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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悦耳天籁声

三人步行向北平城,黎自添一边走一边回头瞭望,恐怕被何通伦追上来。走了一天,才到居庸关,天色已黑,幸而找到一家小旅馆,三人又饥又饿,急不及待入店。

三人开了两间房,匆匆吃过晚饭便各自回房。

黎自添独占一房,他取出那个看来古旧的铁盒,但制作十分精巧,虽然没有锁,但却打不开。看了一阵,手指在盖缝下按了几下,“得”的一声,盒盖弹开,里面有一颗白珠,比鹅蛋略大。

黎自添抓起白珠在灯前观看,白珠无瑕,入手颇重,却叫不出名称来;盒里铺着一块鲜红色的绒布,黎自添拈起绒布,下面可这几行字,介绍此珠的来历。

景泰元年,瓦刺送帝英宗回国,赠以此珠,据云此珠来自天上,瓦刺不知其用途,贡于大明。

景泰乃明朝景宗的年号,距今已近五百年,可惜记载不详细,不知瓦刺在什么时候得到此珠,至于来自天上,亦语焉不详,不过却勾起黎自添的兴趣。

瓦刺跟中国历史关系颇深,黎自添熟读中国历史和地理,对它自不陌生。实际上瓦刺便是蒙古各部的总称,明朝称蒙古为瓦刺,清朝则称它卫拉特式额鲁特。蒙古在铁木真领导下,势力大盛,一度统治中国,后因朝政腐败,终被汉人逐出,此后势力日衰。

明朝在英宗其间,蒙古瓦刺部出现了一位英雄,兼并蒙古诸部,东取女真诸部,兀良哈蒙古三卫;西控赤井蒙古,哈雷诸部,势力大盛,屡侵犯大明。明英宗亲征,土木堡之役,英宗为其俘,此人便是也先。

大明另立景宗为帝,不久与瓦刺达成和议,也先送回英宗,并恢复了进贡和通商关系。这些史实,史书均有记载,黎自添了如指掌,按照盒底所刻的字,此珠料是和议之后的贡品之一。

瓦刺在当时虽然兵强马壮,但冶炼技术,肯定不如明朝。这个铁盒,莫说不可能是瓦刺所能够制造,就算是目前的中国也没法冶炼,因为这是铅合金。

引起黎自添最大的兴趣,不是那颗无可名之的白珠,而是这个铅合金盒子。

西方国家已有飞机,当然能够制造合金;但长城宝藏埋藏的时间已有三百年,当时西方国家还未有这种金属,那么除非这个盒子是近代有人放进去的,否则来历便甚麽可疑。

黎自添的双眼忽然发出兴奋地神采,想不到这次被绑架,反而因祸得福。

假如他拿这个盒子到美国,讲述了得到的经过,相信也会引起轰动。

想到兴奋处,他忍不住抓起盒子跑到钟楚雄的房门前。钟楚雄与杨应龙早已睡着,被拍门声惊醒,还道被何通伦追上来,吃了一惊,忙问是谁。当他们知道敲门的是黎自添后,都十分恼火。

杨应龙没好气地问:“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吗?”

“快开门,我得到一件奇珍,你们一定也会感兴趣!”

钟楚雄只好下床开门,问道:“什么奇珍?是女娲补天的七彩石?”

“就是这个!”黎自添把门关上,将盒子塞在钟楚雄手中,便去点灯。

灯光一亮,钟楚雄打开盒子,见里面那颗鹅蛋般大小的白珠,吃了一惊,忙问道:“这是什么蛋?鹅蛋可是椭圆形的!”

“我说的不是这颗珠,是那只盒子,你看盒底里刻的字!”

杨应龙见他双颊忽然兴奋而发红,也忍不住探头过来,看后冷笑,道:“算你运气好,得了一个明朝的古董,相信可以卖他一千个大洋!”

黎自添顿足道:“这是只什么盒子,你们看清楚了没有?”

“铁盒哩!”

钟楚雄掂了一掂,道:“好像不是铁盒,铁制品比较重!”

杨应龙嘘了一口气,道:“轻也好,重也好,总没有睡觉的好!”

“我告诉你们,这是个铅合金盒子!”黎自添急忙解释:“中国到现在还制造不出来,不要说在五百年前!”

杨应龙嘿嘿笑道:“也许咱们祖先有一两个聪明的人,炼制得出来!”

“那时候制得出来,现在还有制不出来的道理吗?”

“技术失传哩,中国已有很多东西都失传,这有什么奇怪?”

黎自添道:“你们想一想,一个西方近代才能制造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三百年前的藏宝洞里?”

钟楚雄反问:“你说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黎自添脸上兴奋地神色,一扫而光。他悻悻然地道:“算了吧,我再说也是对牛弹琴!”

钟楚雄道:“明天还要赶路,你最好也早点休息。这一个盒子,你将来可以拿去跟考古学家研究的。”

黎自添喃喃地道:“考古学家懂个屁!”他用力把门关上。

杨应龙骂道:“他妈的,真是个怪人,对女人没兴趣,对个盒子有兴趣!”

钟楚雄笑笑:“他本就是怪人!”

他吹熄灯,重新躺在炕上,一合上眼,想起黎自添的话,也觉得这个盒子来历有疑;他跟黎自添不一样,他首先想起那个宝藏得来历。

何通伦说的可靠吗?那真的是李自成的手下藏的?

不管如何这些东西都是国宝,他也没有据为己有的思想,所以很快便睡着了。黎自添虽躺在床上,双眼却一直合不上。

第二天,钟楚雄与杨应龙下床梳洗之后,还不见黎自添有动静,便去拍门。

黎自添开门,钟楚雄见他眼圈青黑,且双眼满布红丝,不由得吃了一惊,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黎自添扬一扬手上的盒子,钟楚雄恍然大悟,问:“你昨晚不睡,在思索这个问题?找到了答案没有?”

“找到答案,我就不会失眠!”

钟楚雄正容道:“你的研究精神,我十分佩服,不过也要注意休息,而且咱们还未完全甩掉何通伦哩!”

黎自添听了这话,精神登时一振,忙道:“那么快走吧!”

钟楚雄道:“你先洗个面,老杨出去买布袋。”

黎自添洗了个脸,穿好鞋子。杨应龙刚好也返来了,他买了两口麻包袋,把铁箱放在里面,与钟楚雄一人一口,提出旅馆。

旅馆斜对面便有一摊卖面食的摊贩,三人在那里吃了一顿汤面,便又匆匆上路。由居庸关,到北平内城,可还有数十里路。钟楚雄与杨应龙还不觉得怎样;但黎自添一夜没有合过眼,可有点吃不消,幸而走了一阵,遇到一辆马车,三人便雇车进城。

钟楚雄本想在车上跟黎自添讨论那个怪盒;但黎自添一上车便倚着车厢,闭上双眼,也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打瞌睡。

马车速度不快,杨应龙十分心焦,走了十来里,遇上另外一辆,连忙换车,继续前进;但是换汤不换药,这两马车也快不了多少。

马车沿途停了几次,到北平城内,已经接近黄昏。

钟楚雄道:“不如在城内歇一夜吧!”

黎自添道:“不好,不好,到车上睡觉吧!”

杨应龙冷冷地道:“你跟咱们根本不同路,各走各的吧!”

黎自添瞪了他一眼,道:“谁说的?我也要去天津。”

钟楚雄道:“别争,就一起走吧!”

马车在火车站外面停下,钟楚雄付了钱,三人一齐走进车站。

钟楚雄正要掏钱买车票,黎自添忽然用力拉一拉他的手臂,钟楚雄下意识地转过身来,便见到邓达带着几位打手,在车站内四周钻来钻去。

杨应龙也看见了,他们打个眼色,提起麻包袋也钻进人群。

也许动作太快,背后的人预计不到,被他们推开,有人骂出声来,这反而引起邓达的注意,只听她叫道:“在那边!”

杨应龙说道:“被他们发现了,快跑,快跑!”

邓达在后面忽然叫道:“那两个提麻包袋的是贼,快截住他们!”

这一招好毒,钟楚雄跑得更快,大叫道:“后面那个穿蓝长袍乱嚷嚷的是杀人犯!”

他这样一叫,车站里登时乱了起来,不知谁说的才是真的,都纷纷让开,站在一旁瞧热闹。

钟楚雄三人冲出车站,外面的洋车夫正在招徕人客,他忙叫道:“快上车,去大前门!”

三人各跳上一辆,连连催快,洋车夫立即跑动起来;钟楚雄见后面的车也跑得快,知道邓达他们追来,便道:“钻进胡同,给你双倍车费。”

洋车夫不明所以,但顾客至上,依言跑进一条胡同,后面杨应龙和黎自添所乘的洋车,也跟着进去。

洋车穿过那条胡同,又是另一条大街,人来人往的,十分繁华。

钟楚雄又叫道:“往人多的地方跑过去。”

洋车夫年轻力壮,边跑边吆喝叫开人群,钟楚雄一边掏钱,一边令他停在一条胡同口下车,叫车夫再往前跑去。

杨应龙问:“现在咱们怎办?”

三人在附近兜了一圈,黎自添已跑不动,喘着大气道:“老钟,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钟楚雄抬头望了一下,道:“前面有间小旅馆!”

三人进店,仍然开了两个房间。

杨应龙吩咐跑堂的准备热水洗澡。

黎自添道:“叫旅馆替咱们准备晚饭吧,别出去吃了!”

杨应龙道:“早说过在城里歇一天,不是快活安稳吧?这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钟楚雄道:“别怪他,这种事,谁也不想。刚才不见何通伦,不知道他死了没有?”

杨应龙道:“在北平不怕他,可怕的是刘白杨那帮人,他们是地头蛇嘛!”

钟楚雄道:“看来咱们还是在北平城先住几天,等风声平静一点才走!”

杨应龙道:“我没意见,又是欲速反而不达!”

吃晚饭的时候,黎自添忽然问道:“不知道北平的故宫有没有开放?”

“当然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杨应龙喷了一口浓烟:“你想去参观?”

“不错,我想去找寻答案,说不定故宫还有有关白珠的记载。”

杨应龙笑道:“你还是逃命要紧,这时候还管那劳杂子铁盒干什么?”

“你以为我是懦夫吗?”黎自添激动地道:“老实说,这颗白珠,可能跟我祖先来华有关。”

钟楚雄叹了一口气,道:“假如你要去故宫的话,恕我不能奉陪了。”

杨应龙接道:“实与你说了吧,你那个怪盒,可能不是瓦刺的贡品,原来也不是盛放白珠的,大概是西洋人送的礼物,后来才用来装珠的。”

“但三百年前,地球根本还没有铅合金!”

“你能肯定?”

“我当然可以肯定,这是显浅的科学知识!”

杨应龙故意气他:“那我只好告诉你,长城宝藏不是三百年前的,只有三十年历史,三百年是何通伦德鬼话,因为假如说出真相,容易犯官非;说是三百年前,起码罪名没那么重。”

黎自添傻乎乎地问:“可是真的?”

杨应龙瞪了他一眼,说道:“是骗你的?”

黎自添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抓起盒子便开门走出去;可是门刚拉开,他又立即退了回来,颤着声音说道:“他们来了!”

杨应龙吃惊地问:“是何通伦?”

“不是,是刘白杨……还……有很多人。”

钟楚雄低声问道:“他们有没有发现你?”

“我不知道……”

杨应龙咬牙轻声骂道:“他奶奶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呀!北平城大大小小的旅馆,少说也有一两百家,怎会这般巧的!”

黎自添焦虑地道:“现在怎办?”

钟楚雄道:“镇静一点,大不了闹翻了,扭到衙门里去。”

杨应龙与黎自添同时道:“不好!”

杨应龙道:“这样送到衙门去,我那个通缉犯的命运可改变不了。”

钟楚雄把窗子推开一线,向下面望去,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的,没有什么异象,他将窗子完全推开,探视情况。

忽然房门拍得震天价响,钟楚雄轻声问道:“什么人?”

“旅馆的人,查房!”

“查什么房?”

“核对住客姓名,请您开门。”

钟楚雄一边向杨应龙打眼色,一边道:“等等,有人在换裤!”

杨应龙蹲在地上,由门下的缝隙望出去,伸出一只手竖起四只手指,表示外面有四个人。钟楚雄当机立断,立即抓起一只麻布袋,爬出窗外。

这是二楼,但窗外座边的墙壁便有一条去水管,钟楚雄双脚在水管上一挟,便滑了下去。

杨应龙身手也十分俐落,紧接着滑了下来。黎自添急得快要哭出来,钟楚雄不断向他挥手。这时候,房门被踢得砰砰乱响,黎自添一惊,就从窗口向下便纵身一跳。

钟楚雄与杨应龙早有准备,放下麻包后,伸手将他接住。杨应龙骂道:“真是饭桶!”

黎自添不敢吭一声,胆战心惊地跟在钟楚雄后面,刚走了几步,房门已被踢开。刘白杨在窗口大叫:“人在街上,快追去。”

钟楚雄三人亡命而奔,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极多,霎时间秩序大乱,忽然附近响起一阵尖锐的警笛响声。

钟楚雄首先穿进一条胡同,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双方目光触及,却怔住了,原来这女人赫然是三娘!

杨应龙眼尖,在背后看到,首先叫了起来:“三娘,你怎会来这里?”

三娘问道:“你们匆匆忙忙要到那里去?”

“咱们给一伙强盗追!”

三娘转身便跑,道:“快跟我来!”

三人跟在她后面,钻进另一条胡同。

她忽然推开一扇木门,道:“快进来!”

那是一栋小院,屋里的人听见声音,一头出来,道:“三妹,你怎又回来,这些是什么人?”

“大姐,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三娘替他们介绍:“这是我堂大姐。大姐,他们给一伙强盗追,我出去刚好碰到,所以带他们进来避避!”

那女人似乎不大高兴,只淡淡地道:“你们随便坐。”便缩回房中。

杨应龙问道:“三娘,你怎会进城来的?”

“那天你们走后,中午我那里又来了一批人客,其中有一个姓刘的,以前也曾到我那里打过尖,大家谈起来,他们问我有没有见到你们,我以为你们是朋友,便据实回答,那知道他们听后神色紧张,吃了面,他们便匆匆上路去了……”

她说到这里,拿眼瞟了杨应龙一眼,续道:“后来我想想,觉得刘爷的话有疑,因为他是榆木堡人氏,而你又说一向在南方,怎会是朋友;又见他们行动闪缩,心想说不定还是仇人,这岂不是害了你?所以我连忙赶进城来了,刚刚才到哩!”

黎自添道:“大嫂,你走得倒快!”

三娘道:“那里,我是坐马车去车站,再坐火车来的。”

黎自添叹了一口气:“难怪,偏偏咱们未想起坐火车!”

钟楚雄点了一根香烟,问道:“刘白杨他们怎样打听咱们的?”

“刘白杨?就是刘爷吧?他说你们一共是三个人,一个眉发浓密,一个斯文,一个看来英雄,操南方口音,这还不是你们?”

杨应龙道:“想不到还是甩不掉他们,你跟他们熟吗?还说些什么?”

“他们只问这些,其他的话他们说得轻,好像在商量什么的,我听不到!”三娘反问道:“应龙,你跟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恨?”

杨应龙正在沉吟,钟楚雄已快口道:“跟他们有仇的是我,不是杨先生!”

三娘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不方便问了!”顿了一顿,她又问:“你们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杨应龙道:“你大姐家还有什么人?这里不太方便吧?”

“我大姐跟我一样,也是寡妇,不过她的命比我好得多,姐夫剩下点家财,家里有两间房空出,你们在这里过夜,完全没问题。”

钟楚雄道:“不是这个问题,万一让刘白杨知道,可要连累你姐姐!”

三娘急道:“对啦,我为什么没想到,那我带你们到附近的旅馆避一避!”

黎自添道:“我们自己去就行,你替咱们看看,刘白杨的人有没有在外面。”

钟楚雄又说道:“不必,我出去看一看!”

三娘道:“万一他们就在外面,你出去不是送死吗?还是我去吧!”说着长身快步向大门走了去。

钟楚雄一个箭步标前,右手扳住她的肩膊,向旁一推,三娘只退开一步,钟楚雄吃了一惊,因为他这招用了巧劲,就算是个大汉,也要被他推开两步,当下他吃吃一笑:“原来三娘还是个会家子,失敬得很!”

三娘扁着嘴巴道:“原来你不相信我,岂有此理,狗咬吕洞宾,真是不识好人心。”

钟楚雄沉声道:“是刘白杨派你来的?他给你多少钱?”

三娘一扭头,道:“你放屁!”她霍地将大门拉开:“你们请吧!”

杨应龙忙道:“老钟,三娘不是这种人。”

黎自添说道:“女人没有一个是好人的!”

三娘连声骂道:“你这个不孝子,你娘不是女人吗?你一家的女人都做娼妓呀,怎说每一个是好的!”

黎自添吃她抢白之后,脸又胀红了,他结结巴巴地道:“你……就好像不是好女人!”

三娘飞抢过来,一把扭住他的衣襟,大声道:“老娘又没陪你睡,又没在面条里放毒,什么地方不好,没有你妹子的漂亮,是不是?”她用力扭扯,黎自添则用力挣扎,“啪”的一声,怀中那只盒子,忽然跌落在地上。

黎自添愤怒地道:“快放手?”

三娘道:“这是什么东西,是你偷的吗?”

钟楚雄走了过来,拾起盒子,伸手去拿捏三娘的腕脉,三娘知道厉害,立即缩手,骂道:“三个男人欺侮一个女人,下流!”

杨应龙连忙关上门,道:“三娘,咱们怎会欺侮你?不过……”

“连你也怀疑我是不是?我不怕人家欺侮,最受不得委屈。你们说,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杨应龙望着钟楚雄,钟楚雄顾虑杨应龙对她有感情,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处理。黎自添收起盒子道:“走吧!这里有两个女人,我浑身不舒服。”

三娘骂道:“你不走的便是龟孙子!”她忽然抓起一只麻包袋,往地上一抛。

杨应龙忙叫道:“小心,里面全是宝贝!”

“什么宝贝,谁稀罕,老娘做娼做妓,也不会稀罕你的宝贝。”

话音未落,麻包里忽然发出一个怪响,刹那间,厅上四个人全都怔住了。

三娘的堂姐大娘,也走了出来。三娘问道:“你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杨应龙道:“我也不知道!”

“什么?你当老娘是三岁小孩?”

杨应龙苦笑道:“三娘,我真的不知道嘛!”

黎自添忽然上前,将麻包里的铁箱倒出来,铁箱上的锁,虽已生满了绣,但仍好好的。这时候连钟楚雄也奇怪起来,走过去端详。三娘轻轻问杨应龙:“应龙,铁箱里是什么东西?难道你自己的东西也不知道吗?”

“我……老钟,你说吧!”

钟楚雄说道:“女人最讨厌的便是长舌!”

三娘对他可有点顾忌,只瞪了他一眼。黎自添忽然抓起铁箱,尽力抛在地上,“砰”的一声过后,铁箱里又响起“当”的一声,接着叮叮当当地响起来。三娘道:“里面有铃!”

一忽,叮当之声终止,接着又是一阵“的的答答”的响声。

黎自添道:“老钟!我提议打开来看看!”

钟楚雄碍着三娘在旁,道:“何必急在一时,而且咱们又要替老杨办事,打开之后,效果就差得远了!”

“咱们又不是要拿里面的东西,看看而已。”杨应龙说。

“人家怎知道你有没有拿!”

黎自添不断地拍着后脑,用哀求的口吻道:“老杨,你决定吧!说不定里面的东西,你一生人也没机会见过!”

杨应龙笑道:“我这生人还未见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未见过的东西,并不一定要见,你见过女人嘛?”

三娘槌了他一下,道:“我不是女人吗?”

杨应龙忙道:“我说的是没穿衣服的女人!”

三娘“咭”的一声笑了出来。黎自添假装没听见,道:“我负责开锁,事后再把它锁上,有谁知道!”

三娘用诧异的口气问:“你懂得开锁吗?这种锁不是普通的!”

黎自添假咳一声望着钟楚雄,钟楚雄道:“大嫂你家有空房吗?借来一用!”

三娘指着一间厢房道:“里面没人,有桌有椅也有灯。”

钟楚雄道:“老黎,你到里面开,咱们在外面等你开,开了之后再说!”黎自添抓起那口铁箱便走进厢房,顺手将门关上。

三娘虽然有点不高兴,但钟楚雄和杨应龙也不进去看,她也没话好说。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房内的黎自添忽然“哎”地叫了一声,钟楚雄连忙抢了进去。

钟楚雄一进房见黎自添呆呆地站在桌前,房内又响起一串“叮叮咚咚”的响声,他走前探视,顺口问道:“老黎有什么发现?”

他目光一落,只见铁箱已经打开,里面放着许多东西,最上面的却是一具铁盒子,声音便由盒子里发出来的。黎自添双眼瞪得老大,神情十分复杂,说不出有多么的激动,所以他连身子也轻轻地抖动着,他显然不知道钟楚雄走进来。

钟楚雄细听一下,那连串的“叮咚”声十分悦耳,似乎是在奏打乐曲。不久,“叮咚”声止,但黎自添仍未回过神来,钟楚雄忍不住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黎自添身子一抖,魂魄归体地哦了一声:“你……进来了?”

钟楚雄问道:“老黎你有事?”

黎自添目光不敢与他相触,道:“没有事……嗯,你看这是大内的珍品,令人大开眼界!”

钟楚雄道:“你有什么事隐瞒我?”

“没有这回事!”黎自添要盖上铁箱,钟楚雄伸手阻拦,他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道:“老黎,你是不是打算把箱内的东西瓜分?”

“这本来是你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钟楚雄伸手抓起那只铁盒子,看它外形甚怪,颇出意料之外,他双眼紧瞪着黎自添,道:“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想得到这个铁盒子!”

黎自添想了一下,道:“不错,其他东西我一件都不要!老钟,你在什么时候进来的?”

钟楚雄心中更是奇怪,觉得此人充满了神秘,当下反问道:“你规定不许我进来吗?这房子是你的?”

黎自添见他凶巴巴的,有点惊悸,忙应着道:“我只是随口问问,并无其他意思!”

“这铁盒子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打不开!”

钟楚雄用力一扳,果然打不开,他用力抛进铁箱,那盒子又发出一串悠扬的“叮咚”声。

钟楚雄沉吟一下,把铁盒盖上,道:“从今天起,这铁箱由我保管!”说着抓起桌上的锁,要将其锁上。

黎自添忽然用哀求的口吻道:“老钟,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是有关这只铁盒子?不行,除非你肯将一切告诉我!”

“什么一切?我根本……十分清白……你能够同情杨应龙,为什么不同情我?”

钟楚雄道:“你既然一切清白,又有大量的钻石,我为什么要同情你?你有什么遭遇,要人家同情?”

黎自添道:“你知道我来华时为了找寻我的祖先!”

“这是废话!你连你祖先是什么时候来华的也不知道,怎样找?”钟楚雄打开箱盖,抓起那只铁盒子道:“难道这是你祖先的?”

黎自添喉头耸动,欲言又止。钟楚雄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了也许我会……同情你!”

黎自添呻吟似的喘了一口气,道:“是的……它好像是我祖先的遗物……”

“这也好像是钟某祖先的遗物!对不起,我好像不能同情你!”钟楚雄说。

黎自添忽然抓住他的手,钟楚雄觉得他的手掌冷得有点出奇,用眼打量着他。黎自添道:“钟先生,我……求你一件事……你要替我保守秘密……”

钟楚雄想了一下,道:“我一定会考虑,但你也可以考虑不告诉我!”

黎自添咽了一口口水,道:“这的确是我祖先的!”

钟楚雄看看那只铁盒子,道:“这好像是西洋人制造的音乐时钟盒子,我知道宫廷里收藏了几只,但你祖先是不是西洋人呢?”

“他当然不是……他是从欧洲买回来的!”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你祖先的?”钟楚雄把油灯剔亮,打量铁盒子。盒面有浮雕,雕的图形好像是云彩,但又不像是云彩,似乎是风,上面还有些大小不一的圆圈,像是西洋人制的琉璃珠子。

黎自添将门关上道:“我一定没有看错,这的确是我祖先带来中国的东西,总之我有把握!”

他见钟楚雄无动于衷,忽然双脚一屈,跪在地上,道:“老钟,请你不要再问,难道你没有一丝秘密?”

钟楚雄心中疑云更盛,不过所谓杀人不过头落地,人家一个堂堂的学者跪地相求,他可也不能过分,是以忙将他扶起,道:“你再将你的要求说一遍。”

“我想保存这个铁盒子!”

钟楚雄道:“我只能答应你让你保存一段时间,在任何时候,假如我有需要的话,你都得将铁盒子交给我!”

黎自添脸色十分难看,但他考虑了一阵,终于点点头,道:“我答应了!”说着急不及待将铁盒子抢在手中,好像怕它会飞掉般。

钟楚雄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将铁箱锁好。他暗中立定了主意,要揭开这个谜,便道:“你将盒藏好,不然不好对杨应龙解释!”

“谢谢!”黎自添将铁盒子放在怀中,钟楚雄才把门拉开,杨应龙正与三娘说话,大娘却不知那里去了。

三娘笑口吟吟地道:“我大姐去煮宵夜了,你们今晚便在这里过夜吧!”她好像已忘记刚才的不快。

钟楚雄问道:“三娘你贵姓?”

“咱这个姓可不简单,大明皇帝便是咱们的老祖宗!”朱三娘转头问:“黎先生,你查出那是什么东西在响吗?”

钟楚雄道:“他还是弄不开铁箱上的锁!”

朱三娘脸上掠过一丝难信之色。杨应龙见到心爱的女人,也没心计较铁箱里的东西,只道:“三娘,我刚才的话你考虑了没有?”

朱三娘半转过身子,道:“那有这样急的?假如你是个可靠的人,我自然会嫁给你,不过你小心会给我克死!”

杨应龙哈哈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才不怕哩!”

“不害羞!”朱三娘啐了他一口,转身进灶房:“我去帮大娘烧火。”

钟楚雄心中忖道:“想不到老杨对女人没一丝定力。希望朱三娘不是存心耍他的!”

杨应龙道:“我跟三娘说过了,咱们在这里住两天,等风声不那么紧,再上路未迟!”

钟楚雄略一考虑,道:“我没意见!老黎你呢?”

黎自添有点坐立不安,道:“我要跟你一道上车。”

朱三娘又从灶房跑出来,去收拾床炕。过了一阵,朱大娘便捧出几碗面来,道:“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请勿见怪!”

“多谢大娘招待,咱们走时会放下钱给你!”

朱大娘的性格跟朱三娘大不一样,颇为靦觍,寒暄了两句便进房去了。

黎自添道:“老杨,这个女人比……更好……”

杨应龙冷冷地道:“所以我将她留给你!”

黎自添红着脸道:“我最痛恨的便是女人,你以后不要再把我跟女人连在一起,要不咱们便不是朋友!”

杨应龙道:“如果你不是怪人,便不是男人!”

黎自添道:“我先此声明,今天晚上我独个儿睡一张床!”

“那老钟睡那里?”

“他跟你睡!”

“那我岂不是……除非……老钟跟大娘睡……”杨应龙道。

话音未落,只听朱三娘道:“黎先生说得对,你跟钟先生睡,我跟大姐睡!”她手指儿往杨应龙额上一戳,嗔道:“你把我跟大姐当作什么人?”杨应龙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朱三娘又道:“你不知道我是个寡妇?是个守寡道的寡妇?”

杨应龙有点明白,忙道:“这个我知道……我刚才是跟他们开玩笑的!”

“快吃吧,我等你们洗碗!我还有话要跟大姐商量!”

三人吃了面,朱三娘收了碗,带他们进房。黎自添就住在他刚才进去开铁箱的那间房,房里原本没有炕,现在只用床板搭了一张简陋的床铺,他皱一皱眉,谢了一声,便将门关上。

钟楚雄将铁箱搬进房中,关上门便脱下外衣。杨应龙问道:“你刚才跟他进房这么久,谈了些什么?”

钟楚雄示意他说话轻声,提防他听见。两人躺上床后,钟楚雄才道:“铁箱里面有个会奏音乐的铁盒子,他认为这跟他祖父来华有关,要我送给他!”

“你答应了?他妈的,他的话值得相信?”

“我暂时让他保存,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向他取回。”

“他这个人简直难以理喻!那有男人不喜欢女人的道理?”

钟楚雄自然也觉得黎自添很怪,但他心中认定的那个“怪”字,跟杨应龙的有点不同。不同的地方在什么地方,他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黎自添的一切都充满令人难以理解的谜。

他将铁盒子交给黎自添自然另有主意,所以当杨应龙打着鼻鼾,他仍毫无睡意。忽然他听到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心头一动,立即装作熟睡,闭上眼打着鼻鼾。

片刻,脚步声父响起,却是由近而远,又过半晌,他便听到一个“叮咚”的音乐声,于是轻轻走下床,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只见黎自添的房门关着,但门隙却透出灯光,他凑眼望进去,只见黎自添坐在床的,在看那个铁盒子,桌上的油灯光线十分微弱。

片刻,铁盒的音乐声已止,黎自添不知怎样弄,盒盖忽然弹开,黎自添的表情又显得异常,连双手也微微发着抖。钟楚雄心中暗道:“盘子里有什么东西?刚才他为什么说打不开?”他很想冲进去看个究竟,但终于忍住,看他怎办。

忽然黎自添双眼垂下两行眼泪,喃喃地道:“天籁,天籁……这间工厂早已关闭了……”忽然“啪”的一声将盒盖合上。

钟楚雄更为奇怪,忖道:“他喃喃自语,说的是什么意思?这盒跟天籁有关,还是天籁工厂出产的?”他心念未了,忽觉房内一暗,原来黎自添已吹熄了油灯,抱着铁盒子上床。

窗槛有光透进,房内的情景,依稀可见。只见,黎自添侧身而睡,但过了一阵,他双臂环抱,面向下,头枕手臂,反身而卧。

有人研究睡相,说反身而卧的人,必是心中不安,或者有严重的自卑感。

黎自添心中有何不安?他虽然“怪”,但并没有明显的自卑感。

钟楚雄看了好一阵,黎自添的睡姿都没有改变,估计他已入睡。钟楚雄也回房睡,却不知他刚关上房门,邻房也闯出一个女人来,悄悄地走到黎自添门外偷窥;她行动轻捷,有如一头小猫,连耳目聪灵的钟楚雄也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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