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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号码

距离王记药厂枪战的两天后,那是一个晴朗的早上,太阳一早已爬了上来,小虎子带着黄成和赵华国,坐老何的车子到医院。

当吉普车刚停在医院门口,小虎子已急不及待地跳下车,向医院大楼走去。他来到三楼的梯间,守在那里的侦缉队员何新华,向他敬礼报告:“报告队长,处长还在手术室里拆线!”

小虎子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俺先去看杨镇!”

“他就在三〇九号房,刚喝了一杯牛奶!”

小虎子点着头走上去,轻轻敲动房门。一会儿,里面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个护士,小虎子低声问道:“他没事吧?”

“刚吃了药。”护士对于这位孩子脸的队长,并不腼腆,“三〇八号那位姑娘吵着要找你哩!”

小虎子脸孔“刷”地染红,说道:“知道了!”他先到床前,见杨镇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觉得自己没能保护他,颇为内疚。

哪知杨镇忽然开腔道:“队长……俺没什么事……你还是去看阿花姑娘吧!”

黄成在背后哈哈地笑着。小虎子把羞愤全发泄在他身上,转头瞪着他骂道:“你不知道在医院里不许喧哗吵闹吗?笑什么?他妈的,骨头痒啦?”

黄成连忙含笑止声,杨镇又说道:“队长,你这么大声,也要犯了医院的规定的!”

“他妈的!”小虎子一回头见杨镇睁开一只眼睛,脸上神情十分可恶,不由怒道,“俺好心来看你,你还——好,这笔账俺记着,以后再慢慢跟你算账!”说着开门出去了。

黄成等又发出一阵笑声,小虎子走回来,瞪着他们道:“还不跟俺走?”

赵华国讶然道:“队长,咱们去方便吗?”

“他妈的,你们想到哪里去了?”小虎子怒道,“跟俺去录口供!”

在厂房外受伤被老何送进医院的那位大汉,至今尚未脱离危险期。在厂房内被小虎子一枪放倒的那个,情况就较好。他住在三〇六号房。当小虎子他们走去时,他躺在床架上瞪大一对眼睛,见到小虎子他们,神色立时一黯。

小虎子拉了一张椅子在床前坐下,道:“你醒了那就好,叫什么名字?”

那大汉嗫嚅地道:“大夫……说俺……还不宜多说话……”

黄成骂道:“他妈的,你敢情是讨打,一个人的姓名最多不过四个字,你刚才那句话一共说了几个字?”

那大汉没奈何地道:“司徒森!”

“干什么职业的?住在哪里?”

“失业……居无定所……”

小虎子耐着性子续问:“是谁叫你去王记药厂的?目的何在?”

“那人俺不认识……他只叫俺跟老施将厂内可疑的东西全搬回家,然后他会来向咱收买!”

黄成怒喝道:“真他妈的!什么叫可疑的东西?莫不成要将厂内的东西全搬回去?”

司徒森没话可答,小虎子却冷冷地说道:“你刚才说他叫你们把东西搬回家,你刚才又说居无定所,你家里的地址在哪里?”

“是……”司徒森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老施的家……详细地址俺也不知道……”

黄成咬牙道:“队长,他伤在哪里?老子不相信在他伤口上捏几下,他还能挺得住!”

小虎子道:“司徒森,俺老实告诉你,老施是让你杀死的!你莫以为把一切推得干干净净,便可以逍遥法外!没这般容易!”

司徒森本已发白的脸孔,现在更像冰雪了:“俺没……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冤枉好人?”小虎子冷笑一声,“老施身上有两个弹孔,其一是在大腿上,另一是在胸膛!射在大腿上的子弹跟胸膛上的大小不同,咱们证据确凿,你是抵赖不了的!”

司徒森的脸色更加难看,小虎子紧迫一句道:“假如你坦白招供,对你总有好处!”

司徒森吸了一口气,问道:“俺有什么好处?”

小虎子怒喝道:“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招供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俺再提醒你一下,假如咱们破了案,就算你不说了,人家也会认定是你出卖了他们!”

“好、好……俺说,是梅再发叫咱们替他搜索一下王腾达的抽屉的!”司徒森喘着气道,“但他并没有说出他想要的是什么,只叫咱们把抽屉里的东西带回去给他,或者放一把火烧掉!”

“梅再发到底是谁?他现在何处?你到底是哪条线上的?”

“俺是同胜会的……俺对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由上海来的……”

“他说上海话吗?”

“俺听说他本就是济南人,后来才去上海的!”

小虎子再问道:“他到底因何事来山东?”

“是为了一只钻戒!嗯,就是俞大坤家里的那一只……”

小虎子吸了一口气,心想又是这件东西。黄成却接腔问道:“他取了这只钻戒有什么目的?还有,你还未答俺,他到底藏在哪里?”

司徒森犹疑了一下,道:“他跟咱们三哥在一起,是躲在同胜茶馆的地窖里的!至于钻戒……咳咳咳,大概它值很多钱吧!”

小虎子道:“就算它值一百万,他早已得手,还留在山东干什么?”

“俺真的是不知道……也许三哥会知道……队长,俺什么都招了,你可要保护俺!”

“废话!”小虎子续道,“你们老大跟老二呢?”

“上月下旬就不见了,咱们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司徒森还怕小虎子不相信,又说了一遍,“真的,俺什么都招了出来,还会瞒骗你吗?”

小虎子想了一下,续问:“昨夜当你跟老施进入药厂,外面你俩的同伴,被人打死,这情况你知道吗?”

“俺在里面,怎会知道!”

“俺再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要打死老施?”

司徒森喉头耸动了一阵,才道:“是三哥交代的,说谁万一跑不了,便自杀了断,家人的生活由帮会负责!”

小虎子立即道:“小黄,你跟老赵再问,等下陪处长回总局,俺现在就带人去同胜茶馆搜查!”

赵华国忙问:“队长,你不跟阿花姑娘先见个面?”

小虎子犹疑了一下,道:“不啦,你替俺向她说一声,等事情解决,俺再来接她出去!”

小虎子带了十多个侦缉队员赶到同胜茶馆,只见茶馆内椅桌歪七倒八的,一片凌乱,却不见有一个人。他呆了一呆,道:“小朱,你带几个人进去搜索。老胡,烦你带人到附近调查一下!”

原来副队长胡平原刚在昨晚返回济南,今早他便上班了。当下他带了几个人在附近调查,不久他便回来报告了:“队长,刚才有十多个人来挑衅,跟茶馆里的人打了架,后来双方都散了!”

小虎子一拳擂在自己的掌心中,喃喃自语:“这是谁干的!”

话音刚落,朱国明亦出来报告:“队长,地窖里没有人!”

小虎子牙齿咬得格格乱响,他跺足道:“哼!他妈的,他们怎么老比咱们快一步!”

胡平原提醒他,说道:“队长,同胜茶会的人不少,咱们去抓几个来问问就知道!”

小虎子喜道:“不错!不怕他们飞上天!老胡,你比较冷静仔细,这件任务就交给你!小朱,你留下来再搜索一下!”

也难怪小虎子像火烧屁股般,由案子开始,侦缉队便一直处在下风,被人拉着鼻子走,损兵折将之余,还未有丝毫的进展!

会议室里又挤了人,但这次人数不比以往多,不过却多了一个王森!

小虎子一回到总局,便问黄成:“司徒森还招了什么?”

“他不知道那组号码是什么意思,也许那是王记药厂的账报编号!”

小虎子瞪了他一眼,道:“小林不是已经去问过了吗?王记药厂根本没有这个账号!”

丁一彪开门说道:“你们两个还不进来?”

小虎子进门先向局长汇报同胜会的情况,周而勇转头问道:“小王,这些天发生的事,你都清楚吗?”

王森道:“大致上已经知道!”

丁一彪将一张纸推到王森面前:“这是从王腾达的一本账簿撕下来的,你看这一组号码是不是另有含意?账簿里,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可疑的地方!而咱们也查问过,这组号码不是王记药厂的账号,他们从未用过英文字母!”

王森指着Y字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怎样念?”

凌志风道:“这只是一个字母,完全没有意思,它念——”他缓缓地将Y字念了两遍。

“歪?”王森笑笑道,“零三七歪九?”

小虎子问道:“处长,您猜得出他们葫芦里的药吗?”

“上海的账簿,俺也曾见过,一般用英文字母代表甲乙丙丁的,如果不是放在前面,便是放在后面。所以俺也同意这不是账号的看法!”

小虎子急道:“对呀,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丁一彪瞧了他一眼,道:“你以为王处长是神仙吗?让他想想!”

周而勇道:“大家也都想一想!”

王森问道:“局长,上海那边有消息没有?”

“有,今早卜局长打电话来,说上海青龙帮老大徐东汇最近不见了,连他的一些弟兄也好像销声匿迹了!”

王森插腔问道:“是不是在上海,还是躲了起来?”

“在上海不见露面,实际情况,他们还未查清楚!”周而勇道,“他见过咱们根据林少峰及李光祖而绘下的梅再发肖像,认为是青龙帮的老二许绍发!据他们档案里的资料,许绍发是山东人,但很早便到上海混,起初是做小买卖,后来攀上徐东汇,很快便爬了上去……”

小虎子脱口道:“不错,根据司徒森的口供,梅再发是济南人,后来才去上海!看来这件事是青龙帮搅出来的好戏,当无疑问!”

周而勇续道:“卜局长说他们还发现一件奇事,上海的另一个帮会北斗帮最近也有异常的迹象。根据他们搜集到的资料,该帮中七个头目经常闭门开会,手下也有调动的情况,好像有什么行动!”

王森问:“只是这些?那两个在彭开家自杀的……”

周而勇道:“是青龙帮的杀手!最后他还要我代他向你问候,还说上海有关当局也十分关心你!”他笑笑,“我已代你向他致谢了!”

丁一彪吸一口烟,道:“现在咱们将这些事串连一下!北斗帮是否跟青龙帮有心病?”

周而勇忙接着道:“对,我说漏了,北斗帮是上海三大帮会之一,而且有钱得很,很多富翁暗中都是帮徒。青龙帮崛起虽快,但实力还不足跟他们拼,除非青龙帮另有安排!”

丁一彪接道:“我认为在王记药厂外,杀死同胜会杀手的,必是北斗帮的杀手无疑!”

岳华山吃惊地道:“这样说来,现在上海已有两个帮会到本省做案!”

林五岭抓抓头皮:“他们到底来干什么?”

凌志风道:“为了那个钻戒!局长,关于这方面,上海那边又有什么消息?”

“俞大坤那只钻石戒指是向上海东荣金器店订造的,钻石是他在一个英国人举办的展览会上买下的,然后拿到东荣请人打造戒指装嵌。他们在东荣查过,没什么大问题,但奇怪的是金器店里的一位师傅在交货后,便辞职回乡,后来上海当局派人查过,那位师傅回去不久,便跌崖死去了!”

王森紧张地道:“是失足跌死的,还是另有内情!”

“当时我也这样问了,卜局长说,依照表面证供,似乎是失足跌死的,当时死者上山砍柴!”

王森道:“俺看这里面有问题,一个打金大师傅的收入,远远高出樵夫。他有什么理由抛弃高薪回家砍柴?”

周而勇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一个破绽,所以卜局长已派人去调查了,一有发现,便会打电话来!”

凌志风道:“我认为那只钻戒,关系到另一项更有价值的东西,所以才会引起北斗帮和青龙帮,不惜远来山东争夺,而且连同胜会也牵涉上了!”

管档案的梁科长道:“同胜会的老大佘启胜,以前打手出身,后来去了几年上海,回来之后才组织同胜会的!”

小虎子问道:“同胜会成立了多少年了?”

“十八年。”

小虎子嘿嘿冷笑:“说不定他认识王腾达!”

林五岭道:“他会不会因为北斗帮跟青龙帮来了山东,所以便匿了起来?”

房门忽然敲响,进来的是胡平原跟朱国明。两人一坐下,小虎子便问:“老胡,查到什么吗?”

“根据邻店伙计的提供……”胡平原本着他一向说话慢吞吞的态度,边说边掏烟杆来装烟,“今早有十多个大汉冲进茶馆,好像要到内堂,后来跟茶馆里的人冲突起来,后堂里冲出同胜会的一些打手,双方大打出手,好像有不少人受伤,后来那十多个大汉作鸟兽散,不久茶馆里的人也散了!”

“只能够查到这些?”

胡平原喷了一口烟,道:“根据他们描述,那十多个大汉不像是本地人,有些还穿着洋装!”

小虎子道:“是北斗帮的人,可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

胡平原摇摇头:“咱们就是因为要查这点,所以才拖延到这个时候!”

凌志风道:“他们到山东,一定住在旅馆里,派些人到城内各旅馆搜查一下,一定会有线索。”

胡平原道:“我已派人去查了,不过我没敢寄以太大的希望,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发生了这件事,就算他们原来住在旅馆里的,现在也不敢回去!”

岳华山道:“我可以再调动二百个人,在市内进行大搜捕,不但可以找出上海来的人,也可以找到彭开和余启胜!”

王森道:“搜捕行动不妨进行,但若有所发现最好不动声息,再暗中监视或跟踪。因为现在咱们还不知道他们这次的目的,捉到人未必能够破案!”

丁一彪点头道:“我赞成王处长的看法!”

周而勇道:“这件事由岳处长统办,副队长你协助他,最好在下午便开始!”

他转头问道:“凌科长,你还有什么看法?”他一向颇看重这位善动脑筋的侦察科长。

凌志风说道:“零三七Y九,这个‘密码’一定要尽快勘破,这是秘密的关键!”

王森说道:“老凌,你有什么可提供的?”

凌志风道:“假如咱们的假设没有错,我便大胆设想,青龙帮的老二许绍发去找王腾达,一定是要求他协助进行某件事,却让王腾达拒绝,但这个密码出现在他的账簿里不合情理。唯一的解释,这是他临死写的,是希望咱们借此破案。当然这个密码是许绍发给他的了!问题是咱们不知道许绍发跟王腾达一共有几次接触?”

小虎子道:“根据咱们调查所得,他们方面的接触只有一次!”

“见面是一次,但电话来往呢?”

小虎子不由语塞,王森接道:“假如他们接触不止一次呢?”

凌志风想了一下,道:“那么这个密码可能是在许绍发得到钻戒之后,才给王腾达的了!”

小虎子讶然道:“既然他能放心将密码给他,又怎会杀死他?”

凌志风叹了一口气,说:“他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知道,这就无从推测了。总之这个密码,跟他们这次行动,有绝对的关联!”

王森道:“王腾达除了药业的生意,还有其他生意吗?要仔细调查一下,包括暗中经营的!”

周而勇道:“今日会便开到这里,小虎子你辛苦一下,再走一趟王家,有消息大家再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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