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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问罪之师

李玉珍跟姐姐在房里说话,事情发生之后,两人吓得手足无措,半晌,李玉珠才拉着妹妹躲在床底下,心中一个劲求老天爷保佑。

田东明的叫声传到她俩的耳里,李玉珍微微一怔,轻声道:“姐姐,他们在骗外面的人……”

李玉珠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道:“别作声!”忽然一个念头翻上她心头,她惊叫一声:“莫非……莫非是珍妹被他们抓去?”

李玉珍“啊”地叫了一声:“姐姐,咱们怎办?”

“我、我也不知道……”李玉珠手脚冰冷,哪里还有主意?唯一的办法便是求菩萨保佑珍姑。

田东明把齐珍姑推出后门,暗处已经有村民伏着,田东明道:“谁敢开枪,老子便毙了这妞儿,看李百亩怎样向孙家交代!”

村民发现被他扭住的人并不是李玉珍,忙询问李百亩。李百亩一听不是自己的女儿,恍如放下一块心头大石,忙道:“让他们走,不要开枪!”

一个年纪较大的道:“她好像是齐珍姑,日后你要怎向亲家交代?”

李百亩心想:“管他娘的,一开枪又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来,说不定迫他们返回屋内把玉珍抓去!”当下急道:“你们一开枪,反要连累了她一条生命,到时候我更加难以向齐天寿交代!只要她小命还在,还怕没有机会救她吗?”

村民们都觉得有理,是以有人道:“咱们不开枪,你们放下人吧!”

田东明冷笑道:“老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咱们到了安全地方自然会放她回来!”他连推带拖把齐珍姑扯到村口。

这时候,齐珍姑才惊魂稍定,知道一离开村子,自己这一生便是完了,立时胆气一壮,叫道:“快放下我,我不是李玉珍!”

“管你是李玉珍还是李玉珠,咱们都不会放你的,你还是聪明一点,省得多吃苦!”

汤三斤由两个流寇搀扶着,跟在后面,喘着气道:“他妈的,他们居然暗算老子,这娘儿绝对不能放!”

齐珍姑哭了起来:“我不是李玉珍,也不是李玉珠,我叫齐珍姑……快放我回去吧,我求求你们……”

田东明挥手掴了她一巴掌,骂道:“再哭,老子便毙了你!”一行人一脚高一脚低的,在黑暗中奔跑,齐珍姑平日娇生惯养,只跑了一阵,已经不动了,如果不是田东明抓住她的手臂,早已扑倒地上。

田东明十分不耐烦,叫两个手下来,道:“你们两个架着她上路,小心,如果让她跑掉,便要你们两个的命!”

那两个匪徒一人一边,架起齐珍姑急跑,田东明走到汤三斤面前,问道:“义父,你觉得怎么样?”

“他妈的,血流不止……”汤三斤气喘如牛。

田东明忙道:“停下来,先包扎伤口再走!”几个人七手八脚用腰带扎住汤三斤胸膛上的伤口,又匆匆上路,天蒙蒙亮时,已进入沂山,众匪才松了一口气。

汤三斤失血很多,一张脸变得雪白,咬着牙,有气无力地道:“他妈的,想不到这趟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口气老子怎咽得下!东明,干爹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无论如何,你要替我报仇!”

“干爹,你是铁打的汉子,死不了的!您放心,休养一段日子,又可纵横齐鲁了!”田东明往后面叫道,“郭军师,请您们两个人去找个大夫来!”

旁边一个叫何清的匪徒接道:“哪有大夫肯上山……”

话音刚落,田东明已喝道:“饭桶!在枪口下,他敢不来吗?他不来便将他缚上山,记得带他的药箱,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他本来就有点威信,加上是汤三斤的义子,“天马”的匪徒们都暗中当他是老二,他的话就是命令,何清连忙带了个人下山去。

石桥屯被“天马”一搅,大家都下床探消息,李百亩家灯火通明,上上下下都坐在厅里议论纷纷。李玉珠姐妹哭着对父亲道:“爹,你一定要想个办法,将珍妹救回来,要不咱们怎样向齐家交代?”

李百亩道:“你们两个丫头说什么话?又不是父亲叫流寇来抓她的!谁会想到在这骨节眼上,会发生这种事!”

李玉珍哭道:“爹,但珍妹是代女儿受罪的……”

“荒谬!谁代你受罪?你犯了什么事,要人代你受罪?这只能怪她自己命生得不好。”

李玉珠道:“爹,珍妹是我家翁的命根子,天亮后他不见珍妹,一定会大发雷霆!”

李百亩悻悻然地道:“死丫头,难道你要爹去找他们拼老命?就算齐天寿闹上来,我也没办法,这里的村民都可以做证人,爹可没叫他们把珍姑抓去!”

李百亩的妻子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在旁插腔道:“你俩都去睡吧,这件事怪不得任何人,你爹心情也烦得很,别再吵他,让他慢慢想个解决之道。”

李百亩拍桌道:“妇人之见!要解决这件事,唯一办法是报官府,叫官府派人上山围剿!嘿嘿,就算官府将流寇荡清,也未必保得住那丫头的一条小命!”

“唏,你别说了,还是早点上床吧,天亮之后,人家便要来迎娶!”

李百亩何尝不想睡一阵?但哪里合得上眼?闹了一阵,天已亮了,宾客也逐渐上门,女儿出嫁,家里少不免要弄几席酒菜,款待亲戚,因此李家内外又忙碌起来,大家都怕犯禁忌,脸上拼命堆下笑容,可是心中的疙瘩,却没法消散,还有那被子弹射穿的墙壁,一时间也修补不了。

才九点半多一点,齐天寿夫妇已带着大儿子来了。李百亩堆着笑脸在大门口迎接:“齐兄跟亲家母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呀!”

齐天寿说道:“李兄不必客气,大家是亲戚,你女儿出阁,难道咱们能够不来吗?”

李培德道:“请姻伯及姻伯母进厅喝茶!”宾主坐下,下人送上茶来,李百亩不知怎样开口,不断地捏着衣角。

齐天寿道:“李兄,孙家花轿预订几点钟到?”

“说是午时前,大概快到了。”

董氏道:“亲家翁真是好命,膝下子女成家的成家,出阁的出阁,真叫愚夫妇羡慕!将来咱们那野丫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要?哪像你们玉珍!”

李百亩苦笑道:“亲家母客气,珍姑又聪明又漂亮,怎会没人要?”

“哦!对了,那野丫头呢?父母来了也该出来一下!这几天亲家一定给她烦死了!”

“哪里,哪里……她……咳咳……”

齐天寿见他吞吞吐吐,讶然问道:“李兄,小女不是得罪您吧?如果是的话,小弟回去一定不饶她!”

李百亩向儿子打了个眼色,李培德笑道:“姻伯父,趁孙家的花轿未到,咱们先跟你实说了吧!昨天晚上忽然来了一股流寇,将珍妹抓去了,咱们担心得一夜都没睡!”

“什么?”董氏叫了起来,“姻侄不是跟咱们开玩笑吧?”

李百亩苦笑道:“这是什么事,今日又是什么日子,犬子怎敢开玩笑?”

齐天寿霍地站起来,道:“李百亩!老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可是知道的,怎会叫人将她抓去?你怎样解释?”

李百亩忙道:“齐兄莫冲动,这种事谁也不希望发生……咳咳,德儿,你将经过说一说!”

李培德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自然隐去李百亩爬窗逃走的事:“开枪打汤三斤的叫徐黄牛,他鲁莽……可是他也被汤三斤一枪打死了!千不该万不该,珍妹不该从房中冒出来!”

他这几句说,听在齐天寿夫妇耳中,恍如火上加油,都沉下脸来。齐天寿大声道:“岂有此理!你们现在反怪我女儿来了?”

李培德急道:“小侄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这又不是咱们叫‘天马’来的,又能怪得了谁?”

董氏冷笑一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跟天马那些杀千刀的勾结!”

齐天寿道:“不怪你们,难道要怪咱们自己?”

李百亩急忙道:“齐兄,这种话怎可乱说?当时的情况有很多人看见,他们都可以作证!”

董氏道:“你找来的证人,都得到你的好处,他们还会说实话吗?”

齐天寿的小妻洪氏道:“大姐说得是,珍儿既然跟她女儿同房而眠,为何她不出来,珍儿却出去了?”

齐天寿大妾柯氏问道:“三妹,那是啥道理?”

“一定是流寇要抓李玉珍。李玉珍却将咱们女儿推出房去冒充她!”

齐天寿一拍桌子,道:“一定是这样,有其父必有其女,李百亩为人狡猾,她女儿怎会是好东西?”

李百亩也火了,大声道:“齐天寿,你不要含血喷人!”

“我含血喷人也不及你坑人黄花闺女的心狠!”

李百亩道:“当时我女儿根本没在房内!”

董氏道:“你现在倒自己招供了,你们如果不是一早跟汤三斤勾结,你女儿怎会避开?天呀,你的心怎会这么黑!”

李培德大声道:“别吵!这件事由玉珠来解释最好,快叫玉珠跟玉珍出来。”

董氏道:“那贱人早就该出来了,到现在还不出来,分明心中有鬼!”

李百亩道:“玉珠可是你们齐家的媳妇!”

“但是她是你这黑心鬼的女儿!”

“你们不讲理,我也没话好说!”

齐天寿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你们想怎办?”

“赔老夫一个女儿来!”

“笑话!人又不是我李家抓去的,怎样赔,又不是老夫叫她一早来的,怪得了谁?”

齐天寿呆了一呆,半晌才道:“我女儿如果少了一根头发,也要唯你是问!”

李玉珠跟李玉珍出厅来,两人还未说话便先哭了,董氏道:“猫哭老鼠假慈悲,免了吧!”

李玉珠跪在家姑面前,抽抽泣泣地把经过说出来:“奶奶不要误会,爹一向疼珍妹,又怎会去害她?”

“你要吃内扒外,老娘还有什么话好说?”

“媳妇已是齐家的人,而且肚子里还有齐家的骨肉,怎会……”

一提起齐家骨肉,齐天寿忙叫儿子扶起媳妇,道:“我自会跟你爹算账,不怪你!”

就在这时候,有人来报:“李老爷,花轿已到村口了!”喜娘立即将李玉珍拉进房去。

李百亩道:“齐兄,这件事暂且放下,等花轿出了门后,再找人评理吧!”

“找人评理?好好,这真是个好主意呀!”

李家的人见齐家的人不吵了,却暗中松了一口气,忙着迎接女婿,不一会儿,孙家花轿果然抬了进门,孙南旺穿着一件崭新的中山装,挂着大红花,亲自来接新娘。

李百亩夫妇虽然心情烦躁,也都堆下笑容迎娇客。厅里已摆了一张小桌,专门伺候新姑爷,门外传来震耳的鞭炮声。

齐天寿忽然走了过去,道:“听说新郎官是位大学生,老夫有一件事要请教一下!”

“不敢。”孙南旺站了起来,“老先生是哪位?”

李百亩心知齐天寿又要生事,但又不敢不作介绍:“齐兄是李家的亲家。”

“原来是姻伯父,失敬!”孙南旺也不知是知书识礼,还是心情愉快,笑容可掬的。

“你是位大学生,自然明理,我想请你评个理……”

李百亩沉声道:“齐兄,你这不是要拆我的台吗?”

孙南旺含笑道:“岳父大人不用紧张,听姻伯说说又何妨?”

齐天寿夫妇七嘴八舌地把女儿被汤三斤抓去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请问世兄,这件事李家该不该负责?”

孙南旺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了,半晌才道,“姻伯父是明理人,这件事怎怪得了敝岳父,我岳父跟天马勾结,有什么好处?”

“哦,照你这样说,我女儿是该白让人糟蹋了?”

“小侄没有这个意思,现在争这些事,可解决不了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把姻妹救回来才是上策,姻伯认为小侄说得有没有道理?”

齐天寿气呼呼地道:“有道理之至!你有办法救小女回来吗?”

李百亩道:“贤婿不要跟他说,他这人不明理,越说越纠缠不清!”

齐天寿大叫一声:“好,咱们走着瞧,以后你也别指望跟咱们来往了。”他拉着老婆便往外走。

齐福海忙问:“爹,那玉珠呢?”

“大丈夫何患无妻,等你妹子回来,再让她进门吧!”

孙南旺横跨一步,拦在他身前,问道:“姻伯要去哪里?”

齐天寿冷冷地道:“你们既然不负责任,难道老夫任得女儿身陷虎穴吗?”

“姻伯要亲自去救姻妹?”

齐天寿脸色铁青:“老夫没这个本事,可也懂得报官!”

“不可,你一报官,局子里的人一上山,天马如果将姻妹杀害,岂不是救她反而害了她?”

齐天寿脸色又是一变:“难道……要老夫……”

“您在家里静候消息吧,天马抓走了姻妹,以小侄浅见,不外乎是要钱而已。假如能够用钱将姻妹赎回来,这不是更好吗?”

李百亩忙说道:“这倒是有理,望齐兄三思!”

齐天寿道:“既然你也这样说,赎金你们李家出一半,否则媳妇别想再进我齐家大门一步,咱们走!”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老婆儿子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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