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片刻工夫,三位少林高僧,渐渐又落了下风,三条灰影,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动进入石龙婆拐势圈中。
他们生似走进了八阵图一般,不但再也联不上手,连脚步也凌乱了,左冲右突,再也无法脱身。
这情形直瞧得大行大师等三人,心弦大震。
拐影杖风之中,还夹杂着石龙婆的呷呷怪笑,道:“你们三个和尚,合起来也只有三十年前百愚上人的七成功力,如何是老婆子的对手?还不叫他们一起上?”
一苇子忽然修眉一皱,低声道:“大师可曾看出她自称石龙婆,出手路数,和三十年前找上咱们四大门派的那个姓石的,完全相同,莫非……”
大行大师愕然道:“道兄怀疑那姓石的就是此人?”
一苇子从肩头掣出长剑,点点头道:“贫道记忆所及,当年那姓石的就是精擅各派武功,明明是一招普通招术,在他手中施展出来,就威力大增,和今天的情形,完全一样,看来咱们说不得当真只好一起上了?”
大行大师还没答话。
只听益守干大笑一声道:“石龙婆,你就是不出声招呼,孟某也等得不耐烦了!”
话声甫落,身形一侧,倏然朝一片拐影中冲去。
使的是形意门“缩地成寸”,身形奇快,一下就欺近石龙婆身侧,烟管伸缩,白钢烟斗,幻起无数点银星,飞向对方袭去。
石龙婆厉笑道:“姓益的,多加你一个,只怕还不够老婆子打发呢!”
“叮”“叮”“叮”“叮”!
一阵急骤的金铁相击声中,孟守干突然倒跃而退。
他精擅打穴之术,敢情方才洒出的一串烟斗,每一下,都被石龙婆接住,对方拐势沉重,不得不倒跃回来!
哪知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石龙婆接着暴声喝道:“形意门的‘流星打穴’,也不过如此,你也接我一拐试试!”
圈住少林三位高僧的一片拐影中,突然“呼”的飞出一道拐影,随着孟守干倒跃而退的身形,直捣过来。
大行大师和一苇子瞧得大惊,右腕抬处,剑光飞旋,两柄长剑,交叉而起,同时朝拐上架去!
凌厉金风,划起盈耳啸声。这一招拼搏,大行大师和一苇子都使出了八成功力,又是一声金铁大震,半空中激射起一串火花。
石龙婆臂力再强,经这峨嵋、武当两大高手合力一架,拐势也不禁一滞!
孟守干身为形意门一派掌门,形意门以打穴之术,驰誉武林,凡是精擅打穴之人,都讲究避重就轻,乘隙蹈虚。
他刚才的一触即退,当然并非失手,石龙婆如影随形的捣出一拐,可说其决无比,哪知盘守干就趁她拐势,旱烟管轻轻搭上龙头拐,绿着拐身向上滑去,白铜烟斗,比闪电还快,朝石龙婆握拐右手虎口点到,口中笑道:“咱们有得一阵好打,一拐何足为奇?”
这是一着奇招,不架不接,居然会随拐滑进,石龙婆心头为之一凛。
她拐势出手,刚和大行大师、一苇子两柄长剑接实,再待撤招,已是不及,只好怒嘿一声,左手一掌迎着孟守干劈去!”
“好家伙,‘玄阴掌’!”
孟守干旱烟管在拐上一点,人已随着笑声,闪了开去。
这段话,说来较长,其实三方动作,全在同一时候。
石龙婆在这一瞬之间,不仅和大行大师、一苇子硬拼一招,同时挥掌逼退孟守干,而且十住大师等三人,依旧被她圈在拐影之中,丝毫不觉松懈!
大行大师心神一震,暗自惊道:“这老妖婆已有如此厉害,只怕罗髻夫人的武功,还在她之上。看来峨嵋派要想赢得她们“罗髻三剑”,实是大难之事……
大厅上这一场搏斗,当真是武林中罕见的场面,剑光杖影,有如风雷交击,波涛汹涌。
石龙婆一支龙头拐,独战三派一门六位武林高手,一片两丈来宽的拐影,挡在她身前,宛如一道用钢拐砌成的围墙。前面尽管劲风呼啸,但丝毫吹不到她身后席地而坐正在运功的木字真身上。
站着替木宇真护法的辛舒平及红衣女郎,也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搏斗,脸上也并没有丝毫惊诧之色,好像信得过石龙婆,决不会落败似的。
双方恶战,愈来愈见凌厉。
片刻工夫,差不多已有五六十个回合,石龙婆固然没有占到上风,大行大师等六位高手,也休想胜得过她一招半式。
孟守干忽然侧望了大行大师一眼,施展传音入密,道:“大师留神,这老妖婆似在存心诱敌!”
大行大师点点头,也似传音入密说道:“不错,她突然攻少守多,其技决不止此。”
孟守干大笑一声,喝道:“咱们合六人之力,还斗不过一个石龙婆,传出江湖,四派一门,也砸定了!”
这一声大喝,无异是一个暗号,他随着喝声,招法突变凌厉,右手旱烟管,发出骤雨,左手忽掌忽指,交相击出。
大行大师、一苇子两柄长剑,也同时骤然加紧,剑光飞旋,寒芒电掣,少林三僧,同样精神一振,奋起全力,挥杖抢攻。
石龙婆脸色一变,嘿然笑道:“你们倒有自知之明!”
她在六大高手凌厉剑杖逼近之际,佝楼的身子,陡然高出数寸,白发飞扬,口中一阵桀桀怪笑。右臂伸缩,拐势随着一变,用出奇奥招数。
但见拐影参差,刹那之间,化为八九十支龙头拐,叫人无法看出熟虚熟实,劈、打、挑、捣,极尽诡异。从四面八方,参差攻到的拐影,无一不是压力奇重。
六大高手全力发动的猛恶攻势,登时受到阻碍!不,谁都有被她迫的施展不开之感……
“砰”!大厅突然起了一阵震撼,四周业已关闭的石门,同时豁然开启!
“住手!”
有人冷冷的喝了一声,声音并不太响,但在风雷迸发的激斗之中,人人都听得十分清楚,人人都感到心弦一震,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
石龙婆拐势一缓,大行大师等六人也同时收住,回头瞧去。
只见厅前那座圆洞门中两扇朱门,业已大开,门口负手站着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文士!
这人年约四旬,面貌清瘦,两道冷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傲然问道:“谁是东华山庄的主人?”
大行大师和孟守干不识来的是谁?方自一怔。
一苇子立即低声说道:“是鼠狼湖山的商施主到了!”
石龙婆手持龙头拐,面带戾色,接口道:“就算是我老婆子,你一下打开东华山庄所有门户,谅来也不是无名之辈”。
要知商绥从没在江湖走动,是以石龙婆不识其人。
商绶冷笑道:“区区机关,在商绶眼里,视同无物。”
石龙婆听他报出名号,不由暗吃一惊,怎么今晚会有许多人找上东华山庄来的?一面呷呷怪笑道:“老婆子还当是谁?什么风把商少庄主也吹上东华山庄来了,当年商老庄主在日,老婆子到过宝山,少庄主还认得我石龙婆吗?”
她倚老卖老,把商绶当作后辈看待,但“石龙婆”这三个字,听到商绶耳中,也不期楞了一下。
他找上东华山庄,是因为听到江湖传说,此处是四方教的秘密巢窟,四方教偷学了东怪、南魔、西妖、北鬼的独门武功,才以四方二字作为教名,教下共有四座山头,也以东南西北作为名称,设立在龙门拗的东华山庄,学的就是自己的“血影掌”。
如今听说此间主人,居然会是西妖罗髻夫人的师妹石龙婆,自然也深感意外。
但商绶乃是生性倔傲的人,石龙婆倚老实老的口气,听得不大顺耳,略一抱拳,冷冷说道:“商某是找四方教来的,原来这里是罗髻派的分支所在,这倒是商某找错了地方。”
石龙婆问道:“商少庄主要找四方教,可有什么事吗?”
商绶是何等人物,目光一转,反问道:“听你婆婆的口气,倒似和四方教有关”
石龙婆点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商绶脸上飞过一丝青气,也点点头道:“这样就好,商某是查究江湖上有人连续假冒‘血影掌’伤人之事来的,商某调查所得,假冒‘血影掌’的人,就是四方教……”
“呷、呷、呷、呷!”
石龙婆没待他说完,突然一阵呷呷怪笑,打断商绶话题,说道:“四大门派找上东华山庄,说是四方教摇了他们掌门人,鬼手仙翁苏如晦方才也说四方教的人假冒他‘归元指’,如今商少庄主又说四方教假冒你们鼠狼湖山的‘血影掌’,你们究竟是听谁说的?”
商绶冷嘿道:“江湖上到处都是这般说法,难道是商某捏造的吗?”
石龙婆双腮鼓动,气愤的道:“有人假冒你们的‘血影掌’、‘归元指’,你们就找到东华山庄来,但今晚有人假冒咱们罗髻山的‘玄阴掌’,连丧东华山庄十几条人命,我老婆子又去找谁?”
商绶听得又是一怔,皱皱眉头,沉吟道:“有人假冒‘玄阴掌’……”
石龙婆阴笑一声,用手指指大行大师等人,道:“这是他们亲眼目睹之事,难道还是老婆子捏造的?”
商绶方才进来之时,只是要找东华山庄的主持人,是以对大行大师等六人,瞥过一眼,也没多加注意,此时经石龙婆一指,不由沙眼瞧去。
一苇子连忙稽首道:“商施主请了。”
商绶虽觉此人声音极熟,但一苇子不仅脸上涂有易咨药物,而且也改了装束,一时自然认不出来,闻言迟疑道:“尊驾是谁,恕商某眼拙。”
一苇子敞笑道:“贫道武当一苇子,因敝派等四位掌门人,半月前同时失踪,贫道等人为了便于查访,全都换成俗家装束,商施主自然认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忙替大行大师、孟守干、十庄大师等人引见。
商绶平日就瞧不起四大门派,说他们一代不如一代,只是些徒有虚名之徒,是以只淡淡的打过招呼,就抬目问道:“诸位方才见到那假冒‘玄阴掌’的,不知究是何等人?”
孟守干见他神色倔傲,立即别过头去,装了简旱烟,自顾自打着化石,不加理睬。
当然另一原因是为了石龙婆此举,是想自己等人,替她证明有人假冒“玄阴掌”,杀伤了她们东华山庄多人之事。
因为只要证明有人假冒西妖的“玄阴掌”,连丧东华山在多人,就可证明假冒东怪“血影掌”的也另有其人,四方教就可以脱却干系,是以只作不闻。
一苇子和商绶有过数面之雅,自然不能不说,这就把自己一行人抵达之前,发现有人以“玄阴掌”伤人之事,约略说了一遍。
商绶沉吟道:“如此说来,当真另有其人了。”
石龙婆得意笑道:“江湖传言,岂足征信,商少庄主这会总该相信了吧?”
话声刚落,只听右侧一道门中,哈哈一笑,同时奔出两条人影。
其中一个大声说道:“好哇!石龙婆,原来是你在暗中捣鬼,老道正要找这里的主儿!”
振腕一指,遥遥朝石龙婆当面点去!
石龙婆挥手拍出一掌,沉声喝道:“苏如晦,你这算什么?”
两股劲气,在空中乍接,发出波的一声轻响!
原来这两人正是鬼手仙翁苏如晦和钟进土钟皓。
鬼手仙翁怒笑道:“这算什么?你们东华山庄冤得我老道好苦,这一指,出出我一肚子鬼气罢了。”
说到这里,忽然瞧到商绶,连忙抢前两步,打了个稽首道:“商兄多年不见,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啊,啊,对了,商兄来意,敢情也和老道一样,老道是为了有人假冒‘归元指’。哈哈,江湖上大家都在说,这是四方教捣的鬼……”
他口沫横飞,一见面,就说个没完,根本不让别人有说话的机会。
商绶皱皱眉,还没开口,石龙婆已厉声道:“苏如晦,我大师姐主张成立四方教,原是为了联络武林同道感情,目前也只是交换意见,发起筹备之中。不想江湖朋友,居然企图从中破坏,造谣生事,你鬼手仙翁也算得一号人物,岂能轻信人言?
如今大家全在这里,老婆子不妨向你们声明,四大门派掌门人失踪,决非四方教所掳,假冒‘血影掌’,‘归元指’的,也并不是四方教的人。老婆子良言尽此,诸位如果不想和罗髻派无端启衅,这就请吧!”
鬼手仙翁抓抓头皮,道:“我老道被你们囚了半夜,难道就此算了?”
石龙婆呷呷怪笑道:“你自己闯进石屋,走不出去,又怨得了谁?我大师姐为了四方教之事,正想敦请你一谈……”
鬼手仙翁听得大惊失色,连连抱拳道:“这个不敢当,我……我老道疏懒惯了,当不得这劳什子的教主……”
他不待话落,急匆匆朝门外就跑!
这一瞬工夫,东怪商绶也不知何时,早已走了。
大行大师低喧一声佛号,朝众人合十道:“阿弥陀佛,咱们也走吧!”
却说赵南珩和侯剑英两人,匆匆追入林中,他们因目睹木宇真被掌风震出,心中有了戒备,自然不肯孟浪。
进入树林之后,侯剑英为人机智,向赵南珩打了个手势,两人立即分开,一左一有,朝林中抄去。这片树林,乃是东华山庄左侧,占地并不太大,两人耳目并用,藉着树身掩护,悄悄深入。何消片刻,便已在林中踩了一圈,哪里还有虞平的影子?
侯剑英突然跺脚道:“赵兄,我们上了他的当啦!”
赵南珩道:“侯兄想必发现了什么?”
侯剑英道:“方才那姓辛的武功,已是不弱,但被掌风震出来的那人,还是他大师兄,武功至少也要比姓辛的高些,试想凭华山门下虞平,哪有如此功力?”
赵南珩点点头道:“侯兄说得不错。”
侯剑英道:“所以小弟认为虞平逃出林中,必然有人替他接应,而接应他的人,武功一定极高,他放过虞平,让他悄悄先行出谷,自己却留在林中断后。咱们入林之后,只顾在地面搜索,忽略了头上,此人武功既高,自可踏着林梢从容退走。”
赵南珩道:“那么我们还是回入庄去,和大家会合了再说。”
侯剑英道:“不,师傅怀疑姓虞的是好细,可能和四位掌门人失踪之事有关,才要咱们盯住他,别让他逃走。这里是个死谷,只有一条出口,谅他也不会走得太远,咱们还是光追上去要紧。”
赵南珩想了想,道:“孟老前辈既然这样吩咐,那么我们就得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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