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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马打劫 掳走娇女

仙石屯的村长齐天寿吃饱午饭,正倚在书房里的躺椅上看书。旁边几上放着一管水烟筒,一盅浓茶。饭后一盅茶一口烟,这是齐天寿多年来的习惯,烟茶齐下,再看一阵子书,对他来说,那是最高的享受。

正是盛夏天时,窗外骄阳似火,连蝉儿也被晒哑了声。齐天寿敞开上衣,一手拿书,一手拿着纸扇儿,不断地拨着。

看的正是昨天刚向街角的蔡老头书摊买来的古本金瓶梅。正看到精彩处,他左手纸扇停了下来,满头大汗,由额头顶淌到嘴角,犹无所觉,连门被人推开也不知道。

“爹!你在看什么?”

齐天寿好像被人螫了一刀似的,全身一震,几乎连书也拿不稳,抬头一望,见女儿闪着一对大眼睛瞪着自己,连忙将书收起来。

“爹,那是什么好书,看得连女儿进来也不知道,快借给女儿看看!”

齐天寿老脸发热,忙将书放在屁股下面。他闺女齐珍姑今年已经十七岁,生得像株出水芙蓉般,三头两天都有媒人上门提亲,证明女儿已届出嫁之年,齐天寿自然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书,否则大失父亲的尊严!

当下他扳下脸,斥道:“珍儿,你年纪也不小啦,怎地还没规没矩的,不知道要先敲门吗?没一丝礼貌!”

齐珍姑噘着小嘴,撒娇道:“爹又不是外人,哪来的这许多礼貌!”

“这是家教,他日你出嫁后,人家要笑话爹没好好教导你!十七岁啦,还像十岁的小孩!出去出去,别打扰爹!”

齐天寿家财丰厚,田地又多,虽然念过书,一来不出色,二来少到大城市去跑,求功名是没有希望的了,至于钱财嘛,仙石屯不是富村,像他现在这身家,也已差不多了,所以只有在女人身上花心思,让日子不致太清闲,生活海洋也有点波浪,免得未老先衰。

年青时,齐天寿还真风流过一阵子,也许附近没什么“好花”可采,也可能是浪子回头,他在讨了第二房小妾之后,便绝迹花街柳巷,说真的,一个男人要应付三个女人,可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何况他现在已不年轻。

齐大寿数代单传,自小便有点“雄心”,希望打破这个传统,让齐家能开枝散叶,香火鼎盛,所以他成亲不久,就纳小妾,也显得理直气壮了。

老天爷是公道的,你齐天寿万事如意,想要什么有什么,若连这个也遂他心愿,岂非不公平?所以不管齐天寿如何辛勤“播种”,甚至到处寻求“仙丹灵药”,还是没法超越前人,只由妻子产下一子一女。

齐天寿的儿子齐福海今年二十出头,已经娶了妻子,妻子过门两年,到现在才梦熊有兆,于是齐天寿便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儿子能秉承父志,打破单传的厄运。

剩下来的这个女儿,他倒不急,女儿自出生之后,便生得可爱伶俐,招人喜爱,齐天寿夫妇更是视如掌上明珠,他也不想让女儿太早出门,反正女儿是周围出了名的美人,加上自己的财势,还会怕找不到一头好婆家吗?

珍姑自小便被宠坏了,父亲发怒,并不很害怕,仍然笑嘻嘻地道:“爹,你别生气,女儿听人说,经常发火的人,容易衰老!”

齐天寿仍然寒着脸道:“你鬼鬼祟祟地跑进来干什么的?”

“谁说人家鬼鬼祟祟?女儿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是要买花布还是胭脂?”

“女儿想跟大嫂,过两天去她娘家,珍姐跟女儿谈得来,她要出嫁,我该多陪她几天!”

“这倒应该,不过你大哥可不能跟你们去,店里的生意不能不做!”

“谁说大哥要跟咱们去?我叫周伯送咱们就行!”

齐天寿正看到精彩之处,也不知书中的西门庆是否能将李瓶儿弄上手,恨不得女儿早点出去,连忙挥手道:“好,好,都依你,你走吧,别来烦你爹!”

齐珍姑还待撒娇,已被齐天寿撵了出去,一手将门锁上。她朝房门扮了个鬼脸,便走进内堂向大嫂报喜去。

她大嫂李玉珠正在房里收拾替换的衣服,见到珍姑便问:“爹答应了没有?”

齐珍姑骄傲地道:“爹几时会败小妹的兴?”

“珍妹,那你还不快收拾一下?”

齐珍姑翻身出去,到母亲房里,她母亲董氏叮咛她:“闺女,你到人家那里,可不比在家里,不可放肆使野,叫人笑话呀!”

“得啦,女儿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大嫂腹中已有咱们齐家的骨肉,行动不便,你可要照顾她,哎,还是我亲自去叮咛她!”

齐珍姑立即喜孜孜地去找老管工周伯,不久周伯便雇了两顶小桥来,把姑嫂抬上路去。

李玉珠的娘家,是在仙石屯七里外的石桥屯,她爹李百亩虽然不是村长,但也是石桥屯的富户,跟齐家结成亲家,也堪称是门当户对。

李百亩年纪比齐天寿略大,家里一个妻子,生了三男两女,李玉珠排行第三,最小的么女李玉珍在六月廿二日便要出嫁去黄麻镇了。

未来的女婿是黄麻镇镇长王振的外甥孙南旺,孙南旺家境虽只小康,但他是位大学生,而且还有个当镇长的舅舅,有头有名,所以李家上下都十分紧张,不想出一点纰漏,让人看扁了。

距离出嫁还有三天,李百亩正在厅里询问大儿子李培德的筹备情况,忽听仆人报称小姐回家,连忙通知家人收拾房间。

齐珍姑扶大嫂下轿,李玉珍已闻报出来,道:“珍妹,想不到你会今日到!”

大概年纪相若,两人的名字又都有个珍字,所以自从结成亲戚之后,她跟齐珍姑便一见如故,情如姐妹。

齐珍姑道:“我怕你过门之后,只挂着夫婿,忘记了我这个妹妹,所以早两天来跟你聚聚!”

“死丫头,你再乱嚼舌根,可别怪姐姐撕破你的小嘴!”

齐珍姑笑嘻嘻地道:“你心中一定在说:哎唷,你又不是姐姐腹中的蛔虫,怎会知道我的心事!”

李玉珍扑前扯着她的袖子,作状要撕齐珍姑的嘴,齐珍姑急忙将她推开,两人一见面便扭作一团。

李百亩含笑喝道:“丫头,还不带齐家妹子到房里歇息去!你瞧,你姐姐回来,也不跟她打个招呼!”

李玉珠性子比较娴淑沉静,笑道:“爹你莫怪她,妹子是喜昏了头!”

李玉珍嗔道:“姐姐嫁到齐家,嘴就磨利了,爹你快教训她!”

李百亩喝道:“别闹,都给老夫到里面去,免丢你爹的脸!”三个女人便嘻嘻哈哈地进内向母亲请安去了。

李百亩听了儿子的汇报,虽然大部份都已筹备妥当,但他还不满意,督促儿子加紧筹备。他有点得意地道:“齐天寿认为我家女儿嫁给他儿子,是高攀,哼!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长罢了,比得上黄麻镇的镇长吗?他齐家的男人不中用,反怪媳妇肚皮不争气!要是珍儿嫁到孙家,替孙家生几个白胖小子,我便有话说!”

李百亩为人比较势利刻薄,对钱财斤斤计较,背后的声名不太好,齐天寿是有点瞧不起他,不过李百亩也常拿生儿子的事来暗讽齐天寿。两人表面上还客客气气,但肚子里都不高兴!

眨眼间已是六月廿一日,李家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来帮忙的人,不断出出入入,一片忙碌,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黄花闺女临出门前,心情总是十分复杂,越接近出嫁的日子,李玉珍脸上的笑容就越少,到廿一日更是坐立不安。

齐珍姑也受她感染,只好安慰她:“珍姐,明日便是你的好日子,小妹先恭喜你了!嗯,一过门便给孙家添个丁!”

她以为李玉珍听后一定会跟她闹着玩,哪知道她呆呆地坐在床缘。齐珍姑忙问:“珍姐,你有什么心事?”

“珍妹,你有所不知了,他是个大学生,我只念过两年书,我怕……”

“你怕他会看不起你?女子无才便是德,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听人说他为人很精明能干……”

“这有什么不好?难道你喜欢个傻小子?”

“傻小子老实,可以跟你厮守一生,但是……唉,珍妹,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说清楚我的心情,到你也要出嫁时就会知道了!”

“明天够你忙的了,还是早点上床吧!诸葛千虑都有一失,别杞人忧天,你以后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幸福!”

李玉珍叹了一口气,正要去吹灯,忽然李玉珠来敲门。“妹子到姐姐房里去一下。”

李玉珍道:“姐姐有话不能在这里说吗?”

“傻丫头,你明天就要做人妻子了,你懂得服伺丈夫吗?有些话珍妹还不能听的!”

那时候,女子临出嫁之前,都会由母亲或者姐姐教授性知识,这种情况齐珍姑听人提过,立时红着脸道:“你们快去,免得污了我的耳朵!”

她吹熄了灯,躺在床上,想起李玉珍的话,顿时了无睡意,心中暗问自己:“我将来的丈夫,会是怎么样子的?最好他的眼睛像九记杂货店那个叫阿三的小伙计,鼻子像卖货郎小唐,个子像炸油条的阿田哥,嗯,要像朱老师那样温文尔雅……还有,他也要念过大学……哎唷,我怎地想到那么远来?真不害羞!”

她虽然警告自己,可是脑子里仍徘徊着这件事:“不知爹什么时候要将我嫁出斗去?要是条件差的,我可不嫁……”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外面人声沸腾,不知发生什么事,齐珍姑便披衣跑出去。

石桥屯在沂山之南,沂山上有几股响马流寇,而石桥屯一来是个大村,二来距离沂山较远,受流寇骚扰的程度并不太严重。

山上有股流寇,号称“天马”,匪首汤三斤,据说此人未足月出生,一下娘胎时只有三斤多重,因此为名。汤三斤也不知什么原因,后来长得又高又胖,又拉了一伙弟兄,做其山皇帝。他当上匪首之后,人人都不叫他三斤,改称山君。

山君就是老虎嘛,论汤三斤的行事作风,的确像头老虎!

石桥屯是富村,村里也组织了个保安团,有十多二十根枪,很多小股的流寇,都不敢轻易去捅这一黄蜂窝,但汤三斤偏要去碰它一碰。

为了避免正面跟保安团接触,他们在日间便化装三三两两先后进村,借着李百亩嫁女的良机,或扮叫化子,或扮小贩挑夫,匪在村内。

农村里的人,一般在晚上八九点钟便上床,而通常流寇都在下半夜才出动,换而言之,晚上九点至十一点这两个钟头,是村里防卫最松懈的时候。

“天马”能够纵横沂山,自然有些能人,他们经过商识,便在这个时候动手!

下手的对象自然是李百亩家,可是李百亩一向十分谨慎多虑,早怕有人会乘机来抢劫,所以雇了几个人到家里值夜。

“天马”以为可以顺利得手,哪知道他们刚翻进后墙,铜锣就“砰砰”地叫响起来了!

汤三斤下面有个叫郭茂的瘦老头,一向诡计多端,“天马”的匪徒都称他军师,当下郭茂忙叫汤三斤:“老大,快撤退吧!”

汤三斤不甘心空手入宝山,斥道:“放屁!好歹也得扛他几件嫁妆,要不老子这张脸往那里搁去?”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提枪便向锣声处连发几弹,锣声哑了之后,他大声叫道,“弟兄们,里面有许多好东西,快进去搬啊!”

这阵锣声和枪声,惊醒了屋子里的人,纷纷出来探看,女人跟小孩更是尖呼啕哭起来,汤三斤叫道:“你们听着,乖乖窝在房里,要不莫怪咱们无情!”

李百亩吓得在被窝里打颤,李培德胆子较大,忙道:“你们要什么东西?千万不要伤及性命!”

汤三斤哈哈笑道:“算你知机,问咱们要什么东西!当然要值钱的!乖乖的献出来,省得老子脾气不好,枪管失火!”

李培德道:“好好,你们等一等!”

郭茂忽然轻声对汤三斤道:“老大,你可有听到外面还有锣声吗!不要中了人家的缓兵之计,到时候就算拿到钱,也难以走出村口!”

汤三斤忙道:“照呀!老子几乎中了他们的奸计!弟兄们,快进房去!”那些匪徒立即冲进房去,见东西便抢,见女人便扑,刹时间,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候,外面已传来一片人声,郭茂叫道:“老大,他们来了,快!”

汤三斤骂道:“他妈的,这么大的人,胆子比老鼠还小,怕什么?难道他们比咱们还不怕死?”

汤三斤有个义子,叫田东明,是位孤儿,自小替地主看牛,因一头牛患病死了,地主怪罪下来,被打个半死,回去柴房里,恰好汤三斤带人去洗劫,把他带上山,因为汤三斤没有老婆,便收他为义子。

田东明今年才二十出头,但气力、武功、胆量却令人刮目相看,他向天开了一枪,喝道:“外面的人听着,谁敢进来的,咱们便将屋子里的人杀光!”

外面有人应道:“你们如果杀人,咱们就跟你们拼命!”

汤三斤哈哈笑道:“要拼命难道咱们害怕?”语音刚落,忽然“砰”的一声枪响,汤三斤身子一抖,左手搭住胸膛,鲜血自他指隙中汩汩淌下。

原来屋子里有个李百亩雇来值夜的青年,手上有柄土枪,心想外面已有村民包围,只要杀死汤三斤,这些乌合之众,没了头领,还不是要乖乖投降?反正村民对流寇都十分痛恨,有这个好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因此瞄准汤三斤放了一枪!

汤三斤立即扣动食指,一梭子弹射进房里,只听里面传来一个惨叫声,接着几个有枪的青年,也立即开枪反击!

这个变化大出双方的意料,尤其是“天马”流寇,待老大开枪之后,才纷纷反击!

郭茂知道要遭,忙对田东明道:“东明,快把李百亩抓来!”

田东明一个箭步,撞开李百亩的寝室,但李百亩早已开窗爬了出去,他找不到人,返身出房,刚巧齐珍姑自李玉珍房里走出来,被他撞见!

“天马”出发之前,早已先探清楚了李家的一切,田东明想道:“抓不到老的,抓个小的也好!”当下标前一步,一把抓住齐珍姑,枪管一抵在她脑门上,将她扭了出去。

齐珍姑几曾经历过这种场面,只吓得一颗心怦怦乱跳,娇躯直打哆嗦,哪里还说得出话来?田东明大叫道:“李玉珍在咱们手中,谁敢开枪老子便先毙了她!”

郭茂道:“东明!快走,再耽误,老大可支持不了!”

田东明喝道:“弟兄们快退!”他首先推着齐珍姑踢开后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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