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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喋血仇如海

象曰:“苦节贞凶”其道穷也。

——周易·节第六十

解:上六居一卦之尽头,像人走入穷困之境地。

那是一个月夜。

那星、那月、那树、那风仿佛全浸在漾漾的雾一般朦胧的梦中。

秦淮河边的一所河厅河房,这是汇徽派、苏式两种风格于一炉的建筑:青砖小瓦马头墙,雕栏挂络花格窗。这是解晶儿的家。

解晶儿正伏在床上痛哭,她在大报恩寺受到汉王朱高煦爪牙们的非礼,亏得兵马指挥徐野驴父子搭救才逃离虎口。徐指挥命他的公子徐玉郎护送解晶儿回家。自从解缙被害死,门被封,家被抄,失怙的儿女和寡母被撵出解府,是解缙的好友金忠金大人仁慈为怀,出钱为她们在这秦淮河边购得一所房宅,才使她们免于流落街头受冻馁之苦。

解晶儿深闺弱质,受了如此惊吓和羞辱觉得是天大的委屈,特别是青天白日之下受人调戏,扯烂了衣衫,还差点遭到凌辱,真不愿在这世上再活下去。她越想越悲伤,越想越窝囊,推开河厅花窗,就想往秦淮河中跳。

解夫人眼疾手快一把拖住,泪如雨下道:“儿啦,你爹爹死得惨,死得冤,他是被汉王朱高煦害死的,你有天大冤屈,也比不上父仇深似海啊!你要寻短见,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了,可是你想过没有,解家指望谁来报仇雪恨?难道要年迈的为娘去杀贼吗?你一定要活下去,你要去拜师,学成一身好武艺,要让恶贼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解晶儿听到这里止住了哭声,母亲把报仇的希望寄予每一个儿女,她这才明白自己还有一个重大的使命。她本以为报仇一事系予各位兄长,自己一介弱女子是无能为力的。怎样去学艺呢?深恨自己错投了胎,要是个男儿,跟兵马指挥徐野驴父子一样,有一身好俊的功夫,还愁不能杀贼报仇吗!

全家随解夫人哭一阵,愁叹一阵,又谁知灾难已经悄悄逼近,屋外檐下来了许多人,一声呐喊亮起火把,踢开大门见人就砍,一时间刀光血影中,解府的男女老小纷纷身首异处,尸横遍地,那些强徒不但不放过每一个人,甚至连解府的猫狗也不放过,一一都要过刀屠戮。解缙四子三女八名家人连同夫人一共一十六口,除解晶儿外,其余都成了强徒刀下的冤鬼。

解晶儿见娘和兄弟姐妹、佣仆都躺在血泊之中,悲愤欲绝,大声喊道:“娘啊!是女儿害了你们!”说毕一头朝厅堂的柱子上撞去。

哪知那些强徒早已得了汉王朱高煦的命令:“要活美人,不要死西施!”七手八脚拖住了解晶儿。解晶儿被他们生拖硬扯,欲死不能,要活无神,只能作无力的挣扎,转眼间就没了力气,只好任他们处置,听他们摆布,听天由命了。

汉王朱高煦看到了押到跟前的解晶儿,不由得惊叹一声:“好美人儿!”

那解晶儿确是美貌,俏丽的眉眼虽然在发怒,但显得睛光四射,弯弯黛眉、翘翘唇角,齿若列贝,鼻如玉葱,青丝蓬乱,云鬓飞散,虽无簪花翠钿,那一头乌黑光洁的披发却是一道飞溅流泻的瀑布。冰清玉洁之质,冷峻之极,如同一个冰美人。

汉王朱高煦大喜,把袖子一抖,示意几个健士把轿子抬了过来。七手八脚把解晶儿塞进了轿子,轿帘儿一打,颤悠悠八抬大轿起身,直抬回了汉王府。

汉王朱高煦知道解晶儿不会顺从,本想关些日子,杀杀她的傲劲,但又按捺不住那股欲火。当天晚上把春药放进香茗之中,让丫环端给解晶儿,解晶儿到了汉王府绝食示威,滴水不沾,这一下把汉王朱高煦急得抓耳挠腮。手下有个食客太乙道人,将一种采花大盗用的迷香交给汉王,要他从门缝中悄悄吹进去,再刚强的女人闻到这种迷香也会春心荡漾,无法按捺欲火。

汉王朱高煦接过去没直接去解晶儿那儿,回到自己卧室门口,朝里喷吹两口,果不然,他的王妃闻到此味,立时春兴大发,仿佛迷了本性似的,焦躁得撕脱自己的衣衫,亮出白嫩的身子,一丝不挂地躺上了牙床,仿佛等待男人来行那苟且之事。

汉王朱高煦见状大喜,拿了迷药,奔关押解晶儿的绣房。

迷药喷出去了,不知为什么解晶儿并没有像王妃那样疯狂,只是手舞足蹈了几下,一仄身倒下去摔在地上。原来解晶儿遭此劫难又气又急,急火攻心,加上饥渴,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如此虚弱的身体又接触到迷药,兴奋片刻就已将最后一点力气耗尽,所以跌倒昏晕。

汉王朱高煦急忙奔进去,扶起解晶儿放到牙床上,摸着解晶儿滑嫩香软的胴体,淫心大发,迫不及待地去撕解晶儿的衣衫,去扯她的抹胸儿,直扯得一点儿也不剩。当汉王朱高煦望着那一丝不挂赤条条的美丽躯体淫荡地放声大笑,准备行奸的时候,忽然,“拍拍拍”三下,大椎、肩髃、天宗三要穴被人连点,汉王顿时成了僵尸一般。一位蒙面的大侠扯下帐子一裹,取过衣衫,抱起了解晶儿托在手中,轻轻一纵身跳出窗户,很快溶入了夜色。

汉王府像开了锅一样,捉拿刺客的锣声急皇皇震碎了皇城的夜空。

听解晶儿倒了这么一坛子辛酸泪,徐玉郎也唏嘘不已。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对解晶儿道:“那天晚上,汉王朱高煦的另一帮爪牙包围了我的家……”

汉王朱高煦倒是颇得用兵之道的,他知道解缙一家都是文人弱质,就是家人之中有几个懂拳脚的,也不过是花拳绣腿。所以杀鸡不用牛刀,他亲带一帮健士去解缙家;至于兵马指挥徐野驴府这一边,徐指挥本也是武功了得,能征惯战的武将,要不是忌惮皇子的淫威,要不是汉王朱高煦突然来袭,本不至于丧在他手。而徐指挥的三位公子从小随父习武,个个都有一些身手,特别是大公子受过名人指点,功夫更是非凡。所以他调集健士高手去对付兵马指挥徐野驴一家。

徐府上下服丧,举家致哀,堂前白幡高挑,堂内烛火煌煌,香烟缭绕,白衣麻鞋,哭声哀哀。

“长白雪貂”朴虎、“海河狸”艾啸天等带人把兵马指挥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打手们上了高墙屋顶,到处设下弓箭手。

“长白雪貂”朴虎一声令下,火箭飞舞直扑灵堂,顿时挽帐、纸幡着了火,家将们惊惶地扑火,哪知乱箭齐发,被射倒了一片。徐玉郎和哥哥们奔进内室取出兵刃寻敌时,大火已经酿成。正在顿足痛骂贼人时,“长白雪貂”朴虎手下的几名健士冷笑着倏地飘身下地,随着身后又跃下几名健士,为首的这一个赤着一条臂膀,臂膀上纹着一只黑色豹子,此人便是江湖人称的“黑煞豹”吕高。徐氏三兄弟手执兵刃背靠背应敌,众家将也赶来助阵,截住当面之敌。

徐指挥的长公子觑了一下敌阵,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刀已架到了脖子上,不挣扎也只有死路一条,拼死一搏或许还能求得一条生路,一弹剑铗,左手捏剑诀,右手挺剑。朝面前的“黑煞豹”吕高面门点去,吕高使的是扑刀,见剑来得疾,忙往上用力一封,哪知徐大公子明虚暗实,一翻腕,一招“白鹤亮翅”那剑突然朝“黑煞豹”吕高的肋间刺去,吕高见剑刺右肋,忙向左移步,左脚蹉滑斜过身避开剑锋,然后举刀往剑上砍,一旁有名健士见机挺抢往徐大公子下盘戳去。徐大公子既不躲也不避,剑往上一架,“呛啷啷!”金铁交鸣好不脆生,剑是好剑,刀是宝刀,除了迸溅出一片灿烂火星外,刀剑均无损伤。徐大公子为了躲避健士的镔铁枪,踅身一跃,剑从刀下滑走。一招“黄龙扭腰”,接着“龙尾卷旋”,宝剑如同电闪,虹气直贯那健士大腿,只听嗤拉一声削下一片衣裤,自然连带一片血肉。那健士怪叫着跌倒在尘埃,连打几个滚翻,窜到墙根,让墙头上的人下来抢了出去。墙上又扑出个诨名“独角兽”的健士,直奔徐玉郎。

“黑煞豹”吕高见状,怒吼了一声,抡动扑刀上来战徐大公子。

徐二公子功夫稍逊,所以与艾啸天战了十几个回合就被他用龙虎软鞭抽得血淋淋,一个使鬼头厚背刀的健士扑上来,刀带劲风,斜肩带背劈了一刀,生把徐二公子活活劈死。

徐玉郎正与“独角兽”裘海臣苦斗,听二哥惨叫,回身分神去瞧。那裘海臣趁势施展“倒转阴阳”的招式去削徐玉郎的双臂,剑招将发的一刹那,被徐大公子发现,挺身前来营救。“黑煞豹”吕高紧紧追逼,徐大公子救弟心切,所以不顾腹背受敌的险境。此时此刻徐玉郎报仇心切,摸出祖传精钢戟弹,“啪啪啪!”连珠出手,有两颗击中艾啸天的肩井和虎口,龙虎软鞭震脱了手,第三颗直射使鬼头刀的健士脑门。然而徐大公子为救徐玉郎,已被裘海臣和吕高一剑一刀划出了十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衫。眼见得体力不支,伤疼难忍,性命危矣。

徐大公子此时此刻心中明白,这些人是奉汉王朱高煦之命而来的,是来灭满门的。再恋战下去,徐氏宗族就可能被杀得一干二净。想到此,用尽力气且战且退,退到徐玉郎跟前对他说:“三弟,你快走,给爹爹报仇,给我们报仇全指着你了。记住!杀我们全家的是汉王朱高煦!”

徐玉郎一边奋战一边对哥哥说:“大哥,要生生在一起,要死,死在一处!我不能撂下大哥你去做贪生怕死之辈。”

“糊涂!大哥已身负重伤,全靠一点内功支撑,就是逃出去也不会有救了,好弟弟,重任在肩,你要珍重!”说完虎目怒张,“呀呀”吼着扑向裘海臣,光华一闪,快逾电掣,宝剑与裘海臣宝剑相错,这一瞬间,人影飞窜,惨号之声惊心动魄,二人离得那样近,以致无法躲闪,无法回避,你刺我前胸,我刺你胸前,用力一挺,双双倒在血泊之中。

俗话说:一人拼命,十人难敌。徐玉郎见两个哥哥惨死在刀剑之下,家将中也有不少人已经横尸庭院,顿时像疯了一样,银芒如长虹经天,横扫暴敛,血光飞溅,着招的无不鬼叫连天。徐玉郎逼退了众敌手,一脚踹开裘海臣的尸身,扑到哥哥身上。

徐大公子一息尚存,他抬起右手指了指胸前,徐玉郎会意,探手至衣襟内取出了一件东西,那是一只香囊。

徐大公子指着那香囊道:“这是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是你生母的信物,你……”

“大哥,我生母是谁?”

“你生母是……”徐大公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声音。

“大哥,你不能就这样走,你一定要告诉我……”徐玉郎拼命摇晃着哥哥的尸身,仿佛要把他晃醒。但已经不可能了,徐大公子已辞别人世。

徐玉郎环顾四周,好惨的景象啊!房屋已化成了一片火山,烈焰冲腾似要入高空九霄,浓烟被风吹,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偌大一个兵马指挥府转眼就被火魔吞吃掉了。

徐玉郎知道大哥的遗言非同小可,他是把血海深仇的重担搁到了自己的肩上,别无选择,只有杀出重围去。自己艺业未精,还不能立于不败之地,更不用说去报血仇了。他一面备好暗器,一边瞧好了退路,见东南角上火光微弱,便取出几颗精钢戟弹,分袭紧追不舍的健士,一下击中了三四个人。那站在高墙上指挥的“长白雪貂”朴虎见这情势,知道徐玉郎想突围,便将旗子一摆,指挥弓箭手将箭弩瞄向东南角上的徐玉郎。

徐玉郎身手俊逸,“燕子三抄水”轻点几步朝墙上一搭手,右手趁势又打出三颗,把墙上的弓箭手打了下去。他接着探囊,哪知囊中已空,就在这危急之时,不知何方高手,也不知从何处出手,只见如同天外飞来一片惊蝉,转瞬,追兵倒下了一大片。徐玉郎趁机飞跃上墙,乘虚突出重围……

“徐公子……”

“你不要一口一个公子好不好?”

“那……”

“我早不是什么公子了,叫我阿郎……不不!玉郎……不不!都太亲切了是不是?叫十三郎吧!”

“那是为何?”

“玉字是中间十字,两端一字,这不就十二,外加一点,那就是十三,十三郎,我生下来十斤,现在长了不就十三郎啦!嘻嘻!”

解晶儿不由解颐莞尔一笑。

“十三郎!”

“嗳!”

解晶儿捂嘴暗笑:“我还有一事动问!”

“请讲!”

“你何以会到泰山上来拜玄真子为师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泰山当家的不是吾师,是我师叔!”

“那尊师在何方仙山修炼?”

“你想查祖宗十八代?”

“不不不!我不过好奇,十三郎请莫见怪……”

徐玉郎噗哧一声笑道:“好!既然你想知道,那咱们坐下来歇歇脚,我给你从头说。”

解晶儿点了点头。

徐玉郎洒脱地一掸山石,然后揖让解晶儿坐下,他这个人倜傥不羁,心到便就要做。

解晶儿让他这么一来,反倒显得局促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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