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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神机军师”

上九:涣其血,去,逖出,无咎。

——周易·涣第五十九

解:筮遇此爻,有流其血之凶灾然可以避免,去而远去走,则无咎矣。

“鬼见愁”诸葛森自戮毙命,袁忠彻等围上去观看,就在此时,门外飞来二条人影。路中朗等不由作好了应变的架式。

完全是虚惊一场,来人是皇太子驾前“火圣剑手”徐玉郎的人“千手佛”孙三山和路三辈。

两人见了“神机军师”倒地便拜,又同路氏兄弟见了面。孙三山陈情道:“皇太子在符离集附近失踪。”

这一下可就炸了营,路氏兄弟嗷嗷叫着要发兵救驾,参政叶春更是急不可耐地对“神机军师”袁忠彻道:“袁大人,储君失踪,生死未卜,你要快下决断才是。”

“神机军师”袁忠彻十分沉静,他冥目默思半晌,然后掐指去算。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搬袁天罡!”叶春嘟嘟哝哝。

路氏四杰则盘问三辈:“你玉郎叔呢?”

“玉郎叔同黄衫道人、青衫道人对阵,忽然一阵狂风,风定之后,皇太子便无了踪影,玉郎叔差我们先来报个凶信……”

此时“神机军师”袁忠彻一分双眼道:“诸位放心,殿下在劫难逃,却无性命之忧,吉人自有天相。”

袁忠彻是皇太子的智囊,是皇太子的胆,有他在身边,便有了依靠,有了支柱,即使袁忠彻不说话,往边上一站,皇太子的思路也会十分流畅,十分开阔。

路氏四杰和其他英雄都在心里嘀咕:“谁能保皇太子无虞呢?莫非袁军师喝醉了!”

“神机军师”袁忠彻可不是凡人。

他是真正的一个奇人。袁忠彻乃袁珙之子,要说袁忠彻不能不从乃祖乃父说起:袁忠彻家祖籍鄞县,曾祖父袁镛是宋进士,元兵掠宋,袁镛坚不事元,全家一十七口均被元兵杀戮,独祖父幸免,后孝祖父官拜元朝的翰林检阅官。父袁珙从小资质聪明,禀性好学,诗文写得尤其的好,而且喜爱游历。有一次游海外洛珈山时遇到一名高僧,袁珙孜孜以求,虔诚地向高僧求教相人之术。高僧授术之法与人不同,十分古怪。先让袁珙仰视皎皎红日,开始自然一片眩晕,赤泪横流,渐渐地双睛变得赤红;接下来在暗室中撒下黑豆,让他一一练习拣起;挂再色丝缕在窗外,让他在月光下辨认色泽,直到一眼能认出毫无错讹为止。到这时候才授以相人之法。夜晚,在室内燃起两支蜡烛,在烛光中观察人的气色、形状,参照人的生辰年月时辰,相人之过去预卜未来。

袁珙得高僧指点,在古岩洞中苦练千日方出山,试着相人,屡试屡验。后来元朝廷中不少士大夫找其卜生死祸福,南台大夫普化帖木儿,将去福建上任来找袁珙看相。袁珙凝目睇望半晌道:“公神气严肃,举动风生,大贵已被你的官位所验证,但印堂司空有赤气,恐怕……”

普化帖木儿豪爽地说:“相士但讲无妨,老夫决不计较!”

袁珙道:“恕不才妄言,公到官一百十四日就要夺印,但公若守正秉忠,将名垂后世,愿公自勉。”

普化帖木儿到任后署理台事,果然仅一百十四日为张士诚兵困逼取印绶,普化帖木儿抗节而死。

袁珙相术出名,门庭若市,有学士陶凯来相面,袁珙相后偷偷对他说:“仁兄五岳朝揖(五官紧凑之意)气色未开,五星分明而光泽未见,适宜将才华深藏,等待时机,十年以后以文取进,必定是另一朝代的二品重臣,官派荆扬。”

陶凯后来成为礼部尚书,湖广行省参政。

袁珙真正进入明廷是在洪武年间,他在嵩山寺遇见姚广孝。广孝是长洲人,医家子弟,十四岁出家为僧,僧名道衍,拜道士席应真为师,学得阴阳术数,也是一位高人,游嵩山寺遇见袁珙,拉着袁珙为他看相。

袁珙说:“你是个怪僧,目呈三角,形如病虎,必定嗜杀,是刘秉忠的伴侣,幸好你自爱摆脱了他。”

道衍见他一语道中,十分高兴,二人把酒论阴阳术数,十分投机。

道衍入宫是在洪武年间,洪武帝下诏,天下通儒书的僧人到礼部考试,道衍试中,但不受官,只受皇赐僧服。高皇后娘娘驾崩,朱元璋选高僧领诸王诵经超度马娘娘,道衍被选中,诵经中与燕王朱棣相熟,因甚对牌气,被燕王朱棣请到了北平主持庆寿寺。道衍经常出入燕王府,密谋朝政,成了燕王朱棣的重要谋臣。太祖朱元璋崩,立惠帝年号建文,建文帝当了皇帝后削藩王的权力,相继得罪了周王、湘王、代王、齐王、岷王,道衍密劝燕王朱棣举兵,燕王问道:“民心向着建文帝,又奈何他?”

道衍说:“臣知天道,何论民心。有两位异人,一名袁珙,一名金忠,乃千岁爷不能不重视的高人。”

燕王朱棣说:“孤王可不信什么邪术。”

道衍说:“千岁爷不妨试一试!”

袁珙被道衍荐给燕王朱棣。这天,燕王朱棣身穿卫士衣服,红绊袄对襟衣,与九个与其身材、面貌相仿的卫士带着弓箭呼啸而至,到一家酒店豪饮。道衍引袁珙也到这家酒店饮酒,进得店门,袁珙一见燕王朱棣即下跪道:“殿下为何轻身到此?”

九人哄笑道:“哪来的酸老儿,这里哪有什么殿下?”

袁珙益发着急:“殿下,将来你是九五之尊,岂可在街巷里肆纵酒!”

燕王朱捷站起身来道:“你搞错了!”

袁珙连连叩首道:“殿下自重,殿下自重!”

燕王朱棣把袖一甩走了。

袁珙被道衍带入燕王府。

燕王朱棣问:“相士请看吧!”

袁珙谛视后道:“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太平天子也,年四十,须过脐即登大宝。”

燕王朱棣大喜,当即分封藩邸的校卒人等,许以公、侯、将、帅、王。

燕王朱棣靖难之变果然成功当了皇帝,登基后即召袁珙拜为太常寺丞,赐冠服、鞍马、文绮宝钞及居第。

朱棣有意立皇太子,但三子朱高煦功高,所以犹豫不决,请袁珙看相。袁珙看了三位皇子道:“高炽!天子相也!”

袁珙又相瞻基,对朱棣说:“太孙瞻基定是天子储位。”

朱棣乃定下了东宫之位。

袁珙神相天下名扬,晚年在鄞县定居,自号柳庄居士。

袁忠彻有这样一个父亲自然得益,从小衣钵传习,不亚于乃父。袁珙带他常赴燕王府宴,有一次,燕王朱棣宴请北平诸文武,让袁忠彻相人。

袁忠彻年少并无多少心机,凡相者均一一直言,他指着面前的文武官员一一附耳告诉燕王朱棣:“都督宋忠面方耳大身短气浮;布政使张昺面方五小行步如蛇;都督耿献颧骨插鬓,色如飞火;佥都御史景清身短,身雄于法,皆当刑死。

袁忠彻的相言后来是否验证?且说张昺、谢贵二人的下场便知准也不准。

事情要从建文帝当政时说起……

太祖朱元璋薨后一年,燕王朱棣的三个儿子高炽、高煦、高燧进京祭祀,祭祀完毕,建文帝的亲信齐泰密奏燕王朱棣有谋反之心,当把三世子扣下当人质。燕王朱棣预有准备,一马飞报称:燕王病重得要死了,速召三子回顺天府。建文帝召亲信齐泰、黄子澄,把燕王朱棣的奏牍给他们看,要他们帮着拿拿主意。齐泰坚持原议,黄子澄则认为,不如放三世子回去,免得燕王朱棣生疑。

建文帝素无主见,让放的人多,他便下旨放行。圣旨刚下,魏国公徐辉祖来觐见,徐辉祖是开国功臣中山王徐达的儿子,徐达的女儿是燕王妃,燕王三个儿子都是徐妃所生,都要叫徐辉祖一声舅舅。

徐辉祖奏道:“臣三个外甥当中,高煦勇悍无赖,非但不忠,而且将来一定连他老子也要背叛,他日必定是后患。不如留在京城,免得他回去以后胡来。”

建文帝听奏之后默然不答,辉祖一走,建文帝又召见徐辉祖之弟徐增寿和驸马王宁。这两个人可是一味袒护朱高煦的,力保他无事。并且说:“皇王金口,切不可反悔改口。”

高煦等连夜北返,高煦走前,偷偷潜入徐辉祖家中盗了一匹名马,快马加鞭逃离京城,渡江北上。等到徐辉祖发觉丢了马,派人去追。已经早无踪影了。高煦多疑,一路上乱杀吏民,驶到涿州又杀了驿丞,回到顺天府,燕王朱棣高兴地对儿子们说:“我们父子重得团聚,真是天助我了。”

过了几天,建文帝下了圣旨,严责高煦擅杀无辜的罪状。

燕王朱棣根本不予理睬。

又过了几天,张昺、谢贵把燕王朱棣手下的官校于谅、周铎赚去,押往南京。

燕王朱棣急忙派人打探,谁知于谅、周铎不肯暴露燕王朱棣私蓄兵马阴谋反叛的消息,已被建文帝处死了。

再过了几天,建文帝又来圣旨,责备燕王朱棣抗旨护犊。

燕王于是佯装疯癫,走上街头狂呼乱叫,甚至夺人家的酒食,说话颠三倒四,有时躺倒在沟渠里,一睡一天不起。

张昺、谢贵起初不相信,便装作请安入府侦察。正是盛夏季节,头顶红日炎炎,而燕王朱棣还生着炉子,炭火红红,大热天披着羔裘大衣坐在炉子旁烤火,一边还瑟瑟作抖,连连呼叫:“冻死了!冻死了!”

张昺、谢贵信以为真,回到府中就修书密报朝廷。

后来,燕王朱棣派邓庸到京城去奏事,齐泰将邓庸抓了起来,请建文帝亲自审讯,邓庸招供,供出了燕王朱棣阴谋谋反的一些情况。建文帝大吃一惊,一方面发符应遣人去燕府抓人,一方面密令张昺、谢贵要他们带兵控制顺天府的局面。

张昺、谢贵约长史葛诚和指挥卢振作内应,又让北平都指挥张信去抓燕王朱棣。

张信是燕王朱棣的人,接到圣旨后不知怎么办好,回家心绪不宁,让老母看破。老母一听大吃一惊道:“儿啦!不可!不可!为娘听说燕王朱棣将来会坐天下的,王者不死,你一个人岂能捉得了他!”

老母的话刚说完,又一道圣旨到了,密旨催促张信赶快行事。

张信没有办法,偷偷到燕王府去求见燕王朱棣,不料,燕王称病不见。

张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三次求见,均遭拒绝。张信急中生智,换了普通人的衣服,坐了妇女坐的香车,一直开进燕王府。

燕王朱棣这才没法,放他进见。

张信进去一看,燕王朱棣躺在床上还在装疯卖傻,他顿足道:“臣有心归附殿下,殿下却还故意装疯瞒着臣,真叫人想不通,实话告诉殿下,朝廷来了几道圣旨,要我带兵来抓你,殿下如果真的有病,那我不客气了,带你进京面见皇帝。殿下如果没有病,就赶快起来,商量对策!”

燕王朱棣听到这里猛然从床上跃下,当庭下拜道:“恩张,恩张,生我一家,全仗足下!”

张信赶紧跪答!

两人互相扶掖而起,张信把外面的最新情况告诉燕王朱棣,燕王忙召道衍、袁珙及袁忠彻等进来密议。

道衍献策道:“殿下左右,只有张玉、朱能这两个人最可靠,请快召这两员大将要他们赶快募集壮士,守卫燕王府,再图良策。”

又过了几天,朝廷派出的使臣到了北平,来抓燕王府的官员和眷属。张昺、谢贵亲自率领兵将围住燕王府,迫令交出官员和眷属。

朱能向燕王朱棣报告了府外兵围的情况,燕王与部属密谋了应敌之策。

朱能回到府门外对围府的将士说:“燕王的病已经好转,现正在东殿接受僚属的庆贺,等会儿退殿之后,就接待朝中来使。燕王有话,属下不管哪个官员犯了王法,只要点出名来,听凭一一逮捕。”

不多会儿,里面传出燕王朱棣退殿,请张昺、谢贵前去点名捉人。

张昺、谢贵听到这一消息十分迟疑,生怕有诈。于是只送上了名单。

燕王朱棣又派中官去催,说是包括高煦在内的犯官俱已就缚,请到府收验。再不去,就只好把人都放开了。

张昺、谢贵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卫士前往。

司阍(守门官)让过张昺、谢贵,拦住了卫士说:“燕王只请二位大人进见。”

张昺、谢贵也不好回身再争,见府内没有什么动静,便让卫兵留在了门口,跟随中官来到大殿上。

燕王朱棣拄着拐杖出来笑脸相迎。

二人疑心去了一半。

燕王朱棣排宴,宴请张昺、谢贵。

酒过数巡,厨工端出几盘瓜来放到宴席上。

燕王朱棣对二人说:“这是新近进献来的西瓜,孤王与卿等一起尝个新鲜,来来来!快吃!”

二人连忙称谢。

燕王朱棣吃了一块西瓜,掂着瓜皮说:“如今我属下的百姓,对兄弟宗族尚知道周济抚恤,而身为天子的亲属,性命却危在旦夕,天下还有什么事可以做可以不做的呢?”说罢,故作气愤,把瓜皮重重扔在地下。

瓜皮吧唧一声掷碎,突然间从两庑杀出两支伏兵,鼓噪着揪住了张昺、谢贵,同时抓住了府内长史葛诚和指挥卢振。

燕王朱棣忽地一下把拐杖掷在地下,怒喝道:“我生什么病?我是被奸贼所迫,今天把尔等大奸之贼擒获,不杀何待!”

四人被枭首示众。

除张、谢二人外,其他人如宋忠、耿献、景清也无不应验。

燕王朱棣靖难成功之后,即召袁忠彻授鸿胪寺序班,给的赏赐相当丰厚,再后来迁尚宝寺丞,不久改为中书舍人扈驾北巡。

仁宗当政,即派他随同皇太子守南京,成为瞻基的“神机军师”。

袁忠彻著有《相人大成》一书,大约是后世相人术的最早蓝本。

恕小子一枝岔开,好在絮叨尚着边际,如此兜转。

袁忠彻接报不以为然,他认为“火圣剑手”徐玉郎及“皖南双侠”等足以保卫皇太子平安无事,皇太子殿下失踪那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重要的是汉王朱高煦派出的杀手已经侦知车轿内并无皇太子,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火圣剑手”徐玉郎这一路虽还没有暴露真面目,敏感的汉王不会总是这样受骗的,说不定已经探明了皇太子的行踪,下一步必定是穷尽一切力量在前途狙击。如何才能避开截杀?这是一个难题,化装也好,分道也好,恐怕难以躲过汉王朱高煦的鹰犬。必须想个万全之策。他观天象见明星已经殒落,知道当今皇帝已经驾崩,假海寿送平安信分明是阻止皇太子北上的一个办法,而沿途截杀又是另一个绝法。汉王朱高煦颁布密杀令是为了阻止皇太子到京师去继位。那么仅仅截杀皇太子能起到什么作用呢?瞻基当不了皇帝还有郑王、蕲王、荆王、滕王、卫王、越王、襄王、淮王、梁王等九位王爷在,皇后可以命任何一个人监国。汉王想篡夺帝位,只有发兵北犯,然而,沿途直隶布政使及京师各卫所接讣告后都已进入戒备,京师的精兵良将如云,汉王朱高煦能有多少兵马可以与之相敌?他料定汉王不敢轻举妄动。

袁忠彻能观天、测地、相人,却算不出汉王朱高煦将用何法篡夺国祚。

前途布满危险,万不能掉以轻心,袁忠彻准备移师,按新的部署保护皇太子北上。正准备离寺,符离集方向又来了急报:确切消息说,皇太子被青衫道人生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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