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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不共戴天

许庭瑶心头一震,褚璇姑愤怒的道:“你胡说,我爹和许三叔义共生死,岂会:……”

青衣女郎没待她说完,冷冷的道:“小姐,我一点也不胡说,不但许占奎是你父亲暗下的毒手,就是铁拳姜全也是他杀害的。”

褚璇姑尖叫道:“我不要听,许大哥,她说的都是鬼话。”

许庭瑶倒是相信她说得不假,因为大伯父假装死去,另以鬼王庄庄主的身分出现,想来其中必有原故,也许是受到对方胁逼。

心中想着,但觉热血沸腾,强自耐着性子,问道:“那是出于你们胁逼的了?”

青衣女郎冷笑道:“你说的恰巧相反,那是他自告奋勇,做出来的事。”

“自告奋勇”这四个字,听得许庭瑶心头一动,问道:“你还说不是出于你们胁迫,大伯父向谁自告奋勇,这人是谁?”

他早已看好形势,这“谁”字出口,突然施展出“乘隙蹈虚”身法,右手一探,快逾闪电,朝她左腕拿去。

青衣女郎身手显然不弱,柳腰一摆,轻轻向右闪出,反手一掌,朝许庭瑶拍来,口中哼道:“你是找死!”

许庭瑶瞧她轻易地避开了自己“乘隙蹈虚”,心头不期一凛,暗暗忖道:此女好快的身法。

他哪肯错过机会,一步抢到门口,朗笑道:“鹿死谁手,还未定呢!”

话声未落,陡觉一股无形暗劲,直向身子撞到,心中蓦地一惊,不假思索,挥手一掌,迎击出去。

掌风乍接!

青衣女郎宛如被人用力推了一把似的,陡然惊呼一声,脚下踉跄,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四五步,方始站定,脸色苍白,一手按着胸口,厉声道:“姓许的,你武功再高,今晚也难逃一死!”

许庭瑶道:“只怕未必!”

就在此时,许庭瑶忽然听到两声轻微的卡簧之声,急忙举目瞧去,只见那垂髫使女手执黝黑铁筒,两支短箭,从斜刺里分向自己和璇姑射来。

骷髅毒箭!

许庭瑶瞧得勃然大怒,大喝一声,左手伸缩之间,已从套在腕上的鲨皮箭套中,抽出两支金乌破云箭,扬手打出,右掌扬处,同时一记劈空掌,朝垂髫使女拍去。

这一下当真快得如电光石火,但听“叮”“叮”两声,两支骷髅毒箭一齐堕落楼板。

同时一声惨叫,垂髫使女被掌风击中,一个身子砰然撞出一丈开外,喷出一口鲜血,倒地死去。

许庭瑶含愤出手,没想到一掌把垂髫使女打死,方自一怔之际,陡觉左手掌心一沉,不知什么东西落到手上。

急忙低头瞧去,原来竟是自己打出去的两支金乌破云箭,竟然自动飞了回来,心中不由又惊又喜。

暗想,原来《黔灵真传》上的武功,当真神奇莫测!

青衣女郎没想到许庭瑶的武功,竟然高得出奇,眼看两支骷髅毒箭,全被他击落,心头不禁大凛,一时顾不得调息,银牙一咬,双脚顿处,人如电射,朝窗外穿出。

褚璇姑也被许庭瑶神奇武功,瞧得又惊又喜,此时看青衣女郎朝窗外逃去,口中娇叱一声:“你还想逃?”

纵身急扑过去,但她总究比青衣女郎差得太远,身形堪堪扑起,人家早已穿窗出去。

那年长的使女,一眼瞧到青衣女郎出去,心下大急,慌忙跟着掠起,恰好褚璇站也在此时追到窗口。

那使女猛地一个旋身,口中喝道:“你替我留在这里!”

右掌疾发,朝褚璇姑身前拂到。

褚璇姑骤不及防,要待躲闪,已是不及,百忙中身躯一偏,拍的一声,被她击中左肩,只觉眼前金星乱冒,一跤跌坐下去。

那使女一掌出手,那还怠慢,脚尖一点,头先脚后,朝窗口穿出。

许庭瑶杀机已起,那肯放过,破云箭抖手打出,那使女堪堪穿出窗外,一声惨叫,身子骨碌碌往屋面下滚去。

许庭瑶收回破云箭,一个箭步,掠到褚璇姑身旁,问道:“大妹子,你可曾受伤?”

褚璇站目含泪光,一跃而起,右手按着肩头,沉道:“还不碍事!”

许庭瑶俯身从楼板上拾收垂髫使女那管骷髅箭筒,递到褚璇姑手上,道:“你快拿着,咱们血仇血洗,不用对贼人客气。”

褚璇姑接过箭筒,流泪道:“许大哥,我爹真的死了?”

许庭瑶道:“这还有假,我亲眼目睹死在妖女毒箭之下。”

话声刚落,只听青衣女郎冰冷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姓许的,你们时辰已经到了!”

话声方落,忽然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竹哨之声,身后房门砰然关起。

许庭瑶皱眉道:“大妹子,我们快冲出去!”

窗外青衣女郎格格笑道:“不用出来啦!”

嗤嗤嗤嗤,一阵破空细响,一片蓝汪汪的细碎寒星,像雨点般从窗外射进。

这是无数淬过剧毒的细小暗器,来势凶猛,只要被它打中人身,见血封喉。

许庭瑶大喝一声道:“大妹子小心!”

他话出掌动,身形一挺,拦在窗一刖,两只肉掌,运足内力,朝外劈去,他内功精湛,掌风过处,那些电射而来的暗器,立时被他震飞开去。

许庭瑶一见掌风奏效,精神陡震,左掌连续劈出,右手趁机抽出短剑,递了过去,低喝一声:“大妹子跟我来!”

右手递出短剑,双掌疾发,足尖点处,随着强猛掌风,穿出窗户。

褚璇姑一手紧握着那管骷髅箭筒,一手接过七修剑,玉腕翻动,剑演“撤花盖顶”,护着头面,紧随许庭瑶身后跃出。

就在这一瞬之间,激射而来的暗器,忽然消声匿迹。

许庭瑶举目四顾,鬼王庄四周一片漆黑,不见人迹,心中方感奇怪!

突听屋顶上又发出尖锐哨声,划破夜空。

这一声哨音乍歇,东、南、西三个方向,同时响起一声哨子。

许庭瑶心中一紧,急忙回头道:“大妹子快舞剑!”

话声甫落,三面阴暗之处,传出一阵轧轧匣弩之声。

刹那间,箭如飞蝗,朝两人集中射来,幽暗夜色之中,但见寒星密集,精光破空。

许庭瑶看他们如此歹毒,不禁怒不可遏,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鬼王庄原来只会暗箭伤人!”

双掌开阖,向四周连续猛劈,劲风呼啸,激荡成一团狂风,漫天箭雨在他相距尚有七八尺远,便已纷纷吃掌风击落。

褚璇姑更是咬紧银牙,把一口短剑舞了个风雨不透。

她跟在许庭瑶身后,激射而来的匣弩,虽有许庭瑶挡住了十之八九,但仍有少数从侧面射到的,也纷纷被她拨荡开去。

只是匣弩系由机篁发射,势劲力急,褚璇站总究功力有限,舞剑拨箭,一阵功夫后便自感到手软力疾。

许庭瑶把七修剑给了褚漩姑,此时手无寸铁,仅凭一双肉掌,不停的挥舞,拍出一阵又一阵的掌风,对付漫天箭雨,功力再高也难以久持。

何况为了照顾楮璇姑,脚下又不好移动,两人更成了众矢之的。

照说,鬼王庄既然设下陷阱,匣弩又可连珠发射,不似普通挽弓弩箭,需要人力,自是越来越多,箭如飞蝗,连续不绝。

但他们却只在许庭瑶、褚璇姑飞出窗口之时,集中全力,猛射了一阵,接着,就稀稀落落的减弱下来。

不到片刻,已然全数停止,不再发射。

许庭瑶已被鬼王庄这种阴绝歹毒的手段,激得怒火高炽,此刻突见匣弩无故乍停,心中反而更是提高警觉,暗想:不知他们又有什么诡计了?

当下双掌一收,身形向横里一闪,紧贴在左首楼墙,回首瞧去,褚璇姑一柄短剑,还是舞挥不停,急忙叫道:“褚大妹子,你快站到这里来,贼人们可能另有阴谋?”

褚璇姑经他一喝,才知贼人们乱箭业已停止,立即收住剑势,闪到楼墙底下。

鬼王庄四周仍是一片黝黑,沉寂如死,听不到半点声息。

不,一个冷峻的声音,却在此时,从黑暗中发出愤怒的咆哮之声,厉声道:“许小贼,原来你还有同党,潜入本庄,偷袭匣弩阵地,今晚管叫他们一个也别想漏网。”

那正是青衣女郎的声音,许庭瑶听得一怔,但立时恍然大悟,方才从窗口打入的淬毒暗器,一下就无声意,和这一阵匣弩的中途停止,敢情都是阮大哥的杰作。

她能在这片刻之间,神速而不动声色地把四周匣弩手制住,这分功力自己当真望尘莫及心念转动,只听青衣女郎接着道:“柏副总管,罗副总管,火速搜索潜入敌人,一体格杀勿论!”

话声方落,只见两条人影,同时凌空扑起,一闪而逝。

许庭瑶耳目何等灵异,辨认对方发声之处,显然是在屋顶之上,这就悄声说道:“褚大妹子,你暂时在这里隐住身形,如有贼人出现,只管用毒箭招呼,我上去找这妖女算帐!”

褚漩姑切齿道:“不,我也要去?”

许庭瑶原因褚璇姑武功不济,万一遇上强敌,怕自己照顾不到,才要她隐身暗处,手上有一向歹毒无比的骷髅毒箭,即使遇上敌人,也是可支持一时。

但此话又不便明说,她既然要一同上去,只好点点头道:“也好,那么我们快去!”

双足顿处,人如巨鹰腾空,一下拔起两丈来一局,飘然落到楼顶屋面之上。

他脚尖才落,暗影中已疾窜出两条人影,双剑并发,一左一右分向上下盘刺击过来。

许庭瑶一见双剑刺到,毫不思索的右掌一立,斜向右首敌人脉腕切去,他出手如电使的正是少林“空手入白刃”手法,切出右掌,快近敌腕,突然手掌向外一翻,易切为拿,一下夺下对方长剑。

同时一记“太阿倒持”,剑柄突然朝前送去,扑的一声,击上对方前胸,那人一声闷哼,仰面倒了下去。

他右手夺剑,身形却向左旋,飞起一脚,踢中左首那人小腹,一团人影,随脚飞出,凌空朝楼下跌去。

他投手举足,解决了两名贼人,其实只是飞身上屋的刹那间事,褚璇姑还只堪堪跟随身后,跃了上来。

许庭瑶站定身子,运目一瞧,屋顶上那有青衣女郎的影子?但听叱喝连声,黑影闪动,已有五六条大汉,从屋脊窜出,围攻而上。

许庭瑶横剑一拦,挡住前面的两人,大声喝道:“还不住手?你们主人呢?”

六个大汉理也没理,寒光急闪,猛力攻到。

许庭瑶剑眉陡竖,喝道:“你们耳朵聋了不成?快叫你们主人出来?”

话声中,长剑挥处,但见一圈银虹,随手而起,把攻向自己的四人,逼退开去。

那四人被许庭瑶一剑逼退,倒跃一步,又复纵身扑上。

其中一个厉声道:“小子,你死到临头,少说废话!”

四件兵器同时抢攻而来。

许庭瑶眼看另外两人,已朝褚璇姑扑去,一时怕她有失,不禁怒从心起,大笑道:“你们真是死有余辜,三合之内,许谋定叫你们溅血剑下。”

喝声出口,剑招突发,这下,为了速战速决,出手招术凌厉无匹,使出《黔灵真传》上的精奇剑法。

刹那间剑光如电,一丈方圆,尽是纵横剑影,四个大汉尽被圈入缭绕剑幕之下。

这四人武功虽是不弱,但如何挡得住许庭瑶全力抢攻?

但见他钢剑迥扫,接连演出三招绝学,剑光分射,冷芒过处,惨叫骤起,鲜血四溅,其中一人已被拦腰截成两段。

另外三人心头一慌,许庭瑶一招得手,大喝一声,剑化“天外飞虹”,又是两声惨叫,左右两人,双双饮剑倒下。

剩下的一个,眼看许庭瑶痛下剑手,不但剑招奇奥,出手之快,真是见所未见,一共不到四个回合,已有三人送了性命。

不禁心胆俱碎,那敢恋战,手上铁尺虚晃一招,纵身跃退出一丈来远,从怀中摸出一支竹哨,放口狂吹。

许庭瑶也不想赶尽杀绝,但竹哨入耳,不由杀心陡起,厉喝一声:“原来方才就是你吹的哨子!”

一道银虹,随声而至,竹哨刚起,三尺寒锋,已透胸穿入,飞起一脚,把尸体踢出两丈多远,半空中血雨飘酒,朝楼下掉落。

扑向褚璇姑的两人,论武功原在褚璇姑之上,但他们没防到褚璇姑手上会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刃七修剑。

几招方过,其中一个的手上兵刃,呛的一声,被姑娘削断,心中方自一惊,褚璇姑那肯错过机会,左手一抬,拍的一声,一支骷髅毒箭,业已打了出去。

趁机一个急施,七修剑反手朝另一人兵刃上削出。

那人已知对方手上是柄宝剑,还不知同伴中箭,眼看褚璇姑舍了同伴,朝自己削来,一时不敢和她硬对,慌忙朝后跃退。

那知褚璇姑发剑之际,第二支骷髅毒箭也已发出,先后响起两声惊叫,两个身子同时向屋檐下滚落。

褚璇姑真想不到骷髅箭筒,会有如此威力,不禁怔得一怔,瞧着手上黝黑箭筒,恨声说道:“血债血还,姑娘要杀尽你们这些恶贼。”

这时正好许庭瑶也已收拾了四个围攻之人,纵目四顾,敢情这屋顶上就只有这六个人守护,不见青衣女郎踪迹,一个箭步,掠到她身边说道:“大妹子,我们下去吧!”

两人从二楼跃落屋面,蓦听几声厉叱,十几条人影,从暗处窜出,寒光闪动,四面八方扑来。

许庭瑶手中仍然握着夺来的长剑,一见贼人从四面围来,大喝一声,挥剑舞起一圈银虹,向外扫去。

但听一阵金铁相触的锵锵之声,围上来的贼人,吃他长剑猛力一震,纷纷朝后跃退。

有几个手上兵刃,被他这强劲一击,禁不住脱手飞出。

许庭瑶自己也没想到这挥剑一冲之势,竟会有这般劲道,不由微微一怔!

褚漩姑更不打话,左手杨处,机篁连响,立有五六个人中箭倒下。

嗤……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道火一化,射到两人头顶上空,“拍”的一声,爆出一团银色火球,有如一盏银灯似的,高悬半空,一闪而灭。

但在火花一闪之际,许庭瑶业已瞧清屋下人影流动,刀光闪铄,纷纷从四周赶奔过来的人数,竟然不下百名之多,自己两人,落在人家重重包围之下。

鬼王庄会有这样多人,不禁大出许庭瑶士息料之外,暗想:看来今晚不大开杀戒,只怕难以冲出重围。

心念转动,立时低声喝道:“大妹子,我当先开路,你跟在我身后,小心应敌……”

这瞬息工夫,两人停身的屋面上,已陆续窜上二十余人之多,叱喝声中,齐齐朝两人扑攻而来。

许庭瑶更不打话,长剑圈动,当先朝人群中冲去。

他剑势凌厉,这一向前猛冲,许多人吃他强烈剑光一逼,宛如波分浪裂,纷纷朝两侧避让。

许庭瑶一剑逼退贼人,立即纵身朝屋下跃去,褚璇姑舞动七修剑,紧随他身后,正往跟踪跃下。

那知鬼王庄的人,武功全非弱手,前面的人虽被许庭瑶逼退,后面的人都相继涌上,七八道刀光,从背后攻到。

褚璇姑从没经过这等场面,心头难免慌张,急忙回身封架,短剑抡动,响起了一片呛呛之声。

虽然削断了几柄刀尖,但一步之差,已被贼人们围住,脱身不得。

许庭瑶堪堪跃落地面,十数道刀光剑影,已迎面攻到,同时身后侧背,也响起一阵金刃劈风之声。

许庭瑶迫切之间,剑演“八方风雨”,洒出一片剑光,向四外扩展开去。

一阵金铁交鸣,硬把贼人们逼退出一丈来远,回头瞧去,发现褚璇姑并没有跟着下来,心头一急,趁着贼人后退之际,一提田丹真气,重又跃上屋面。

耳中听到贼人们连声叱喝,二十来条黑影刀光飞舞,正把褚璇姑围在中间,猛力抢攻。

许庭瑶目光瞥过,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连剑带人,猛向刀光人影中冲去。

贼人们几乎连人影都没看清,但见一团耀眼银光自天而降,顿觉森森寒风,已到头顶。

接着金铁交鸣之声大震,惊叫惨呼,和脱手震飞的兵刃,交叉飞舞,剑锋扫过,血雨飞洒。

不知是伤是死?反正有人随着相继倒下,骨碌碌从屋面上滚落下去。

围攻褚璇姑的贼人,被许庭瑶这一痛下杀手,只吓得剩下的几人,心头颤栗魂飞夭外,纷纷向后倒退。

就是跟着许庭瑶身后纵上屋来的贼人,也一个个噤若寒蝉,那里还敢动手?

褚璇姑真没想到许庭瑶只比自己大了一两岁年纪,武功会有这般高强,一时站在那里,瞧着他英风凛凛的神采,也不禁怔怔出神。

许庭瑶手横长剑,寒星般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冷笑一声,道:“你们主人只是躲着不敢出头,许某要走了。”

说到这里回头道:“大妹子,我们走!”

话声未落,蓦听一声长笑,划空飞来,两条人影已到面前。

黑夜中,许庭瑶和他们四道冷电般目光乍接,心头方自一凛!

只听耳朵边上响起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许兄弟小心,左边这个手擎白骨槌的是五鬼天王尚公忌,左边手执金漆一滕杖的是金杖人屠戚天化,这两人武功极高,动起手来,你可要注意。”

许庭瑶已听出这是阮秋水的声音,只不知她躲在那里?

其实他不须阮秋水提醒,也早已知道两人来历,横剑在手,凛然卓人止。

金杖人屠戚天化目光一转,鼻子里哼一声,吐出冷漠的声音,怪笑道:“老夫还当来了什么高人?小子,就是你们两个?”

许庭瑶冷然道:“两个还不够吗?”

金杖人屠点点头道:“够了,够了,老夫就打发你们上路好了。”

许庭瑶笑道:“戚朋友,你还记得咱们曾在龙山见过,好像跺跺脚走的并不是在下,九里关山顶,你临行之时,还赏了在下一掌,也并没被你打发上路,金杖人屠你少在许某面前冒什么大气!”

金杖人屠目光陡盛,两道有如挟着霜刃的阴森眼神,逼视在许庭瑶面上,一阵打量,喉头咯的一声,狞笑道:“原来都是你小子……”

话声未落,左掌扬处,探臂吐招,蒲扇似的手掌,猛然向许庭瑶当胸劈来,口中接着说道:“老夫现在打发你上路就是了!”

掌势才动,宛如迅雷骤发,一阵强猛无俦的罡风,旋转成团,业已撞到许庭瑶身前。

许庭瑶自然早有准备,功运百穴,凝神而立,此时眼看他一掌劈来,不禁仰首大笑,道:“只怕未必!”

右手横剑不动,左掌一立,迎着朝前击出。

金杖人屠劈出的掌风,狂飙电卷,何等凌厉,但许庭瑶这一掌却不带丝毫劲风,只像普通人发掌一般,无声无息。

双方声势迥异,强弱之分,显而易见,直把站在许庭瑶身后的褚璇姑,瞧得凛然变色,几乎惊叫出声!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金杖人屠掌风出手,便已感到不对,只觉自己发出的力道,好像受到一层无形无质的气体挡住,再也无法推进。

这下可把见多识广的金杖人屠,不禁一呆!

“会是道家罡气?”这简直是不可能之事,道家罡气玄功,不仅失传已久,即使尚有人会,也非数十年潜修不为功。

眼前这小子乳臭未干,纵使一出娘胎,就练玄功,能有多少火候?他怪眼翻动,口中“哩”的一声,功运左掌,全力推出。

许庭瑶虽然练成《黔灵真传》上的武功,但他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功力,方才硬接对方一掌,已觉出金杖人屠这一掌力道之猛,和在九里关山硬接他的一掌,大不相同,一团劲气,压力奇重,逼得自己大有喘不过气来之感。

此刻眼看对方吐气开朗,掌势突然加强,反击而来的力道,宛如雷霆万钧,重逾山岳,但觉胸头一震,几乎抵挡不住。

一时那敢怠慢,也立即默运神功,奋力朝前迎去。

两股劲气,在半空一接,依然无声无息,听不到半点震声。

刹那间,两人身形同时一震!

金杖人屠一袭黑袍,宛如被狂风吹拂,腊腊有声,身形晃动,后退三步,一路踏碎了无数屋瓦,才行站住。

许庭瑶却连退七八步,也响起一阵裂瓦断木之声,最后总算站住双脚,但屋面被他踏破了一个窟窿,身子直向屋下陷去。

他身形一沉,急忙一个鲤鱼打挺,提气上跃。

就在此时,但闻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金杖人屠突然身发如风,纵身扑到,金光一闪,手中滕杖一招“泰山压顶”,直向刚从屋面窟窿中挺跃而起的许庭瑶,当头劈落。

褚璇姑瞧得心头大惊,娇叱一声,身躯一挺,急跃过去,七修剑一招“横架金梁”,照上撩去。

她没想想金杖人屠这一记“泰山压顶”,威势之强,力道何止千钧,凭她这点功力,那想硬架得住?

就在她挺身发剑的当儿,但见人影一晃,许庭瑶不知使了一个什么身法,像一缕轻烟般从斜闪开。

脚下还没站定,骤然瞧到褚璇姑情急拚命,举剑朝杖上撩去,不由得大吃一惊,大喝一声:“褚大妹子快让开!”

他怕褚漩站有失,人随声发,长身发剑同时向上架去。

许庭瑶身法迅捷,发剑虽在褚璇姑之后,但一道匹练似的剑光,却越过褚璇姑迎着金漆藤杖砸到。

三方动作,全都极快,但许庭瑶、褚璇姑的长剑都没架上一滕杖。

难道是金杖人屠戚天化临时撤招,收回杖去?

那也不是!

原来金杖人屠金漆一滕杖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朝许庭瑶迎头击下之时,突然之间,只觉右腕猛力一震!

本来由上而下,直劈下去的杖势,杖头一歪,“呼”的一声,朝横里荡出。

金杖人屠戚天化在江湖上也算得一号人物,耳目何等灵异,一杖出手,耳中依稀听到“嘶”的一声细响,自己直劈而下的杖势,忽然被人撞歪,心头着实一凛,金杖一收。

双目金光四射,厉声喝道:“何方高人,既然出手助拳,何不出来让老夫见识见识?”

许庭瑶抢在褚璇姑前面,举剑上格,那知对方杖头,突然一歪,自己一剑撩空,方自一怔!

及听到金杖人屠的喝声,心中登时雪亮,这一记,当然又是阮秋水的杰作。

金杖人屠喝声出口,手柱金杖,目光只是向四外打量,那知过了半晌,不但不见半点人影,根本没人加以睬。

金杖人屠脸色狞厉,桀桀怪笑道:“鼠辈……”

“嘶!”又是一声细响,破空飞来,“啪!”的一声,打在金漆藤杖之上。

金杖人屠是右手柱杖凛立屋面,这一下敢情打在藤杖下截,竖立的一滕杖突然一歪,身不由己跟着朝前晃了一下。

同时只听左首暗处,有人朗朗笑道:“戚天化,你自己没长眼睛,还敢出口伤人,阮大爷赏你两粒石子,不过略施薄惩,再要不知进退,莫怪我出手不饶人!”

金杖人屠戚天化何等人物,明知对方厉害,此刻如何下得了台?不由气得七窍生烟,口中一阵咯咯厉笑,朝左喝道:“老夫数十年来,从来不知进退,朋友有些什么惊人之艺,何不出来让老夫瞧瞧?”

那五鬼天王尚公忌也觉暗中发话之人,日气未免太狂,翻着一双怪眼,同时朝左首暗暗投去。

“哈哈,阮大爷就在此地,你们真是有眼无珠!”声音明明发自左首暗处,但一个长衫飘忽的人影,却从右首屋面上出现,宛如行云流水,俊俏洒脱,朝几人停身之处走来。

五鬼天王尚公忌、金杖人屠戚天化,总究功力精深,这人才一现身,立时惊觉,心头不期大为凛骇!

对方露的这一手“梵音传声”之术,乃是数十年前武林中出名难惹,心狠手辣的一位空门怪杰的独门功夫,这老尼姑当年黑白两道,可说无人招惹得起,后来许久没听人说起,想已圆寂多年,不知此人是不是老尼姑的传人?

两人心念疾转,同时回头瞧去。

许庭瑶瞧得大一吾过望,果然是阮大哥!

阮秋水飘然走近,朝五鬼天王、金杖人屠两人淡淡一笑,道:“两位大护法,我劝你们还是趁早离开这里吧,连你们主子都已经逃走了,两位还留在这里作甚?”

她这几句话说得甚是阴损,听得尚公忌、戚天化同时脸色一变!

许庭瑶急忙问道:“阮大哥,你说那妖女已经逃走了?”

阮秋水回头笑道:“你不用性急,这两位大护法,不是还在这里吗?”

金杖人屠几乎气得透不过气来,猛地跨前一步,沉声道:“朋友年纪轻轻,武功大有可观,老夫不知进退,倒要讨教高招。”

五鬼天王尚公忌伸手一拦,道:“戚兄且慢,兄弟有话问他。”一面抬目道:“朋友方才使的‘梵音传声’,武林中只有数十年前一位空门神尼,在泰山剑会上露过一次,朋友尊

师是谁?可否见告?”

阮秋水瞧了他﹂眼,冷傲的道:“我师名号?放眼武林,只伯已经没有一个人够资格动问了,等我打发了他,我确实有话问你?”

五鬼天王尚公忌生相本已狞恶,听他这般说法,心头一怒,更是阴沉可怕,但他却强自忍耐下去。

金杖人屠戚天化被阮秋水当面用手指点着,还说出等打发了自己之言,一时那还按捺得住,口中狂笑一声:“小子找死!”

抬手一杖,猛向阮秋水拦腰扫去。

双方相距极近,这一突起发难,杖挟风声,威势实在凌厉至极。

阮秋水并不闪避,依然谈笑自若,冷笑道:“戚天化,你实在不配和阮大爷动手!”

不退反进,向前一迈步,疾逾电闪,左手一沉,一把把横扫过来的金漆藤杖捞个正着,随手振腕一抖。

这下当真快速已极,金杖人屠一身武功,好像全没用处,手上藤杖再也把握不住,同时身子也踉跄后退了三步。

一招之间,金漆藤杖已到了阮秋水手上。

只见他冷冷一笑,两臂暗运功力,把手上鸭蛋粗的一条金藤,当胸一横两手捏住两头,漫不经意的两臂朝胸强一拢,坚逾精钢的金藤,变成了面条一般,很快拗了过来。

双手不停,像拿绳子似的,挽了个同心结,然后又两头一抽,结子随着抽紧,缩小了许多。

阮秋水随手朝金杖人屠面前丢去,冷冷的道:“我懒得和你动手,你也不配和我动手,但只要你解得开藤结,我就认栽,如果连这个藤结都解不开,还是听我相劝,回转伏牛山去吧!”

要知金杖人屠戚天化这支金漆藤杖,乃是他数十年来仗以成名的兵刃,这种金藤坚逾金石,就是一般所称的宝刃宝刀,都休想砍得动它分毫。

要像阮秋水这样把它当作绳子一般挽起结子,实在是不可想像之事。

金杖人屠戚天化面如死灰,一语不发,俯身拾起打成了结的金漆藤杖,正待纵身掠去。

阮秋水道。“且慢!”

金杖人屠脸色狞厉,愤然转身道:“老夫既已认输,你还待怎的?”

阮秋水笑了笑道:“你难道忘了附骨之毒未去?”

金杖人屠禁不住打了一个冷噤,低头道:“这个……”

阮秋水没等他说完,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打开瓶盖,倾了一粒淡绿色药丸,随手丢了过去,道:“这是我刚才逼着她交出来的解毒药丸,你快接着。”

金杖人屠伸手接住,脸上露出一丝感愧之色,也不言谢,纵身急掠而去。

五鬼天王尚公忌怪眼一翻,手捧着白骨骷髅槌,朝阮秋水冷冷的道:“朋友还有什么见教?”

说话之时,有意无意的把白骨槌一张,槌上狰狞骷髅,正好对着阮秋水和许庭瑶、褚璇姑三人。

阮秋水朝白骨槌望了一眼,若无其事的道:“其实也并没什么?我只想请教一事,鬼王庄规模不小,这幕后主持之人,究是何等人物,左护法想必清楚,不知可肯见告?”

五鬼天王微微一楞,接着大笑道:“尚某是应金刀褚老哥之邀而来,平日很少过问庄中之事,朋友问的,尚某无可奉告。”

阮秋水拱拱手道:“如此说来,你也不知道了?失礼得很,尊驾请吧!”

五鬼天王嘿然道:“朋友不肯展露师门,亮个万儿,总可以吧?”

阮秋水点头笑道:“在下阮秋水,刘阮入天台的阮,秋水伊人的秋水两字。”

五鬼天王目光一瞥许庭瑶道:“这位呢?”

许庭瑶道:“崂山门下许庭瑶。”

五鬼天王双手一拱,狞笑道:“好,尚某失陪了!”

话声中,身形突然倒跃而去。

就在这眨眼之间,从五鬼天王那柄白骨槌骷髅口、眼、耳、鼻之中,陡的射出无数灰白细刺,冷芒破空,挟着嗤嗤劲风,向三人闪电袭来。

阮秋水朗朗一笑,只见他一个旋身,扬手洒出一片青影,宛如网幕一般,风声腊腊,护住三人身子。

这原是雷火石光般事,青影倏收,风声同住。

只听阮秋水笑道:“久闻五鬼天王‘白骨吹’之名,原来也不过如此!”

许庭瑶不知阮大哥使的是什么兵刃,急忙举目瞧去,只见他露出一身玄色劲装,手上拎着一袭青衫,正朝身上披去。

不由瞧得一呆,原来那片青影,竟是他身上脱下来的长衫。

这一手快得无以复加,使人连瞧都没有瞧清,一时对这位易钗而弁的罗刹姐姐,当真钦佩得五体投地。

阮秋水瞧他怔怔出神,忽然展齿一笑,道:“许兄弟,快追上去,替我教训教训他!”

五鬼天王纵身后跃,发出“白骨吹”,当然不肯就走,这时眼看自己无坚不摧的“白骨吹”,被阮秋水一袭青衫,悉数击落,凛骇之时,立即一个转身,疾跃而去。

许庭瑶给阮秋水一喝,不由脸上一红,手持长剑,正待纵身追去。

褚璇姑瞧他手上长剑,已是缺口斑斑,连忙把七修剑递交给他,道:“许大哥,你换把剑再追!”

许庭瑶眼看五鬼天王身形已掠出七八丈外,一手接过七修剑,连把手中长剑都来不及丢弃,双肩轻晃,人如惊鸿掠地,直追了下去,口中喝道:“尚公忌,你暗箭伤人,还不给我站住!”

喝声中,右手一扬,那柄夺来的铜剑,脱手朝五鬼天王后心激射过去。

五鬼天王尚公忌在黑道上凶名久着,生性杰傲,今晚因被阮秋水先声夺人所慑,同时也顾忌对方师长之故,才不战而退。

此刻被许庭瑶追了上来,而且还直呼其名,叫他站住,尚公忌总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身形倏住,白骨槌轻轻一转,磕飞对方掷来长剑,回身厉声喝道:“难道老夫真的怕了你们?”

这一瞬之间,两人已到鬼王庄前面的一片广场之上,阮秋水和褚璇姑在两人停身之后,也跟了过来。

五鬼夭王色厉内荏,喉头发出一阵桀桀怪笑,白骨槌一转,等两人走近,厉声道:“你们三人一起上吧!”

阮秋水冷笑道:“你能在我许兄弟剑下,不送性命,已是万幸。”

一面又道:“许兄弟,我叫你教训教训他,你怎的还不动手?”

许庭瑶横剑在手,抬目道:“姓尚的,请吧!”

五鬼天王早已气得凶心突发,大吼一声,探臂吐招,白骨槌一转一送,猛向许庭瑶中盘捣来。

许庭瑶久闻五鬼天王之名,自然不敢稍存轻视,脚下疾退半步使了一招“北斗斜指”,封开袭来槌势,还没来得及还手。

五鬼天王已在阴恻恻的笑声中蓦然欺近,白骨槌纵击横扫,展开一轮如怒虎猛狮凌厉毒招,狠狠向许庭瑶攻到。

许庭瑶被他逼退几步,也立即展开《黔灵真传》上的绝世奇学,七修剑寒光缭绕,守中带攻 。

刹那间,槌影如山,剑气如虹,划破夜空,直冲云霄。

这一场战斗,真是惨烈无匹。

五鬼天王尚公忌二十年来,从没人在他白骨槌下,走出过二十招,这会工夫,尽出歹毒武功,放手施为,还是一点也占不到上风。

尤其对方这个自称崂山门下的青年,剑法虽然奇奥,但临敌经验,似乎还并不老到,要是再拖延下去,自己绝难讨好。

何况还有一个姓阮的小子,站在边上,虎视眈眈,监视着自己。

他心头越打越寒,凶心也越来越炽!

一个人存了拚死之心,自然把生死两字,置之脑后,此刻他无异困兽之斗,意图一拚。

满腔急怒,支持着他疯狂攻势,白骨槌如怒龙扰江,槌影滚滚,尽是狠辣阴毒杀着。

许庭瑶总究对敌经验不足,平日虽觉已把《黔灵真传》上一套剑法,练得纯熟无比,但一旦和人动上了手,尤其对方是名震江湖的大魔头五鬼天王尚公忌,不禁感到临场生疏,先前一二十招,简直手忙脚乱,应付困难,直到三十招后,方始渐渐稳定下去。

他这套剑法,一共仅有一十三招,但每一招之中,不但剑势变幻莫测,而且还是包含正邪各家之长。

时间一久,许庭瑶渐渐领悟到平日练剑时无法领悟的法门,那就是这套剑法,根本没有守势,招招都是以攻代守,攻敌之攻。

这一发现,顿时精神大振,振腕发剑,和对方硬攻硬砸。

他手上原是一柄稀世宝刃,这一发挥所长,两丈方圆尽是森森剑气,耀眼银虹,剑势威力,真若雷霆万钧,愈演愈烈。

耳中同时听到阮秋水的声音,笑道:“许兄弟,这才差不多!”

许庭瑶听到阮大哥的赞美,不,那是罗刹姐姐的赞美。

不知怎的,心头平添了万丈雄心,双肩一晃,突然连剑带人,从一片白骨槌影中欺了进去。

五鬼天王尚公忌纵然见多识广,但对许庭瑶这式诡异无比的“乘隙蹈虚”身法,大感凛骇,对方竟然形同鬼魅,会从自己绵密无间的槌影中钻了进来。

百忙之中,白骨槌急急朝前推出。

但听一声轻响,银虹电闪,手上顿觉一轻,白骨骷髅槌,一颗骷髅已被对方削断,“呼”

的凌空飞去。

五鬼天王一身武功,确也非同小可,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一只灰白手掌,快疾无伦朝许庭瑶右肩拍到。

“许兄弟小心他的白骨掌!”阮秋水的声音才响起,许庭瑶身形一转,已经到了五鬼天王背后,怒喝道:“你把白骨掌留下来吧!”

手起剑落,朝他左腕削下。

五鬼天王一掌出手,自以为万无一失,那知掌到半途,眼前人影顿杳,许庭瑶已在身后发话,这下可把平日不可一世的尚公忌,惊出一身冷汗。

心知不妙,右手向后一挥,身如电射,朝前掠去。

寒芒削过,带来一股血雨,一只左手已被剑锋削断,随着他前掠之势,带出数尺之外,落到地上。

五鬼天王问哼一声,飞射出数丈来远,厉声大笑道:“姓许的,咱们后会有期……”

声如鬼哭狼嚎,人随声起,疾跃而去。

许庭瑶剑削敌腕,突然间,只觉眼前白影一闪,一股东西急袭而来。

他没防到五鬼天王临危不忘伤敌,纵身掠出之时,右手半截白骨槌柄,当作暗器向后打来,一时那里还来得及躲闪,左肩如中巨椎,痛澈心肺,身不由己的后退了半步,七修剑呛

唧坠地。

这下,连阮秋水都没看清,睹状大惊,一下掠到他身边,急急问道:“许兄弟,你怎么了?”

许庭瑶一手按着右肩,抚摸了几下,抬头道:“还好,大概只是些硬伤。”

阮秋水目光一瞥,瞧到地上半截槌柄,不由急道:“尚公忌的白骨槌有毒,你快脱下衣服来,给我瞧瞧,哼!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他活着离开。”

许庭瑶瞧她对自己关心备至,心头一阵感动,只是自己已知道阮大哥是位姑娘,怎好当着她脱下衣衫来?、

褚璇姑听说白骨槌有母,也不由花容失色,忙道:“许大哥,阮大哥叫你脱下衣衫来,让他瞧瞧,你快脱呀!”

糟糕,阮大哥纵是女的,但此刻还没有露出身分,自己当他大哥,也还说得过去,但褚大妹子却是不折不扣的大姑娘……

心念转动,阮秋水可不容说话,嘶的一声撕开他肩头衣衫,只见被槌柄击中之处,已肿成一个馒头大小,色呈青紫。

堵璇姑吃惊道:“许大哥果然中了毒!”

许庭瑶也瞧得暗吃惊,自己仅仅被槌柄击中,便有如此厉害!

阮秋水回头笑道:“五鬼天王以一柄白骨槌威震江湖,若被他击中,当场殒命的不算,只要稍微沾上他骷髅槌,不出一个时辰,就得毒发身死,这槌柄上的毒,算是最轻的了,不过如不及早发现,大概也只捱得三个时辰……”

褚璇姑心中暗想:只能捱得过三个时辰,还说是最轻的毒呢?

只听阮秋水续道:“这样也好,吃一次亏,学一次乖,凭你的武功,其实不应该被他打中的,就是你临敌经验不足,心粗气浮所致,不过今晚有五鬼天王这样的人,给你喂招,你许庭瑶总究不是呆子,想到这里,不由恍然大悟!

阮秋水瞧他半晌没有开口,笑道:“许兄弟,你在想什么心事?”

许庭瑶突然抬头问道:“阮大哥,你是找骷髅教主去的?”

阮秋水微微一怔,道:“你如何知道的?”

许庭瑶正容道:“小弟虽不知内情,但猜想骷髅教主可能就是大哥的仇人,大哥此去,准备独闯魔窟,独斗老魔。小弟和大哥义结金兰,誓同生死,大哥的仇人,自然也是小弟的仇人,何况骷髅教人多势众,大哥武功再高,单人涉险,双拳究难敌四手……”

阮秋水睁着双目,只是静静听他说话,但听到这里,忽然摇手制止,笑道:“许兄弟,你完全猜错了,我不是找骷髅教主去的,你嵩县之行,关系极大,只要照我密柬行事,绝不会错,好了,我要先走了……”

说完,转身飘然行去。

许庭瑶心头一急,忙道:“阮大哥请留步!”

阮秋水回身道:“许兄弟,你还有什么事么,咱们说好了分头行事的,你还是快点上路吧!”

许庭瑶突然趋前几步,心头跳动,一阵面红耳热,鼓着勇气,抱拳作了个长揖,嚅嗫的道:“姐姐,小弟已知你是谁了,你何再瞒小弟?”

阮秋水目放异彩,接着发出银铃般的娇笑,伸出一个纤纤指头,朝他鼻尖上点来,娇笑道:“小鬼头,你知道就好,姐姐实在另有苦衷,你只管照柬行事,别辜负了做姐姐的一片苦心……”

话声未落,人已倏然飞起,施展出“浮空掠影”身法,宛如电闪风飘,惊鸿一瞥,便已在山林间消失。

去势之快,速度惊人。

许庭瑶怔怔望着天空,他后悔方才一时冲动,揭穿了她的秘密,才会走得这么快。如今她人已去远,纵然明知她此去必是找骷髅教主寻仇的,但自己并不知道骷髅教巢穴在何处?

也无法赶去。

同时想到她临走之际,一再交待自己,说嵩县之行,关系极大,要自己照她柬帖行事,莫非就是那妖女的另一巢穴,和自已报仇有关?

他一想到父仇,顿时热血腾沸。

据昨晚妖女的口气,自己父亲和姜二伯父,可能真是死在大伯父手下,但究其原因,大伯父不是受人利用,便是被人胁迫所致,这一点,可从大伯父也死在骷髅毒箭之下,便可得到明证。

他不再迟疑,决定按照阮大哥的指点,赶去嵩县。

由桐柏动身,前往嵩县,少说也有五百来里路程,许庭瑶虽然不需要赶路,但他仍然走得很快,第三天中午,便已到达。

这嵩县原是一个山城小县,东为嵩山脉,南是伏牛山脉,北邻肴山脉,西接熊耳山,可说是在崇山峻岭之中。

许庭瑶因阮大哥给自己的一封密柬,曾有“到了嵩县,才准开拆”之言,如今已到了地头,就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客栈歇脚。

吃过午食,就关起房门,取出柬帖,拆开一瞧。

首先落到手上的,竟然是一条极细的银链,链上穿着一枚小小银钥,许庭瑶不知这串小小银钥,究有何用?

急忙抽出信笺,只见上面写着两行簪花细字:“裹粮北行二十里许,沿涧而上,地名蛮谷,中有竹楼一角,遇阻可出示银钥,楼居三日,当有所遇。”

许庭瑶瞧着这张字条,不禁连连摇头,暗想:又是一个闷葫芦!

这位罗刹姐姐,当真是卖关子专家,什么事老是不止目明说。

照她字条上的口气,这蛮谷中的一座竹楼,自是对方巢穴所在,但她何以要自己住到竹楼上去?

细看手上这串银练和一枚小小银钥,也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但好像这枚银钥,是他们的暗号,遇到有人阻止,出示银钥,即可通行。

尤其最后两句,“楼居三日,当有所遇”,这“所遇”究是遇到什么呢?

他参详了一会,实在想不出其中道理,反正自己到了地头会知道,索性不去想它,收好了信笺,连同银练,一起收入怀中,坐了一会功夫,便自付帐出门。

他因信东上有裹粮入山之言,就在街上办了些干粮,一路朝北行去。

峰峦蔓延,入山渐深,算算差不多已有二十来里!

这一带已是古木参天,人迹不到。

转过一座山脚,果见两山之间,有一条宽阔山涧,水声洪洪,奔腾而下。

山涧找到了,蛮谷当在不远,他依照东上指点,循着山势,湖涧而上。

约莫走了半里光景,两边高峰渐陡,山涧也逐渐狭小,沿涧除了大小乱石,几乎无路可循。

走在长满青苔的石块上,滑不留足,不但须提气而行,而且不时的需要纵上跃下。

山涧继续向里延伸,许庭瑶也只是沿着山涧往里深入,转过一重又一重的山谷,夕阳渐渐西坠,头上偶而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怪鸟啼声,凄厉得入耳惊心!

“这敢情就是蛮谷了?”许庭瑶仰头望望山势,心中暗想:这座山谷形势极险,谷以“蛮”名,自然是因为平常人迹不到之处,把它视若蛮荒,才有此名。

他心中想着,脚下却丝毫没停,峰回路转,眼前山势,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四周高峰插天的山谷,地势辽阔,绿草如茵,四面都是密压压的深林,浓绿成黛。

左边上峰上一道瀑布,宛如匹练悬空,垂直而下,飞玉溅珠,水声如雷!

迎面一座小山,修篁千竿,山顶上果然有一间竹楼,掩映其间。

才一住足,便听到群猿啼声,远望过去,但见成群的猿猴,有的在树上纵跃,有的在互相追逐,啸声比起彼落,闹成一片。

许庭瑶因竹楼在望,心知已到地头,略一打量,便向小山奔去。

那一大群猿猴,发现来了生人,一声呼啸,纷纷逃窜,有几头胆大的睁着一双火眼,好奇的迎着许庭瑶走来。

这一来,不打紧,其余的猴子,口中吱吱乱叫,也相继拥了过来,刹那间上早在许庭瑶身前身后,围成了一大圈。

许庭瑶皱眉头,暗自戒备,依然大踏步朝前走去。

哪知他身前的猴群,瞧到许庭瑶迎着它们走去,便自纷纷向两边让开,但身后猴群中,却有一两头毛脚的抓了过来。

许庭瑶原在戒备之中,这发觉身后猿猴向自己抓来,身子迅速疾转,左手一挥,便把抓来的几头,震飞出去一丈来远。

这一手,果然见效,猿猴眼看同伴被人摔飞出去,吓得口中连声吱吱乱叫,大有畏缩不前之意。

许庭瑶微微一笑,依然返身朝小山走去,那知猿猴原是合群的动物,他才一走动,又有几头突起发难,朝他身后扑来。

这一下群起效尤,纷纷张牙舞爪的跟着扑起。

许庭瑶虽然不想伤了他们,但眼看情形不对,只好双手齐发,连续挥出,他只用了几分力气,但这些猴子,那里经得起他一挥?

但见群猴满天飞舞,纷纷摔出老远,厉啸连声,许多猴子抱着头远远张望,再也不敢过来。

许庭瑶、心知它们已被山口已震住,不愿再有耽搁,一提真气,双脚顿处,人如大鹏凌空,一连几个起落,便已跃登小山。

还没走近竹楼,只听一声长啸二团黑影,如飞而来,山下群猴,听到啸声,竟然齐声欢呼!

那黑影矫捷无比,眨眼间,已掠上山顶,到了许庭瑶面前,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头高大苍猿,睁着一双金睛,怒目而视。

不,它突然怒啸一声,毛手一探,猛向许庭瑶胸前抓来。

许庭瑶骤睹苍猿,来得这般快速,而且生相凶猛,心中早有戒备,此刻见它突然探爪抓来,不觉又是一怔!

因为苍猿这一抓,无论出爪手势和所取部位,俨然是“青龙探爪”。

一时好奇,立即使了一招“赤手缚龙”,右手一翻,朝苍猿毛手上拿去。

苍猿又是一声怒啸,身形扑起,化抓为击,两个钵头大的毛拳,一左一右,横擂而来。

这是一招“金鼓齐呜”,这苍猿果然还会武功!

许庭瑶又是惊奇,又觉好玩,忍不住又使了一招“将军解甲”,化解来势。

苍猿可不知道许庭瑶只是在试探它的武功,早已激怒得凶睛凸出,毛手挥舞开阖之间,接连使出“移山填海”、“力劈五岳”、“风雷交击”,三招猛攻,掌风呼呼,势道竟然十分凌厉。

许庭瑶自然不会把苍猿这一轮攻势,放在眼里,但他心中暗暗吃惊,要是换了一个武功较差的人,只怕早已接不下苍猿这三招势猛力沉的攻势。

敢情教苍猿武功之人,就是因它力大无穷,周身皮毛坚厚,不怕敌人攻击,教它的都是强猛进攻招式。

那苍猿一轮猛攻,仍被许庭瑶轻易化解,不由凶心突发,口中低啸一声,身子一侧,竟然使出一式怪异身法,奇快无比的扑到许庭瑶身前,双爪如钩,闪电朝许庭瑶前胸抓落。

许庭瑶也是太轻视了它,没想到一头畜生,竟然会学这般上乘身法,不由大吃一惊,右臂抬处,一记“横架金梁”,朝上硬架。

只听“蓬”的一声,苍猿一个高大身躯,被震得离地飞起,直摔出去。

那苍猿确也了得,身在半空,双爪划动,忽然打了一个筋斗落到一丈开外,金睛眨动,似有怯意,但霎那间,口中厉啸一声,身形又起,再次扑了过来。

许庭瑶待它来得切近,右手向前挥出,这时他用了五成力道,一阵无形潜气,直向苍猿卷去。

那知苍猿竟然识得厉害,不等潜力卷到,身子向左问避开去,但一闪之后,张着血盆大口,又纵身扑来。

许庭瑶瞧它纠缠不休,不禁剑眉一挑大喝一声:“孽畜找死!”

正待使出杀手,突然想到自己和苍猿在竹楼前缠斗了这些时候,依然不见有人出来,莫非阮大哥信柬上“遇阻可出示银链”,即是指苍猿而言。

心念一动,右手急忙探怀取出银链,在苍猿面前晃了一晃。

说也奇怪,那苍猿本来凶睛怒凸,恨不得一下把许庭瑶扑噬抓下,这时忽然瞧到许庭瑶取出银链,在它面前晃动,顿时低啸一声,状极欢欣,嘻开大嘴,抓头挖耳的只是朝许庭瑶打量,口中不住吱吱乱叫。

许庭瑶见它瞧到银链,果然态度有了转变,似乎已不再仇视自己,但只不知它这一阵吱吱乱叫,是何意思?

苍猿等了一会,仍不见许庭瑶有什么动静,似乎已是不耐,口中吱吱的叫着,忽然走近过来,伸出毛手,拉许庭瑶的衣袖,一手却朝竹楼连指。

许庭瑶这才知道原来它要自己过去。

当下就跟着苍猿走到竹楼前面,抬头瞧去,原来竹楼左侧,还有一道竹梯,竹梯尽头是一扇木门,门上锁着一把小小银锁。

那苍猿走近竹梯,便自停了下来,张着阔嘴,嘻嘻直笑,毛手指指木门又指指许庭瑶,意思要他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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