕目含幽怨,低低的道:“惊扰了我还好,要是惊扰了别人,那还了得?”

她一双脉脉含情的目光,只是瞧着祝文辉,说到这里,没待他开口,急着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来的?”

祝文辉道:“这里是花字门的秘密巢穴,在下知道了,自然得来瞧瞧。”

飞燕嘟嘟嘴道:“这里又不是三元胡同,有什么好瞧的?你还是快些走吧!”

祝文辉道:“在下是……”

飞燕张目四顾,举起一根玉管似的纤指,压着嘴唇,“嘘”了一声,低声道:“快别说了,今晚咱们这里,刚出过事,连总监、副总监都负了伤,四面戒备极严,你不可再停留,快些走吧,有什么话明晚再说,我会去找你的!”

祝文辉看她神色紧张,一脸俱是焦急之容,心知好所说的不假,这就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姑娘请回,在下告辞了。”

飞燕深情凝注,低低的道:“我送你出去。”

祝文辉道:“不用了,在下一个人,行动较为方便,姑娘请回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话声甫落,只听一声低沉的冷哼,传了过来,接着说道:“只怕你走不成了。”

随着话声,从后院一道圆洞门外,缓步走出一个身穿黄衫,年约四旬,白脸无须的中年人。

祝文辉抬目看去,只见来人面目冷峻,隐隐间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飞燕一颗心直往下沉,站在那里,已经面无人色!

在这同时,花影间人影闪动,筱如意铁青脸色,率同紫燕、金燕、新燕倏然现身,口中冷笑一声道:“好哇,小丫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吃里扒外,私通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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