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坠,实在只有半方,再也摸不到什么了。
但劲装青年双眸之中,却隐隐射出异样光彩,脸上也同样流露出淫邪之色,得意的狞笑道:“小爷跟你跑了几千里冤枉路,这么一来,还算值得!嘿嘿,让小爷先瞧瞧你到底是谁?”
他目光盯在她脸上,仔细打量了一阵,嘿嘿笑道:“原来是戴着人皮面罩!”
伸手轻轻一揭,果然从蓝衫书生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制作精巧,画得十分工细!
他只瞧了一眼,便自丢开!
不,他从她脸上揭下人皮面罩,顿觉目光一直!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妞儿,白里透红的鹅蛋脸,黛眉、凤目,阖着长长的睫毛,红菱似的嘴唇,微向上翘,兰息轻匀,似笑非笑!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何况在灯光之下看来,自然更显得娇艳欲滴!
此情此景,只怕是男人,谁都会怦然心动!
逾东墙而接处于,孟老夫子尝且作此大胆之言!
劲装青年双目几乎冒出火来,一张俊脸,红如卖血,丢下人皮面罩,立即动手去解她的衣带……
灯蕊摇曳着半明不灭的光焰,那个蓝衫书生——乔装赵南珩的少女,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强暴,昏迷中感到破坏的痛楚,悠悠醒转。
双目乍睁,她发现自己赤身露体被人紧紧搂着!
这人,正是自己假冒他的赵南珩!
她心头明白,这是怎么一会事,但此刻已经迟了,甚至连挣扎和抗拒的机会都已失去,一时但觉羞愧交迸,急痛攻心,重又昏了过去。
劲装青年脸上流露出满足的好关,他兽欲已达,穿好衣服,跨下木榻,突然笑容一敛,双自杀机隐射,右手骄起中含两指,正待朝她心窝落去,但他敢情天良米泯,微一犹豫,他指为掌,怜香惜玉地在她面颊上轻轻抚摸了一把,然后落指如风,一连点了她三处大穴,才行离去。
这是已是初更时分,悦来老店许多旅客,早已熄灯就寝,只有少数饮酒作乐去的人,还没回转。
账柜前面,坐着三两个店伙,在那里天南地北的闲扯!
蓦地,从大门口跨进一个青衣少年。
这人生得唇红齿白,气宇不凡,但俊脸上却做见汗水,他伸手抹抹额角,目光一转,喊道:“伙计,给我一间清静房间。”
“啊!”三个店伙,同时站起身来。
其中一个眯着眼睛,巴结的迎上前去,笑道:“相公几时出去的,小的怎没看见?你是喝酒会的?”
青衣少年皱皱眉道:“我要一间清静房间,你听到了没有?”
那店伙耸耸房,馅笑道:“相公,你……老喝醉了,你老房间就在上房右厢,让小的扶你进去。”
青衣少年微微一怔,目光转动了一下,憬然若有所悟,瞪着他道:“谁说我醉了。”
店伙喀的一笑出声来,道:“是,是,你老设醉,还是……让小的扶你进去吧?”
青衣少年哼道:“不用了!”
他依然伸手抹抹额角,大踏步朝里走去。
耳中听到伙计们低声笑道:“他还说没醉,连自己的房间都忘了。”
另一个道:“天下喝醉酒的人,有谁肯承认自己醉了的?”
青衣少年只作不闻,心中默默说道:“上房右厢!”
穿过中院,目光迅速向四周掠过,双脚一点,身形平地而起,一下扑上墙头,隐入暗处。
纵目瞧去,上房一排五间,只有右厢,还点着灯火,微弱灯光从窗口透出,其余几间,好像空着,没有人住。
青衣少年等了半晌,依然不见房中动静,略一踌躇,正待长身掠过。
忽听房中传出一阵低声啜泣!
生似那人受了什么委屈,抽抽噎吨的哭得甚是伤心,但却又怕人听到,掩着嘴巴,不令出声,哭声极轻。
青衣少年剑眉微微一皱,暗想:“怎会是个女的?方才店伙明明说的上房右厢,难不成是自己判断错误了?那决不会错,店伙明明把自己当作此人!”
那女子在啜泣之中,夹杂着低声咒骂:“赵南珩,你这禽兽不如的恶魔,姑……
娘……”
青衣少年心头不期一震,暗自讶道:“这会是谁?”
心念才动,人已疾如飘风,悄无声息落到窗前,找了一处窗隙,朝里望去!
床沿上坐着一个云鬓散乱的少女,正在掩面泣饮,瞧不清面貌,但身上却穿了一袭男人打扮的蓝色长衫,脚登薄底粉靴,除了她披散的一头秀发,和嘤嘤低泣的女儿态,几乎把她看作男人。
青衣少年心中又是一动,这情形,已极明显,敢请她易钗而弃,扮成书生模样,前来投店,而且面貌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店伙才会认错了人。
只不知她为什么哭得如此伤心……哦,她方才不是骂着赵南珩……
那男装少女突然停止哭泣,抬起头来,只见她双目红肿,苍白的脸上,泪痕纵横,宛如黎花带雨,凄楚欲绝!
青衣少年看清对方面貌,心头不禁又是一怔,这是一张陌生脸庞,自己和她根本素昧平生……
男装少女悲苦的脸上忽然现出刚毅之色,伸手从腰内掏出一只小小玉盒,倾出一小粒红色药丸,咬牙切齿的道:“赵南珩,我不能食尔肉,做了鬼也要找你算账!”
说到这里,忽然流泪满面,仰首道:“师傅啊,你老人家教养之恩,弟子此生无法报答了……”
左手一抬,把粒红色药丸往口中送去!
窗外青衣少年听出她口气不对,左掌心那一小粒红色药丸,分明是毒药无疑,心中一急,低喝一声:“姑娘使不得!”
右手疾振,隔着窗榻点出一指,人也同时破窗而入。
这一动作,当真快如闪电,男装少女左腕果然被他隔窗一点,点中脉穴,但还是迟了一步。
那粒红色药丸,在她抬手之际,业已丢入口中,等青衣少年破窗飞入,她已把丸药吞下!
男装少女骤睹来人,身躯霍地站起,倒竖柳眉,狞厉喝道:“赵南珩,你这万恶淫贼,原来还没走!”
不错,这青衣少年正是从终南山一路攒程,赶赴北雁荡去的赵南珩。
他一再听男装少女辱骂自己,已感奇怪,此时再听她说什么“你还没走”,心头更觉其中必有蹊跷,这就拱拱手道:“在下正是赵南珩,姑娘纵有委屈,何苦这萌短见,不知姑娘刚才吃了什么药丸……
男装少女没听他说完,戟指喜怒骂道:“万恶连贼,禽兽不如的东西,谁要你来假撇清,姑娘恨不得食法之肉,寝汝之皮,挫骨扬灰,让万人践踏……”
她想骂上几句一切恶毒的话泄愤,但说到这里,已经再也接不下去。换了口气,恨恨的道:“也难消我心头之恨,姑娘和你拚了!”
话声出口,人已一头撞了过来。
赵南珩听她出口如此歹毒,脸色方自一变,对方业已向自己撞到。
在这一瞬之间,她发现这位姑娘竟然丝毫不会武功,心头更觉惊奇,急忙闪身让开,同时左手轻轻一抬,把她撞来的身躯,扶了一把,免得她倾跌。一面俊目含光,懔然说道:“在下自问和姑娘素昧平生,不知姑娘何以对在下怀恨如此之深?”
那男装少女虽经赵南珩扶了一把,还是站立不稳,朝前冲出一步,口中一阵喘息。
本来清丽娇俏的脸,似乎笼上了一层狩厉之色,摇摇晃晃的通前一步,冷笑道:“姓赵的,你淫恶滔天,还想抵赖不成?”
玉手杨处,一个耳光,猛向赵南珩脸上捆来,接着咬牙道:“姑娘已眼下断肠散,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饶过你这个万恶淫贼!”
赵南珩从她口中,业已听出一点眉目,好像有人假冒自己,欺负了这位姑娘,身形急忙后退半步,正容道:“姑娘纵然和在下有不解之仇,在下即使得罪了姑娘,也望姑娘先解去剧毒,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否则姑娘固然含屈而死,在下世代人受过,含冤莫白,不瞒姑娘说,在下从终南追踪一个假冒在下之人前来,姑娘遇上的,也许就是此人!”
男装少女先是一怔,接着又冷嘿道:“恶贼,你纵然舌翻莲花,姑娘也不会相信,不是你赵南珩,还有第三个赵南珩不成?”
“第三个赵南珩”,这话当真令人费解,赵南珩两道炯炯眼神,望着男装少女,不知她说的什么?
男装少女冷笑一声,回身走近床前,取过一张人皮面罩,一下绷到脸上,道:“你瞧我是谁吧?”
赵南珩目光一直,惊呼道:“姑娘是辛香主……”
“哼,姓赵的,你装得真像!不错,姑娘正是辛舒平!”
男装少女揭下面罩,随手一丢,续道:“告诉你,假冒你赵南珩上终南去的,就是姑娘,你一路追踪,要追的人,也就是姑娘。因此,这往返数千里,一路上只有两个赵南珩,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我,决不会还有第三个赵南珩的。说得再明白一点,今晚除了你赵南珩,自然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越南珩目光迅速一转,摇头道:“不对,不对,如此说来,在下追的,倒并不是姑娘,因为那人不仅盗走在下倚天剑,并具假冒在下,骗了赵老前辈的飞龙玉坠……”
辛舒平怒道:“不消说了,那都是我。”
赵南珩迟疑道:“姑娘房中并没在下的倚天剑。”
辛舒平切齿道:“你方才取走了,又来问谁?姑娘后悔在平利客栈,因瞧你身负重伤,不忍取你性命。一念仁慈,终于自食恶果,被你这万恶淫贼,毁我一生清白,废我一身武功。姓赵的,你这衣冠禽兽,亏你还是自称名门正派的峨嵋门下?还是五奇之首,中飞龙的……”
赵南珩听得汗流使背,惊骇失色,急急摇手道:“姑娘请住,这中间定有好人假冒,而且真的出了第三个赵南珩,在下赶到此地,不过盏茶光景之事,姑娘赶快设法先解断肠之毒,再找好人不迟。”
辛舒平望着赵南珩,似乎已有些相信,双目微闭,从眼角上,垂落了两行泪珠,摇摇头,黯然一叹,说道:“不成了,断肠散于不见牛,何况我身受奇辱,也无颜见人……”
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但她终于拭去泪痕,目注赵南珩,凄然道:“但我却想托你代办两件事儿,不知肯是不肯?”
赵南珩不加思索的道:“在下倚天剑和赵老前辈飞龙玉坠,都被奸人取走,天涯海角,在下也务必找到此人。就是姑娘不说,在下遇上了也决不轻易放过,姑娘是不是要我替你手刃奸恶,报仇雪恨?”
辛舒平摇摇头道:“你不放过他,是你的事,我只想请你代办两件小事。”
赵南珩慨然道:“姑娘只管清说,赵某能力所及,自当放劳。”
辛舒平颇为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才道:“第一件事,就是我死了之后,请你把我尸体在附近埋了!”
赵南珩点点头道:“此事在下自当代办,只是在下之意,姑娘虽然眼下断肠散,但未必没有解药,与其饮恨以没,不如亲手报仇,姑娘……”
辛舒平凄然落泪,从腰间撰出一方佩玉,抬头道:“我武功已废,生不如死,我第二件拜托之事,赵少侠行走江湖,倘若遇上找同门师姐妹,就请把这方玉佩转交,呈缴我师傅。
我知道峨嵋、罗髻,旧嫌未消,赵少侠如有米便,我也不敢勉强。”
赵南珩义形于色,一口应承道:“好!在下自当替姑娘办到。”
说完一手接过玉佩,揣入怀中。
辛舒平听他一口答应,便自裣衽称谢,然后说道:“赵少侠义薄云天,辛舒平深感大恩,少侠暂请退出,子夜过后,就请少侠替我择地埋葬。辛舒平无以为赠,店中尚有良驹一匹,差可代步,少侠幸勿推辞。”
赵南珩眼看一个如花如玉的少女,转眼就要香消玉殒,心头不禁侧然;但自己既无解毒良药,辛舒平又死志极坚,一时只好退出房去。
辛舒平刚才的一阵呜咽嚼泣,不仅引来了赵南珩,黑暗之中另有一双炯炯眼睛,把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两人没有察觉而已。
此刻赵南珩怀着沉重的心情刚一退出。
房中微风过处,一条人影快得令人连瞧都难以瞧清,业已落到辛舒平的面前。大袖一展,拂了她穴道,一把扶起娇躯,如风而去。
赵南珩琼出客店,想起那个假扮自己的奸徒,做出天人共怒的无耻勾当,心头愈觉愤怒。算来辛舒平遭他强暴,和自己投店,最多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说不定这贼人们在城中落脚,自己何不趁这段时间,搜索一番。
主意打定,立刻纵身掠起,一路朝外追去。
这时差不多已是二更天气,城中大半人家,都已入睡,赵南珩施展绝顶轻功,绕城半圈,哪有奸贼的踪迹?
看看已近子夜,想到辛舒平此时“断肠散”毒性已发,宛转蛾眉仰药死,花钿委地无人收,心头顿感负愧难安。
辛舒平虽然不是自己害死的,但却是被假冒自己的好陈夺去贞操,仰药而死,在没有找到这个好贼之前,自己身上,永远背着一桩冤案,无法洗刷。
他越想越觉不安,返身朝客店奔去,到了上房,只见窗户洞开,房中灯焰摇曳,哪里还有辛舒平的影子?
赵南珩不加思索,从窗口掠入,目光向四周一扫,暗道:“她方才口气,清白已拈,仰药自绝,死志甚坚,才嘱咐自己过了子夜,替她前来掩埋尸骨,由此看来,她决不会无故离去,何况她一身武功,也被奸贼废去,……”
“啊!”赵南珩身子喜然一震,莫非在自己离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成?
心念电旋,哪还犹豫,立即穿窗上屋,这会心中急怒交加,连纵带跃,只是漫无目的盲目追逐,足足奔了一个更次,仍然一无所获。
转回客栈,在房中仔细一瞧,辛舒平的衣物银子,并没有带走,足见她不是自己去的。
那么如果不是发生意外,被人劫去,便是她们罗髻门下或四方教的人,发觉辛舒平中毒,将她救走。
自己奉命赶赴北雁荡,原是为了追踪假冒自己之人,听赵老前辈的口气,飞龙玉坠另外半方,似乎在正觉庵主手里。
如果被他捷足先到,凭赵老前辈半方玉坠为证,再把另外半方骗走,“飞龙剑诀”落到奸徒手上,后果就不堪设想。
辛舒平说店中留有良驹一匹,差可代步之言,不知是否已被人骑走?
他折腾了一晚,索性在房中调息运功,等到天色黎明,拿起辛舒平留下的包裹,准备日后一并交付罗髻派的人,然后就开门出去。
店伙哪会知道房中客人,已经换了一个人?一眼瞧到赵南珩起来,立即送上脸水,巴结的道:“相公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不多睡一会?”
赵南珩洗了把脸,会过店账,跨出大门,果见店伙已奉了一匹浑身如雪的白马,在门前伺候,当下赏了他一锭银子,接过缰绳,纵身上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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