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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真假皇太子

上九:晋其角,维用伐邑,厉吉,无咎。

——周易·爻辞

解:王侯用坚锐之兵,征伐属邑,如兽以坚锐之角,进触他物,虽危亦吉而无咎,但必遇抵抗,不无困难。

芦沟桥是皇都的门户,南来入城过永定河是必由之路。

芦沟桥是金人所建,前后用了三年时间,十一孔石拱甚是壮观。

桥上雕有石狮四百八十五个,有搂抱相亲的、仰首俯视的、躲藏窥测的,也有嬉闹笑搔、追逐扑跌的。无数小狮负在母狮的背上、藏在父母的腋下,你若想一遍数清还真是不易。无伦从哪个角度去望都是那么轻灵精怪,以致桥一落成便成了万人敬慕的胜地,其中以芦沟晓月为最。试想,月圆时节,踏步上桥,桥上清辉遍洒,桥下清流潺潺,百狮焕然,长桥神秘,怎不撩人幽思呢。

芦沟桥头。

今日非同往昔,路人早已绝迹,帝銮排上桥头,商贾退避三舍,只见捉对成双的金瓜钺斧,行歌互答的玉笛鸾笙……

宫中太监杨瑛、户部尚书夏元吉、礼部尚书吕震等三人捧遗诏在此守候已有数日。

芦沟桥一片缟素,迎接皇太子的仪仗銮驾也尽穿白戴孝,真是国丧之时,举国尽哀,也是朱高炽这个仁宗皇帝做得仁,所以受百姓拥戴。

“来了!来了!”

桥头一阵骚动,有军士飞报给三大臣。三大臣拢光罩眼朝东南方向瞧去,只见一片青纱帐上浮游来一队军马,似像游龙一般。

“奏乐!”太监杨瑛下令。

桥头响起了庄严肃穆的音乐。

眨眼之间,马队已穿过青纱帐来到芦沟桥头。

太监杨瑛手持圣谕用他尖细的声音喝道:“皇上圣旨下!”

马上之人稍稍犹豫了一下,身后有人提醒他下马。

“皇太子接旨!”

“臣儿参见父皇万岁!万万岁!”皇太子撩起衣服跪倒在地。

太监杨瑛抖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朝自太祖奠下基业,万民齐享太平,久无兵刀之苦,天下无不称颂。自朕即位以来,天顺地应,五谷丰登,国泰民安,家邦兴盛。叵耐,病魔缠身,孤难以抵敌,不久即归随先祖而去,锦绣江山悉传于皇太子瞻基,敕令持诏即位,钦此……”

皇太子正要拜谢圣主龙恩,上前接诏,忽听正南方向有人高喊,“真皇太子在此,公公且慢!”

太监杨瑛闻听大吃一惊,连忙将诏书紧抓在手。户部尚书夏元吉也忙上前去护。

跟前的皇太子急抬头对太监杨瑛说,“公公为何不降诏?”

礼部尚书吕震道:“等一等不晚……”

一彪人马踏踏而来,前锋跑得甚快,后队烟尘滚滚,足有上千之众。

太监杨瑛、户部尚书夏元吉、礼部尚书吕震你瞪我,我看你,一时莫明其妙,“这……这……怎么会冒出两个皇太子?”

跟前的这一个说:“自然我是真的,你看我这里有皇太子的符节!”说毕递符节,同时出手去抢诏书。

太监杨瑛往后一闪,户部尚书夏元吉趋前一挡,说声:“太子殿下不要性急。”

哪知皇太子竟然一掌推出,差点把个文弱不堪的夏尚书打得当众吐血。

“住手!”马队中飞出一人,如同一支飞箭离了马鞍,直射到出手的这个皇太子跟前,在叱喝声中连出三掌,封住了他进一步夺诏的举动,马队来得疾,跟前的这个皇太子的人马布展得也相当快,刹那间一人对一人拉开了较量的架式。

后到的这队人马中有一人避开对阵直趋户部尚书夏元吉,“夏大人,我是瞻基,父皇他……他怎么样了?”

户部尚书夏元吉道:“你是瞻基?”接着两下看看,两个瞻基竟一模一样,一时莫辨真假。

“何方蟊贼,胆敢冒充本太子!”先到的这一个怒喝,声色俱厉。

后到的这一个虽义愤填膺,却一时让他唬蒙住了,“你……你……你是何人?”

“我是皇太子瞻基!”先到的这一个振振有词。

“你是冒充的!”

“你才是冒充的!”

太监杨瑛看这两人各执一词,都说自己是真的,对方是假的,一时简直不知如何才好。

礼部尚书吕震道:“你们都说自己是真的,请交上皇太子符节检验。”

两人都不曾犹豫,一齐交出了符节,那符节居然一模一样,无半点差异。

三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户部尚书夏元吉灵机一动,“你们各走十步给我瞧瞧!”

原来,成祖皇帝北征时留夏元吉辅太孙瞻基守北京,夏元吉与瞻基甚为相近,知道瞻基走路有左肩高右肩低的习惯,于是想一走不就见分晓了吗。

户部尚书夏元吉想得太简单了,既要假冒,哪有不全仿之理,生活习惯、饮食起居当然一一要仿到。此招自然难以辨别真假,因为两个皇太子一样左高右低。真是扑朔迷离,莫辨楮叶。

后到的这一个殷殷切切道:“吕大人,我父皇到底怎么样了?”

吕震见他如此焦急,怕伤了真皇太子的心,不管真假,对他道:“陛下已经驾崩!”

后到的这一个闻知凶讯,顿时急得昏死过去。

先到的这一个同样捶胸顿足,号啕大哭。

礼部尚书吕震傻眼了。

先到的这一个道:“三位大人,你们何不想想,从南京到此,路远迢迢,只要看看我身上的伤痕就可以知道这一路长途跋涉的艰苦。大人,路上有歹人阻截,请看……”说毕撩起衣衫,只见身上伤痕累累。“孤王尽管有这许多人保驾,也还是没有逃脱歹徒的袭扰。所以,谁真谁假一目了然。还不快降诏!”

礼部尚书吕震对后到的这一个道:“请问这一位,你有何话说?”

后到的这一个还没有开腔,户部尚书夏元吉倒先说了话:“等等,我有话讲,两位,在下有两问,一、永乐十二年五月你们在哪里?二、协助谁作出了什么重大决定?”

户部尚书夏元吉这两个问题一下把两个人问愣了,两个皇太子互相窥测着对方的心理。

夏元吉:“谁先答?”

后到的这一个襟度豁如,“让他先答!”

先到的这一个则有些小肚鸡肠道:“我先答出来,等你坐享吗!”

户部尚书夏元吉道:“老夫有个公允的主意,你二人都用笔答,这总可以做到无伦无党了吧!”

此举看似无偏无依,其实难坏假的,乐坏真的。因为永乐十二年五月,瞻基随驾出征,跟成祖皇帝躬历行阵,备尝辛苦,大败鞑靼汗答里巴和瓦刺酋玛哈木。激战中成祖皇帝亲率铁骑冲阵,横扫敌军。主上亲冒矢石,三军哪有不争先之理,玛哈木败阵溃逃,明军越过两座高山直达土垃河,斩首数千级。当时成祖皇帝欲穷追,正是皇太孙叩马谏阻:“穷寇莫追!”才令班师。这一段往事非亲历不明其详。户部尚书夏元吉其时正在军中,对此情况十分熟稔。如此笔试必然一边如明星煌煌,一边像日暗西沉。

书到此处,有看官要问,假皇太子先两日出发,为何跟迭受阻挠的真皇太子几乎同时到达呢?如果按常规提前到达,岂不是不会有此窘迫,诏书也早已到手了。

是的,如果途中没有意外,假皇太子是可以先声夺人,一举拿下遗诏即位的。按汉王朱高煦的如意算盘,各路人马从长江边起层层阻截,杀不了皇太子也足以滞迟两日,那样遗诏一夺,面南一坐,再任你来什么龙太子,也一律只能是阶下囚。

队伍经过沧州在驿站宿下,只等第二日上路一气赶到京城。殊不知就在当天晚上,人人捧着肚子跑茅厕,牛震寰和“紫面神鹰”韩德是跑得最勤的,假皇太子也不例外,跑肚不迭,屙稀不止。只道是天热饭菜变了质,把驿丞抓来严加拷问。驿丞却说饭菜是新鲜的,绝无陈腐现象,因为驿站官吏跟大家吃的是同样的饭菜,并且从剩饭菜中舀出一碗吃下,果然并无问题,只好放了驿丞。

折腾了一夜,假龙把眼珠子都屙眍了下去。第二天一早还得上路,不料骏马如同得了软骨病似的,跟老牛一样卧在马厩中,任你鞭子怎么抽也不肯起来。

俗话说:“站马卧牛”,老牛干完活,吃饱了草料,需要在泥地上打个滚儿,然后卧下慢慢反刍,那细细品味的悠闲劲儿,舒适、安详是健康的象征;马儿的特性是站,这是祖先传下来的习性,吃时站,睡时也站,累了,不过只用其中一条腿稍息一会儿。一旦马儿要卧下,那再也不是雄骏,任你鞭打哄赶它们只是垂泪哀鸣的病夫了。

整个队伍被阴影笼罩着,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牢牢地拖住了他们。

好不容易从集上搜罗来了几头牲畜,不是驴就是骡子,都是庄户人下地干活拉车用的。

虽然是假龙,乘驴子进京,却也不像话。可不像话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坐在这里等人畜体力都恢复以后再行进。如果真龙在南边已被汉王朱高煦部署的人马截杀倒也罢了,如果没截住,那么这种耽搁,岂不是拿江山开玩笑吗。所以指挥这支人马的人十分焦急。

汉王朱高煦的将令传下来了,用骡子驾辕,毛驴拉帮套前进。

骡子套上了,马上的銮铃披到了骡子的脖子上,然而,这几头牲畜刚套好,驭手将鞭子一甩,牲畜拱腰用力,忽听“喀嚓”一声,大轴竟断成了两截,两个轮子一左一右飞滚出去,车厢则落在了地上,巨大声响惊了牲畜,任驭手怎么拼命也勒不住。

车轿零散了,扯成七八下,假皇太子从车轿中跌出来,摔得鼻青脸肿,青一块、紫一块,幸好没有摔断手足。由于时间紧迫,汉王朱高煦尽管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没有办法,只是命人四出搜罗马匹。

这么两折腾,汉王朱高煦的这支别动队也就被整整拖了两天脚程。

也还算幸运,在霸县阚庄找到了一批好马,不管假太子还能不能支撑,硬是拖着,由东洋魔督导着,一班假大臣陪着赶进京来。

至于真皇太子,由于“神机军师”袁忠彻的巧妙安排简装就道,乘虚而出,才得以及时赶到。

真皇太子一挥而就,假皇太子却笔颤纸抖。

户部尚书夏元吉见假皇太子不敢写,也写不出来,一声断喝,着御林军捉拿冒名顶替的歹徒。

空中传来一阵铁哨箫声,假皇太子所带卫士奋起拼命,一个个狠辣无比,无不是拼命的架式。

钱子莒、杨威林、路三辈以及六名骁骑尉也不示弱,会同保定卫的一班军官将假皇太子的人马团团围住。

假皇太子的銮驾扈从也人人手执兵器,随着一声铁哨箫声,呼啦啦一阵骚动,圈中的人自动组成了五个战圈,每圈十个人,内五外五,每人两件兵刃,一长剑一短剑,内外圈相向游动,人人绕圈疾走,虽还没有出手,但已经使人感觉到那咄咄逼人的浓密杀气。

这分明是一种战阵。

钱子莒问杨威林:“这是什么阵法?”

杨威林是金吾前卫的校尉,行伍出身,身历过百战,钱子莒想,他对阵法是应该有所研究的,但是杨威林仔细地看了看以后摇摇头说:“看不出来。”

杨威林平生经历过无数战阵,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倒不是杨威林谦虚,而确乎是认不出来。因为他过去经历过的是大阵,如今这阵是袖珍小阵,而且这根本算不上什么阵,只能算战团。

路三辈脱口说了一句:“什么阵?五花八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因为路三辈根本不懂得什么战阵不战阵,只是见阵中人影晃动,眼花缭乱,才脱口而出。不料他这一句倒提醒了杨威林。“对!五花阵!”

让他说对了,确是五花阵。这是一种失传已久的阵法,与之紧连的还有八门阵。汉王朱高煦不知从哪里挖掘到了这一秘籍,经过重新演练,变成了一种新的阵法。虽说知了阵法,便有破阵之法,但这是袖珍化了的阵,破法与万马军中的大阵有所不同,且十人组成的相向逆转,分明已经糅进了别的什么阵法的精要。按一般路数恐怕也难以对付。

杨威林面对这一阵势攒眉暗忖道:“这般人的身手十分矫健,阵法纯熟,可大意不得。”随即与钱子莒、路三辈和六名骁骑尉商议,每人各据一方,各执兵刃朝游走的剑手迎面出击,分散阵中的注意力,以求破阵之法。

钱子莒、杨威林同声叱喝,手中之剑分上下两道白光,径取同一个剑手。这上虚下实的招法,相当凌厉,但五花阵中十剑手不停地游走,遭到攻击的剑手似有若无,轻灵闪避。他一闪,攻过去的剑招无论上实下虚,还是下实上虚就都落空了。此时第二人补上来,把剑荡开或格飞,紧接着补位上来的第三个剑手,会用冷森森的剑光急袭你身侧。由于钱子莒和杨威林剑招让老,后来的剑锋扫到时,除了回剑封架,别无出路。钱子莒和杨威林刚刚回剑,五花阵又已转了位,另一个挥舞双剑的卫士攻到他们右侧,逼迫二人只有招架,无法还手。本来他二人是主动进攻的,在五花阵面前,却成了防御态势。人家人影循环似湍流旋转,剑势如同漩波绵绵不绝,这十把剑,忽上忽下,忽正忽反,划出了无数剑光,变幻莫测,奇快无比,令人无法捉摸。

六名骁骑尉也在抢攻,但结果同他们一样,这样的局面实在是令人恼怒,因为进攻的一方是单打独斗,而防御的一方却是十人组成的战团,等于是十人战一人,尽管钱子莒、杨威林想截住其中一个,努力制服,以破此阵,但这十人身法诡异,来去倏忽无影,只是轻灵一闪,便会从他们身边滑开。再说十人如同链环相扣,休想截住,弄不好反倒可能搅进链扣中丢了小命。

钱子莒正组织进攻,五花阵在一阵急旋以后,三个战圈合成一处变成了八门阵。原先包围五花阵的人,有一半被兜进了八门阵中,只听见“嗖!嗖!”连声,飞出无数暗器,众骁骑尉被暗器击中,钱子莒、杨威林也没能逃脱,被飞蝗石、袖箭等射中倒地。剑手们眼疾手快要把他们悉数干掉,另有几名剑手冲出阵来径奔太监杨瑛去夺遗诏。

太监杨瑛回身想逃,哪里还逃得出那些人的魔手,如同小鸡落入老鹰之爪一般,太监杨瑛将眼一闭,准备等死。就在此时,落下一天怪雨,那雨刷刷直响,八门阵中的剑手连忙放开到手的猎物,用剑去拨那片如雨的暗器。

暗器落地尽是精钢戟弹。

是“火圣剑手”徐玉郎赶到了吗?

正是,徐玉郎身后还有蓉姑、南宫雁、施得江、钱子光和三豹。他们离了迷魂庄,星夜兼程前来。

由于生力军的加入,八门阵重新化作了五花阵。剑手们鹰视狼步重新旋转。

这五花阵没有武当的玄门剑阵、少林的罗汉阵、全真的七星阵那么有名。正是因为无名,失传已久,所以才显得玄妙,而且经过汉王朱高煦的演化,变得幻奇、严密,任何高手入阵,都难寻觅全身而退的机会。

钱子莒告诉徐玉郎:“这是五花阵。虽然经过一番苦斗,由于不得破阵的要领,所以吃了大亏。”

徐玉郎道:“进攻不好破,咱们退到外圈伺机再下手。”

这边正在商议,那边三豹已经出手,他们求战心切仓促上阵,没有战完一圈,三人便已败落,幸好南宫雁、蓉姑、施得江等出手快,把人救了下来,才幸免于难。

徐玉郎观察了阵势,要钱子莒组织十个人上阵,按东南西北四大方位,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辅位一对一站定,然后扯大战圈,以造成空隙,徐玉郎想以鼯鼠飞天之法大破五花阵。

且不说徐玉郎欲破五花阵,双方正在激战。却说东洋魔藏身在一棵大榆树上,奏箫指挥这一班失去理智的人。正在得意之时,忽觉树干动摇,低头一看,竟是“紫面神鹰”韩德和天下第一侠牛震寰。

“你二人为何不去出战?”

“倭鬼!你依俯逆王,为非作歹,将武林同道迷失本性,令他们助纣为虐,何其毒也。”

“你们没有中蛊?”

牛震寰哈哈大笑道:“你那雕虫小技能瞒得过我吗?倭贼!快下来就缚。”

东洋魔道:“原来一路上是你们两人在捣鬼。”说毕手腕一振,平空风生,柳树上的叶片如同利刃一般没头没脑地削下来。

牛震寰用衣袖一拂,在头顶形成一个气团,那一片片柳叶如同春水中的柳条鱼,一条接一条排成串反射向树枝上的东洋魔。

但见牛震寰出掌暗提内劲,横踏一步推向柳树,只听见喀嚓一声,那柳树竟拦腰断成两截。那东洋魔也不示弱,一声怪叱如黑鹳展翅,双臂似翼扑击而下,脚在前闪电般剪出。在人还未落地之前背上倭刀已经探至手中。

“紫面神鹰”韩德见他脚似“春燕剪尾”,甚是灵动,急忙矮身避过,这“老鳖缩脖”是防守中最常用的一招,然而不防他在飞行中出刀,及待避过双脚,倭刀已到面门。牛震寰动作迅捷无伦,依然用双袖拂击,一招“砍山神斧”,拳出掌,掌出袖,倭刀似被磁石吸引一般,竟然随衣袖荡过去,而袖中之掌切在倭刀上,“当”的一声,倭刀竟被切成两截。这一下逢凶化吉,使“紫面神鹰”韩德躲过了险招。

东洋魔大吃一惊,不过他毕竟是高手,技艺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即使是一柄断刀,也使得出神入化,风雨不透。

牛震寰知道必须认真对待才不至于被他刁钻的刀锋所伤。所以交锋时,一味地以柔克刚,准备伺机以“佛印天”绝招取胜。

“紫面神鹰”韩德手中也无兵刃,所以只能缠斗,轮番进攻,消耗东洋魔的真力。不过他很快发现了一个秘密,东洋魔在他们缠斗之下,显得十分焦躁,常常是连施杀手后即跳离战圈,操起铁哨箫吹奏几下,然后再跟逼上来的他们斗。

牛震寰猛然想起,东洋魔是汉王朱高煦的亲信之一,肩负指挥中蛊者的重任,是要指挥那一班中蛊高手对付真皇太子和京中御林军的,所以最怕缠斗,最怕胶粘。

老底儿抄着了,自然不能轻易放他过门,他们二人紧紧厮缠,逼迫东洋魔无法再分身。

东洋魔心中不由暗暗冷笑,忖道:“原来你们是故意捉弄人!”心中一动,手中倭刀便随手挑起,断刀虽已两截,但由于倭刀原本很长,断去一截仍超过短剑。手上横刀斜挑,脚下却踏石为镖,脚尖微动,那石子便同飞镖一样飞起袭人。

牛震寰掌势未收,人像轮子一样急转一周,其快如同风轮,不仅刀势避过而且石镖打空,一团护身内气浮泛,使石镖像削在水面上的瓦片一样,漂漂削来,荡荡而没,绵软无力。至于牛震寰本人却一下欺近东洋魔身前三尺的地方。双掌一晃划出两个半圆,两股内气合成一股,幻如如来降猴的五行山直冲东洋魔面门。悠悠内气,直透东洋魔眉心。

东洋魔当然识货,知道这是牛震寰的绝招“蟒龙出洞”,不过使他意外的是,他竟会在数招之后即施杀手。既知此招非同小可,于是脚下急忙后撤一步贯气至斜挑的倭刀,变招向下划去,劈向牛震寰双掌。只听当当两声,刀接掌面竟冒出一片火星,这倒不是牛震寰的掌是铁铸钢制的,而是袖中出掌,掌中出剑,若不是倭刀划得快,两支短剑,一透眉心,一透咽喉,东洋魔早就呜呼了。

牛震寰见这老魔头身手俊然,而且毫无把握是不会肯硬接自己这一招的,于是把衣袖一抖,身形向旁边闪去。双方在这几个回合中,只可说是旗鼓相当。

牛震寰道:“老魔头,你不亏是东洋魔,好!请再接在下一掌!”说毕身形暴长,双掌贯足真力。

东洋魔道:“阁下也不负天下第一侠的美名。”说话间手中倭刀作好了迎战的准备。

牛震寰经过前几个回合的交手,知道东洋魔绝非庸碌之辈,汉王朱高煦让他充当中蛊者的指挥是有道理的,没有这样的高手,是管不了那些中蛊者的。

两人都不敢有丝毫大意,各展绝学,源源使出。

东洋魔人随刀走,纵横起落,暗劲千钧,而且刀法开合变幻莫测,一团白光似匹练盘空匝地,既使对手不可捉摸,同时又紧紧护定真身,不使对方侵害。

牛震寰本由柔入刚,东洋魔刀势走刚时再由刚入柔,两支短剑在他袖内刚柔并济,使得出神入化。你来我往不觉百招,东洋魔打又打不赢,走又走不脱,中蛊者那边情况究竟如何又不得而知,不由心火上冲,断刀连拧,甩出三个雷霆,但只听见当当两声,第三声却悄无声息,却原来倭刀竟被牛震寰的短剑夹住,只觉一股巨大吸力吸住了倭刀,任用多大的力气也休想挣开。

东洋魔惊恐之下乱了方寸,左手贯力变成钢指杵向牛震寰下盘,右手猛力抽缩。牛震寰不慌不忙,趁东洋魔用力最足之际,猛然松开借力前送,短剑往下一划,正好斩在东洋魔杵来的左手上。

“啊呀!”东洋魔一声痛呼,向后跌去,牛震寰足下轻点,双掌疾发,衣袖急晃,东洋魔只觉眼前有无数衣袖如彩蝶飞舞,突然彩蝶中穿出两点白光,犹如两只银蝶直扑前胸,东洋魔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急用掌拨,哪知彩蝶又化成一片光幕眩目。东洋魔猛觉胸口一振,往后跌出去三步,再看胸口并无伤痕,也无利器,然而却有一片鲜血沁出。

这便是“佛印天”的厉害之处,那短剑于幻化之中弹出,伸缩自如、快捷,刺伤敌手后自行缩回,使人恍然不觉,如果继续用力,鲜血会从伤处喷出,很快血尽而亡。惟一的救治之法是立即放下兵刃,求得伤药,方可保性命无虞。

东洋魔自然不会这样做。

钱子莒按徐玉郎的布置召集人按方位扯大战圈,正东方向派蓉姑站位,正南方向是南宫雁,正西方向是施得江,正北方向是路三辈……正在部署之时,“神机军师”袁忠彻带领的人马也已赶到,声威更是大振,论理说,面对如此众多的兵将,五花阵应该迅速撤去才是,那样才能免遭全军覆没之灾。但由于指挥被缠,无人调度。那些中蛊的人又只知按五花阵、八门阵变化,他们在失去理智之后,只知凭自己的本事贾勇斗狠,八门阵中众人出手如同一人,时而交叉出招,剑声锐啸,时而集聚旋转,几十把剑如万笏朝天。

这些剑手个个武功了得,攻势凌厉无匹,守势严谨缜密。进退有序,轻灵飘逸而且勇悍无比,每一剑招无不发挥剑道神髓。所以,一时拿他们没有办法。

徐玉郎想,要破这五花、八门阵,惟一的办法是扯大战圈,然后突破一点。破门要先破门缝,摘花要先摘花蕊,于是他将“神机军师”袁忠彻带来的人分拨调度,钱子光被派往东南方向,“独角彪”路尔骏被派往东北方向,“千手佛”孙三山被派往西南方向,“白扇虎”路中朗被派往西北方向。其余人等派去加入另两个战团,要求他们佯攻,消耗他们的真力。

一切部署完毕,随徐玉郎一声口哨,各各奔向自己的战位。

战圈被渐渐扯大,不过设计这阵法的人自有他的定数,战圈只拉到二丈开外便不再紧逼追杀,而是自动弹缩,大约也是怕有人奇袭中宫。不过战圈既已扩大,再缩也就难了,因为人盯人看得很紧。就在这时,只见徐玉郎足下一点,身子似天际流星,划空飞掠而入,正好荡进五花阵中,徐玉郎本想以奇袭花蕊制敌,没想到剑阵中五花与八门互变,以静制动,有十支剑周密裁缝,使他无隙可乘。这一下反把他困在了核心,十把剑分前后左右涌到,嗡嗡剑鸣、光华刺目。

徐玉郎心念一转,九成宫法出手,手中精钢金棍像笔势转动,运功遣势如同云行电掣,惊鸿避弋,道逸飞动。突然身影倏止,右手一截,左手一拨,用内力将剑手来势截住,并反弹回去,他想反写一个“划”字,借他们手中之剑截去三四。哪知众剑手掂出圈外人物分量不是很重,便一齐返身拼战徐玉郎。

这些剑手每人都已有数十载的修为,即使截去三四,还十有七八,合力一处,也足以摧山撼海。

徐玉郎虽经年潜修,功参造化,十七八支剑的剑气同时加于他的双掌,犹如大河之潮,奋迅激强,浩浩荡荡,翩翩绵绵。

徐玉郎不得不奋起全力,将罗汉金弹出,砰的一声巨响,如擂动的战鼓。然而十七八人的内力攻向一点,就是铜墙铁壁也难挡住这一击,何况是血肉之躯呢!他感觉不妙,预调内气反震外力以缓冲,但仍挡不住那凶狠的袭击。犹如庙中撞钟的巨杵撞击在胸口,只觉胸口发闷,眼前发暗,口内发腻,脚下踉跄几乎跌倒。

那些剑手也不轻松,被徐玉郎的内气反弹,猛向后震,后面钱子莒等人拼命进击,以缓解徐玉郎的危局。

徐玉郎受此一击,内腑有所损伤,亏得他内功修为非同凡响,巨蟒血晶,水獭肝、五灵脂等溶在体内的天然奇药,竟会在瞬间修补,使他很快恢复了常态。他见剑手们如此毫无理智地厮杀,不由恼怒异常,于是恶向胆边生,怒从心头起,探手将硫火珠取在手中。

身子一矮,将手中“硫火珠”分袭众剑手,只见硫火珠到处,沾衣即燃,用手去捏,不但灭不了,反而烧得直跳脚。只能靠就地十八滚来扑火,这一滚不打紧,五花阵中地火乱窜,顿时乱成了一团。

虽然中蛊者拼命往死里斗,毕竟寡不敌众,一个个被刺得遍体血窟窿,眼见得假皇太子的队伍即将全军覆没。此时一箭之遥外的小高坡上突然传来一声撼人心魄的狂笑。声音冲风激扬,震响达于八冥,排山倒海灌入徐玉郎耳中,那啸声令人心弦震撼,五脏六腑如同受到了泰山的挤迫,那些剑手一个个肃容而立,怕为啸声震迷,各自都在以内功心法抵御。

蓉姑、南宫雁、施得江、鲁西三豹等内功浅薄,无法抵御这怪啸,纷纷震昏过去,徐玉郎无了帮手。

“火圣剑手”徐玉郎的内脏已经受了伤,刚刚修补,啸声传来时,由于他宁神静心,所以仅受小震。徐玉郎暗忖:这声音很像是青衫道人,他以凌霄震魄神音之术伤我,若不是内功修为深蕴,这一回可就没救了。

徐玉郎正在思索,那边已掠来两道人影,但见来人身穿一青一黄道袍,其中一人像是青衫道人。说像,是因为身手不凡,轻功卓绝,起落于阡陌,腾踔如麋麂,飘拂如轻絮,与先前在符离集外见到的身手相近。说不像,那是因为那张脸面甚少皱纹,更无喜怒哀乐。另一人也是如此,背插三尺古剑,后脑发际已是苍白之色,声音也不年轻。二人虽穿道袍,却同样显露出一截金领。剑客们看见这两人到来,立即闪身让路,二人身子一落地,直掠徐玉郎身前。

“小子!符离集外还没有尝够天雷掌的厉害?”

“原来是你们两个,放着好好的人不做,为何要弄张狗皮遮脸,难道见不得人?”

“小子,少废话,今日道爷定要取尔小命!”

徐玉郎闻听不由怒火赫曦。不过他知道面对强敌不可麻痹,等黄衫道人引发天雷掌,青衫道人施展地煞阴风掌,那可就难以抵御了。于是,取出羽衣道长赠的太乙丹服下,运气归脉,压住内伤,接着将罗汉伞紧握在手,左腿往前半步,偏过身子左臂捏棍在前,右手按在机刮上。目中炎光奔逸,杀机炽盛:“牛鼻子老道来吧!小爷与你决个雌雄!”边说金棍虚虚实实向青黄二道泼去。

青黄二道人没料到徐玉郎会突施杀手,顾不得蕴蓄天雷掌,施展地煞阴风掌,急惶惶避身抽剑。

黄衫道人抽出长剑,龙吟一声,剑身泛出黄虹,使人分不清哪是剑身哪是剑气,只觉如同一条赤链热浪逼人。青衫道人抽剑时则只发出丝丝之声,剑身青幽,如同一条青梢蛇。青蒙蒙剑气,令人望而生寒。

这是当代武林五大名剑之二,一名赤虹,一名青冥,利可吹毛,光可莹雪。但见激气飞光,啸声刺耳。剑光与棍影交接,三接三分,三暴三缩。在场的人谁也没有看清他们是如何换招的,更看不清谁占上风,谁在劣势。变招之快,去若风驱,疾如电逝,纷纶纡转,倏忽横厉。呛啷一声剑棍交鸣,两下不分轩轾。

青衫道人狂吼一声看剑,奋力扑击,大有气吞河汉之势,每一剑都贯以内力,每一剑都显得异常诡秘。

徐玉郎仍施展九成宫法,身形如笔走龙蛇,棍气袭人。

青衫道人十分惊奇,明明自己连出数剑攻徐玉郎的下盘,却感到棍影全是虚招,无法封架,不好封又不得不封,因为似虚的棍头,突然会变实,他只有暴退几步。

徐玉郎每攻一步,青衫道人便退一步,必得用二三剑才能稳住阵脚。斗了五十余招,青衫道人觉得剑势不能战胜,便想拼内力。

徐玉郎力战青黄二道,内力损耗很甚,他的内功修为比青衫道人深一成,比黄衫道人深两成,但二人合一,则又强于徐玉郎二成,由于二人严逼,棍法不能发挥精微之变化。也由于逼得太近,因此青黄二道也不能蕴发天雷掌和地煞阴风掌。

青衫道人想以拂尘搅缠精钢金棍,哪知金棍奇滑无比,只得以深厚的内力由剑身发出,逼他较力。

徐玉郎虽然没有失手,但真力损失更巨。

青衫道人同样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每化解徐玉郎攻来的一招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颈下渗出一片汗珠,人皮面具下腮肉在抖动,步下虚浮,只能趁棍去之隙急急地喘一口气。

二人的剑势、棍势渐渐颓退了,每一招的真力都大大减弱,棍影、剑华大大失色。

青黄二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徐玉郎真气也已露浮躁之象。

青衫道人十分诡诈,让黄衫道人跳出战圈,作出发放天雷掌的架势。

徐玉郎知道天雷掌的厉害,急忙舍下青衫道人去缠黄衫道人。这一下,中了青衫道人的奸计。

青衫道人从背后疾发地煞阴风掌。等徐玉郎发觉,阴风已袭后心,奇经百穴的总枢被阴风掌袭中。徐玉郎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青衫道人上前举起青冥剑欲屠,猛听得“啪!”的一声,精钢金棍突暴,利刃刺向青衫道人左肩,在上面开了个血窟窿。

徐玉郎虽凭余勇刺伤了青衫道人,但地煞阴风掌已经伤了他的心脉,倒地不能再起了。黄衫道人趁机挺剑,咬牙切齿指住徐玉郎的咽喉道:“小子,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说毕挺剑刺下去。

却说徐玉郎在黄衫道人剑下,眼看一命休矣,就在此时,脚前突然冒起一团火光,接着平地卷起一股狂飙。黄衫道人被风中吹来的一股迷烟刺得双目酸痛难开,揉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去杀徐玉郎。

徐玉郎正自闭目从容就死,突然嘭的一声爆响,背上似遭一击,接着奇烟骤来,烟雾中,有两颗泥丸弹入他的嘴中,那是一股他十分熟悉的气味。他想起巨蟒血晶,“师父!”他几乎要喊出口。他急调息运气,果然被青衫道人击中的地方,痛苦大减,原本冰寒,如今渗入一股赤焰之气。他跃起身来寻找师父,但见,远处林梢掠过巨大苍影,苍影凌空,攀林越崖而去。

徐玉郎急忙下拜。

就在此时,另一支铁哨箫声响起,余下几阵的剑手,突然变成五行阵,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位且战且退。

钱子莒指挥人马要穷追捕人。

“神机军师”袁忠彻制止道:“穷寇莫追!你们看那边必有埋伏。”

皇太子连声称是,因为自己这一方有了不小的伤亡,而对方好像都是失去理智之人,一味嗜杀,毫无顾忌,拼斗下去,只会增加伤亡,所以喝令收兵。只是派出几个人远远跟着侦察他们的去向。

牛震寰和“紫面神鹰'”韩德正在缠斗东洋魔,见中蛊者有条理地撤退,感到奇怪,因为东洋魔已经负伤,而且脱不开身,何以来箫声?他们认为很可能是汉王在附近暗中指挥,就在这略一分神之际,东洋魔虚晃一招,猱升而逃。

牛震寰和“紫面神鹰”韩德见假皇太子和他的卫士们且战且退向小高坡走去。小高坡上立马之人与汉王朱高煦十分相像,但见假皇太子和所有中蛊者一起列队于小高坡下。马上之人做手势示意他们放下兵刃,席地小憩。那些人刚刚坐下,就有人分发给每人一个食包,那是军中常用的,用来盛熟食肉干的食包,分送完毕,马上之人即带人离去。

他二人正要赶上去探个究竟,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声巨响。

硝烟散处,小高坡不见了,假皇太子和他的卫士,那班中盅的武林高手们俱已形迹皆无。

牛震寰和“紫面神鹰”韩德去追那形似汉王朱高煦的人。

原野茫茫,哪有半点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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