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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混血美女 一见倾心

第二天吃过早饭,乔治和他们便带着男仆去游览金字塔。

世界上建有金字塔的地方不仅是埃及,比如苏丹、埃塞俄比亚、塞浦路斯等地也有金字塔。

但埃及的金字塔,无疑是最古老和最宏大的,埃及的金字塔共有七十多座,分处数地,然而以开罗西南六公里处的吉萨金字塔群最为壮观,既然如此,他们选择的地点,自然是这一处。

他们是乘乔治父亲的马车去金字塔的,马车未停,他们隔远便见到一群,隐隐约约的方锥形轮廓,矗立在一片黄金似的沙地中。

露丝兴奋地指着叫道:“看,多么壮观,难怪金字塔被列为世界上十大奇迹之一!”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仆人道:“少爷,请下车!”

乔治问道:“为什么不到那边金字塔跟前去!”

“少爷,前面沙厚,马车走不动,要乘骆驼!”

乔治三人刚跳下马车,便见一些当地人拉着骆驼走过来,那些人皮肤都晒得黑墨墨的,大概长年在烈日下讨生活,所以年纪轻轻的,脸上皮肤都刻着纵横交错的皱纹,看来令人不舒服。

乔治仆人跟他们议好了价钱,挑了三匹比较健壮的骆驼;那些人对骆驼吆喝着,只见三匹骆驼的一对前腿屈在地上,伏低身子。

乔治高高兴兴地坐在骆驼背上,伸手抚摸前后的驼峰,叫道:“好怪,你们快坐上去吧!”

露丝道:“钟,我有点惊!”

钟楚雄安慰了她几句,也跨上驼背上去了,露丝壮着胆子上去,那骆驼善解人意,慢慢挺直,那埃及人轻轻喊了几声,骆驼便转身向金字塔走去。

原来由于参观金字塔的人多,车子又不能到达,所以便有人以出租骆驼代步为生。

一位骆驼脚伕跨上另一匹骆驼,尾随着钟楚雄三人之后,沿途呼喝指挥骆驼。现在在中国已是冬天,但此地天气炎热,犹如夏日,加上太阳又猛烈,照在沙漠上,倒射上来,钟楚雄只觉一片金黄,双眼被刺得睁不开来,过了好一阵才能逐渐适应。

骆驼走来十分稳当,虽然庞大,坐在背上,如站屋顶,但坐久了也就令人放心。由于骆驼走得慢,有充裕的时间,让他们浏览四周的沙漠风情。

一大片的沙漠,光秃秃的,只有几棵类似仙人掌的沙漠植物,坚强地与烈日和干旱作斗争。

沙漠上,有一串串的浅圆洞,那是骆驼蹄子造成的,偶尔的一阵热风吹过,圆洞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波浪似的沙纹,构成千奇百怪的图案,令到钟楚雄三人感到十分新奇。

骆驼终于在金字塔前停住,又慢慢屈膝蹲低,让他们下地。那埃及人叽叽咕咕地对他们说了一串话,他们三个都听不懂,幸而那人也只是例行公事,又载客回去了。

露丝说道:“三座塔,咱们由那里看起?”

乔治道:“先看最大的!”三人来到那座最高的金字塔前,只见前面竖着一块木牌,上面分别以阿拉伯文和英文写着些介绍文字。

露丝叫道:“原来这座塔埋葬的是库孚王!他是埃及的第四王朝的奠基人——国王斯湼弗罗的儿子!”她仰头而观,只觉塔顶高耸入云,令人不可仰视。

金字塔每边都有两三个埃及众人把守,乔治道:“听说里面有甬道、石阶、墓室,可惜咱们进不去!”

他们又去参观第二座金字塔,那是罗孚的儿子卡夫拉的陵墓,旁边还有一座大型的斯芬克斯石雕像,样子十分古怪,尤其是近看,更难看清楚。

当钟楚雄转到大斯芬克斯石像的背后时,发现后面也有游客。那是两位埃及女人,一位埃及姑娘,她们不但身子都裹在纱布里,连脸上也挂着一方白纱,只露出深遂的眼睛,更添几分神秘;另外还有一位少女,穿着西式衣裙,皮肤白晳,但她的一双眼睛及高耸的鼻子,貌似阿拉伯人,她叽叽咕咕地说着阿拉伯语,却没拢上纱巾。

那少女跟钟楚雄所见过中外女人,全不一样,当他双眼接触到她的眼神时,不知如何,一颗心却怦怦乱跳,眼睛再也移挪不开!

那少女发现一位中国男士眼呆呆地望着自己,脸上飞上两朵红云,说了一半的话,也登时咽下肚去了。

那三位埃及女人也转头望向钟楚雄,随即低声交谈起来。

钟楚雄猛觉背后有人叫他,一回头看,却是露丝,只见她杏眼圆睁,一脸不悦,钟楚雄十分尴尬,沉声问道:“你叫我?”

露丝满含醋意地道:“你别忘记你在中国有位未婚妻子!”

钟楚雄干咳一声,道:“你说到那里去?”

露丝不高兴道:“那你为何老是瞪着她?”

“你胡说什么?”钟楚雄嘴上这样说,却又忍不住转身偷眼望去,只见那四个女人相扶走了,只能看到四具迷人的背影,可是他的目光,只落在最左边的那具腰上。

这刹那,钟楚雄心头猛地一跳,觉得那女子的脸庞有点熟悉,暗忖道:“我在那里见过她?”回心一想,自己又的确未曾见过这样子的女人,却想不出为什么有这个感觉?

露丝道:“人家已经走远了,你还不追上去?”

钟楚雄忙说道:“你别胡说,我是觉得那女子有点面善,但是我又偏偏不曾见过……”

“我知道,她的样子跟你未婚妻相似么!”

“胡说!”

“那你解释,为什么你不理睬我,对一个只有一脸之缘的女子,却这样神魂颠倒?”

乔治刚好也转过来,问道:“谁为谁神魂颠倒?”

“你别听她说,咱们去参观第三座塔吧!”

第三座金字塔是库孚王的孙子孟孝拉的陵墓,体积比库孚的陵墓小。

那四个女人也在那里参观,不过由于金字塔占地大,所以相距颇远。

这附近聚集了好些骆驼等候出租。

露丝道:“咱们出去吧!”

乔治道:“还未看便回去?”

“我以为钟不想回去,料不到你也如此!”

乔治叫道:“嘿,钟,你跟她出现了问题?”

钟楚雄道:“有问题的是她,而不是我!”

露丝道:“我不喜欢,他那样看那个女人!”

乔治笑道:“钟,你要小心,你密友的醋意很大!”

钟楚雄正想答话,忽然听到一个高吭的歌声,不由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骆驼脚伕坐在驼背上,挥臂高歌。

钟楚雄只听到几个音符心头便怦怦乱跳,又是那阕“魔曲”!料不到在这个地方又让他遇上一个“魔曲患者”!

依次计算,阴来福、瞎子乞丐、彼得、卓威华,还有这个埃及人,他已是第五个!

露丝飞快地向钟楚雄奔过来,口中嚷道:“钟,你听一听!”她想起那夜在山洞里,听过卓威华用那尖锐发颤的声音,哼这首曲子的情景,虽然在大白天,仍感到寒毛直竖,几乎把半边身都靠在钟楚雄身上。

这时候,那四个女人也听到了,都驻足转身而观。

那“病患者”的同伴,大声跟他说话,只可惜钟楚雄不知道他们在叫些什么。

猛见那人自驼背上跳了下来,边唱边跑着,一直跑至金字塔前,把前身全伏上塔身去,手足乱挥,越唱越大声,到后来连声音也沙了!

钟楚雄觉得他所懂的魔曲,比彼得他们四个,任何一个都要多,而且抑扬顿挫,快慢有致,更为动听。

想到动听两个字,钟楚雄忽然有滑稽的感觉,这曲子害人不浅,而且他又是唱得那么沙,那么突然,无论如何都跟动听扯不上关系!

这时候,钟楚雄已完全忘记那个女子,他已将全副精神,都放在这阙曲子上,忽然他在心中跟他唱起来。

只哼了几句便兴奋起来,好像血管中的血液,流速倏地加速!

这曲子真有神奇的力量,他一跟上便制止不住自己,不断地哼着,而且哼出声来。

那脚伕好像找到知音人般,倏地一阵风似奔过来,搂住钟楚雄又唱又跳。

露丝只吓得全身乱颜,半晌才叫道:“乔治,快制止钟,不能让他继续唱下去,这是魔曲,这是杀人的魔曲!”

她越叫越大声,几乎是尖叫着。

乔治惶然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叫魔曲?”

露丝如何解释得清楚?

她一跤跌坐地上,掩面哭泣:“他中了魔了,主啊,快救救他!”

乔治这才意识到其严重性,便走前试着拉钟楚雄。

“钟,别唱!露丝不要你唱!。”

钟楚雄神态已经变得疯狂,他忽然一拳击出,正中乔治的小腹,乔治“砰”的一声倒在地上,黄沙如水花般四溅!

钟楚雄那一拳之沉重,令他躺了半天也爬不起来。

露丝忽然自地上跳起来,向那四位女人奔去,口中叫道:“救命!姑娘,你快去救救他!”那个没拢面纱的女子,惊奇地问:“你跟我说话吗?”

露丝完全没为她懂英语而诧异,自顾地说下去:“不错,只有你才能救他!”露丝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她的手便向钟楚雄奔去。

那女子叫道:“我不是医生!你快些放手!”

背后那三个埃及女人,也跑了过来。

那些骆驼脚伕们,似乎见过他同伴发病的情况,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惊慌,只跪在地上,向西方祷告。

露丝拉着那女子来至钟楚雄身前数尺,叫道:“钟,你快看她,你心爱的人来了!看她,快看她!不要唱!”

钟楚雄双眼直勾勾的,虽然面对露丝和那女子,但露丝却能肯定他根本看不到她们!

她大力捏着那女子的手掌,叫道:“你快呼他的名字,钟!叫!”

那女子一头雾水,但见她如斯情急,依言用羞涩的声调轻声叫道:“钟……”

“大声一点,我求求你,你再不救他,他等下就会死掉!”

那女子下意识地提高声调:“钟,请你别唱!”

话音刚落,那脚伕的双臂与钟楚雄的同时离开对方的躯体,两人也同时仰天跌倒,躺在地上也喘着气。

只见他俩的衣衫都全湿了。

那些脚伕们忽然叫着跑过来。

“他们说不能躺在地上,要不会中暑的!”

露丝乔治立即上前扶起钟楚雄:“钟,你觉得怎么样?”

钟楚雄喘了着气,望着那脚伕,那脚伕用无神的目光望着钟楚雄,但他很快便被同伴抬上骆驼,钟楚雄说道:“叫他别去!”

露丝道:“他们不懂英语呀!”!

钟楚雄道:“咱们跟着他!”可惜那些骆驼已全被骑走,那四个女人也杂在骆驼群中去远了。

乔治道:“没有骆驼了,咱们只能等那些骆驼脚伕回来!”

钟楚雄叹了一口气,露丝却乐得如此,省得心爱的人去追别的女人,于是安慰他:“你不要说话,小心身体!”

钟楚雄慢慢站稳身子。

乔治关心地问道:“钟,你没事了吧?那是一种什么病?怎地这般奇怪!刚才连我也被吓了一跳呢!”

钟楚雄忙安慰他:“你们放心,我没事的,这不是病!”

“对啦,刚才露丝说你着魔!”

“回去再说吧!”

由于钟楚雄发生了那件事,使得乔治和露丝游兴大减,原本计划到东岸城市区游览的,也临时取消,马车直接将他们送到乔治家去。

乔治的父亲不在家里,乔治下令仆人煮咖啡、烧饭,亲自倒一杯威士忌给钟楚雄。

“这个可以使你心情平静下来!”

“谢谢!”钟楚雄一仰头,将酒喝干,乔治要再替他斟,却为他拒绝。

“你们让我睡一下,等下再叫醒我!”

露丝道:“我送你上楼吧!”

“不,我就这样睡!”

钟楚雄靠着沙发,闭上双眼,这那里是要睡觉,虽然身子在极度兴奋之后,十分疲乏,但这时候他脑子却是停不下来,睡觉只是一个借口,他要借此静静地想一想。

那个骆驼脚伕是第五个,而自己是第六个病患者!

病源在那里?

钟楚雄想了一下,觉得他们五个,好像跟神鬼沾上边缘。

阴来福是位盗墓者,经常到古墓盗宝,他中魔是“顺理成章”。

瞎子乞丐夏至,长期住在龙华寺里,与神为伍。

彼得来华之后,住在教堂里。

卓威华是在煤矿坑里“染”上的,因深入地底,接近地狱?

骆驼脚伕长期在金字塔讨生活,而金字塔实际是埃及的陵墓,他的情况跟阴来福有点相像。

但钟楚雄自己呢?他是几时沾染上的?是在什么地方?这些日子露丝一直跟他在一起,为什么她没有事?

莫非,这病跟那三座金字塔有关?

钟楚雄一想到金字塔,脑海立即浮上一张美丽罕见的脸庞来,一身翠绿的西式裙子,在金黄色沙地衬托下,更觉鲜艳。

他心中暗道:“这个跟她无关吧?”

这件事,对他来说,本来只是间接关系,但至今日与他已是直接关系,想起刚才的情景,他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换而言之,他要立即解决这件事,否则很可能在不久之后,他的心脏也会出现问题!

由彼得患病之后来找他开始,他还觉得这是个难解的谜,甚至难以想象,可是料不到自己也糊糊涂涂地患上了!

情况与前人一样,都是在毫无知觉的情形下染上的。

假如这种病会传染,那是多么多么可怕的病!

想到传染两个字,钟楚雄又重新思索起来:为什么自己接触过彼得、阴来福、夏至、卓威华都没有事,而接触到那个骆驼脚伕,才受他“感染”,也兴奋起来?

自己这个病,是不是跟他有关?

想到此,钟楚雄恨不得跳上来,去找他时论一下,可是自己不懂阿拉伯语,他不懂英语,如何沟通?

再冷静一下思索,又觉得跟那人无关,否则为何其他骆驼脚伕没事?乔治和露丝也没事?

关键在什么地方?是自己由彼得那里开始,将“病因”积累下来,到此才受骆驼脚伕的影响,而诱发的?

这些猜想、推测,同样是个疑团,当然没法解决问题。

“钟,你根本没睡着!”

钟楚雄烦躁地道:“你别打扰我!”

露丝不悦地道:“我知道,你在想那个女子!”

钟楚雄淡淡地道:“是又怎样?我跟你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你的事我不会管你,我的事,你也不要管!”

露丝花容失色,但随即坐了下来,道:“钟,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你如果见想娶你的中国籍未婚妻,我无话可说;但假如……”

钟楚雄截口道:“我娶任何人,你也无话可说!坦白说,你对我再好,我也只把你当作朋友,绝不会当作爱人!露丝,你应该明白,爱情是不能勉强的。你对我好,我会永远当你是好朋友:但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露丝“呜”地一声哭了出来,掩脸疾奔上楼。

乔治道:“钟,你怎会这般没风度?你不能这样对她,她是个好姑娘!”

钟楚雄抓起桌上的烟,衔了一根在嘴,划火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才道:“乔治,你认为我该怎样说?假如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说明,反会害了她!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就算我要娶她,也不会幸福,你明白不?”

乔治惘然地点点头:“真可惜!”

“请你代我上楼安慰她。”

“我?你不介意?”

钟楚雄挥挥手:“我怎会介意?她又不是我的爱人!也许机会是属于你的!“”

乔治慢慢地笑了一下,叫道:“谢谢!”他三步并作两步飞上二楼,钟楚雄重新坐下吸烟。

吃午饭的时候,露丝没下楼,乔治说她已经睡着了:“钟,下午咱们有什么节目?”

钟楚雄道:“我想找两个人,一个是毕修身,一个是……”

乔治自作聪明地问:“是那个美丽的少女?”

“不,今早跟我一齐发病的那个骆驼脚伕!”

乔治道:“他下午不会工作吧?”

“那就明大才去找他吧!不过要带你家的仆人去,要不,言语不能沟通!”

“好吧,希望明天,露丝的心情会转佳!”

由于在船上,钟楚雄一直是坐在椅上睡觉,至昨晚才有机会躺在床上,今早已“患病”,所以颇感疲乏,他吃完午饭便上床睡觉。

晚上乔治的父亲回来,他道:“钟,你要找的人,我还未能替你找到,可能他在埃及和美国另有名字;不过我可以通过朋友,再替你打探!”

“谢谢世伯!”

露丝下楼,她虽然仍闷闷不乐,但总算肯吃饭,乔治看来对她有兴趣,不断在旁献殷勤;钟楚雄看在眼内,也希望他能成功!

第二天,露丝说要去领事馆办点事,所以乔治和钟楚雄带着仆人去吉萨。

这一条路昨天已经走过,今日的心情昨天却大不一样,因此钟楚雄沿途都没作声,乔治则与仆人聊天。

马车仍在昨天停车的地方停下,那仆人下车去问脚伕,过了好一阵回来报吿:“少爷,那脚伕今日没来工作,明天也不会来!”

“问他去那里,什么事不来上班!”

仆人去后又来报吿:“那脚伕叫阿德里,他去寺里求阿拉真神,替他解除苦难,听说他常去伊本,马祖海尔清真寺。”

钟楚雄忙问:“那么清真寺你知道在那里吗?”

仆人笑着回答道:“它是开罗著名的清真古寺,尖塔建筑,十分著名,怎会不知道!”

“烦你载咱们去那里!”

乔治家的仆人森玛,是西班牙人,早年随法国人来埃及,但是后来英国在埃及取代了法国的势力,此人生活奢华,无钱回国,便自流落在埃及;所幸他颇有语言天才,西班牙语、法语、英语和阿拉伯语,都难不倒他,所以乔治的父亲汤玛斯便收留了他。

森玛将马车驾至开罗城东岸,由于他们身份特殊,马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路人纷纷闪避,很快便停在一栋古老的寺院面前。

寺院外墙和栏杆都是用麻石砌成的,寺顶的尖塔,浑圆巨大似王冠。

森玛道:“尖塔叫做麦纳拉,意思是灯塔!”

乔治笑着说道:“我看它却像个大洋葱!。”

森玛忙道:“少爷,等下你进去时,可不能再开玩笑,穆斯林们是会对你认真的!”(西门丁按:穆斯林是阿拉伯文MUSLIM的音译,意为顺从者——顺从真神阿拉的人,即伊斯兰教,在中国则称为回教、回回教、清真教和天方教。)

今日不是礼拜期,偌大的一座古寺,冷冷清清,进大门后,只走了几步,正中有一道石级,通往寺院,两旁则是庄园,地上打扫得一尘不染,整洁而幽静,令人一踏进这里,便仿似进入另一个世界。

石级约有三四十级,上面放着十来对鞋子,乔治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少爷,进去里面,每个人都要脱鞋赤足而行!”森玛首先脱下鞋袜,乔治和钟楚雄只好依样划葫芦,赤足踏上石级;钟楚雄还不觉得如何,乔治感觉却甚为新奇。

他们踏上石台走廊,大殿有很多琉璃窗子,七彩缤纷,外墙髹上淡黄的灰,有个当地人,躺在地上,见有人来也不瞅不睬。

他们向大殿走去,殿门虚掩着,森玛悄悄地将门拉开,钟楚雄从未去过清真寺,连忙凑首望进去,只见那殿堂空空荡荡,墙上雕着些石像,上面是圆拱的,寺顶有很多琉璃片,光线由此透入,不用灯光,整座殿堂十分高大,深邃,相信置身其间,会觉得十分渺小!

殿堂虽大,却不见有人,也不见有神桌神龛和神像,乔治将门掩上,道:“穆斯林认为真主阿拉,是无形象、无方位、无所不在的宇宙唯一主宰,所以殿堂跟别的教不一样!”

钟楚雄问道:“我们要找阿德里!”

“他一定还在寺里,咱们分开来找,等下在这里集合!”森玛紧张地道:“不过你们不要奔跑和喧哗!”

钟楚雄沿走廊向左走去,那边有座水池,不知有何用途,他继续前进,却见远处有几个人,看身裁,便知是女人,其中三个身着埃及女人服式;另一位则穿西式衣裙,不过头上扎着一块丝巾。

钟楚雄忽觉她有些眼熟,忍不住走过去。只见那里放着十来个大石棺,那四个女人显然去参观石棺;那头扎丝巾的女子,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却正是昨天在金字塔那边碰上那位绝色佳人!

钟楚雄不由自主地跟她点点头,那女子嫣然一笑,随即转过头来。

一个女人道:“安娜,过来这边!”她说的竟然是英语!

钟楚雄心头一动,立即认定这女人家里必定十分富有,否则不可能会懂英语!钟楚雄随即走过去。那石棺之前的地上,各自放着一块平整的石板,石板上刻着些阿拉伯文。

钟楚雄用英语问道:“这些石板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道:“石棺里躺着的是这里的著名穆夫提!”(穆夫提是伊斯兰教教法的说明官,他有权依据伊斯兰教经典,解释和决定有关教法的问题。)

“姑娘在英国接受教育?”

“不,我是在美国接受教育的!”那女子颇为健谈:“你是日本人?”

“不,我是中国人,中国上海你知道吗?”

一个拢纱巾的女人,好像是她的母亲,用阿拉伯语跟安娜说话;安娜用英语答道:“妈,他是中国上海人!”

那女人看了钟楚雄几眼,钟楚雄向她鞠躬,道:“夫人你好!”

那女人问道:“你真的是中国人,怎会英语?”

“是的夫人,我是中国的上海人,曾经去过伦敦!”

“几时来埃及的?”

“刚刚到,所以来参观圣地!”

“是由中国来的?”

“是的夫人,我是经香港和马来亚,然后到这里!”

安娜用英语问她母亲:“妈,咱们可以问问他吗?”

钟楚雄问道:“安娜小姐,你想问我什么?”

那女人代答道:“因为她父亲最近去中国,却没有消息,所以她很挂念!不过听说中国地大人多,你又怎会认识他!”

钟楚雄心头猛地一跳,问道:“谈谈又何妨,也许凑巧认识也不一定!”

安娜用渴望的目光望着她母亲,那女人说道:“她的父亲姓毕,听说他要去上海!”

钟楚雄脱口问道:“什么?他还未来吗?”

安娜急问:“你认识找父亲吗?”

“你的父亲是不是个考古学家,毕修身?”

“就是他!”

“按说他应该在一个星期前就到这里了!”

安娜母亲道:“你是不是认识他?”

“见过一面……”钟楚雄不想暴露身份,犹疑了一下才说道:“我一个马来亚朋友见过他,说他跟九个中国朋友一齐下船的,算算日子,应该是在一个星期前到达!”

安娜急问:“那船是来埃及的吗?”

“这个我倒没问他!”

安娜母亲则问:“他有危险吗?”

“应该不会,夫人放心!相信他一定会来埃及!”

“他到上海找你?”

“是的,他要买一件中国的古董,我没办法替他找到,后来听说他去找别人,也许他到别处游玩,然后才回来!”

安娜母亲忧虑地道:“他绝对不会去游玩,要游玩也该在以后!”

钟楚雄道:“我也很想见他,因为我对古董也有兴趣,那次没时间跟他畅谈,一直引以为憾,假如他来了之后,希望能见到他!”他将乔治给他的地址,递给安娜。

“这是我的地址……嗯,也许我该去拜访夫人……”

“不……有事我会派人去跟你联络!”安娜母亲挽着安娜走了。

钟楚雄呆呆地望着她们的背影,脑海里只记得安娜临走时,曾经回首对他浅浅一笑。

良久,忽见乔治跑了过来,埋怨地道:“钟,你站在这里作甚,咱们等你很久了!”

钟楚雄尴尬地一笑,问道:“找到阿德里没有?”

“找到了,真气人,那人太迷信愚昧了,他一个字也不肯说!”

钟楚雄国道:“那怎么办?”

乔治叹息道:“回家吃饭吧!森玛说,不要在这里跟他争执,过几天再去吉萨找他!”

钟楚雄没奈何,只好让他上马车,当他俩回到家中时,露丝已经回来。

乔治关心地道:“露丝,你办好事了没有?”

露丝点点头,仆人将饭菜端上来,乔治将经过告诉露丝,她面无表情,等他说了才道:“钟,你应该多谢我。”

钟楚雄微微一怔,问道:“多谢你甚么?”

露丝将一张纸交给他,道:“我去领事馆查过,这是毕修身的地址,他在这里叫洛克逊,他妻子叫丽莎;他们有一位女儿叫安娜,今年十七岁!”

钟楚雄虽然已经得到一些资料,但仍然诚恳地道:“谢谢您,我的朋友露丝小姐!”

露丝道:“你再提醒我,我昨天已经想过,你说得不错,这种事是不能够勉强的,就算我得到你,你不幸福,那也没有意思。”

“我知道你是个明理的女子,更祝福你不久的将来会找到一个真正与你相爱的白马王子。”

“谢谢!”露丝低头切牛排,半晌才抬起头说道:“你不用难过……其实我的父亲也未必肯让我嫁给一位中国人;在他心眼中,中国人是东亚病夫,虽然你是例外!”

钟楚雄心中十分难过,答不出话来。

乔治忙道:“钟,我相信露丝跟我一样,完全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我知道,要不我也不会当她是好朋友!”钟楚雄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安娜不会也认为中国人是东亚病夫吧?当然不,他父亲是中国人,他母亲是埃及人,同样是病夫!”

想到这里,他开心地享用西餐。露丝道:“你下午可以去洛克逊家找他!”

“他还未到开罗,我正在想为甚么会这样!”

露丝惊奇地问:“你怎知道?”

钟楚雄只好把在清真寺巧遇安娜的经过告诉她;露丝悻悻然地道:“你真幸运啊!”

乔治道:“难怪你呆呆地站着,你这人重色轻友,要罚!”他替钟楚雄倒了一杯红酒:“罚你先喝一杯!”

钟楚雄亳不犹豫,一口将酒喝光。

乔治又倒了一杯:“这一杯你也要喝,那是希望爱情之神,早日眷顾你!”

钟楚雄又喝了;露丝问道:“钟,你那中国籍的未婚妻,不要了?”

钟楚雄替露丝斟了一杯酒,道:“露丝,请你接受我的道歉,喝了吧!”

露丝一呆,随即恍然道:“原来你是骗我的!”她有点伤心,但到底对他死了心,知道再没法挽救,便举杯道:“愿咱们永远做一对好朋友!”

钟楚雄虽然有了安娜家的地址,但却不敢去她家找她,假如他不是喜欢她,自然不会这般患得患失,他白天跟乔治和露丝四处游览,都因安娜的影子在脑海中萦绕,而未能尽欢!

如此过了五天,连露丝也看出来了,忍不住道:“钟,你不敢去找她?我陪你去!”

乔治道:“不,你不能去,要不会引起安娜误会。”

露丝道:“那么咱们便要跟他不开心了。”

钟楚雄道:“你们去玩吧,我下午在这里休息一下!”

乔治道:“也好,露丝咱们去吧!”

“不,咱们都是朋友,应该是一起行动!”

乔治正想跟她单独相处,听她这样说,如遭冷水淋头,正不知如何下场,森玛忽然进来,道:“少爷,外面来了两个女人,说要找钟少爷!”

钟楚雄叫道:“快请她们进来!”话虽如此,他自己却一阵风般冲了出去,乔治与露丝见状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乔治乘机道:“露丝,咱们出去走走吧,留个机会给钟!”

露丝想了一下,道:“好吧,也给你一个机会!”乔治喜不自胜,立即挽着露丝的手臂出去。尚未出厅,便碰到钟楚雄带着两个女人进来;露丝一见到安娜便道:“安娜小姐,你真漂亮!”

安娜微笑着向她打招呼:“谢谢,你更漂亮!小姐,你叫甚么名?”

“露丝,”露丝道:“你再不来,钟可受不住了!”

安娜脸上飞上两朵红云;钟楚雄也很窘。安娜母亲丽莎道:“我们来府上打扰了。”

乔治忙道:“欢迎之至,请随便坐!我与露丝有事要出去,请恕失陪了,由钟招呼你们吧!”

钟楚雄伸手道:“两位请坐!”

丽莎与安娜坐下,见他仍站着,便也请他坐下。

钟楚雄道:“夫人与小姐大驾光临,在下不胜荣幸,未知有何指教?”

丽莎道:“钟先生太客气了,我与小女是有件事放心不下,所以来问你!”

“大概是为了尊父的事!”

“不错!”安娜道:“希望你能将与家父相见的情况说一说。”

钟楚雄想了一下,反问:“小姐想知道甚么?我跟令尊只匆匆见到一面,没甚么可说的!”

丽莎道:“你朋友在马来亚见到外子,可还有甚么发现?”

“夫人是问他有没有带一件古董?”

丽莎点点头。钟楚雄笑道:“好像没有!”

安娜问:“你怎知道?”

“那件古董叫编钟,体积极大,我朋友在香港见过他,也不见他带有那件东西;老实说,那件东西是在香港消失的!”

丽莎听得一怔,问道:“消失是什么意思?”

“有人看见他将古董运到香港,但离开香港时却双手空空!”

丽莎又问道:“你为甚么会这般清楚呢?”

“因为和尊夫同行的人,在中国都很出名,去到那里,都有人认识!”

“你是做那一行的?”

“我做的那一行,很少人做,是有关命理的,类似西方的星相占卜术!”

“你来这里是……”

“因为我是研究这一行的,而埃及又是著名的古国,充满神秘色彩,所以来这里参观一下!”钟楚雄道:“尊夫未有消息?”

丽莎摇摇头,道:“真令人担心!”

“夫人放心,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安娜问道:“钟先生,跟我父亲在一起的,还有谁?”!

“鲁志生,他是著名的古董商人,而且在上海很有点势力!”

安娜又吃惊起来,忙问道:“是那一种的势力?”

“见不得光的!”

“我爹会不会有危险?”

钟楚雄道:“就算你父亲有危险,也是来自鲁志生,两位大可以放心!”

丽莎拉着女儿站了起来,道:“钟先生,打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钟楚雄道:“未知在下是否可以登门探访?”

安娜想了一下,道:“欢迎之至!”

“改天一定偕友人登门拜访!”钟楚雄送她们上了马车,一颗心乍惊乍喜,久久都不能平复。

又过五天,钟楚雄忍不住约乔治和露丝乘马车去丽莎家。丽莎家在开罗河东岸郊区,那附近住的都是当地的富豪;那栋大屋,像古堡一样雄伟,墙高宅深,有点阴森。

马车停在堡外,森玛递上拜名帖,不久便有仆人引他们进去;钟楚雄很想看看这座古堡,可惜屋主人只在厅内迎宾。

钟楚雄坐了一阵便离开,幸而安娜亲自送客,钟楚雄才有机会对她道:“安娜小姐,假如令尊到后,请你立即派人通知我,不知可否?”

安娜道:“好的,相信我父亲也会欢迎你!”

“不,不能让令尊知道,因为我想让他惊喜一下!”

安娜点点头。钟楚雄大着胆子道:“安娜小姐,我很仰慕你,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跟你见面?”

安娜脸上发红,娇羞地道:“改天再说吧!”当她怀着一颗荡漾的心到大厅时,女仆对她说,丽莎在房内等她。安娜到她母亲寝室:“妈,你找我甚么事?”

丽莎关上门,道:“安娜,那位钟楚雄好像对你有意思。”

安娜红着脸道:“那有这种事?妈!你笑我!”

“妈看得出来!他外表英俊,又有教养和学识,的确不错;不过这件事要等你父亲决定!”

“妈,我又没说要嫁给他!”

丽莎微笑道:“我故意不送客,便是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对你说甚么话吗?老实告诉妈!”

“他问我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安娜声调忽然提高:“还有,他叫女儿在爹回来之后,派人通知他,还叫我不许告诉爹!”

“甚么原因?”丽莎皱起眉头:“他是不是要对你父亲不利?”

“不,他不像是那种人,他说要让爹惊喜一下!”

“你相信吗?”

“女儿想不出他有任何对爹不利的原因!”

丽莎自然不方便将毕修身的计划告诉她,只好道:“那件事到时由妈决定,以后你如果跟他见面,要从旁打探。我觉得他好像不是来埃及游玩的,他是另有任务,也许是中国的特务!”

“妈,你太敏感了!”

“不,你听妈的话,你要小心试探,说不定你爹知道他来埃及,所以才不敢回来!”

“爹到底做了什么事?”

丽莎忙道:“没有,你放心,你爹是个好人。妈准你跟钟先生接触,不过并不是让你去跟他谈情说爱,而是有任务的!”

过了几天,安娜果然单独一人到乔治家找钟楚雄,她没有忘记母亲的叮咛,可惜她遇到的是钟楚雄,不但探听不到什么,而且对他更加放心。

如此来往了几次,安娜也发现自己爱上了他,她觉得他什么都懂,好像是位博士,而自己就像个小学生,跟他在一起,不但有安全,而且还有荣耀感!

屈指一算,钟楚雄已来开罗一个月了,毕修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他思绪凌乱,不知他们是否改变计划,幸而安娜不时跟他在一起,总算有收获。而他的病也没再发作,那位阿德里从此之后,也没再出现;过了一段时间,钟楚雄也逐渐忘记他,只记得安娜。

露丝跟乔治单独外出几次之后,两人的态度也亲密起来,她写了几封信给她父母亲报平安,便专心留在埃及游玩。如此又过了半个月,露丝终于提出离开;乔治这时候跟她打得火热,如何肯让她走?忙劝道:“露丝,反正英国也在打仗,留在这里不是更好?”

露丝说道:“我总不能长期留在埃及的!”

乔治看了钟楚雄一眼,道:“不如咱们等钟办好了事,然后一齐离开,我陪你到伦敦!”

露丝问道:“钟,你去不去?”

“我看不能去了,我还得赶回中国办事,我希望你们结婚能到中国渡蜜月!”

“去你的,你说到那里去了!”“

钟楚雄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露丝,我有一个提议,不如咱们三个结拜为兄弟妹吧?”

乔治问道:“结拜是什么东西?”

钟楚雄向他们解释了一番,乔治与露丝都欣然同意,三人叙说了年纪,钟楚雄年纪最大,为大哥,露丝年纪最小,这样一来,他与露丝之间便减少许多尴尬。

虽然毕修身还未出现,但钟楚雄却怕他已偷偷回来,不时担忧。

露丝忽然记得戴历的话来:“大哥,戴历不是叫咱们去找他的朋友吗?”

“对,我总是忘记了,咱们这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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