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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变生腋时

英无双目前仅学会了七式,她已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这一剑出手,剑风嘶然,煞是凌厉。

那使刀汉子方才看她一掌就把许总管击伤,对她不无顾忌,一见她挥剑攻来,急忙后退了一步,要待挥刀攻去,那知英无双一剑出手,第二剑又紧接着刺出。

绿袍神君的剑法,岂容你有还手的机会?那汉子刀招未出,森寒剑锋又闪电般攻到,他几乎有不知如何封架之感?心头一凛,又急忙吸气后退。

英无双气道:“真没有用,你怎么不还手呢?”

刷的又是一剑刺了过去。

那使刀汉子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声,听了英无双的话,不由激起他心头怒火,自己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动手,竞被逼得连连后退,封架不住,传出江湖,岂不辱没了名头?

还手就还手,难道老子真还怕了你不成?一念及此,口中大喝一声,横刀斜劈出去。

对敌之际,最忌气往上冲,就会粗心大意,他方才明明发现英无双的剑势奇诡无比,无从封架,这回一怒之下,居然横刀劈出。

这一刀自然没有封住,突觉右腰一凉,接着感到一阵刺痛,才知没有封住对方剑势,已被人家刺中右腰,急急往后跃退。

英无双早已收剑,披披咀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快下去罢!”

她目光一转,只见四个汉子正围着大哥动手,心头一气,叫道:“大哥,我来了。”

她因对方有四人之多,人随声到,右手长剑一点,朝方面黑肤中年人刺去,身形倏地右挪,左手一掌朝一个连鬓短须,手使紫金铜的汉子拍去。

她这一式身法奇快,出手更快,方面黑肤中年人乃是太湖帮的水上总巡竺天生,武功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英无双一剑刺到,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封解?心头不由一惊,急急往旁闪出,才算避开。

那使紫金铜的还没看清人影,陡觉一股奇寒掌风透体而过,打了一个冷襟,口中忍不住啊了声:“好冷!”

就再也支持不住,身上起了一阵颤抖,跟跄后退。

就在此时,山下正有一条人影如飞而来,口中叫道:“大家住手!”

转瞬工夫,那人已经奔入天井,又喝了声:“竺兄快要他们住手。”

楚玉祥原本不愿伤人,他虽力敌四人,展开“全真剑法”,却是只守不攻,这时听到那人的喝声,不觉喜道:“是丁大哥。”

来人正是丁盛,大家因总堂主赶到了,自然都停下手来。

丁盛一眼看到楚玉祥,不禁大喜过望,即忙一个箭步趋了上去,一把爪住楚玉祥的手说道:“真是楚兄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竺天生道:“总堂主来了就好,兄弟是接到许总管的通知,听说有两个奸细黄昏潜入得仁堂,意图纵火,才一同赶来,果然在这里发现了这两人,许总管还着人在得仁堂内搜出两麻袋硫磺、火硝等物……”

“会有这等事?”

丁盛心头大感惊疑,回头看去。只见总管许常胜和巡湖四雄之一的贝大荣二人,坐在右廊石阶上。左右扶持着两名武士,身躯还在不住的抖的动,好似中邪一般,忍不住问道:“许总管和贝兄怎么了?”

竺天生道:“他们好像中了阴风掌。”

楚玉祥道:“大概他们是中了我兄弟的掌风。”接着说道:“我还没给丁大哥引见,他是我兄弟东方英。”

英无双立即朝丁盛拱拱手,也叫了声:“丁大哥。”

丁盛含笑点头,说道:“原来是东方兄弟,大家都是启己人了,东方兄弟可否先把许总管和贝兄的伤治好了,再作长谈。”

英无双听得一愣,说道:“我不会治。”

楚玉祥道:“还是兄弟去看看。”

说着,走近许常胜身边,伸手朝他头顶“百汇穴”按去。

竺天生因总堂主在场,自然不用防他使诈,是以并未出言阻拦。

楚玉祥运起“太素阴功”,掌心微微一吸,许常胜但全身冷气哩的一声。丝丝缕缕。从百汇穴上冒出。颤抖的身子,立时止住。

楚玉祥又走到贝大荣身边,如法泡制,把他身上寒气吸出。两人长长吁了口气,便自站起。

丁盛含笑道:“许兄、贝兄。兄弟给二位介绍……”

许常胜铁青着脸,哼道:“不用了。”

怒匆匆往外便走。

竺天生抱抱拳道:“总堂主招待这二位朋友到柁上去休息,兄弟也告退了。”

他回身一走,随他同来巡湖四雄自然也跟着走了。所有随同总管和水上总巡来的弟兄也一齐去了。

一瞬工夫,这座得仁堂就恢复了阴森黝黑,大天井中剩下来的只有丁盛和楚玉祥、英无双三人。

丁盛攒攒眉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楚兄弟,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楚玉祥道:“这也许就是阴谋……”

“哦!”丁盛年纪不大,但他能当上太湖帮的总堂主,江湖经验自然极深,是以口中“哦”了一声,就抬抬手道:“楚兄弟、东方兄弟,这里不是谈话之所,且到愚兄那里奉茶。”

楚玉祥道:“丁大哥请。”

丁盛也不客气,走在前面领路。三人脚下均快,奔到山麓,从另一条山径盘着山脚而行,不多一回,只见前面山麓间出现了一片隐约灯火,看去像是一片村落,那自然是太湖帮的总枕了。

但到了近处,才知山麓间林木葱郁,虽有许多房舍,却东一幢、西一幢,各有树林掩蔽,并不相连,因此林中小径,岔路极多,若非有丁盛领路,外人到了这里,准会迷失方向。

丁盛领着两人在林中转来转去走了一阵,才到了一座高墙黑漆大门的宅院前面,举手叩了两下。

两扇黑漆大门启处,一名青衣汉子神色恭敬的躬身为礼。

丁盛领着两人进入大门,走了一箭来路,迎面又是一道围墙,紧闭着两扇黑漆大门,那是二门。丁盛没进二门,就从左侧一道门中走去,在一排一间房屋前面,脚下一停,含笑肃容道:“到了,二位兄弟请里面坐。”

进入屋中,就可看出这三间房屋敢情是丁盛日常的起居之所。中间一间是客室,各有一个圆洞门相通,左首是他平日治事、看书的书房。右首放一张八仙桌,和八把椅子,那是进膳之处。

丁盛让两人在太师椅上坐下,就有一名青衣汉子送上三盏茶茗。

丁盛含笑道:“楚兄弟,现在可以说了,二位怎么会找到大龙山得仁堂去的?”

楚玉祥就自己在雪堰茶楼由胡管事安排船只,上岸时天色已黑,有二名汉子手持灯笼,把自己两人引上山腰,进入得仁堂东厢,后来许常胜,竺天生率同众人赶到,硬指自己两人勾结内好,意图在得仁堂纵火。接着就动起手来,详细说了一遍。

丁盛听得双目之中精芒连闪。怒哼道:“这果然是有计划的阴谋……我会把它查出来的。”

楚玉祥道:“丁大哥,你既然并不知道我们来了,又怎么会赶到大龙山得仁堂去的呢?”

丁盛道:“是有人通知我的。方才我就坐在里面一间……”

他伸手指指左首那间书房,说道:“忽然只听窗外有人喝了一声‘打’,一缕劲风朝我当胸射来,我一手抄住,才发现并不是什么暗器。那只是一个小纸团,我心中一动,打开纸团,上面只有五个字,写得很潦草。那是‘速去得仁堂’,我想不出得仁堂会发生什么事。

但那人既然示警,赶去看看也好,不想却遇上了二位。”

英无双道:“大哥,你不是也接到一个小纸团么?会不会是一个人呢?”

丁盛奇道:“楚兄弟也接到一个纸团?”

楚玉祥就从怀中把纸团取出,递了过去,一面也把方才有人喝打,接到纸团的事说了出来。

“这很可能是一个人!”

丁盛把两张字条放在一起比了比,只要看字迹,就知出于一个人之手,不禁奇道:“这会是什么人呢?”

楚王祥道:“丁大哥,咱们还没吃晚餐,你这里有什么吃的,随便弄一些来可好?”

丁盛大笑道:“我真糊涂,你们上岸之后,就被骗上得仁堂去,当然还没吃晚餐了,有!有!”

他举手轻轻拍了两掌。

只见方才送茶进来的青衣汉子急步走入,躬身道:“总堂主有什么吩咐?”

丁盛道:“我这两位兄弟还没吃晚餐,你去吩咐厨下,做几式拿手的酒菜,快些送来。”

楚玉祥道:“丁大哥,厨房里有什么,就拿什么来好了,不用太麻烦。”

丁盛笑道:“厨下随时都准备了酒菜,不会麻烦什么?”

那青衣汉子早已退下。

丁盛喝了口茶,问道:“楚兄弟,你不是到昆箭山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玉祥就把自己下山之后,因绿袍师父要自己到裴家堡取剑……

底下的话,他可不敢贸然说出来,因为卢寿同比自己先来,不知丁大哥神志是否被迷?

丁盛没待他详尽下去,哦了一声:“对了,裴老爷子寿诞,我正好因事去了一趟南昌,还是今天中午刚回来、不然,在裴家堡就遇上楚兄弟了。”

楚玉祥问道:“丁大哥认不认识徽帮的卢寿同?”

丁盛笑道:“徽帮卢老大在大江南北是响当当的人物,我不但认识,还是很好的朋友,楚兄弟也认识他么?”

楚玉祥道:“小弟是在裴家堡认识的,他也到太湖来了,大概也是找丁大哥来的了?”

他不好问卢寿同可在大湖,只好侧击旁敲的说了。

丁盛大笑道:“卢老大这里极熟,到太湖来,和回到徽帮去一样,他听愚兄卞在,大概在前山就被留住了。”

楚玉祥听说他还没和卢寿同见面。心头总算稍放心,至少丁大哥还没被他暗施手脚,下了“归心散”。

刚说到这里,那青衣汉子已经手提食盒。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灰衣汉子,也同样提着食盒,走入右首一间,在八仙桌上放好杯筷,就从食盒中取出酒菜,一盘盘放到桌上,两名灰衣汉子退去之后。

青衣汉子在圆洞门口躬身道:“总堂主,可以请二位贵客人席了。”

丁盛站起身含笑道:“二位兄弟,来,来,你们肚子大概早就饿了,那就不用客气,快快坐下来,随便用吧!”

他陪着两人坐下,一手执壶。替两人面前斟满了酒,说道:“愚兄敬二位兄弟一杯。”

楚玉祥举杯道:“丁大哥,小弟和东方兄弟都不会喝酒,这一杯算是我们敬丁大哥的。

喝了这一杯就不喝了。”

丁盛道:“好,那么大家干了这一杯就好。”

三人干了一杯,楚玉祥、英无双就各自装了一碗饭,低头吃着。

突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接着只见那青衣汉子在门口躬着身道:“启禀总堂主。湖主派人前来请总堂主和二位贵客前去总柁相见。”

丁盛点点头道:“知道了。”

那青衣汉子退去之后,丁盛奇道:“湖主这么快就知道了?”

楚玉祥问道:“丁大哥,湖主是什么人?”

丁盛道:“湖主,就是太湖帮的帮主,不称帮主,就是表示咱们不是普通的江湖帮会。

和他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完全不同。湖主姓敖、讳如山,和师父老人家是多年好友,愚兄到这里来,还是师父介绍给湖主的,本来楚兄弟来了,我也想明天晋谒湖主,向他报告,却没想到湖主已经知道了。”

楚玉祥吃了两碗饭,就推筷而起,说道:“那就走吧!”

丁盛点头道:“也好,你们随我来。”

他领着两人走出了宅院,一路行走,不多一会,来至一处古木森森,浓阴蔽天的林中,等到走出树林,中间竟然有着一片广场,稍后矗立着一座黑压压的大宅院。

他们是从东首来的,,所以不用穿过广场,就到大宅院东首的一道边门。

边门左右站着两个青衣佩刀汉子,看到丁盛一齐躬身行礼。

丁盛朝他们点点头,就领着两人走入,一条长廊刚走到中间,就有一名青衣汉子从后面急步追了上来,口说道:“总堂主请留步。”

丁盛脚下一停,回头道:“什么事?”

那青衣汉子走近过来,神色恭敬的道:“湖主在议事厅,请总堂主到议事厅去。”

“议事厅?”丁盛脸色感到有点异样,点点头道:“好,我们到议事厅去。”

他领着两人退出长廊,穿行过两重院落,再折入一条回廊,进入一道耳门,才到达议事厅门首。

只见四扇雕花长门,紧紧阎闭,两边站着八名佩刀青衣壮汉,看到丁盛到来,一齐躬身施礼,其中两人迅快推开中间两扇长门。

丁盛回头道:“你们随我进去。”

大步跨入门去。

楚玉祥、英无双紧随他身后走入。

议事厅上灯火通明,已经坐着不少入,丁盛目光一瞥,便已发现情形不对!

上首一把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脸色红润,白发馆髻、白髯飘胸,身穿古铜长袍的老者,正是湖主敖如山。

他身旁坐着一个体态轻盈,身穿墨绿衣裙,面垂黑纱的少妇,则是湖主的侍姬窈娘。

下首,左上首前面空着一张木椅,那是总堂主丁盛的坐位,后面三张木椅,已经坐了三个人,那是总堂主手下的外三堂堂主。

右上首前面一张木椅上,坐的是总管许常胜,他后面两张木椅,坐的是二位副总管。

左下首前面一张木椅坐的是陆上总巡递来福、他身后四张木椅,应该是巡山四猛,现在只坐了两个人。

右下首前面一张木椅坐的是水上总巡竺天生,他身后四张木椅应该是巡湖四雄,现在也只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方才被英无双掌风击伤的贝大荣)

这原是目光一瞥间事,丁盛暗暗攒了下眉,湖主亲自主持的会议,只有帮中发生了重大事情,才召集的。今晚此一会议,自己身为总堂主,事前一无所知,已是异事,湖主又传命要自己带楚兄弟二人同来,那分明是楚兄弟二人夜闯得仁堂这件事,总管许常胜告到了湖主面前,才临时召集的了。

心念闪电一动,立即走上几步,躬下身去,说道:“属下参见湖主。”

敖如山点点头道:“总堂主请坐。”

丁盛直起身道:“属下带着两个兄弟同来,拜谒湖主……”

敖如山依然点着头,说道:“他们一个叫楚玉祥,一个叫东方英,对不?”

楚玉祥、英无双同时朝他作了个长揖,说道:“晚辈楚玉祥、东方英拜见湖主。”

敖如山点点头道:“好、好,你们就和总堂主坐在一起好了。”

丁盛退到左首一张空椅子上落坐,两名青衣汉子立时端来了两把椅子,放到丁盛的椅子后面,和外三堂三位堂主坐成一排。

湖主敖如山咳嗽一声,缓缓说道:“丁总堂主,你可知道今晚这一会议,是为了什么事吗?”

丁盛迅快起立,欠身道:“属下不知道,请湖主示知。”

熬如山一摆手道:“你坐下。”

丁盛依言坐下。

敖如山目光望着他,续道:“因为有人告你勾结外人,背叛本帮,居然把两名奸细送上大龙山得仁堂,企图纵火,不知可有此事?”

丁盛一张紫脸气得通红,虎的站起,说道:“湖主……”

敖如山摆着手道:“你坐下来再说。”

丁盛只得回身坐下,说道:“属下也是刚才才问清楚,就是湖主不召见,属下也要带他们二人前来晋见湖主,禀明经过,属下十年前投效本帮,是属下师父引介给湖主的,属下仅是师父的记名弟子,这位楚兄弟,乃是师父的唯一传人,属下可以生命作担保,楚兄弟绝非奸细,而且今晚这事,显系有人预作安排,设好了的圈套,楚兄弟二人都在这里,湖主不妨听听他们述说经过,就知此中必有阴谋……”

他没说出师父是谁,那是因为湖主知道的,他不愿旁人知道他的来历。以湖主和绿袍神君数十年交情,他说楚玉祥是神君唯一传人,就可证明楚玉祥绝不会是奸细,这话只有湖主一个人听得懂的。

坐在右上首前排的总管许常胜冷哼一声道:“此事本来就是预有安排的阴谋,湖主,人证、物证俱全,何用再听奸细狡辩?”

英无双听得气道:“你说我大哥是奸细,你这人果然不是好人,早知这样,我大哥就不该救你的了,该你去冻死好了。”

许常胜大喝一声道:“小子,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乱嚷乱叫?”

英无双道:“你可以说话,我就不可以说话?”

敖如山平静的道:“丁总堂主,你叫他把经过说出来。”

丁盛应了声“是”,回身道:“楚兄弟,你只管把经过说出来。”

楚玉祥站起身,抱抱拳道:“在下楚玉祥,他是我义弟东方英,这次原是路过太湖,才来找丁大哥的。”

敖如山问道:“你们从何处来?”

楚玉祥道:“裴家堡。”

敖如山道:“你是替裴盟主祝寿去的?”

裴三省当选江南武林盟主,太湖帮自然知道了。

楚玉祥应了声是。

敖如山又道:“你这义弟是何来历?”

他只问英无双来历,不问楚玉祥。是因为了盛已经说过楚玉祥是绿袍神君的唯一传人了。

楚玉祥道:“东方兄弟是裴盟主的义子。”

敖如山又道:“你说路过太湖,是要往问处去?”

楚玉祥道:“镇江。”

敖如山问道:“去镇江何事?”

楚玉祥道:“晚辈义父东海门闻天声,遭贼人杀害。在下艺成下山,立誓要替义父母报仇,此去镇江,就是为了重开东海镖局。”

那坐在敖如山边上的窈娘听了楚玉祥的话,她蒙面黑纱后面,一双眼神闪动了一下。

敖如山道:“好,你说下去。”

楚玉祥就把自己赶到雪堰,在茶馆中遇上胡管事,由他准备船只,登岸时天色已黑,由两个青衣汉子手提灯笼引路,进入山腰一座宅院,由看门的汉子把自己两人领入东厢,详细说了一遍。

熬如山道:“许总管,你都听到了?”

许常胜道:“这是他一面之同,岂可相信,雪堰茶馆管事胡老规因办事不力,已于三月前调职,离开雪堰,现在的管事姓刘,根本不是胡管事了,因此他说胡管事派船一节,就不对了。”

英无双道:“太湖四面环水,我们总不能插翅飞过来吧?”

许常胜冷笑道:“太湖虽然四周环水,外人插翅也飞不进来;但你们二人潜入太湖,有本帮手握大权的人物作内应,别说只有两个人了,就是有两百个人,一样可以用船只悄悄接运过来了。”

他口中“本帮手握大权人物”,自然是指总堂主丁盛了。

敖如山道:“你指称总堂主丁盛勾结外人,图谋不轨,可有证据?”

许常胜道:“属下是有人前来告密,先前也不置信,但经事实证明,却又不能不信,所以只好向湖主报告了。”

丁盛怒声道:“许常胜,你有什么证据?”

许常胜冷冷的道:“总堂主不会等着瞧吗?”一面回头道:“田副总管,带人。”

坐在他身后右首的田副总管答应一声,起身走出,回入之时,身后跟着一个人走入,那人身穿青衣劲装,但生相猥琐,一看就知是个小人。

另外还有两个青衣劲装汉子各人提着一只半人来高的大麻袋走入,放下麻袋,便自退去。

那人一直走到许常胜面前,躬着身道:“小的见过总管。”

许常胜道:“刘老三,这两个麻袋是你偷偷送上得仁堂去的,是不是?”

刘老三连连躬身应“是”。

许常胜道:“当着湖主,和在座本帮负责老哥们,你说,是什么人叫你把这两上麻袋送上得仁堂去的?”

刘老三望望湖主和两边的人,神情显得十分惶恐,讷讷的道:“小的……小的不敢说,说出来的,小的就没命了。”

许常胜道:“你只管说出来,是什么人支使你的,不用害怕,自有本座替你作主。”

刘老三迟疑了一下,才蹑孺的道:“是……是李堂主他说的李堂主,是外三堂朱雀堂堂主李万里。

坐在丁盛后面的李万里一张深沉脸色为之一变,倏地站起身道:“刘老三,你是本堂的人,胆敢胡说八道?”

许常胜道:“李堂主,在湖主面前,你这般吆喝证人,是问道理?”

丁盛一摆手道:“李堂主,此人就是一个月前,派他出去办事,他以假赌手法,诈骗乡人钱财,给本座查到,要你严办的刘老三么?”

李万里应道:“属下当时按帮规打了他二十棍,不想他竟然挟嫌诬告……”

丁盛道:“由他去说好了。”

李万里应了声“是”。

许常胜道:“刘老三,当时李堂主和你说了些什么话,你一字不许遗漏,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刘老三道:“李堂主是今天午后交代小人的,说是总堂主交代的,把这两只麻袋务必在黄昏前送上得仁堂去,后来小的又要张得标同去,那得仁堂看门的王阿七看到咱们二人去了。只问了句是总堂主送来的么?小的两人点点头,他就要咱们放到大厅左右两边,咱们就回来了,小的去向李堂主覆命,李堂主就赏了小的和张得标一人二十两银子。”

敖如山道:“李堂主,这刘老三说的,可有此事?”

李万里身躯一震,急步越众走出,朝敖如山面前跪了下去,连连磕头道:“属下该死,这是总堂主吩咐的,属下不敢不遵办……”

丁盛听得心头大怒,喝道:“李万里,我吩咐了你什么?”

李万里续道:“总堂主临去南昌之前,曾和属下说过,咱们太湖帮如今只是一个江湖帮派,和从前的大湖帮在性质上已经完全不同,但官方却一直把咱们视作乱民,咱们纵然不去作官,但也犯不上背上杀头罪名,总之,这问题就出在得仁堂上,前代英雄,每人都有一段抗清起火的历史,写成小传,藏在阁上,咱们为本帮着想,应该把它毁去……”

丁盛怒极,大喝道:“李万里,你真是一片胡说。”

敖如山道:“丁总堂主,你在老夫面前,也敢如此放肆?”

丁盛躬身道:“属下不敢。”

李万里续道:“总堂主还说,他当了湖主,属下就是总堂主。昨天晚上,总堂主以飞鸽传令,要属下,一、准备两麻袋硫磺火硝,派人在今天黄昏前送到得仁堂去。二、派船去雪堰接运两个叫楚玉祥、东方英的青衫少年到大龙山去,属下一时糊涂,但请湖主从轻发落……”

敖如山一手捋着白髯,望着丁盛微微出神,他想不到一手培植的人,竟敢做出这等叛帮灭祖的事来!

丁盛眼看自己手下的堂主;平日自己待如手足,居然在湖主面前捏造是非,出卖自己,心头也十分气恼,就在此时,突听耳边响起湖主一缕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丁盛,忍耐些,今晚不但老夫处境极危,本帮也可能发生极大变故,因此老夫要护卫武士点你和楚玉祥二人穴道之时,你要叮嘱他们不可反抗,一起押下,静观其变。”

丁盛听得一怔,举目看去,只见敖如山朝自己点点头。

丁盛眼看今晚形势,显然是许常胜别有图谋,因为自己是湖主得力助手,故而藉机先剪除自己,这一想,就朝楚玉祥以传音入密说道:“楚兄弟,事情有变,你和东方兄弟切不可反抗。”

他刚说到这里,只听敖如山身躯颤动,冷冷一笑,气愤的道:“丁盛,老夫和你记名师父有数十年交情,他把你引介到本帮来,这十余年来,老夫把你提升到总堂主,待你可谓不薄,你居然作出这等叛帮的事来。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你还有何说?”

突然目光一抬,沉喝道:“来人,你们把总堂主和姓楚的二人给老夫一起拿下,点了穴道,押到一边去。”

他喝声甫出,站在大厅两边的八名青衣武士口中答应一声,就有四个走了过来。

丁盛大声道:“湖主,属下……”

二名青衣武士不容他多说,一指点了他穴道。

楚玉祥早已暗中通知了英无双,他们一个练成“太素阴功”,一个练的“九阴神功”,是不惧穴道受制的,因此也并不反抗,任由二名青衣武士点了他们的穴道,把三人押到大厅左首站定。

许常胜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顺利,脸上不期飞过一丝得意之色。

敖如山朝站在一旁的李万里(方才他出来作证,在丁盛没被拿下之前,他不敢回座)摆手道:“你回去坐下。”

李万里答应一声,回到椅上坐下。

敖如山沉痛的道:“丁盛叛帮有据,现在大家讨论一下,应该如何处置?”

许常胜道:“湖主圣明,丁盛勾结外人,叛帮有据,律应处死。”

陆上总巡迟来福道:“属下觉得许总堂说得极是,本帮以忠义传帮,这等不忠不义之徒,理应处以极刑,以警效尤,而伸帮纪。”

水上总巡竺天生道:“湖主,属下觉得了盛虽有叛帮行为,但他似乎并未承认,应该先予收押,另外再把胡管事、刘管事,以及运送两人来至大龙山的船只水手,一应传讯之后,确定罪名,再作议处,还有就是姓楚的和姓东方的二人,如何和丁盛勾结,他们是奉何人指使,纵火得仁堂之后,又有什么图谋?也应问个清楚,因为据姓楚的自称是东海门的人,姓东方的又是裴盟主的义子,是否属实,也须经过调查,才能处置,不然,岂不无故开罪了东海门和裴盟主?”

敖如山心中暗道:看来竺天生倒不是他们同党!

许常胜笑道:“竺总巡这顾虑原也极是,但这却不是问题,现在有徽帮卢老大在本帮作客,他刚从裴家堡来,对这两个小子说的是否真实,一问便知。”

楚玉祥心中啊了一声,忖道:今晚之事,课然是卢寿同煽惑的了。

就在此时,突见两扇厅门开处,一名青衣武士匆匆走入,朝上躬身施礼道,“启禀湖主许总管、得仁堂忽然起了大火,延烧极为猛烈……”

管理得仁堂,是许总管之事,所以他要向湖主和许总管二人报告。

敖如山听得身躯一震,怒声道:“他们果然在得仁堂纵火!”

许常胜倒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但这是他的职责,不得不霍地从椅上站起,哼道:“这还得了!”

话声未落,只见四个人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这四人浑身都是血迹,每人身上至少也有五六处剑伤!

全厅的人看得不由猛然震惊,迟来福和竺天生二人身不由己霍地站起!

因为这四人,两个是巡山四猛中人,两个是巡湖四雄中人。他们因湖主正在主持会议,陆上,水上,就由他们四人负责,如今他们全挂了彩,而且伤势不轻,这不是很明显的已有强敌庄境了吗?

竺天生一下掠到他手下两人身边,问道:“寿兄、滕兄,水上出了什么事?”

其中一个姓寿的道:“方才有一艘大船驶近本山,属下看是本帮的船,正待间话,那知船上突然闪出两人,剑法十分凌厉,属下二人不是他们对手,正好遇上沈、关二兄,(巡山四猛之二)上来接住,但仍非对方之敌,属下等人都已身中数剑,只得退下,敌人只怕……

很快就会追来……”

竺天生问道:“来的是些什么人?”

姓寿的道:“不详细,属下看到的只是两个蒙面年轻人,但一手剑法,十分辛辣……”

竺天生目光一掠,说道:“迟老哥,咱们出去看。”

只听一个冷清的声音从厅门外传了进来:“咱们已经来了。”

随着话声,大步走进四个人来。

这四人果然脸上都蒙着黑纱,一式天蓝长衫,腰系长剑,只要看他们步履轻稳,举止潇洒,年纪不会大大。他们进入议事厅之后,却向左右两边分开,就站停下来。

接着从门外抬进来一顶轿子,四名抬轿的汉子就在入门处放下轿子,分站四角,垂手肃立。轿前悬着两盏六角宫灯,每面灯纱中间都贴着一朵紫红玫瑰花。

会议厅本来相当宽敞,但这顶软轿当门停下,双方的人面对面,倒似和湖主分庭抗礼,你占了北首一半,我也占了南首一半。

这一刹那,厅上静寂得几乎坠针可闻!

敖如山见识广博,眼看对方只来了四个年轻人,一顶软轿,就如入无人之境,深入太湖帮腹地,自是有着惊人之艺,只是心头暗暗纳罕,轻咳一声道:“你们夜入太湖帮,所为何来?”

只听软轿中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就是湖主敖如山了?”

敖如山在江湖上声名极隆,数十年来从没有当面直呼他姓名的人,闻言不觉沉笑一声道:“不错,老夫正是敖如山,阁下什么人,既然到了太湖帮,那也不用再装什么神秘了,请下轿奉茶。”

“不用。”轿中人道:“我只是奉命来接太湖帮的,湖主此时退出太湖,实力上策。”

敖如山怒笑一声道:“阁下奉命前来接管太湖帮?奉谁的命?阁下是何身份?难道就凭你这句话,老夫就把太湖奉上了么?”

轿中人冷冷的道:“我奉谁之命,你不用知道,不过我是好言相劝,听与不听,全凭湖主一言可决。”

敖如山道:“老夫听如何?不听又将如何?”

轿中人道:“湖主离开太湖,你太湖帮的金银可以任你取走,你有花朵般的侍姬奉陪,可以邀游名山大川,傲啸山林,颐养天年,难道还不够么?”

敖如山大笑道,“你们的意思,是要老夫退出江湖?”

轿中人道:“你如果恋栈湖主的尊荣,那也可以,只要你投效本门,你这湖主仍可以继续当下去。”

敖如山道:“老夫若是不投效你们呢?”

轿中人道,“不投效本门,今晚你就会失去湖主的地位,也失去了太湖。”

“哈哈!”敖如山笑道:“阁下口气不小,老夫自从接掌太湖帮,数十年来也经历过不少险恶波浪,但还不曾遇到过像阁下这般狂妄之人。你们是什么门派,奉何人之命而来,都讳莫如深,居然要老夫让出太湖帮,宁非天大的笑话?”

轿中人冷嘿一声道:“湖主以为可笑?”

敖如山道:“不错,阁下藏头露尾,不肯说出一点来历,老夫岂是三岁小孩,被人几句话就唬倒了?”

轿中人冷冷一笑道:“湖主是江湖上久负盛名的人,那就应该有自知之明。你现在什么处境,难道还不明白吧?”

敖如山听得暗暗一惊,一手捋髯,缓缓说道:“老夫现在什么处境?哈哈,阁下带来区区四个人手,深入本帮,阁下应该知道是在什么处境之中才对?”

轿中人道:“湖主可是想动手吗?”

敖如山沉吟道:“老夫和你动手?你还不配。”说到这里,目光一抬,朝陆上总巡迟来福道,“迟总巡。”

迟来福躬身道:“湖主有何吩咐?”

敖如山道:“你要他们去把来人拿下了。”

迟来福一抱拳道:“属下遵命。”

他这一站起,四名巡山四猛(两人坐在他身后椅上,两个方才身负五六处剑伤,已经包扎好了),一起跟在他身后,大步朝软轿面前走去,但他们五人竟连剑都未曾击出,就走了过去。

那四个蒙面蓝衫人站在软轿两侧,也并未出剑阻拦。

双方呻然未击出兵刃,但此刻大厅上的形势,却是剑拔弯张就要动手的局面。那知迟来福走近软轿,神色恭敬的抱抱拳道:“大湖帮陆上总巡迟来福,率同巡山四猛,参见令主。”

这下看得所有在场之人不由暗暗一凛!

只有楚天祥和英无双却丝毫不感惊异,心想:敢情卢寿同来到太湖,就住在迟来福那里了。(大湖陆上总巡,设在东洞庭山,水上总巡设马迹山)

轿中人道:“很好,你们站到边上去。”

迟来福答应一声,率同巡山四猛,果然一齐退下。

大家直到此时,才发现那两个身负剑伤的人,根本看不出有负伤的模样来,原来他们竟是假负伤,退进来的。

敖如山早就预料今晚会有变故,但却没料到追随自己二十年的陆上总巡迟来福会投靠到对方去,不由苦笑了笑,点头道:“好、好,阁下所谓老夫处境,就是本帮有了叛帮奸细,无怪你能直逼本帮腹地,口发狂言了。”

回头朝总管许常胜道:“许总管,你负责本帮刑堂,迟来福勾结外人,背叛本帮,你去给老夫拿下了。”

许常胜起身道:“湖主说得极是。”

他这一站起,身后两名副总管(一名负责刑堂,一名负责财务)也随着走出。

敖如山早就料到他和对方已有勾结,不然,不会设下圈套,指控丁盛叛帮,因此只是一手托着下巴,朝他们三人冷冷的看去。

果然不出所料,许常胜率同两名副总管不向迟来福等五人走去,却走向软轿,抱抱拳道:“太湖帮总管许常胜率同所属参见令主。”

轿中人道:“很好,你们也站到边上去。”

许常胜躬身应“是”,和迟来福等人站到了一起。

水上总巡竺天生看到这里,不禁心头一怒,锵的一声击掣剑在手,回身喝道:“竺某真想不到你们身为本帮总管、总巡,竟然勾结外贼,背叛本帮,马兄、何兄,随本座去把叛帮之徒拿下,他们若敢抗拒,只管格杀勿论。”

他话声出口,坐在他身后的巡湖二雄(还有二雄身负剑伤)同时霍地站起,从身边掣出了兵刃,跟着大步跨上。

就在他们站起之时,本来坐在总堂主丁盛后面的两人(外三堂堂主本有三人,李万里已叛,剩下两个)也跟着虎的站起,一下掣剑在手,大步走出,同声道,“擒拿叛帮贼子,人人有责,兄弟二人不敢后人,咱们一起上。”

敖如山看得暗暗点头,忖道:看来这几个人倒是并未和许常胜、迟来福勾结了。

竺天生等五人拔剑而起,许常胜冷笑一声道:“竺天生,凭你们五个人,当真是螳螂挡车,还能挽回太湖帮的颓势吗?”

竺天生怒笑道:“本座至少先劈了你们几个叛贼。”

他们说话之时,迟来福长剑也蒋然出鞘,紧接着两个副总管、巡山四猛、和外三堂的李万里等人了纷纷掣出剑来。

这一来,竺天生这边一共只有五个人,许常胜一伙却有九人之多,双方一边直逼而上,一边挺剑迎出,双方自然很快就接近了。

正要动手之际,只听轿中人冷然喝道:“你们给我站住!”

竺天生横剑喝道:“竺某专杀本帮叛贼,你也管得着吗?”

轿中人道:“许常胜,迟来福已经投入本门,就不是太湖帮的人了。”

竺天生大笑道,“原来这些叛帮贼子,有你给他们撑腰,才敢目无帮纪,背叛湖主,出卖本帮,那好,你下来,竺某倒要掂掂你有多少斤两,敢夜闯太湖帮,如此猖狂?”

轿中人微哂道:“看来你们几个还意图顽抗?”

说到这里,接着道:“许常胜、迟来福,你们只管站到一边去,这几个无知之徒,用不着你们出手。”

许常胜、迟来福等人闻言果然收起长剑,一齐退下。

竺天生虎的跨上一步,长剑一指,瞋目喝道:“阁下再不下来,竺某就不客气了。”

就在他左脚跨出之时,站在软轿右首的一名蓝衣蒙面人,也左足横跨,一下拦在他面前,从他蒙面黑纱之中透出炯炯目光,朝竺天生投射过来。

竺天生身为太湖帮水上总巡,对他手下巡湖四雄的武功自然知之甚捻,方才滕、寿二人身负剑伤,退入厅来之际,曾说有两个蒙面人剑法十分凌厉,动手没有几招,滕、寿二人就负了伤,可见这四个蒙面人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学,不然,轿中人就不敢如此托大,坐在轿中,直闯太湖帮重地来了。

心念这一动,也就不敢轻视了他,既要动手,自然先出手为强,手中长剑突发,朝蒙面人右腰刺去,口中喝道,“让开,竺某要会的是你们主子。”

他这一剑是发剑在先,喝声在后,而且虽是第一剑,剑上已经使出八成力道,迅疾凌厉兼而有之。

蒙面人居然视若无睹,不退反进,这摹地跨上一步,身形一侧,就贴着竺天生刺去长剑的剑身直欺过来,右手也在此时呛的一声抽出长剑,但因人已欺近,长剑无用武之地,因此剑贴时底,右手抬处,把柄当作点穴镢,直指竺天生左胸“命脉穴”,身法奇妙,看得竺天生身后四人齐齐一惊!

要知他贴剑欺来,也正是竺天生剑招用老之时,一时收剑不及,被逼得慌忙吸气后跃。

蒙面入得势不让人,右足倏地跟进,剑光一闪,长剑已从他袖底翻上,一道雪亮的剑光,笔直朝竺天生刺来。

你说他长剑笔直刺来,当然没错,因为他右腕是笔直朝前送出来的,但他剑光可不是笔直刺来的,那是剑尖在左右摆动,这一来,这道剑光就走着“之”字,夭矫若龙,令人不可捉摸了。

因为剑尖左右摆动,你就测不透他刺你左边或者右边了。于是也会有人说:不论他剑尖刺左或者刺右,剑势既然是从前面刺来,我只要举剑朝前封格出去就是了。

竺天生眼看对方长剑追击而来,他就是举剑朝前封格出去的。但听“当”的一声,他不但没有把人家的剑势格出去,自己格出去的长剑,反而被人家荡了开去。

这可说他格的不是时候,才会被人家反格出去。

这话怎么说呢:因为蒙面人剑势是走着“之”字刺来,你如果顺着他剑势“由左向右”,向尚未变为再,“从右向左”之力未生,你自可把他剑势格开了。

但竺天生举剑格出去之时,对方剑势“由左向右”划过,正好再“从右向左”划来之时,这一剑上;竺夭生举剑格出,没有格到对方“由左向右”的剑势,(格了半招空)力道已经由盛而衰,蒙面人的剑势从“由左而右”,再“从右而左”,向左划出的力道,正好初生,这就是竺天生举剑格去,反被人家荡了开去的道理。

高手过招,有不得半点疏忽。竺天生长剑一下被人荡开,这电光石火之际。等于是门户大开了。竺天生猛然一惊,急急回剑护身,脚下往后疾退;但已经迟了!

因为蒙面人剑走:‘之”形,他剑势“从右向左”的时候,把你长剑荡开,正好剑势一转,又变为“由左而右”,你被荡开的长剑,再要回剑护身。就落在他后面了。(蒙面人剑势“从右而左”,把你荡开,那就是他的剑在里面,你的剑在外面,两人同时回剑,也是他比你快了)

蒙面人当然不会失去这一机会,在剑势“从右向左”之际,剑尖一颤,闪电刺到竺天生右肩。

竺天生虽然慢了半着,但也够快,蒙面人剑尖刺到,他已往后疾退,饶是如此,右肩已被对方刺入半寸有余。

如果他不是见机得快,这一剑就会穿肩而过,刺上一个大窟窿呢!

这一段话,浪费了许多笔墨,但如果不说清楚,读者就不明了竺天生中剑之由,一个堂堂太湖帮水上总巡岂不成了窝囊废?

但事实上,从竺天生出手到负伤,仅只第二招而已!

竺天生肩头中剑,血流如注,急急后退,差幸蒙面人一剑刺中竺天生之后,并未追袭,站在竺天生身后的巡湖四雄之一马、何二人,不待多说,双双跃出,挡在总巡前面。

竺天生负伤在右肩,一条右臂已经用不上力,剑交左手,忍痛后退,自有太湖帮的人给他上药止血,包扎好了。

再说这挺剑而上的两个巡湖四雄,一个叫滕开泰,一个叫寿齐彭,试想能够列名太湖帮巡湖四雄,武功当然绝不会含糊,他们同时挺剑而上,原是为了怕对方乘胜追击,才一起抢出拦到前面。

蒙面人没有向竺天生追击,却冷冷的看了二人一眼,冷峻的道:“你们两个一起上吗,那就不用客气了。”刷的一剑,朝前刺来。

他刺出的剑势,依然划着“之”字,因此在滕开泰的感觉上,他这一剑是朝他刺来的,但寿齐彭的感觉上,对方这一剑,却是朝他刺去的,这一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嗔目大喝,挥手发剑,朝对方抢攻过去。

蒙面人身随剑上,手中长剑左右一拨,已从两人合击的双剑中直欺而入,倏然身如陀螺,一个轻旋,已经到了两人身后,身法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滕开泰、寿齐彭两人一剑刺去,眼前入影顿沓,立时感到不对,急急转身发剑,已时不及,两入同时感到后肩剧痛,均已中了对方一剑,口中轻哼出声,往两旁跃开,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栽倒。

丁盛手下两个外三堂堂主符德全,张腾皎根本连看都没有看清,两人已中剑后跃,一时无暇多想双双掠出,横剑当胸,掩护滕、寿两人后退。

蒙面人目光冷冷的打量了两人一眼,不屑道:“只有你们两个了?”

突听丁盛大喝道:“符堂主,张堂主快退下来,此人由本座来对付他。”

他原未被制住穴道,喝声出口,业已拔剑在手,纵身而起,朝厅前扑来。

符德全、张腾蛟听到总堂主的喝声,心中一喜,立即应了声:“是”,正待退下!

只听蒙面人嘿了一声道:“你们还想全身而退吗?”刷的一剑,分向两人当胸刺来。

此人剑划“之”字,出手之快,何殊闪电,符,张二人后退未及,眼看一道比闪电还快的剑光已经刺到,不论你后退或是旁闪,已都嫌不及,就是丁盛已经掠起的入,也施救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叮”“叮”两声轻响,那蒙面人刺出的一剑剑尖业已朝外荡开!

符德全、张腾蛟死里逃生,不觉一怔,定睛看去,自己身前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剑眉星目的蓝衫少年,这人不就是总堂主的朋友被拿下的楚玉祥还有谁来?

敖如山坐在上首看得暗暗点头,忖道,“神君门下,果然身手不同凡响!”

这时丁盛也已掠到,喜道:“楚兄弟好快的身法!”

蒙面入连人影都没看清,就被人家指风把剑尖震荡出去,也微微一怔,冷嘿道:“好,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话声甫落,突听身后有人哼道:“你少冒大气,只怕连我几手剑法都接不下呢!”

蒙面人又是一惊,急忙回身看去,这说话的又是一个蓝衫少年,看去只有十六七岁,不知他何时欺到自己身后的?

这蓝衫少年自然是英无双了,她毫无心机,大哥教她的十三式剑法,她只练熟了七式,所以说出几手剑法来;但这话听在别人耳中,就变得口气极狂,接不下她几手剑法了。

蒙面人冷冷一哼道:“阁下口气虽狂,不知手底下如何,你们三个联手出手好了。”

英无双回身道:“丁大哥、大哥,这人让给小弟吧,你们不用出手啦!”

蒙面人方才连败太湖帮三名高手,岂会把英无双放在眼里?嘿然道:“好,你接着了。”

刷的一剑,朝前刺出,剑划“之”字,分刺英无双左右双肩,出手就极为凌厉。

英无双也学着江湖人过招的口气喝了声:“来得好!”

右手长剑倏起,侧身进招,剑势斜发,她这一侧身,就避开了对方“之”字剑势刺向她左肩的一剑,剑光倏吐,反削蒙面人执剑右腕,出手之快,丝毫不输对方。

蒙面人剑走“之”字,刺向她左肩的一剑堪堪落空,刺向她右肩的一剑堪堪递出,英无双的剑光已经削上他右腕,这下变得他这一剑未必刺得到英无双右肩,而自己的右腕却必然先被削上,急忙右手一缩,反剑朝英无双剑上磕去。

英无双一招占先,心头不觉一喜,右腕一颤,剑尖上扬,点向蒙面人眉心。(他蒙着面,当然看不到眉心,但英无双的剑尖就是朝他眉心点去的)

蒙面人横削的一剑又落了空,只得往后退了一步。

英无双剑势展开,岂会容你后退,左脚跟进,长剑闪动,几点剑芒,朝他胸前几处大穴刺到。

蒙面人方才和竺夭生、膝开泰、寿齐彭三人动手,挥洒伤敌,似乎毫不费力,这回和英无双动手,人家接连三招,步步进逼,他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逼得连连后退,心头不由得大怒,口中暴喝一声,一退即上,刷刷两剑,飞刺而出。

英无双道:“动手比剑,你大声吼叫什么?”

她眼看对方剑势大盛,根本不知道如何封解,手中长剑划处,也和他以快打快,抢攻而上。

这下可正合使剑的原理。因为剑走青、刀走黑,因为使剑的人,不论迎面分根砍来,你根本不用躲闪,亦不要架拦,立即起舞用剑,对面砍去,这一起舞,身法自开,可以不沾青(沾青即不能躲闪干净也)而走青矣。

她虽然对十三剑只练熟了七剑;但绿袍神君的剑法,岂同等闲?就是这七招剑法,换一个普通高手,只怕连一招也接不下来。

蒙面人连发了数剑,不但无法扳回先机,英无双使出来的每一剑,他都无法破解,别说攻敌,几乎连守都守不住,还是被逼得连连后退。这还是英无双初学乍练,经验不足,几乎每一剑都可以伤敌的,都没伤到敌人,她虽没有伤人,但蒙面人却已经连遇险招,惊险无比。

英无双却愈打愈有精神,因为大哥教她的十三式剑法,这些天来,她练熟的只有七招,还有后面六招,只会不熟,现在蒙面人倒像和她喂招一般,她使到第七式、第八式本来不大纯熟,但七式使完了,只好使第八式,使出来虽然还生疏一些,还是把蒙面人逼退了一步,于是只好接着使第九式,这一样一式接一式的使出,在蒙面人的感觉上,不过是她剑势弱了一些,逼得不算太紧,他还是没有破解的余地。

一会工夫,英无双已把十三式剑法全使出来了,心里自然更自高兴,大哥还说还没有练熟,不可使出来应敌,如今自己全使出来了,对方也没有把自己击败。

于是她又从头开始,重复使出,这回她当然比方才纯熟多了,蒙面人和她打到二十来招,英无双越练越熟,蒙面人受到的威胁也越来越大。

要知蒙面人剑法自成一家,他也素以剑法自负,如今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手下,自从一开始就受制于人,着着都被逼落下风,心头自然怒恼无比,恨不得一剑把对方刺个透心,口中再次暴喝一声,长剑回环,飞起一片剑光,像扇面般洒出。

突觉左肩一凉,被英无双剑尖刺中,手上长剑摔倒,两处剑伤,登时血流如注!

英无双不觉剑势一停,口中咦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把你刺伤了。”

蒙面人气怒交迸,双目通红,眼看对方停下来,这机会岂能错过?切齿道:“小子,你拿命来!”抖手一剑当胸刺去。

英无双来不及封解,其实她除了会使剑,根本不懂得如何封解来势,只见对方乘自己不备,当胸刺来,心头不禁有气,左手一掌朝着剑上拍去。

她从前不会使剑,只会用掌,也不管自己只是一只肉掌,如何能向锋利无比的剑上拍去?

焉知她练的“九阴神功”,只要使掌就可以克敌,她纤纤玉掌堪堪对着剑上拍出,一道无形无声,奇寒无比的掌风已经一下袭上蒙面人身子。

蒙面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哗,脚下踉跄后退了三步,他身往后退,刺出的长剑自然也跟着他退去,只听砰然一声,跌倒地上。

英无双也不去管他,喜孜孜的转过身来,叫道:“大哥,我后面六招,也学会了,你看对不对呢?”

这话听得所有的人大感奇怪,他后面六招法:还没学会,那不是刚刚初学乍练?居然还能把蒙面人逼落下风。刺伤了对方,这是什么剑法,竟有如此厉害。

楚玉祥点点头含笑道:“你记性不错,使得也还算对,只是并不纯熟,否则何用和他打到二十几招?”

这时那蒙面人已由许常胜手下两个副总管门身而出,抢救回去。

对方三个蒙面蓝衣人,眼看同伴伤在英无双手下,自然把他们激怒了,但听三声锵锵剑鸣,不约而同的举步朝丁盛三入走来,冷然喝道,“你们两个亮剑!”

这人要丁盛、楚玉祥亮剑,是因英无双手中还执着长剑,这意思自然是一对一动手了。

丁盛仰首大笑道:“很好,丁某先把你们拿下了,几个叛帮贼子谅他们也逃不到那里去。”

锵的一声,抽出剑来。

英无双听说还有机会动手。自然大喜过望。目光一掠三人,问。道:“你们谁和我动手?‘快过来吧!”

右首一个蒙面人冷声道:“小子看剑!”

喝声出口,抖手一剑直刺眉心。

英无双现在有了信心,口中哼了一声,身形轻旋,剑尖点动,朝他右首太阳穴刺去。

蒙面人一招落空,突然点足飞扑而起,长剑连挥,一连刺出五剑,一蓬剑雨,像箭镞般迎而飞刺过来。

英无双不加理会,你飞扑过来的人,总要落地,她却我行我素,长剑挥舞,展开身法,一蓬急疾的剑雨洒到之处,她早已闪身移步,剑光如电,攻到你身侧。

蒙面人剑法虽精;但绿袍神君的十三招剑法,奇奥诡异,又岂是一个年轻高手所能蠢测?急忙撤剑后退,口中大喝一声,又点足飞起,长剑挥出一片寒光,迎头罩落。

这要换了旁人,必然举剑向上迎击,但英无双学的这十三招剑法,没有一招朝上迎击的剑式,她依然一式又一式的照式演练,你飞纵扑击,她全不理睬。

蒙面人扑击之势,当然又落了空,等他飞身落地,雪亮的剑光已经在等着他,飞刺过来。

这下他不得不再次纵身跃起,剑光如练,当头劈落。

就这样一个既不躲闪,又不封架,剑法展开,不躲自然闪开,不封自然落空,一支长剑有攻无守,而守自在其中。

一个被逼得跳脚,一会落地,一会腾空,本来腾空发剑,是攻敌的杀着,但现在的腾空而起,是为了躲闪对手的攻势。

英无双十二式剑法,愈练愈熟,渐渐已可得心应手。

蒙面人出道江湖,本以腾空扑击的剑法著称,现在他几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倏起倏落,不住的纵身跃起来闪避对方剑势,这份狼狈,就可想而知。

抢到楚玉祥身前的蒙面人一言不发举剑就刺,出手一剑,就剑风嘶然,十分凌厉。

楚玉祥身形斜退半步,冷笑道:“阁下以为这样就可以抢得先机了么?”

蒙面入看他还未拔剑,往后斜退,自然是为了拔剑,他岂容你拔剑还手?依然一声不作,倏地欺进,长剑虎虎有声,拦腰扫到。

楚玉祥又斜退了一步,因他两次发剑都没吭声,心头不觉起了怒意,目光一凝。凛声喝道:“阁下找我动手,理该等我亮剑之后再出手,你一而再的乘人不备,一声不作,发剑就刺,这等行径,何异偷袭,你根本不配在江湖走动,更不配使剑,楚某不给你一个教训,江湖上岂不任由宵小横行了?”

蒙面人两道目光从蒙面黑纱之中透出凌凌凶光,厉声道:“杀人还要告诉你吗?”

刷的又是一剑急如星火,朝楚玉祥左胸刺到。

楚玉祥只觉对方口音好像那里听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闻言不觉怒笑道:“凭你这点能耐,能杀得了楚某吗?楚某就是不使剑,谅你在楚某手下也走不出三招。”

蒙面人沉哼一声,右手挥动,一柄长剑大开大阖,猛攻过来,他这一展开剑法,寒光如涛。汹涌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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