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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北上寻宝藏

钟楚雄来到寓所附近,忽然见到黎自添在他家楼下徘徊,他惊喜地叫了他一声,黎自添见到他便转身快跑,钟楚雄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便追。

“黎先生,我有话要问你!”

可是黎自添全不理会他,跑得更快了,不过钟楚雄几个箭步已追近他。黎自添转进一条小巷,钟楚雄跟着奔过去,巷后忽然出现两位大汉,钟楚雄刚一呆,两柄枪已抵在他胸膛上。

这时候,黎自添不但不再逃跑,反而转身走回来。

钟楚雄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自添面上没有一丝表情,钟楚雄更怒:“我当你朋友,你却出卖我,你还算是个人吗?”

一个大汉用枪管捅了他一下,道:“通天晓,人家是看得起你哩,你莫冤枉好人!”

钟楚雄大笑:“多谢了,这叫做看得起我,还有什么更好的?”

那料黎自添居然一本正经地道:“钟先生,我的确是看得起你,所以才要他们来请你。”

钟楚雄怒极反笑:“这样说来,你不是被人绑架的,而是自行失踪的!”

另一个大汉怒道:“姓钟的,你清楚一点,我们手上的是真枪,再放肆,可别怪咱们无情!”

钟楚雄冷冷地道:“我如果不清楚,还会站着这里吗?你们两个早已倒在地上了!”

黎自添忙道:“你千万不要……我们是有事要求你……”

说着一辆轿车“吱”的停在附近,那两个大汉挟着钟楚雄上车;黎自添则坐在司机身旁,车门一关上,轿车便绝尘而去。

钟楚雄道:“现在你们大可以把枪收起来了!”

一个大汉笑道:“对不起,换作别人咱们根本不必动刀枪,但是你可不同,还是小心为上!”

“多承你们看得起我,你们准备押我到那里?”

“到时你自然知道!”

轿车向西直驶,不久便越过火车站,到达市郊,再过一阵,轿车驶进一座树林,里面赫然有座别墅,轿车“嘎”然刹住,在旁那个大汉道:“下车!”他推开车门首先下车,枪管却一直对着钟楚雄。

钟楚雄无计可施只好下车,刹那间,别墅里又跳出几个大汉来,手上都握着枪。

钟楚雄强作镇定笑笑道:“想不到一个钟楚雄,竟然要劳动到这许多神枪手!”

黎自添亦下了车,低着头毫无喜色。

别墅里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请钟先生和黎先生进来!”

“既来之则安之,不必‘请’!”钟楚雄昂首挺胸,一马当先走进别墅。

大门里是座小花园,别墅的大门开着,门口站着一位穿唐装衣裤的中年汉子;钟楚雄一望便知此人不是常人。

那中年汉斥道:“把枪收起来,别失了老板的礼数!”他随即堆下笑容,哈腰道:“钟先生请进,咱们老板久候了!”

钟楚雄双手插在裤袋里,优哉悠哉地走进大厅,只见大厅布置富丽堂皇,中西合璧,另有一番风味;巨大的沙发中,坐着一位身穿长衫马褂的胖子,胖子年纪看来五十左右,满面红光,头后梳得很整齐,油光滑亮,钟楚雄一望便知此人近年来十分得意。

那胖汉见到钟楚雄便站起来,呵呵笑说道:“能请钟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呀,请坐!请坐!”

话音刚落,两个女佣立即捧上烟茶来,钟楚雄取了一根三个五衔在口中,女佣划火替他点燃。

胖汉又道:“钟先生请用茶!”

钟楚雄背靠在椅上,悠悠地吸着烟;黎自添坐在一角,神情十分沮丧。胖汉也点上一根烟,笑问道:“钟先生,你不问我是谁吗?”

钟楚雄心中暗暗冷笑,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几分,却故意道:“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又何必多问?”

胖汉哈哈一笑,道:“钟先生真是个聪明人,一般人都叫我胖蔡成是老蔡,这就随你叫吧!”说着他手下已将大门关上。

钟楚雄看了黎自添一眼,含笑道:“蔡先生请咱们来,未知有何贵干?”

老蔡笑道:“钟先生见过世面,跟黎先生果然大不一样。黎先生,你该学学他啊!”

钟楚雄道:“蔡先生,我时间很宝贵,请你体谅一下!”

老蔡哈哈大笑:“你的时间宝贵,我的时间也宝贵,你的宝贵时间,就是我的时间!”

钟楚雄沉声道:“蔡先生,请你将话说清楚!”

老蔡站了起来,在厅中踱步:“钟先生,我想请你跟黎先生替我办一件事,当然,事成之后,对你们两个大有好处!”

钟楚雄道:“既然蔡先生说是请,那么假如我不同意的话,可以吗?”

老蔡用力捺熄烟蒂,道:“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顿了一顿,又道:“其实这件事对大家有益,钟先生又何必拒人于千里?”

钟楚雄道:“我拒人于千里,是因为你强人所难!”

“随便你怎样说?”老蔡声音也不同了:“我这个人本来是先礼后兵!钟先生,你是聪明人,为什么不做聪明事!”

钟楚雄再接上一根香烟,道:“好吧,我就先听你说说聪明事!”

老蔡重新坐下,道:“其实这件事你答应与否,结果都是一样!咱们先把话说清楚,免得你三心二意!”

钟楚雄镇定地道:“蔡先生,我得纠正你的看法!我答应与否都不能离开这里,这点我相信!但对你要做的事来说,却有很大的分别!”

老蔡一怔,道:“分别在那里?”

“我勉强去做,不但未必能够成功,而且说不定会将事情弄坏!相反,假如我诚心诚意去做一件事,成功的机会就会大得多了!”

老蔡呆了一呆,然后发出一阵大笑:“钟先生够坦白,我就是喜欢跟坦率的人合作!”

“蔡先生是明白人,那就最好,请说吧!”钟楚雄转头打量四周,厅里除了他们三个坐在沙发之外,只有那个穿唐装的中年汉和一个两目呆板的大汉。

老蔡道:“老杨,你来说吧!”

那中年汉道:“是这样的,咱们老板知道在河北省某处有个宝藏,希望跟你们两位一起合作,开发成功之后,两位自然也有好处!”

老蔡接口道:“好处有多少,可以再慢慢商量,问题是钟先生是否肯诚心跟咱们合作?”

“问题不在这里?”钟楚雄笑道:“问题是你的消息是否确实!”

老蔡道:“我当然认为消息确实才敢惊动两位,而由今日开始一切支出都由蔡某负责,我虽然喜欢跟别人开玩笑,却不会跟自己的钞票开玩笑!”

“假如找不到宝藏呢?”

老蔡迟疑地道:“有你们两位协助,相信没有找不到的道理!”

“万一真的没有呢?说不定你的消息不确,也有可能地点错误!”

“只要你们真心合作,不是故意捣蛋,就能成功,蔡某不但不会为难两位,而且每个工作日,除了一切开支外,另每天有两个大洋给两位作费用!”

钟楚雄道:“蔡先生,有一件事我得先声明的,免得到时大家误会!”

“钟先生请说!”

“虽然承你看得起,但其实我对寻宝完全是门外汉,也没有这个经验,不是蔡先生为什么会找上我?”

“钟先生大名远播,不必过谦,我已说过我喜欢跟坦率的人合作!”

“我说的是真话,你不相信,将会后悔!”

“是黎先生推荐你的,你们是朋友,相信他不会看错人!”老蔡又衔上一根香烟,哈哈大笑:“黎先生,你为什么不开腔?”

黎自添低着头不敢看钟楚雄,轻声道:“你……你不是去过秦陵吗?”

“我只到秦陵外面,没有进去,进去的是鲁志生和他的手下!”钟楚雄道:“蔡先生,你不是要去秦陵吧?”

“地点在河北,详细地点届时再说!”老蔡道:“钟先生,现在看你的了!”

“黎先生本人的意见怎样?”

“他早已答应!”

黎自添道:“不是……我只是说假如钟楚雄肯加入的话,我就参加!”

老蔡脸色十分难看,瞪了他一眼,嘿嘿道:“钟先生是聪明人,不像你这个书呆子!”

钟楚雄说道:“我好像没有反对的余地!”

老蔡大喜,走了过来,伸出手来。钟楚雄无动于衷,道:“我有条件,你且慢高兴!”

老蔡缩回手臂,悻悻然道:“你还有什么条件?”

“放我回去,我要办几件事!”

“放虎归山?哈哈,这种事我绝对不干!”

“我要通知我家人,而且警方正在调查黎自添失踪的事!”

“好办得很,你写两封信,我派人替你寄出去!你是聪明人,最好不要在信中做手脚,要不对你的亲人可没好处!”

钟楚雄又向椅背一靠,道:“蔡先生一切都已设计好,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老蔡吩咐道:“老杨,拿纸笔给钟先生!”

黎自添急道:“蔡先生,我也有个小的条件,请你答应!”

老蔡对他可没那般客气,冷冷地道:“快说!”

“不管到什么地方,我都要一个人睡一个房间,更不希望有人一直跟着我!”

“假如你逃跑呢?”

“你们有枪我不会逃跑的,而且你们可以在远一点的地方监视!”

“这是什么原因?”

“私人的原因,我相信这对你的全盘计划没有影响!”

“好,小问题我一向不坚持己见!”

钟楚雄写了信,老蔡便道:“由现在开始,两位便住在这里,其他一切我自然会安排!”

钟楚雄问道:“不知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久?去挖宝一共有多少个人?”

“时机成熟自会告诉你!”老蔡道:“老杨你带他们上楼休息,让他们一个人住一间房!”

钟楚雄道:“蔡先生,我想跟黎先生谈几句私话可以吗?”

“到楼上才说吧!”老蔡见他俩上了楼,便吩咐手下守在别墅外面四周,以防钟楚雄逃跑。

老杨分配了房间之后,便下楼去了。钟楚雄掀开一角窗帘,见别墅对面有人巡逻,树林里也隐约有人,知道要逃离此地,难望登天,当下只好去找黎自添。

他敲了好一阵门,黎自添才来开门,钟楚雄忍不住刺他一句道:“我还以为你无面见人,要自杀哩!”

黎自添让他进房,顺手将门关上,道:“对不起……我也不想拖你下水的,不过……只有你才能救我出去……钟先生,只要你救我出去,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钟楚雄冷冷地道:“你又指那些钻石吧?放心,没人要你的!你根本没有危险,亦不需要什么人来救你!只要你带他们去挖宝!”

黎自添自床上跳了起来,道:“什么?你真的要跟他们去挖掘宝?”

钟楚雄反而愕了一愕,问道:“不去行吗?”

“你可以……带我离开这里……你又认识……警局里的人,他们一定肯保护咱们!”

钟楚雄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是神仙?是女娲?是共工?是鬼谷子?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砰砰’两枪,我便完蛋!”

黎自添迟疑地道:“你应该有这能力的,人家都说你本领很大!”

“人家都说你是位学者,你头脑怎会这般简单!你到窗口看看,下面有多少人,又有枪在手,单我一个人都没办法逃出去,何况还要带你,简直是痴人说梦话!你枉作小人了!”

黎自添顿了一顿,道:“不过有你在身边,我总比较放心!”

钟楚雄没好气地往沙发椅上一躺,道:“你怎会被他们抓来的?”

“我星期天从张学天家出来,便被他们抓住,用车送来这里了!”

“再说下去!”

“之后他们便迫我跟他们去寻宝……我肉在刀俎上,不得不同意!”

“他们怎会看上你?难道你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们认为我对地理有研究,又不知道他们从那里知道我祖先来中国寻宝,我也一直在研究,所以……我猜他们还没有太确实的地点!”

钟楚雄道:“你刚才没听老蔡说,他已有确实的消息吗?”

“确实的消息,不是确实的地点,大约他们只知道一个大概的地方,详细地点还不知道。比如说他们知道宝藏在巨鹿县内,但巨鹿县地方有多大,怎能够掘遍所有的地方?”

这次轮到钟楚雄跳起来了,他说:“什么?这样说来,咱们不是要跟他们一年半载,甚至更长的时间?”

黎自添苦着脸道:“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会想到你?又怎会希望你带我离开虎穴?”

钟楚雄忍不住骂道:“他妈的!老子上一世也不知欠了你什么债?”

“钟先生,我知道对你不起,不过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的!”

“免了,你不是要送我钻石,便是那些劳什子书籍,见鬼去吧!老子不稀罕!”钟楚雄恨恨地抽着烟。

黎自添道:“现在你骂我也没用,还是计划一下吧……”

“计划你娘的屁!肉在刀俎上,还有什么好计划的!”钟楚雄抽了一根香烟,怒气渐消,道:“你这个人根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别人做学者,研究学术,总有个谱,只有你专门钻研些子虚乌有的事!什么女娲、什么鬼谷子,你到底研究了什么成绩出来?”

“人各有志……我是凭我的兴趣去研究问题,又不是要做什么名家……就像你,你虽有虚名,但到底有什么实际的成绩?”

这句话使得钟楚雄嘴巴里好像塞了一团臭泥,心中怒火万丈,却做声不得;黎自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坐在床缘,一直都低着头。

良久,钟楚雄才说道:“算了,我再问你,你为什么对那些传说中的人物感兴趣?”

“我又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会对命理和相学感兴趣?”

钟楚雄粗着声说道:“因为我觉得那方面大有文章,能够流传千年,必有其根据!”

“我的答复跟你一样?你研究的是‘学问’,我所研究的是发明这种学问的人,这又有什么分别呢?”

钟楚雄第一次觉得这个人不好对付,他叹了一口气,道:“算我输了,那么我问你,李虚中、徐居易的生平,你研究出来没有?”

“查到了一些,但这些不是我想知道的!”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以前一直是以生年论命;而徐居易忽然改以生日论命。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改变的?”

“也许他从实践中,发觉以生日论命比以生年论命准备一些!”

“这是你的看法?”黎自添忽然抬起头来,望着钟楚雄。

钟楚雄道:“不错,我相信我的看法很有根据!”

“你错了!照你这样说法,在徐居易之前的人,实践都不如他的丰富?为什么由战国到五代这千多年,只有他一个人才发现这个问题?我相信他的实践未必都比前人丰富!”

钟楚雄又像被挨了一记,只好问道:“那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这便是我要研究的了!我的看法有两个可能性,第一是徐居易的智力比前人都要高,可以举一反十,第二他可能得到某位‘高人’指点!”

“高人是什么?”

“有超人智慧的人,当然他可能还有其他条件……也有可能他遇到一个精通命理,而且年纪又很大的人的指点……”

“年纪大的人不一定就是高人!”

“不错,但一个人的寿命长,他在各方面的经验,便相对比别人丰富!”

钟楚雄觉得他所说的有一定道理,于是再问:“你研究这些有什么作用?”

“刚才已经说过,这是兴趣,兴之所至,便无需解释!”

“这跟你研究令祖来华寻宝又有什么关系?”

黎自添嘴唇翕动,欲言又止,过了半晌道:“这是附带研究的!”

钟楚雄冷冷地道:“那我便祝你早日得出成果!”说着长身而起。

黎自添忙问:“你要去那里?”

“回房睡觉!将来还有很多机会跟你讨论这些问题!”

黎自添又道:“钟先生,你真的没有逃跑的办法?”

“黎先生,你何必打这主意?令祖来华寻宝,你现在要去掘宝,正是承他的遗志,很好啊!令祖在泉下有知,必定赞一声孺子可教!”钟楚雄说罢便大步走去,开门出去。

一开门便见到老杨在门外,他把脸一沉,道:“杨先生,我跟黎先生说话,可是事先得到你老板同意的,我不希望你把咱们当作犯人!”

老杨连忙哈腰道:“钟先生言重了,阿拉刚上楼要通知你们下楼吃晚饭,你刚好开门出来……咳咳,请!”

黎自添自然也得吃饭,老蔡已不在,厅里饭桌上放着四盘小菜,还有一瓶高粱酒,另外尚有一包烟。老杨到:“老板不知道你抽惯什么烟,所以……”

钟楚雄抓起桌上那包三个五香烟,向老杨抛过去,道:“我不是这般洋化,今天给我一包大前门就行!”

老杨又哈一哈腰,恭声道:“烟等下就送到你房间,你们喜欢吃什么,以后请在早上点。招呼不周,还请两位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钟楚雄半谈笑半讽刺地道:“你倒是个称职的奴才!”

老杨仍不为杵道:“还请钟先生赏脸,别打破我的饭碗!”钟楚雄最怕遇到这种“老油条”,偏偏在他倒霉的时候,给他遇到一个!

钟楚雄和黎自添在别墅里过着豪华奢侈的生活,但两人都没一丝快乐,只觉度日如年。

这样过了三天,老杨在吃晚饭的时候道:“两位今晚早点休息,咱们明天一早便出发了!”

钟楚雄问道:“老蔡呢?”

“老板当然会跟咱们一齐去,一切都安排好了!”

钟楚雄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何况老蔡用得着自己,起码在未找到宝藏之前,一定不会害自己,吃饱饭便安心上床。

不料睡了一半,他便被人声吵醒,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难道是老蔡来了?”

心念未了,楼梯上已经响起脚步声,接着便听见老杨的声音:“钟先生,黎先生请下床!老板在楼下等你们!”

钟楚雄施施然下床,盥洗之后,又梳梳头发,然后开门下楼。老蔡果然已在楼下,他仍然穿着长衫马褂,还挂了只袋表,派头十足,见到钟楚雄便堆下笑容:“钟先生,一早叫醒你,真是不好意思!”

钟楚雄道:“不必来这一套,大家心知肚明,最好干脆一点!”

“好,十分钟之后,咱们便出发!老杨,把新衣服拿给钟先生和黎先生,换了衣服,咱们就上车了。”

老蔡给他俩的也是长袍,还有毡帽,他带着笑容道:“北平天气冷得很,车上还有棉袄,到时候再加上,我可不敢亏待两位朋友!”

钟楚雄换了长衫,冷冷地问:“车子在那里?”

一行人走出别墅,只见树林里放着两辆小轿车,老蔡跟黎自添以及两个打手坐第一辆,老杨则陪钟楚雄坐第二辆。

钟楚雄掏出袋表看,原来现在才凌晨两点钟。轿车像箭一般向西驶去,天亮之前加了一次油,便沿途不停,中午时候,到无锡城外停车,进入一栋民宅。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但桌上已放好了酒菜,老蔡道:“钟先生一定饿了,请用餐!”

黎自添道:“我要去方便一下!”自有人带他进房解决。

吃了午饭,汽车加过油,又再上途。这次却北行,乘船过江,再由运河乘船北上。

钟楚雄在半路上都动脑筋要逃跑,可是每次老蔡接近他的时候,老杨和一个姓许的打手,便立即站在钟楚雄背后,使他无所施其技。

他们在船上过了一夜,到第二天入黑之后,又弃舟上岸,登上一辆货车。车厢里放了些干稻草遮人耳目,以及遮挡车厢里面的情形。

老蔡跟一个打手登上车头与司机同坐,而车厢里已事先藏了四个大汉,他们轮流监视钟楚雄和黎自添。钟楚雄知道没法逃跑,索性倒头大睡;但黎自添则一直惴惴不安,不敢放心睡觉。

汽车进入山东,再到河北,然后又北上,车上十分烦闷,但钟楚雄却与老蔡的手下赌钱,很快便混熟了。不过老杨十分谨慎,一直不参与赌博,坐在旁边监视。钟楚雄心中暗暗好笑,觉得他比自己还辛苦。

车厢内的大汉在赌钱,黎自添则瑟缩在一旁,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见他双颊深深陷了下去,看起来起码瘦了好几斤。

这样行驶了十多天,终于到了。司机停车,叫道:“到啦!”

天气依然很冷;黎自添在钟楚雄的帮助下也跳下车,却几乎站不稳,他拉一拉紧棉袄,打量四周。

汽车停在一条村庄外面,老蔡道:“咱们进村吧!”

老杨道:“钟先生、黎先生请!”

钟楚雄道:“你放心,谁不想发点新年财!”他伸手去拉黎自添,准备一齐进村;不料黎自添竟不领情,独自跟着一个打手走。

那汽车转了个弯,驶回去了。黎自添问道:“这里是北平吗?”

老蔡应道:“是北平市郊,咱们先在这里过一夜,明天才开始工作!”

那些村人见来了一群外地人,都十分诧异,老蔡却大方地问路:“请问刘白杨家在那里?”

一个孩子指着一栋四合院道:“那便是刘老财的家!”北方人管财主老财。老蔡谢了一声,带人过去敲门。

不久门开了,应门的是个长工,老蔡刚说要找刘白杨,里面便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是表哥吗?”说着屋里抢出一个干瘦的中年人来。老蔡笑道:“表弟,这些都是我的弟兄!”

“过来再说!”刘白杨让开,边道:“表哥,看你这模样,便知道你近来发了大财!”

“那里那里,正要你关照!”

刘白杨带他们进厅,道:“我还以为你们明天才会到哩,幸好家里一切都准备好了,老章,叫灶房里赶快准备!”

那长工刚刚进去,里面又跑出两位女人来,却是刘白杨的妻妾,刘白杨替她们介绍了老蔡,便把老蔡拉进去。

下人们送上水果,黎自添却表示要去茅厕。一个打手叫郑达的,骂道:“妈的,你就像娘儿,大家都在车上解决,偏你这般麻烦!”

黎自添忙表示着要大解,刘长工带他上茅坑,老杨指示郑达跟着去。

老蔡一直跟刘白杨在房里说话,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出来。吃过晚饭,众人赶路疲累,用热水泡过脚,都纷纷上炕睡觉去了。

为了黎自添,老蔡特请表弟另拨一间小房给他。

刘白杨为难地道:“这可没办法,家里的人多……咳咳,书房里有张躺椅……”

黎自添快口道:“我就睡书房!”这总算有了安排,当下有人带黎自添去书房;老蔡却将老杨拉到一旁。

老杨恭声道:“大哥,有何吩咐?”

“那姓钟的在路上,表现如何?”

“出乎意料的规矩!”

“这样就更加要小心了,你晚上得醒睡一点。”

“大哥放心,我会安排人手值夜;另外你请刘爷派人照料一下。”

“我早就跟他谈过了,他答应派人埋伏在屋外!”老蔡道:“今晚是个问题,明天上路更加要小心了!”

“刘爷那里……”

“他会找一些朋友照料,掘到宝之后,我答应分给他四分之一,他那边的费用由他负责!”

“可靠吗?”

老蔡吸了一口气,低低的道:“那就得看咱们的本领了,总之一切看我指示行事!”

老杨咳了一声,道:“大哥,你提出分他四分之一,他不反对?”

老蔡道:“他起初不太高兴,后来自己说是飞来的横财,多少不计较,只希望有收获!”

老杨轻声道:“我觉得他态度好得出人意外,你跟他已多年没来往了……”

“放心,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再凶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一夜平安,大家都睡至日上三竿才下床,厅里已准备好面食,众人狼吞虎咽之后,刘白杨又包了一些干粮,给他们带上路,但他自己并没有跟着出发。

带路的是刘家的长工老章,他世居此处,对附近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

出了村庄,钟楚雄才知道这是刘家庄,在榆林堡附近,他立即低声问黎自添,黎自添表现出他的才能来:“榆林堡在张家口东南十五里,在北平之西。”

钟楚雄见老章向东北方向走,便问老杨:“杨先生,你也应该说出咱们要去的地方吧?”

老蔡在旁边道:“去长城。”

“长城?”钟楚雄微微一怔,反问:“有人将财帛藏在长城里面?”

老蔡笑而不答,却拿了十枚大洋给钟楚雄,又派了十个给黎自添。

钟楚雄问道:“这是五天的工资?”

“不,是今天和以前的零用,明天再派发。”

“那就谢了。”钟楚雄递了一根烟给他,自己也点上一根:“蔡先生,我觉得假如你要我跟你们充分合作的话,现在应该将情况告诉我们了。”

“有人告诉我,宝藏在张家口道龙关这一带!”

黎自添在旁边叫了起来:“由张家口至龙关,长一百四十多华里,范围这般大,怎么找?”

钟楚雄笑道:“你放心,蔡先生已胸有成竹,以我看,范围绝对不会超过二十里!”

老蔡大笑道:“还是钟先生聪明。”

中午,众人已至长城,老蔡道:“我也是头一次到长城,咱们上去看看塞外风光,顺便歇一下脚吧!”

众人登城远眺,只见北面群山起伏,东北沿山筑建的长城,逶迤雄壮,似一条灰龙般,人立其上,顿觉渺小。

老蔡叹息:“原来长城这么可爱!”

钟楚雄笑道:“可爱的不是长城,是宝藏吧?”

老蔡大笑:“钟先生,你真是蔡某的知己!”城头风大,风中还夹着沙粒,拂在脸上,隐隐生痛,众人看了一阵,便找个挡风的地方坐下,拿出干粮啃吃。

吃过干粮,他们又沿着城向东走,到黄昏老章停步道:“蔡先生,这里便是赵川之北了!”

老蔡兴奋地道:“好,停下来。”

黎自添向四周看看,此处没有村落,十分荒凉,莫说在这里长期工作,就是一夜也不好过,当下叫道:“蔡先生,天色已黑,咱们还不回去,在这里干什么?”

老蔡反问:“回去干什么,你放心,等下我表弟就会送帐幕来!”

钟楚雄在一块石头上坐下,道:“蔡老板,咱们要怎样展开工作,你该替咱们布置一下!”

老蔡道:“宝藏就在这附近,埋藏在长城脚的地上,据说里面有金银财帛无数,足够咱们吃几十代人。现在天黑,明早才开始找寻吧!这方面要请黎先生多费点精神!”

“那么钟某有什么工作?”

“暂时协助黎先生,将来自然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蔡先生,我有一句话,不能不问,这宝藏藏量丰富,为什么没人来掘,你消息从何而来的?”

老蔡嘿嘿地笑道:“来源一节你便不必知道,我问你,没有人力财力可以发掘吗?一掘到时,恐怕财未到手,便又让人抢去了!”

钟楚雄冷笑问道:“你便没有这般顾虑?”

“我自然有几分把握才敢来,还有一点,像这样的宝藏,下面一定有机关布置,这就需要你这种人才了!”

钟楚雄苦笑一声:“可惜,我根本不是这方面的人才,你要我去破机关,简直是要我的命!”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要发大财,自然得冒点风险了!”

一直不作声的黎自添,也开腔了:“蔡先生,这宝藏是什么朝代的?”

“明末!”

“藏宝的人是谁?”

“这批宝藏是属于李自成的,当吴三桂引清兵进关后,李自成大军速战失利,终于退出京城,他手下有个副将,勾结账房,偷了一批古董,趁兵荒马乱逃跑了。”那是因为闯王当时还未死,而且失败之后,有很多手下散布各处,盗宝的人不敢变卖,再说在兵荒马乱时也不值钱,所以便问那批珍藏藏在何里。

老蔡用眼睛扫了他们一下,续道:“副将为了独吞宝藏,将账房杀死,不料账房有个亲戚在满清军中做事,誓要替亲戚报仇。副将便四处流窜,后来病重,便将宝藏得地点和藏宝经过,写在一本前人的诗词集中,准备留给有缘人。”

“他病死客栈,客栈老板把他的尸体连行李,一股脑儿埋葬了。过了很久,有个盗墓人,掘了他的坟,无意中得到了那本诗词集,里面有很多页纸已经霉烂;不过记录这件事的那一页纸,却仍完好,所以我今日才能如数家珍。”

钟楚雄道:“既然资料齐全,何必费时再找?”

“我还未说完,那一页地图已经烂掉了,只余一部分,根据盗坟者后人的考据,地点就是在这附近!”

黎自添笑笑道:“可能他拿来骗你的钱!”

老蔡冷哼一声:“我这般容易被骗的吗?我买下那本诗词集,找人考证过纸质、墨色,证明是那个年代的;而且我也来这里看过,地图虽然残缺不全,但仍有一部分清楚,的确就在这里!”他说着便取出一本绢面的书籍来。

单看那本书的封面,便已知是古董。老蔡揭开,指给他们看:“就在这里。”

钟楚雄连忙凑首过去,地图是画在空白处,藏宝地点已烂掉,但其他地方仍然可辨,长城、赵川字迹依然可见。

钟楚雄说道:“希望你能成功!”

老蔡道:“错了,你该说,希望咱们早日成功!”

钟楚雄道:“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吃饭,为什么令表弟还未送饭来?”

老蔡这才醒起,掏出袋表一看,已经七点钟,他忙道:“邓达,你带两个兄弟到附近看看!”

老杨道:“咱们在火堆里多添些枯枝,假如他到附近,一定看得到!”

不久烈焰冲天,附近光如白昼,但刘白杨还未来。

忽然打手许老七叫了起来:“你们看!”他手臂指向前面,只见那里有些绿光在半空中载沉载浮的。

老杨道:“这好像是鬼火!”

老蔡面色都变了,涩声道:“怎会这样?”

钟楚雄笑道:“古往今来,战死在长城内外的胡人汉人,也不知凡几,鬼火有何奇怪!”

许老七道:“我小时候,听大人说过,长城附近有很多鬼魂?”

老蔡斥道:“闭上你的鸟嘴!”

黎自添却兴奋地道:“许先生,请你把鬼故事讲来听听!”

老蔡沉声道:“黎先生,我是请你来掘宝的,不是来捉鬼的!”

邓达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道:“老大,有两辆大马车驶来,大概是邓爷来了!”

过了一会,果见两辆大马车驰过来,马车在附近停下,车上跳下刘白杨。老蔡迎上去,说道:“表弟,怎会这时候才到?”

“我也不想,大概东西太多,畜生跑不快,先吃些干粮吧!我还买了白米、面粉、腊肉、瓜菜等食物!”

老蔡道:“先将营幕张起来!”他手下立即忙碌起来,半个小时之后,附近便撑起三座营幕。

刘白杨带来的,不止这些,还有挖掘的器具,畚箕、扁担等物。

老蔡道:“你找了人没有?”

刘白杨道:“不用急,等有确实的消息,再去跟他们打个招呼;现在就去,反而打草惊蛇!”

“咱们这许多人在这里,一定会引人注意。”

刘白杨道:“这地方谁管得着?到他们来时,咱们可能已得手。”

老蔡反问:“万一他们来时,咱们还未得手呢?”

刘白杨道:“那好吧,明天我回去时,便拉人来!”

由于只有三座营幕,所以黎自添只好跟大伙儿一齐睡,这十多天来,钟楚雄还发觉他有个坏现象,他大便的次数特别多,而且从来不与别人一齐解决,所以老蔡的手下,都叫他娘儿,黎自添不理别人的耻笑,依然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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