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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珍姑又醒来了,她睁开迷糊的眼睛,便又见到田东明,只见他正用奇异的眼光瞪着自己。她身子刚一动,田东明已伸手将她抱住,道:“小心,咱们还在潭边!”

齐珍姑嘶声道:“恶魔,我要死,你为何不让我死!”她一激动,牵动肠子,肚里的水涌出来,喷得田东明一头一脸。

田东明道:“你几次都死不了,还不认命?”

齐珍姑见他脸上的水往下淌,心中倏地升起一个奇特微妙的感觉,田东明忽然道:“弯下腰来!”

齐珍姑道:“干什么?”

田东明粗暴地将她身子按下去,另一只手却用力箍住她小腹,齐珍姑只觉肚子里一阵难过,又吐了几口水来。田东明走过去,在潭边洗脸,接着解下上衣,在潭水里拨动。

齐珍姑见他全身湿漉漉的,才知道是他跳进潭里救自己的。

田东明洗了上衣又洗外裤,齐珍姑转过身去不敢看他。田东明把衣服挂在树枝上吹风。

“珍姑,你把衣服脱下来吧!”齐珍姑像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田东明道,“你这样很容易着凉!”

齐珍姑双手绕在胸前,田东明走到她身前,道:“你脱不脱?”

“你这恶魔,快让开……”齐珍姑又哭起来。

田果明粗暴地扳开她双臂,道:“你不松开,老子就把你身上衣服全扯烂!”

齐珍姑放弃了抵抗,闭起双眼,任由田东明把她的衣服剥开,忽闻他声音发颤,用赞叹的语气道:“真好看,像是天上的仙女……”

齐珍姑身子颤栗,她一向娇生惯养,连父亲也怕她三分,从来没有人敢勉强她,田东明却全不卖她的账,可是这刹那,她又觉得另有一种滋味。她的感觉全麻木了,双耳只听到哗哗的洗衣声音。

“还有几个野果,你吃吧!”

齐珍姑如石像般坐在石上,往日欢乐的情景,忽然如图画般,一幅幅在她脑海里掀过……十日前,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个遭遇!以致到现在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忽然嘴上多了一个东西,她睁开双眼,才知道田东明把一颗野果塞进自己的嘴巴。她目光触及他那宽阔坚实的胸膛,一股羞涩泛上心头,忙乱间咬下一口野果。

野果入口苦涩,但咀嚼几下,反苦回甘,喉底生津,果然好吃。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却跟野果相反;先甜后苦,也不知这种日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下午他们来到“天马”的窝旁,田东明本来兴高采烈的,但忽然把齐珍姑拉低,道:“有人!”

他将齐珍姑拉到一个小山洞里。对她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出去!”田东明说罢将枪抽了出来,又弓着腰出去。

郭茂他们一股人,被歼灭了一半,十余个人在山里如丧家之犬般,乱闯乱跑,背后的保安团不断追赶。

总算他们仗着地利,摆脱了保安团的纠缠,安全返回窝里。等了两个钟头,天已亮了,还没有田东明的消息,大家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忽然有人来报:“军师,保安团的人已搜了过来!”

“他们有多少个人?”

“数十个人,但人人均有枪!”

杨集成道:“他们居然敢送上门来,咱们便给点颜色他们看看,不要辜负人家一片盛情!”

郭茂道:“不要轻举妄动,咱们先避一避,以后再找机会报仇未迟!”

杨集成道:“咱们离开之后,田大哥回来之后又怎办?”

“留下字给他!”

郭茂叫人在墙上四处写着:老祖宗——山上的流寇都称山神为老祖宗,田东明见字之后,当然会在山神庙联络。于是“天马”便偷偷撤退了。

保安团发现山上有竹舍茅屋,知道是“天马”的窝,一片紧张,以为免不了一场激战,哪知“天马”摆下空城计。

由于王振去追捕田东明,这边的便由仙石屯保安队长齐营为首,他大声问:“大家知道老祖宗是什么意思吗?”

一个年纪较大的道:“这可能是通知他们的弟兄!听说汤三斤死后,由田东明继任,也许田东明还未回来!”

齐营喜道:“这可真的是天助我也!咱们便埋伏在这里,等他自投罗网!”于是保安队的人都找地方匿起来。

平日附近都有人放哨,这样一来,反而引起田东明的思疑,他悄悄摸了出去,见竹舍内外没一个人,不知凶吉,未敢鲁莽。

他匿在土墩下好一阵,都不见动静,便拔枪向天开了一响!

“砰!”清脆的枪声,在山里回震着,田东明忽见竹舍里有人探出来,他目光一及,便吃了一惊,急忙缩回头去。

有人说道:“枪声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齐营道:“一定是姓田的回来了,快追!”

田东明忙不迭后退,忽然有人叫道:“在这里!”田东明随手向那边开了一枪,转身便跑!

“快追!那小子往那边跑去了!”

田东明不敢跑回山洞,而是向另一个方向飞奔,齐营带人在后面追赶,枪声不断地响着……

齐珍姑完全想不到,保安队的人会来到深山,只道是另一股流寇,听见枪声,更加不敢出去。枪声终于听不见,齐珍姑忍不住探出头窥望,外面静悄悄的不见一人。她不敢走出去,缩回洞中,不知为何,她竟然担心起田东明的安危,心中暗道:“他去了这许久,为什么还不回来?”

时间逐渐流逝,已近黄昏,田东明还未回来,她担忧之情更盛!倚在洞壁旁,心中仍然想着田东明,他那得意又可恶的笑容,青惨惨的胡须茬子,宽阔的胸膛,还有那……

她忽然瞿然一醒,暗骂自己:“那恶魔坏了我的贞操,我、我还想他作甚?真是、真是贱……”

可是过了一阵,田东明那张可恶的脸庞又升上心头。

“那恶魔,我……恨不得砍他一刀……我……”

“你想砍谁一刀?”一个声音忽然传来,齐珍姑抬头望见田东明狼狈地走进来,心情十分复杂。田东明见她仍留在洞里等自己,十分高兴,接着她走出洞。

齐珍姑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田东明道:“你等我回来,还管我带你去哪里?”

齐珍姑低着头道:“我不走!”

“你不走,等下保安队会再来!”

“什么?刚才是保安队……”

“原来你不知道?”田东明有点失望,“我还以为你留下来等我。”

“谁等你?我恨不得砍你一刀……”

田东明忽然一把将她抱起,齐珍姑大声叫道:“快放我下来!救命呀!”

田东明大声道:“住口!你再叫会将他们引来的!”

齐珍姑继续叫,田东明急忙钻入树林,背后忽然响起枪声,田东明跑得更快,边叫道:“你们不怕误伤了珍姑吗?”

话音刚落,一颗子弹擦肩而过,田东明“哎唷”叫了一声,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可是他仍然不断地跑着,天已黑齐,他仗着地形熟,很快又摆脱了后面的追兵。

枪声一响之后,齐珍姑便不再呼叫,忽然一股热流淌在她脸上,她伸手一摸黏乎乎的,忍不住道:“你受伤了?”

“不要紧,别再说话!咱们还未脱离危险!”

齐珍姑忽然道:“你放我下来吧!”

“不,你娇生惯养,跑不动,而且天黑不好走!”

田东明将她抱得更紧。齐珍姑心头又泛起一阵难言的感觉。

再跑了一阵,田东明实在跑不动,才将齐珍姑放了下来。齐珍姑默默地站着,半晌,忽有火光亮起,原来田东明点燃了一根枯枝,探头四望。

火光一起,齐珍姑便吃惊地道:“血!你流了很多血!”

田东明把枯枝交给她,撕下布条要捆扎,可是伤在肩上,难以缚扎。齐珍姑默默接过布条,将枯枝交给他,田东明忽然伸手到肩上用力按动,痛得他额上的汗珠都沁出来。

齐珍姑讶然问道:“你、你……你干什么?”

田东明喘着气道:“幸好子弹没留在里面!大力一点,要不,止不了血!”

齐珍姑看见那些猩红的血,手脚都软,弄了好一阵才总算将布带扎好。

田东明望着她:“你现在很高兴了吧?有人替你报仇,用不着你自己挥刀砍我!”

“我……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田东明道:“想不到你这般漂亮,也想不到我田东明有这个艳福!”

齐珍姑转过身去,恨恨地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田东明桀桀怪笑着:“你说错了,不是想吃,而是已经吃了!”齐珍姑悲从中来,又低声饮泣起来。田东明轻轻扳动她的肩头,齐珍姑忽然向前跑去。

田东明冷冷地道:“你能够跑出去,算你有本领!”他把火枝插在地上,望着齐珍姑的后背。

齐珍姑跑了一阵,四周黑沉沉的,她好几次都撞到树干。林里的夜枭被她惊醒,扑翅飞起,“呱呱”地叫着,把齐珍姑吓了一大跳。远处也有怪叫声,也不知是什么动物?

齐珍姑未出过夜门,不由心底发毛,双脚发软,再也不敢走动,待到溜到树后,又怕有东西扑出来,她忍不住又哭起来,要想走出去,一来怕吃田东明耻笑,二来这次不走只怕以后再无机会离开他!

可是只过了一阵,她心底便泛上一个念头,暗道:“他……那恶魔为什么不来找我?”

心念未了,她忽然听见一个沙沙的声音,一颗心似坠落万丈深渊,尖叫一声:“谁?你莫过来!”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齐珍姑脱口叫道,“田东明!”

黑暗中有人应她:“就是我!”一个黑影飞快而至,一对强而有力的胳臂,紧紧搂着她。齐珍姑忽然伏在他怀中哭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他怀中痛哭的。

田东明没有动弹,一直等她哭得声音都沙了,他才轻声道:“咱们走吧,林里很多蛇,我抱你!”

齐珍姑一听见有蛇,整个人都缩在他怀中,田东明抱起她走了。齐珍姑经过一天两夜的折磨,饥渴疲乏一齐袭上心头,竟然在他怀中睡着了。

到她睡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石上,身上还盖着田东明的上衣,她爬起来,不见田东明,有点奇怪。旁边有道流水,自上而下,潺潺而流,清澈见底。她弯腰掬了一把水洗了个脸,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冽香甜,不由又喝了几口。

她坐在石上,脱下鞋子,把脚浸在水中,这才发觉自己的脚添了几道红痕,连脚底的皮也磨破了。她难以想像自己如何下山。

齐珍姑四处张望,不见田东明,这本是最佳的逃跑机会,但空山寂寂,又使她产生一种难言恐惧。

良久,田东明才回来,但神色颇憔悴,看来他昨晚没睡,但神情却十分兴奋,手上还提着一只满身浴血的兔子,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只瘦兔!”

齐珍姑把头别开,田东明用匕首割开兔子的肚皮,将内脏全抛掉,洗干净之后,用泥封好,生了一堆火,再将兔子放在火堆里面。

他不断往火堆里添火,问道:“你肚子饿不饿?”

齐珍姑反问:“你什么时候才肯放我回家?”

“昨天晚上你有机会,今早你也有机会,你自己不走反怪我?我又没有用绳子拴住你!”

齐珍姑咬着唇不语,田东明说道:“你别再动心思了,刚才那些保安队已经走了。”

齐珍姑心头又是一沉,田东明不断逗她说话,她都不理。过了半晌,兔子已经熟了,上面那些泥巴已龟裂,田东明拍掉泥巴,香气四溢。他撕下两条腿拿给齐珍姑,齐珍姑不拿。田东明笑道:“你不吃东西,还有气力逃跑吗?”

齐珍姑心里不想吃,奈何她已一天一夜未吃过东西,实在抵受不住兔子的香味,结果还是把那两只兔腿啃得干干净净。

田东明拉着她上路,走了一阵,来到一座山神庙,他道:“咱们进去叩个头吧!”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她进去。

齐珍姑跪在地上,暗中祷告:“山神爷爷保佑信女早日脱离魔掌,日后必来重修庙宇。”

耳旁却听到田东明道:“请山神爷爷保佑弟子田东明,今生可娶齐珍姑为妻,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一生!”

齐珍姑娇躯一震,斜乜过去,只见田东明正用奇特的眼光望着自己。她连忙闭上双眼,忽然背后有人欢声叫道:“大哥,咱们找得你好苦!”

田东明回过头来,便见到何清,问道:“你们去哪里?”

“军师说你不在,不可跟他们正面冲突,所以咱们拉到后山!现在保安队过去了,咱们也回去了!”

田东明拉起齐珍姑,道:“何清,她脚皮破了,你背她!”

齐珍姑像只有躯壳,呆呆地让何清背着走,走了个多钟头,又返回“天马”的窝里,齐珍姑觉得好像发了一场梦!

田东明吩咐女仆弄几个好菜,还弄了些酒,然后请了郭茂和杨集成到他竹舍里。

郭茂道:“齐姑娘,你真好福气,田大哥不再把你当作人质,而娶你做老婆,咱们敬你们一碗,祝你们白头到老!”

齐珍姑把头转了过去。杨集成道:“大嫂别害羞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说你们两个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呀!”

齐珍姑道:“田东明,你不叫他们滚,我便死在你面前!”

郭茂道:“你喝一碗,咱们就走!”

田东明道:“珍姑,你就喝一口吧,省得他们啰唆!”他把酒塞到她手中,只道她会推掉,那知齐珍姑一仰脖,把那酒喝干,喝得干干净净。

她将碗丢在地上,喝声道:“滚!”

田东明连连打眼色,郭茂和杨集成知机,急忙溜出去,田东明把门关上,齐珍姑道:“你也滚!”

田东明坐在桌前吃东西,冷冷地道:“你何必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你看,你脸都红了,快吃点东西压压酒!”他把齐珍姑按下,齐珍姑只吃了几口菜已醉倒。

半夜,齐珍姑忽然惊醒,觉得有人压在自己的身体上,她知道发生什么事,要将他推开,但酒意未退,使不出力来,一会儿,田东明滚下来,她也睡着了。

过了一阵,她再度醒来,耳畔听到一个鼻鼾声,知道田东明睡着了。她跳下床,摸索着将桌上的蜡烛点亮。

蜡烛火光,刺得她双眼睁不开来,她揉揉双眼,便见到桌上放着一柄枪!她不假思索抓起枪来,指着床上的田东明!

田东明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齐珍姑更是恼恨,忖道:“你做梦还笑得出来!今日叫你死在梦中!”

忽然田东明发着呓语:“山神爷,我今日下午漏说了一句话,你要保佑珍姑明年替我养个白胖的小子,继承我田家的香灯!”

齐珍姑胸膛如遭巨木所撞,脑海里“嗡”的一声响,双手发软,手枪“卜”的一声掉在地上。

田东明像豹子般自床上滚起来,他看了呆若木鸡的齐珍姑一眼,恍然大悟,拾起枪来,仍将枪抛在桌上,道:“你要谋杀亲夫!”

“亲……你这恶魔!”

田东明笑嘻嘻地道:“别叫,你看看你,等下如果有人进来,俺可会呷醋!”

齐珍姑下意识低头一望,这才知道自己一丝不挂,一股羞意袭上心头,她一头钻进被里,田东明一把将她抱住:“你还不认命?”

齐珍姑双拳在他身上乱打,田东明没有动,半晌才问道:“你闹够了没有?”

“你这恶魔!我恨透了你!”

“你自个想想,这件事由头到尾,都好像是上天安排的!如果你那天不睡在李玉珍房里,或者你不走出房的话,我会找上你吗?又假如我一早知道你不是李玉珍,也不会抓你!再假如你爹爹不报官府,乖乖交出赎金,也不会发生这件事!我都认了,你还不认?”

齐珍姑一口咬着他胸膛,田东明忍着痛道:“你舍得咬下去吗?你咬吧!假如咬了之后,你就肯乖乖跟着我,你可以多咬一口!”

齐珍姑忽然坐了起来,赤裸裸地对着田东明,道:“除非你答应我的条件。”

田东明问道:“什么条件?”

“两个条件任你选一条!第一,你先放我回去,再跟我正式拜堂!第二,你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田东明想了一下道:“除非官府肯特赦咱们,否则第二条路,根本走不通!”

齐珍姑呆了一呆,道:“你肯放我回家?”

田东明道:“你敢回去,我为什么不敢放你?何况老婆回娘家,平常得紧!而且我对我自己很有信心,对你也有信心,你今生除了我之外不会嫁给别的男人!”

齐珍姑娇躯忽然颤抖起来,田东明拉过被子披在她身上。

“过两天我便送你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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