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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妖姬情露

“系于金柅”,柔道牵也。

——周易·姬四十四

解:线为柔物,金柅为刚物,线系于金柅是柔物被牵于刚物,柔道被牵于刚道,遇事甚难自主。柔者能扶正乃吉。

牛尾丝毫不怯战,而且越战越勇。他双手抱圆,眉宇间隐然升上一股杀气,一旋身子,忽地一个“滚龙旋”,顿时变成浑圆一团白气。就在这白气之中,时时有拳飞出,把这些高手打得踉踉跄跄。

端坐在一旁观战的“天魔煞”云龙子惊呼道:“英雄住手!大家住手!”

“天魔煞”云龙子上前抱拳致意道:“阁下师承何位仙师?”

牛尾回礼说:“老人家想盘根吗?”

云龙子道:“哪里哪里,我看阁下使出无极天罡拳,此乃本师门绝技,是根据陈搏老祖留在华山的无极图所演化成的一套功法,本门自明太祖立国以来,再也没有人得真传,不知你从何学得?”

“如此说来我要叫你师兄啰!”牛尾说完拱手一揖,算是行过师门大礼。

“不敢!不敢!请问……”

“师兄,这样的场合……”牛尾笑指拿刀挺剑的群豪,示意不是友好交谈之所。

云龙子对众人道:“各位大侠,此乃我同门,等我们谈清再作计较如何?”

群豪知道牛尾不好惹,再加上“天魔煞”云龙子是个功夫绝顶的高人,除了青衫道人、黄衫道人、东洋魔三人联袂能占他一分外,其余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说罢手,连汉王朱高煦也不敢不听。

云龙子把牛尾领到僻静处,决意要将牛尾的来历查个一清二楚。

“天魔煞”云龙子带着牛尾到了汉王府花园的凉亭之中,向下人要来了一壶酒,几只冷盘,在凉亭的石桌上对斟对酌起来。

武林七大门派在成祖皇帝时已成齐名之势,“昆仑”、“点苍”、“峨嵋”、“华山”、“南海”、“少林”、“武当”各有所长,各有所专。各门派之间互相尊敬,却也从不认输赢高低。七大门派之外,还有许多门派,如“崆峒”、“天山”、“北海”等等。时有高手冒出,不过不像七大门派那样高手林立,常盛不衰。七大门派中又以“少林”、“武当”为内外家之首。武当是武家圣山之一,展旗峰、五龙山、紫霄峰为武当绝胜,山峰上半截云裹雾遮,下半截如刀削斧凿一般,有石级通向山中幽深所在,石级两边有很长的铁锁链,上山只有抓住链索才能登攀,展旗峰就在这石级最高处的顶端。这里原不过是草木莽苍的深山老林,由于山深人迹罕至,所以风景秀丽无人破坏,元定宗丁未夏四月初九日子时,张三丰诞生到人间,后得道成正果,人称元元子,为人生得黾形鹤背,大耳圆睛,须髯如戟。无论寒暑,只有一衲一蓑,这位仙师云游天下,最后选择武当作为幽栖之地。

明太祖朱元璋得知天下高人奇士元元子在武当隐居,屡遣使节求叩。但惟见白云茫茫缈缈,不见元元子真身;成祖皇帝登基后也屡屡派人上山求之,但终不能见半颜。可谓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武当山祖师尊奉真武大帝。张三丰一生收了不少徒弟,到成祖皇帝时已年近一百六十余岁,隐居出世,脱离红尘,连他的徒子徒孙也不知他的去向。有的说他羽化了,有说入了湖北神农仙山。不管元元子去到哪里,他根据华山石壁所刻宋代陈搏老祖(扶摇子)的无极图,揣摩出的武术无极天罡功法(包括拳、剑、刀三法)却已流传于武当山中,不过无极天罡功法中,剑法、刀法都不难学会,惟有贯以内家真力的拳法秘不传人。据说元元子只传过一个弟子太阴真人。无极天罡拳是在贯以内力后用宽大袍袖形成气圈,铁拳则不时从气圈中出其不意地突击而出,令人防不胜防。拳头若贯以十分真力,力达千钧,一拳即可毙敌性命。元元子在传给太阴真人时,也没有将拳法悉数教给,而留了最为关键的三招,“蟒龙出洞”、“飞龙甩尾”和“佛印天”,这三招均是拳中出掌,掌中奔雷的绝技,任何强敌,遇这三招,皆无法抵挡。

当牛尾力战东洋魔时,拳中出“掌”,那短剑如龙蛇吐信(这一招是牛尾的独创,揉拳剑于一炉)。别人没有发现,“天魔煞”云龙子却已看在眼中。过去他听师父太阴真人说起过祖师爷的三手绝招,但终不理解天罡拳法中的“蟒龙出洞”是什么。一见牛尾阴使这手法方如彻如悟。所以要把他拉到僻静处叙叙师门,一叙不打紧,轮到云龙子给牛尾行大礼,跪称“师叔”。原来牛尾是元元子的关门弟子,与太阴真人是同门师兄弟,自然云龙子要行大礼,叫师叔了。

“天魔煞”云龙子,师承太阴真人,学得无极天罡功法中的剑法、刀法,惟独拳法一门,乃师先天不足,所以,常引以为憾。他曾四出云游寻访师祖,但终寻不得。此番见了师叔,自然不能放过。

云龙子年已半百,牛尾的模样因为化装的原因也差不了许多。不过云龙子一口一声师叔,倒叫得牛尾满不自在。于是他摘下了人皮面具,现出了真相,乃英俊潇洒的一介公子。

云龙子大为吃惊,竟不敢相信无极天罡拳为面前这位青年所拥有。但人皮面具在手,这不会有假。师门规矩在,虽长幼悬殊,云龙子仍得称“牛毛箭手”牛尾为“师叔”。

“师叔!你出道入江湖,师祖何以不给你取个雅号,怎么叫什么‘牛毛箭手’牛尾?”

“我师父,你师祖倒是给我起过一个雅号——飞青羽,我本名牛震寰,父母呼我牛尾。师父教诲到了江湖中切莫与人去争名逐利,还是要甘居牛尾,所以以‘牛毛箭手’牛尾面世。”

“天魔煞”云龙子想探问牛震寰家世,但他讳莫如深。

“天魔煞”云龙子想套出无极天罡拳法之三绝,牛震寰更是讳莫如深,以师祖有法旨不再传人为借口,令云龙子再难探问。后来云龙子约了许多武林高手,围斗“天下第一侠”,妄想以武林高手们的精深技艺逼迫他使用三绝。不料,牛震寰就是不用三绝也足以打败一切高手。使“天魔煞”云龙子十分丧气,这才离开牛震寰独自云游。

却说云龙子认宗以后,把牛震寰介绍给了汉王,汉王朱高煦当面表现出异常热情,他道:“天下第一侠真是名不虚传,不过,要成为汉王府首席武士还要经得起金银铁的淬炼,要看一看,是你打碎了金银铁还是金银铁熔化了你,好了,请入翡翠厅安歇。”

翡翠厅不愧是王府别院,玉阶绕刻龙云,白石花栏,彩栏翠阁,雕栋画梁。院中幽芳翠草纷纷,松青柳翠,翡翠厅恐怕因此而得名。翡翠厅内玉金花玲珑屏后有螺甸酒桌,左门为浴室,右门为卧房,浴室中为大理石铺砌的方池。四周四个龙形的东西,热水分从四个龙口中徐徐流下,腾腾雾气中隐约似有人影,分明是一胴体洁白的裸女,不过白雾之中显得朦胧而已,牛震寰明白这是汉王朱高煦的赏赐,今晚由她陪寝何奉。

牛震寰是个男子汉,是男子汉就有人之共有的情欲。见到如此裸浴的美人,岂能不怦然心动。不过,他心中惦记着金银铁的淬炼,所以不敢有非分之想。见满桌酒菜,先用银针试过,无色变,这才放心大胆大啖。酒足饭饱以后,便往那牙床锦被上一躺,合眼想歇息,但耳边不断传来浴室那边裸女戏水的哗哗声。

牛震寰是个健壮的男子汉,焉有见了美人不心动之理。然而一种身在虎穴之感抑制了他的兴奋。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去关房门,哪知“伊呀”一声,只关了半截,一只白嫩的粉臂伸在门缝里,像插进了一截嫩嫩的藕段。使他欲关不得,欲开不敢。

一条玉腿白生生地伸了进来,娇滴滴地一声道:“哟!给我闭门羹?”

“喂!对我说话不要酸溜溜的!”

“相公倒挺正经!”她脸上红扑扑的,在淡淡的烛光下显得十分妩媚动人。

“你是何人?”

“怎么,让我夹在这门缝里说话?”

牛震寰手一松,那女子一拧身便进了屋,只见她粉红轻纱裹身,胸前白嫩嫩一对肥硕的骨葖儿,半截露在外面,酥酥的,那模样宛如出水芙蓉,娉娉婷婷,莲步款款,姗姗移到跟前,姣媚地侧身道个万福。

“相公,奴家这厢有礼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一口白牙像瓷烧的,长长的睫毛覆在眼帘上,红红的樱唇微启半合。

“你叫什么名字?”牛震寰随元元子山居十多年,从未接触过女性。离山入世,虽见过不少女子,也有过异样感觉,但总是谨记师训,对女子敬而远之。

“奴家姓白名兰花。”

“白兰花?”

“正是!”她吃吃地笑着回答,笑声跟银铃串儿一般响亮。

牛震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一种十分美好的感受。

“你在汉王府做什么?”牛震寰问得十分生硬,但心中爱慕之心已生。

“不受宠幸的侍妾!”白兰花似十分怨怒,妙龄女郎得不到男人的宠幸,确是一件憾事。

“那你在这里……”牛震寰疑云重重。

“伺候相公香汤沐浴,然后……”说着走到牙床前,双手一松,粉红轻纱沙沙落地,露出一身雪白的肌肤,胴体白得如同耀眼的雪花。

她伸出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嗲声嗲气地环住牛震寰的脖子说:“奴家像不像一支白兰花儿?”

“嗯!”

“你不想摘?”

“摘什么?”牛震寰目不转睛地,瞧得呆了。

“你呀,不谙人事的雏鸡儿!”

她动手解他的衣衫,嫣然一笑问:“没亲近过别的女子吗?”

“嗯!”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抵挡住这种诱惑。

牛震寰不是鲁男子,还做不到坐怀不乱。

白兰花借扯衣的劲儿往后一弹,顺势嘤咛一声倒进了牛震寰的怀中。

牛震寰终于把她抱了起来,她的身子轻盈得像片柳叶。

她的眼中像是笼含着一片翠黛的雾。

她的声音轻得像雾中传来的丁冬丁冬的小溪流水。

“你真的没有经过?”

“嗯!”他的呼吸局促而沉重,因为随着她蛇一样的光滑而温暖的肌体紧贴,那挺拔的双峰已经紧压在他的胸口了。

“我会叫你快活如仙的!”

“嗯!”白兰花的手从他的背上轻轻抚过,令他全身颤抖,自然这是一种惬意的颤抖。

“你应该知道这是人间最美好的乐事!”

她的眼中放射出一种朦胧的却又荡漾人心魄的秋波,她伏在他身上轻轻地揉搓他。

她说:“美人的身子就是英雄的天堂。”

“但愿你给我指的不是地狱之门。”

流苏销金帐中,白兰花仰躺在绣榻上,柔和的灯光照耀着她的躯体,清丽秀逸的娇脸,柔和恬静的微笑,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大腿,玲珑剔透的曲线,勾魂摄魄的眼神,晶洁如玉像象牙一般半球形的白乳儿。粉腿有意高翘,时时显露那隐秘之处,这亵荡之姿分外撩人心魄。裸露令男人们疯狂的地方,更是一种直接的挑逗,他毕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石雕木刻,人所有的本能有时不是后天训练出的毅力可以克制的。牛震寰被激荡得不可自持,血脉贲涨,神痴意迷,欲火难禁。

一种扑上去紧紧拥抱这胴体的强烈愿望使他周身沸腾。

白兰花在等待,在邀请,她是个惯于征眼男人,让他们俯首称臣的女人。

她要征服占有,直至占有整个灵魂。

面对她认为的雏鸡,她觉得有充分的把握占有他,尤其是他不谙风流韵事,更使她如痴如魔。她要手把手教习,她更要尝尝童男子的风味。

一个初出茅庐,一个久历沙场。真是万般旖旎,千种风光。那白兰花小口嘬成个喇叭儿,不停地在牛震寰脸腮上、脖颈上、唇上啄着,似乎是一种快慰的感激。牛震寰也通达了白兰花所说的仙境,那是从未有过的一种快乐,随着雄性的胜利而昂奋而激荡。然而,没多久一种不可抑制的倦怠慵懒就袭上来了,他想睡去。但白兰花不让他合眼。他感觉到了这种困倦来得不是时候,于是调息引气冲睡穴。就在他驱走困倦之后,蓦然间眼前划过一道异彩,原来,白兰花抬臂搂住脖子,腕上的手镯闪了闪,那上面有黑、白两道颜色。加上金镯本色正好是黄、白、黑三色,他似有所悟。

牛震寰坐起身子,拉住锦被,想盖住赤条条的身子,就在他拉动被子的时候,又发现锦被那端有一双尖足袜子,那也是用黄白黑三色绢丝缝织而成的,那袜尖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金银铁!

金——黄、银——白、铁——黑,他豁然醒悟,这袜子不就是代表的金银铁吗?

牛震寰趁那女子情酣意浓之际,悄然把袜子摸了一遍。

半晌,那白兰花从云意中醒转第一件事就是去穿那袜子。

牛震寰思衬着:这女子到底是无辜者,还是汉王朱高煦的杀手?

“相公,汉王让我陪寝,是要你好好报答他,你究竟如何打算的?”

“我没有打算!”

“这怎么行呢,你要么听汉王爷的调遣,要么去死,这便是到这里来的出路。”她和他并排躺在一块,那左手压在身子底下,右手却伸到了牛震寰胸前不停地抚摸着,似很亲近。

牛震寰又发现她手上戴的金镯上,有一个小小的突起。“相公,你难道觉得汉王不好?不值得你追随?”

牛震寰先不作声,默默地察颜观色,他是个十分惊觉的人,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白兰花那穿了袜子的足在微微地上移,足尖轻轻地贴在他的小腿肚上,他可以感觉出一丝凉意。于是他突然出手去推那大腿,其实是疾点了她的“环跳穴”。

牛震寰说:“我这个人最怕痒痒,所以请你不要动手动脚的!”说话间又点了她右臂的要穴。

“好了,你要回答,我可以告诉你,汉王如果真的礼贤下士,就不该使那些下三滥的阴毒花招儿。所以,我不喜欢汉王,当然,也不喜欢汉王府!”

“那也不喜欢我啰?”白兰花嘶声喊着,突然抽出身子下的左手,疾用腕上金镯去蹭牛震寰的肌肤,那未点穴的另一条腿也疾翻。不料牛震寰的手脚更快,疾点肩井,使她的双手无一能动弹,然而就在此时,她足尖一歪,竟从自己皮肤上划过,顿时浑身抽搐。

牛震寰知道袜内藏有毒针,毒针上喂有无名剧毒,药力很猛,转瞬间便可致人手足僵硬冰冷,不省人事。这次大约由于要穴被点,所以毒汁较难随血进入心脏,所以,白兰花神志尚还清楚,还能讲话。

“相公,本来……我早就该……可我舍不得你……跟你这样的伟男子在一起……风流一回……尽管就这一夜……可我死也足矣……汉王朱高煦……是……奸……雄!”

牛震寰想救活她,然而白兰花摇了摇头说:“人……迟早脱不了……死……!早知道你这么好心……我……我就跟你远走……高飞了……唉!……悔之晚……晚矣……”

尽管白兰花不让他再救,牛震寰还是想救活她,他去掏革囊取解药,心急慌忙之中,将一只小小金龙带出掉在了床上。牛震寰全然不觉,白兰花想说什么,手抬了抬,但没有抬得起来,嘴张了张,话没有说得出口。

牛震寰感觉到了白兰花有话要说,但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这个女人带着一个秘密离开了人间。

牛震寰抚着白兰花渐渐冷去的尸身,心情十分沉重。虽然人不是他杀的,一切咎由自取。他总觉得,是由于他的到来而增添了一个牺牲品,一件十分精美的艺术品被打碎了,那是一尊美好的艺术雕像。

再美的人死了以后也是丑陋的。

人死如虎,虎死如羊。

他搞不清汉王朱高煦这种“考试”究竟有什么意义。他也搞不清这么美好的女子怎么会当作祭品。因为他记起,汉王朱高煦要他打碎金银铁,否则便是让金银铁来熔化他,二者必居其一,必有一死。想来倒有些后怕了。因为,那白兰花说得对,本来,她是很容易得手的,男人忘情大动的时候,注意力都在那一点上,呼风唤雨,风声雨声,正是动手的好机会,然而她却没有那样做。也许她太贪情,也许她真正爱上了自己。她没有那样作,最后倒成了殉情的女子了。

“白兰花你算我第一个妻子。”

牛震寰用锦被把她裹起,抱到院子里,亲手将她埋了起来。然后用烛火将帐幔点燃,借这熊熊烈火来祭奠这一夜露水夫妻的情谊,祭奠他的“亡妻”。

牛震寰一气之下不辞而别。

“天猫”阮中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又追上了牛震寰,上前推山倒柱般扑通跪倒,“牛大侠,请留步!”

“哎!你这个人好没来由,上回是你找我,这回又是你找我,你又不是我家子孙,干吗对我那么孝顺?”

“牛大侠,小人把你找得好苦啊!”

“哎!你不要认错了人,哪个是牛大侠,我既不是牛,也不是羊,我姓包,叫包子……”

“我的爷,你别折腾小的了,人家称我天猫,天上飞过一只蝙蝠,我也分得清雌雄。别说我还跟爷你探过汉王府。你走路、说话、笑声,我都不会忘记的,天猫的记性比天狗还好……”

“天猫要是吃多了腥,鼻子一样不灵!”

“正相反,要不吃腥,那鼻子就不灵了!爷,实不相瞒,自打那回气走了爷你,汉王爷可是后悔莫及。来来来,我要敬你三杯酒。”

“酒!好,好,正好给我解渴!”

“牛大侠,我这一杯酒是以赎前衍!”

“什么前衍?”

“那一回,是我把你引入汉王的星星阵、流水巷……”

“那不怪你,吃人俸禄,受人差遣嘛!”

牛震寰接过“天猫”阮中林腰间酒葫芦中倾倒出来的醇酒,觉得异香扑鼻。问:“什么酒?”

“嘻嘻!不瞒爷说,这是小的从汉王的御酒窖里偷出来的兰陵郁金香。”

“再来一盅!”

“天猫”阮中林往葫芦盖里又倒了满满一下,牛震寰接过又饮。

“好了,感谢你老兄给我解了渴!”

“牛大侠我还要请你原谅这一回!”

“哪那么多废话!”说完拨开阮中林大步走去。

阮中林牵着马紧追在后,身后几个从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牛大侠,你听小人讲清原委再走好不好?”

牛震寰站住了脚步,他似乎觉得阮中林挽留显得过分的迫切。

“到底要我停下来干什么,这儿又没有酒宴!”

“那一回汉王府气走了您,觉得后悔莫及,派人四处寻找,因为汉王爷一贯倡导礼贤下士,广纳天下豪杰,汉王府像爷这样的天下第一侠都容不下,那还叫什么英雄王府?不过,派出去的人都犯了一样的错误……”

“什么错误?”

“他们不认识你的真面目,只见过你当时的模样,按齐鲁英雄擂时的模样找你牛大侠,自然是找不到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记住的是你当时那丑陋的脸,而真实的你却是一个十分英俊的棒小伙。”

“你怎么得知的?”

“你和蒲春的女儿蒲明燕比试后一亲芳泽之际,取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真面目,我看到的就是一张唇红齿白的青年俊秀的脸……”

“好贼眼!”

“我不是天猫嘛!”

“好!你说说,要我做些什么?”

“汉王爷有要事,召天下英雄到乐安州聚首。”

“我不会去的。”

“这可关乎到国家大事,刚才你帮我们夺回了黄绫,实际上已经参与了这件大事。”

“什么?”

“刚才那黄绫就是汉王发布的命令,行动令!”

“我不想参加又奈我何?”

“刚才你喝了汉王赐给的酒!”

“怎么?”

“有毒!”

“有毒?”

“对!正是,我知道你是解百毒的高手!”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一回可非比寻常!”

“怎讲?”

“汉王爷从皇宫偷来的西洋贡品狼奴儿国龙胆夺命香,是西洋土人用蚁毒、蝎毒、食人葛毒汁及海蛇毒等混制而成,由郑和公公从西洋带回。宫中配制的鹤顶红即用此毒,世上别无解药,只有随同三保太监出洋的禁军护卫孟清有解药方,汉王朱高煦就是从他那里搞来的解药方和药物。经过调制,此毒三日发作,七日穿肠。”

“为的是给猎物以时间思考?”

“正是!”

牛震寰听罢好不恼怒,揪住“天猫”阮中林劈脸就是两个嘴巴,那阮中林既不躲闪,也不反抗,倒叫牛震寰下不了狠。他把阮中林像臭皮囊一样扔在了地上,气咻咻地叉着腰,他想,师父当初传自己解毒丹,入江湖以来无毒不解,这次怎么会无解了呢?他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一时心中倒无底了。

“那好吧!我可以去见汉王,给一回解毒药,只帮他一回忙,想叫我卖身投靠谁,那是办不到的!”牛震寰嘴上这样说,其实他心中有他自己的打算。

“天猫”阮中林听牛震寰这么一讲,如获大赦,连连作揖道:“我的爷,只要你去,我愿给你牵马坠镫。”说毕命从人牵过马来。

牛震寰摆摆手道:“走走走,我自己有脚!”说完,展开身法,就如飞鸟一般跃去。自山石而树梢,自树梢而山石,只见一条灰色的身影在斜阳里兔起鹘落。

“天猫”阮中林看得发呆,牛震寰的轻功他是知道的,可是从未见过他真心全力使展。他觉得汉王府中除了云龙子还堪匹比外,其他无一人能企及,而云龙子毕竟已经上了年纪,若真正比试,怕也是要落后三分。他急忙驰马去追,马蹄疾翻,两旁树木急速向后倒去,他简直无法想象牛震寰的陆地飞腾法竟会比马还快。

不过一袋烟的功夫,暮色中阮中林看见“天下第一侠”牛震寰已在前面山石上小憩。

“我的爷,怎么不走啦?”

“我在想,那毒要是发作怎么办?”

“汉王早就算好了时辰,足够你到乐安州的了!”

“这也未免太狠毒了吧!”

“这也是万不得已!”

“我那师侄云龙子还在否?”

“他呀!一年在外云游十个月,有急事,汉王差信使宣召,此刻也许正在路上。”

“天猫”阮中林陪同牛震寰重又回到了乐安州汉王府,受到了汉王朱高煦的隆重接待。

汉王朱高煦设宴接风,席间先给牛震寰服了解药,然后又安排至翡翠厅安歇。

牛震寰一听翡翠厅拔脚又要走,因为不愉快的往事重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白兰花那张痛苦扭曲的脸……

——埋葬白兰花的那个坟穴……

——那烛火引燃的帐幔……

倒不是往事不堪回首,而是汉王朱高煦阴险毒辣令人不寒而栗。

牛震寰样子十分气愤,拔脚要走。

汉王朱高煦下座阻拦道:“牛大侠,难道翡翠厅是地狱不成?”

牛震寰道:“在下闻不得脂粉气!”

汉王朱高煦道:“哎!大英雄不能偎香倚玉,莫非……”

牛震寰说:“在下是元元子的关门徒弟!”

汉王朱高煦道:“道家不食人间烟火?圣人曰,食色性也,你那同门‘天魔煞’云龙子……”

“师侄!”牛震寰振衣昂首纠正道。

“你那师侄‘天魔煞’云龙子对孤王说过,你在徂徕山飞云浦山寨应试比武招亲,曾同蒲明燕一亲芳泽,难道……”

牛震寰听此话不禁汗颜了,一时没了话。

汉王朱高煦道:“既然大侠视翡翠厅为畏途,那就不必勉强了。”汉王朱高煦不愧是一代奸雄,高踞王位之上,一眨眼一个点子。

牛震寰当然不会示弱,“多谢汉王,在下上翡翠厅就是了。”

汉王朱高煦的激将法奏效了,牛震寰告退,跟着从人走向翡翠厅。

翡翠厅彩阁依旧,转过玉金花玲珑屏风,那边螺甸酒桌依旧,只是后面置了一张雕龙画凤的卧榻,榻上铺有粉红色丝绒垫褥,三面用五彩绣幔围住,墙上还挂了一些春宫图,那图画得维妙维肖,幅幅是男裸女露淫戏交媾,真是妙象横生,令人看了心弦为之颤动,欲火腾升。

汉王朱高煦要造成一种气氛。

汉王命人送来了一袭金领团花绿绸袍,要他试穿是否合身。

由于来人等着回话,牛震寰只好一试,结果十分得体。

从人收了他换下的衣服走了,他要都要不回来。细想,有了新衣,自然要将换下的衣服拿去浆洗。所以,他也没有再计较,坐到了螺甸桌前,对着铜镜瞧,发现金黄色衣领分外耀眼。

酒菜是现成的,他自斟自酌。不料刚刚拿起酒盅,他便听到了左门浴室内哗哗的水响。他擎着酒杯走过去悄然推开门,只见浴室里雾气腾腾不见人影。他蓦然想到了白兰花,那胴体洁白的裸女,当初不也是在这哗哗水声中出现的吗,他十分惊愕,恍惚间觉得白兰花再世,里面是她在拨动水花。

牛震寰正在想心事,冷不丁随一声娇叱,从雾气里穿出一件暗器,打了他个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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