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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崆峒血案

崆峒岛有三多三少:石多树少;草屋多瓦舍少;寡妇多男人少。

石多树少——那是因为岛石裸露,土层薄水金贵栽树不易。

草屋多瓦舍少——自然可想到因土少,舍不得制砖烧瓦,加上海草有冬暖夏凉的特点,所以家家户户都以海草苫房顶,从陆上直接运来石块和秦砖汉瓦,建筑漂亮的房舍,那庄园虽不是雕栋画梁,却也飞檐斗拱,十分气派。

寡妇多男人少——那是因为渔民出海,船小船破,小风小浪倒还可对付,走得远一点,遇上大风大浪那么就糟了,很易船翻人亡,葬身鱼腹。侥幸有个把命大的能在海上挣扎个三天五日等待救援,既等不到过往商船,也等不得岛上会有什么救援船只,只能听天由命。(其时生产力低下,航海业尚不发达,一般船只无法远航)结局也大都是悲惨的。生还的可能很少很少。为此沿海一带的岛屿多空坟,里面常常不葬人,也无人可葬,只是埋几件衣服,或者给草人穿戴起来,埋进坟丘。

正因为如此,南宫雁执掌崆峒岛大权以后,致力于开荒种田,这种开荒造田不同于大陆,那里到处都有未开垦的处女地,只要有人哪怕刀耕火种,也能长出庄稼,而岛上则要垒起地堰,然后从山上有土的旮旯里一点一点收集到一起,挖来的熟土还好,如是生土,还要掺上沙子,和上粪肥铺垫成地。

南宫家自有的几条大船也趁外出运货回头空载的时机用来装土,每旬总要去芝罘两趟,装上沃土运回岛上,造起田地,数年功夫,便将岛子点缀起一片片绿色,秋收玉米花生,夏收大麦小麦,倒也富足自裕。

为避免不必要的死伤,渔民出海只许近海作业,或布钓钩,或设迷阵,引鱼入阵或采贝拾蛤、捉参捕蟹换取银钱。

数条大船则来往于塘沽、威海卫、烟台之间运输物品经营商事。

人民富足才有余力去习武练功保卫海岛。否则嗷嗷待哺,啼饥号寒,谁也不会有心思。

南宫雁在数年间把崆峒岛治理得秩序井然,富足安乐,只等着徐玉郎带回解晶儿来一起共享太平!

这一年,有去威海卫经商的属下回来报告说,威海卫要在海神生日那天举行海神大诞盛会,那将是一个十分热闹的盛会。

南宫雁息影江湖已久,长居海岛不免会有些寂寞,一听说有如此盛大的海神大诞盛会,动了前去一游的雅兴。于是,将岛上事务和龙儿交给了武师“鸣霄海鹰”周冲天经管,带了一船货和“飞天海燕”郦英一起赶往威海卫赴会。

海神生日这一天他们赶到了威海卫。

威海卫自明初洪武爷设卫以来,无论武备还是民防,都已具规模,加上地处沿海,与琉球、朝鲜、日本等国交往甚多,商事繁忙,因此,威海卫的街市也就有了一定的发展。成了沿海的一个重镇。

海神大诞盛会好不热闹,到处人山人海,海神庙内外香烟缭绕,几可蔽日。来这里烧香拜海神的大都是渔民和他们的家眷。渔民来求出海打渔满载而归,家眷来求神祇保护他们在外的夫君子弟平安无事。

有发了财的来还愿,有想发财的来许愿,更多的是借这个大好时机来做生意。为此,既有在堂做生意的店铺,又有临时搭起的席棚,面店、饼店、酒店比肩而立,卖抻面、削面、打囱面、七宝素面、八珍肉面的直着嗓子喊客;卖油饼、炊饼、锅盔的悠着嗓子唱客,馓子油果、甜粥悖悖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穿街走巷、挑担提篮的更是如同穿梭,修补锅盆、箍桶修鞋、修幞头帽子、修磨刀剪、磨镜子、穿珠子、供香印、售香烛、卖炊帚苕帚扫帚……盘街穿市如行云流水。

至于卖艺的更是各显神通,打筋斗、演角抵、拳脚踏跷、担水走索、装神鬼、舞判官、踢瓶弄碗、蹬缸车伞、壁上睡、虚空挂香炉、飞花碟……

演傀儡戏的烟粉灵怪、铁骑公案、史书历代、君臣将相、故事话本……或提线木偶或皮影,吸引得人一团一簇。

南宫雁和“飞天海燕”郦英看得流连忘返,直到日头晌午,这才觉得饥肠鸣鼓。于是觅一家酒肆坐下来。

这家酒肆名叫聚景楼,店虽不算豪华,却也窗明几净。

南宫雁点了几样下酒菜,要了一壶上好的兰陵美酒,下箸斟酌起来。

正喝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只见几个锦裳绣襦的年轻人走进了酒肆,大声吆喝酒保伺候。

南宫雁见是一班纨绔子弟,也就顾自喝自己的酒,不屑过问,也不让“飞天海燕”郦英去过问。

稍顷,门外来了一个提篮的女子,篮子里放的是一些盐爆豆和油氽花生之类的下酒莱,挨桌叫卖。

那帮纨绔子弟中有个马长脸的一把抓住了那个姑娘,嬉皮笑脸地说:“这回看你还能不能逃脱我的掌心。”

那个姑娘连声喊“救命”。

马长脸哪里肯放她,上摸一把,下抠一把,下流不堪。

“飞天海燕”郦英哪里还捺得住那满腔怒火。

她是个疾恶如仇的人。

她拍案而起。

南宫雁想拉也拉不住。

“呔!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当众调戏女子,该当何罪?”

“海边无青草,哪来多嘴驴?!”

“大路不平众人踩,道理不公众人抬!”

“你这叫吃饱了没事干撑的,你知道不知道这小娘子欠我多少银两?”

“欠债还钱,也不该当众侮辱人!”

“那好!让她还钱,我就放她走!”

“多少钱,我来还!”南宫雁在一旁冷冷地说。

“纹银二百两!”

“二百两?我只借了你五两银子,怎么成了二百两,天哪,这不是喝人血吗!”那个姑娘悲痛欲绝。

“啪!”南宫雁摸出一锭金子掷过去,马长脸没有防备,给掷个正着。大约鼻梁骨给打断了,血直滴下来。

马长脸恼怒万分,一声惨呼:“小的们还不快快动手!”

立时,马长脸的随从蜂拥而上。

这些人哪里是南宫雁和“飞天海燕”郦英的对手,三下五去二,就把他们都打趴在地。

马长脸知道了南宫雁和“飞天海燕”郦英的厉害,抱头窜出门去,临走回头留下了一句话:“臭婊子,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你躲得过初一,看你能不能躲过十五!”

那个姑娘长跪在地,谢过南宫雁和“飞天海燕”郦英。

南宫雁要她赶快回家,她却流着泪说:“恩人,我已无家可归!”

南宫雁道:“这是为什么?”

那个姑娘道:“奴家年幼时,母亲就亡故了,父女二人相依为命,靠上山砍樵卖炭度日糊口,上月父亲上山砍柴,不慎被毒蛇咬伤,无奈只得借债医病,谁知银两花去,父亲也没有救治过来。为了葬殓又借了几两银子。为了还债,我一个姑娘家只能抛头露面,出来做些小本生意,实指望赚了银两……谁知他们竟会如此贪心……”姑娘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南宫雁心生恻隐,忖道:“这姑娘生得面清目秀,小巧玲珑,既然在威海卫无立锥之地,何不带她回崆峒呢,也许那里的环境会适合于她的。”想到此处,她问那个姑娘道:“姑娘!我是崆峒岛主,如果你在此地难以得到安全,可以随我上崆峒,到了那里,愿意,可以在我府上做活儿,不愿意也可另立门户,包你不会受到骚扰。”

那个姑娘闻听有此好事,哪有不应之理,赶忙下跪一拜。

就这样崆峒岛多了一个洒扫的使女。

时令入秋。

萧瑟的秋风呜儿哇儿地把小树叶子早早地撕撸个精光,把青青的草儿吹得干黄。渤海诸岛每年这时候都有很多鸟儿飞经这里,那是东北飞过来的鸟群。飞越海峡,崆峒岛便是一个落脚的好地方。一是海滩丰饶食料多,二是岛上人不惊扰鸟儿,所以每年总有十多日,一群一群的大雁傍晚飞到岛上,在野地里寻觅吃食,然后在麦地里过夜。

雁哨是很机敏的。

雁哨也很忠于职守。

只要发现一星火光,或者一丝异常,便会呱呱报警。

人比大雁,毕竟人是万物之灵长。

人的狡滑是万物难以比拟的。

捉雁、打雁的人利用雁哨的特点,点起一星香火,晃一下,立即潜伏不动。

雁哨大声报警,把歇夜的雁群惊起。

雁群自然戒备森产。惊惶变谈,喋喋不休……

经过一番侦察,发现是一场虚惊。狡滑的猎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暴露目标。等雁群稍稍安定下来以后,猎人再一次晃动香火。

雁哨自然又要报警。

当然又是一场虚惊。

猎人再次作案,雁哨学乖了,开始小心地鉴别。猎人一直要晃到雁哨再次报警为止。

被警起的雁群又是一阵惊慌,等发现仍无天敌时,发怒的头雁会过去狠狠地教训雁哨,那有力的翅膀,常常把雁哨打得哇哇叫。

如此一二三,再二三,雁群麻痹了,雁哨也懈怠了。于是猎手张开了大网或抬杆。

夜静悄悄。

并无雁哨在值勤。倒是南宫庄院的壮丁在不停地打着更。

黑夜掩盖着一切。掩盖了正义,也掩盖了罪恶。

人间最美好的床笫之欢在悄悄中热烈地进行;

人间最丑恶的劫盗杀戮也在悄悄中进行。

茫茫星空,繁星闪烁,似小妖们在窥探秘密。海风阵阵带来轻浪拍岸的哗哗声。

崆峒岛上的人们除了值更的以外,差不多都上了温暖的炕。

就在这时,一艘船悄悄地驶近了码头;

一彪人马悄悄地从搭好的跳板上下来,蹑手蹑足上了岛子,为首的这个人身高马大,黑幢幢的月夜看不清他的脸面,却可以分辨得清高矮胖瘦。他把手指拐塞在嘴里,轻轻打个唿哨。那唿哨似小北风刮过林梢那么尖利。

队伍歇下脚来,他朝身后一个矮个子耳语了几句,立刻有一拨人马摸到了南宫庄院门首。不过,院中值守十分尽职,轻微的脚步声也未逃过他的耳朵。他奔上院墙角楼,喝一声:“什么人?”

院墙外无人应声。

清风习习,枝摇影动。

如同猎人戏耍雁哨一般,三番两次,院墙上的人被麻痹了。

角门“咿呀!”一声打开。

一条黑影踅身闪进院墙,刀光映出涂炭的颜面,凶狠而强悍。

院中值守的人毫无防备,刀光一闪,连叫都没叫出声,就呜呼了。

亏得凑巧,一个庄丁让尿憋得急了,出来解手,见院中动静不对,便大声呼喝了几句:“董直!董直!是你值守?你怎么不巡巡更哇!”

董直没有回话。

也听不到梆声。那人心知有异,连忙吆喝起来:“来人哪!有情况!”

南宫庄院,分里外两院,外院是堡墙,里院是院墙。外院由护院武师守卫,内院则由南宫家的亲随护卫,为首的就有“鸣霄海鹰”周冲天和“飞天海燕”郦英等。“鸣霄海鹰”周冲天和“飞天海燕”郦英被惊起,飞奔出院,外院已被强徒占领。庄丁已纷纷惨遭毒手。

“鸣霄海鹰”周冲天上了内院角楼喝问:“何方强梁?”

墙外有人答道:“听说过虎头鲨王陵基吗?”

“王陵基?你不在砣矶岛,做你的无本买卖,跑崆峒来干什么?”周冲天这么问着,心中却想:“虎头鲨”王陵基是渤海有名的海匪,匪巢就设在砣矶岛,今日夜闯崆峒,恐怕来者不善。

“虎头鲨”王陵基道:“爷今日来是向你们岛主借几件东西!”

“岛主不在家,改日再来好了!”

“虎头鲨”王陵基哈哈一笑:“周冲天小儿,你本也算渤海湾一条好汉,怎么做起事来跟娘儿们家似的,扭扭捏捏不说,还带撒谎连天的!告诉你,不摸清底盘,爷爷也不会随便来踩崆峒岛的营盘。”

院墙上“鸣霄海鹰”周冲天暗自盘算,渤海三鲨之一“虎头鲨”王陵基亲自前来,这一劫数恐怕难以逃过。于是一边敷衍,一边拉动报警的警绳。

“周冲天!你开不开门?不开!爷爷可就要杀进来啦!不听爷爷的话,叫你立马见阎王老子!”

“鸣霄海鹰”周冲天哈哈一笑道:“虎头鲨!你当这里是砣矶岛,容得你想怎么撒野,就怎么撒野!想怎么称王就怎么称王!”

“鸣霄海鹰!你放着威海卫的海龙镖局大镖头不当,跑这儿来伺候一个小娘儿们,不厌折了身份?不去做称雄江湖的英雄,反去当人家看家护院的狗?”

“燕雀怎知鸿鹄之志!”

“什么狗屁志,就凭你那花拳绣腿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能保住南宫大院?”

“海匪!敢不敢跟大爷单打独斗!”

南宫雁闻惊即起,得知“虎头鲨”王陵基来袭,但不明原因,无法做出什么决断。不过有一点她是心如明镜,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儿子有什么闪失。于是她把龙儿藏在了大柜之中,给了他几捧花生果,叮嘱道:“没有娘的呼唤,绝不能出头露面。”

南宫雁取了鱼龙小叶刀奔出卧房,直上院墙。灯笼火把映红了天空。

外边,“鸣霄海鹰”周冲天与“虎头鲨”王陵基还在打嘴仗,周冲天一张嘴甚为刻薄:“王陵基小儿,听说你那三脚猫功夫是跟窦丁灏拎夜壶学来的,叫什么夜壶功!是不是?”

王陵基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其实徒弟给师父拎夜壶是寻常之事,不过因为王陵基气性大,所以,周冲天故意用尖刻的语调来气气他,使他失策。在周冲天来说,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南宫雁一露面,周冲天见岛主已有防备,便准备放手与敌一搏。只见他喊声:“王陵基小儿待爷爷来见识见识你的夜壶功。”说毕,双臂一展,如同一只大雁轻灵落地。

“鸣霄海鹰”周冲天轻功甚好,令“虎头鲨”手下的人连连喝彩:“好轻功!好轻功!”

周冲天迎风展飞身下落,正落在“虎头鲨”王陵基身前七八步的地方。

“虎头鲨”王陵基把领扣一松,黑色披氅落地,然后躬手道:“鸣筲海鹰请!”

“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还要学酸儒的样,真是孔夫子放屁——文气冲天!”

“奶奶!活不耐烦了!”

“是的!进招吧!”说毕身形倏起,一招“鹰啄乌珠”,向“虎头鲨”扑去。十指如同鹰嘴,如铁钩似钢爪。

“虎头鲨”王陵基身高马大,动作却不笨拙,一招海鲨摆尾,看来是避招,实质暗藏杀机。

周冲天了解“虎头鲨”的功夫来路:“虎头鲨”是海鲨门渤海三鲨之一。其余二鲨是“豹头鲨”祁文,“蛇头鲨”商封。

海鲨门设在砣矶岛,那儿是海匪巨巢。海鲨门的海匪擅长水上功夫,三鲨师从海鲨门掌门窦丁灏,功夫都是从水中怪鱼捕食撕咬中悟出来的。“虎头鲨”既有虎的勇武,又有鲨的灵活威猛。“虎头鲨”王陵基本是平常海匪,窦丁灏见他生得五大三粗,便收入门下,以壮声威,收作了徒弟,自然要教几手。“虎头鲨”学得了窦丁灏的虎鲨功,自以为无敌于天下,所以常出来撒野泼横。

不过这一回可不是胡作非为,他是有备而来,有目的而来的。

“鸣霄海鹰”周冲天深知海鲨门之技,海鲨摆鳍之后,必是甩尾震海,左手如同鳍划,而右腿进逼,左腿横扫,这是十分强劲的甩尾之招,如果中了道儿,那不是骨裂也要筋断。

“鸣霄海鹰”周冲天不敢有丝毫大意,双掌一亮,倏地斜切,劲风凌厉异常。

“虎头鲨”王陵基冷笑一声:“你这不上路的招数,也想同某家较量?”说完变招双腿剪水,直截“鸣霄海鹰”周冲天右臂。待周冲天抽身时,“虎头鲨”头已着地,那脑袋居然能柱地三百六十度大旋转,一式“乌龙绞柱”双足在空中又变招式。疾如电光石火,分点“鸣霄海鹰”周冲天胸前四处要穴。

“虎头鲨”王陵基身手矫捷上乘,海鲨门功夫如此诡异劲急,令“鸣霄海鹰”周冲天大感震骇。

眼见足影锐风直扫前胸,周冲天只能忙不迭用移宫换位之法应变。骈掌如刀,猛烈砍划“虎头鲨”的双足。

哪知王陵基的双足竟会像海蛇缠体一样,随铁头在地下急速旋转而不停地在近距离连续进攻。令人眼花缭乱。

“飞天海燕”见“虎头鲨”王陵基占了先机,形势危甚,一跃而起,飞燕投梭一掌直拍王陵基下盘(此时“虎头鲨”王陵基头足倒悬,下盘即是上盘)。这一掌迅捷而凌厉。

“虎头鲨”在海鲨门中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人虽然在旋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掌风生自背后,身则半侧,双足一弯,再弹,巨鲨鱼跃,冲天而起,飘落百丈之外!“奶奶的!周冲天不是说好单打独斗吗?”

“鸣霄海鹰”周冲天倒也不好回答,单打独斗的话是自己讲的,可是师妹见自己处境十分危险,出手相援,也是人之常情。他知道王陵基不是平庸之辈,如果一味缠斗,怕难对付,不如先下手,制敌于未动之际,想到此心念电转,使出金翅击水、苍鹰啄眼、利爪捕鱼的连环三绝招。这是海鹰功中最高绝的技击招数,凭高跃起居高临下,制空下击,无不中鹄。这是他走镖二十余年生涯中赖以成名的海鹰三绝。诸多绿林好汉,一般武师,经不住他这连环三绝。

三绝连环使出,欺电逾风,出掌踢腿快捷玄奥,简直是一气呵成,天衣无缝。

“虎头鲨”王陵基措手不及,虽以虎鲨击浪,凌空鱼跃两招来破“鸣霄海鹰”周冲天的锐利攻势,却没有躲得过他的第三式,“利爪捕鱼”。只听嘶的一声肩头衣衫连带皮肉已被鹰爪撕去,痛得他大吼一声,就地打了几个滚。

“鸣霄海鹰”周冲天一步上前想封他的要穴,不料,斜刺里飞来一支暗器,大约是由于混战,人声嘈杂之故,所以暗器已到跟前,他才发觉。那是一支海叉镖,叉尖刺进肋间,然而,他还是不收前扑之势,大有同归于尽之慨。十指如钩,疾发疾抓,制住了“虎头鲨”王陵基“将台”、“鸠尾”两穴,一旁“飞天海燕”郦英眼捷手快,扬手一剑脱手,直刺“虎头鲨”王陵基前胸。

然而,“鸣霄海鹰”周冲天正要回身寻敌,敌人的刀锋已经到了脸前,他没有来得及看清敌手,眼前只蒙过一道红彩。

“飞天海燕”郦英看清了那张丑恶的脸,她刻骨铭心地记在了心中。

那偷袭者正是“豹头鲨”祁文。身后有他带来的数十名海匪。

看来贼人势在必得,而且大有进一步血洗崆峒之意,南宫雁看着这阵势细想,搞不清贼人的来意,就这样在拼斗中牺牲,显然是无谓的牺牲。

她清叱一声:“海鲨门的听着!本庄主在此,着你们头儿上前说话!”

院墙上下的贼人一齐住了手,只见从“鸣霄海鹰”周冲天的遗体旁走过一个豹头环眼的海匪来。“什么人喊你家爷爷!”

“你就是头儿么?”

“俺乃豹头鲨祁文是也!”

“请问,崆峒与砣矶往日无仇,今日无冤,为何要来血洗,难道不怕天下武林向尔等讨还公道吗!”

“什么公道不公道!X他奶奶,老子只认银钱宝物!”“豹头鲨”祁文既强横又蛮不讲理,粗俗不堪。

“只要尔等退兵,本岛主答应你们的要求!”南宫雁说这话时镇定万分。

“好!请把巨鲸贡献的物品一一献出。”“豹头鲨”祁文亮出了底牌。

“你们是要那些破烂玩艺儿?”南宫雁故作不屑,她怕他们还另有所图。

“你的那些东西已经露过眼了,明人眼里揉不进沙子,你别拿假货来哄人!”

“本岛主是说你们就要那些巨鲸贡献的东西!”

“然!”

“见了以后,不要失望!”

“然!”

“请你约束你的人马,退至堡墙外!”

“豹头鲨”祁文一挥手,海匪倒也守令,纷纷退至院外,地下留下了一片死尸,血肉狼藉,惨不忍睹。

南宫雁也顾不得伤感,快步走进屋,召集武师让他们迅速换上庄丁的衣服备好那些宝物。然后,去柜中察看龙儿安危。

柜门打开,见龙儿安然坐在柜中正贪食着花生果,小声地安抚他几句,叮嘱了又叮嘱,要他守在这里,千万别出去看热闹。

龙儿点了点头应允。

南宫雁再看那些武师,已经把宝物装进了箱笼。

“飞天海燕”郦英流着泪,走进来,“鸣霄海鹰”周冲天之死使她十分悲痛。他与“鸣霄海鹰”周冲天师出同门,情同手足,师兄惨死,怎不叫她悲痛欲绝呢?

南宫雁往她手心里递了一件东西,又在她耳边小声交代了几句,“飞天海燕”郦英这才止住哭泣。

南宫雁见大家准备完毕,这才督着大家走出屋来。

然而,就在她领着人走出去的一刹那,一阵阴风惨惨地从后院吹过,一条神秘的黑影,轻轻飘落,那鬼影似的来客,直趋龙儿藏身的大柜。

南宫雁督着武师将藏有巨鲸贡献的珍宝的箱笼抬出厅堂,放在内外院之间的空地上。成梅花瓣形放好。

“祁文!宝物悉数在此,请接宝以后速将人马撤离崆峒。”

“豹头鲨”祁文冷笑几声道:“爷爷我还要过过目!”别看“豹头鲨”祁文人粗,倒也还粗中有细。

南宫雁把手一挥道:“好吧!”众武师看似撤退实质占据了有利地形。

“豹头鲨”祁文命混入崆峒岛的一名海匪上前。

南宫雁认出是自己前些日子在威海卫搭救,后带回岛来让她作酒洒扫杂工的那个姑娘。

“你……你……”

“我怎么啦?不是你邀我来崆峒的吗!”

“没有想到你竟是海鲨门派来卧底的一条毒蛇。”南宫雁悔恨不迭,恨不能将她立毙掌下。

那女人上前看了看,点头称是,并取出其中一件递给“豹头鲨”祁文。

“豹头鲨”见了宝物喜笑颜开,忙让手下的海匪上前抬走箱笼。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南宫雁娇叱一声:“且慢!”

众海匪愣神之际,只见几道异彩闪过,怪异的暗器已经劈近“豹头鲨”祁文面门。祁文伸手去捞。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那暗器居然在“豹头鲨”祁文手中爆破,“豹头鲨”祁文半边肩膀顿时不见踪影。

紧接着郦英双手连动,虽非地震,也非山崩,但见黑烟迷空,金光闪烁,连珠爆响,惊天动地。

自古雷火从天降,今日烟火掌中飞,一时间把众海匪炸得只恨爹娘未生双翅,只恨上天无有门路,只恨入地缺少洞穴。

这是徐玉郎留下的琉火珠,威力无穷的神火器。

与此同时,经南宫雁布置的众武师,迅即拔刀歼敌,刀光剑影中,血花飞溅。入侵海匪,悉数被歼,“豹头鲨”祁文重伤在身,幸被王陵基救出。

就在众人打扫战场,巩固堡墙之际,南宫雁回到了她的卧室,前来察看龙儿安危,强敌已去,崆峒岛已还以宁静,她急于把儿子放出来。然而,当她踏进房门,不由一愣,随即整个人瘫软下去。她呆住了,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哭出来。

大柜门敞开着。

大柜空着。

龙儿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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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在饶州城西,鄱阳湖滨的一所巨宅“花月别庄”中,陶玉芳发现自己的母亲“鄱阳夫人”其实是江湖上的老鸨,并将自己许配给三湘第一家,“洞庭君’的三公子玉笛书生黄明为妻,伤心之下,投湖自尽,被渔家郎陈家麟所救,并生下了儿子陈玉麟。却因一江湖郎中的一席话,弃了丈夫和周岁的儿子而去。陈家麟将孩子托付给老者周啸天,决定只身入江湖寻找江湖郎中,到“花月别庄”寻找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