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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置身于外

王森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了,他当机立断窜进厨房张望,见厨房有两个窗子,一个向花园,另一个则是向着通天,他心头大喜,立即推开通天的窗子,爬了出去。

通天窗颇为窄狭,约莫三尺乘四尺半,呈长方形,这边是厨房,另一边则是厕所的窗子,两侧有水管通向二楼。

王森收起手枪,悄悄沿着水管爬上去。他爬的这一条水管,是通往楼上的厕所,但楼上并没有厨房,其一是公厕,另一则是主人房的浴室,王森所爬的这一条,正是主人房浴室的!

法国大使在外面大声咆哮着,命令他保镖由客厅窗子爬进去。

王森听见声音,不敢再耽误,立即长身探头,浴室里没有人,但窗子却关着!

这并难不住王森,不过他只能希望那保镖不会发现自己,使自己能从容爬进去!

但不管如何,王森却得立即行动,只见他手掌按在玻璃上,用力一旋,刹那间,玻璃上面便多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圆圈,细瞧之下,就能看出那是玻璃被利物划了一条槽的!原来王森左手中指上那只戒指,嵌了一块长而磨尖的钻石条子!这戒指平时可作装饰,必要时既是武器,又是工具!

王森正想敲破玻璃,忽然一个声音在里面响起:“尊敬的法国先生,请你下楼,要不咱们只好辣手摧花了!”

原来那两位不明来历的杀手已经移到主人房内!

那法国保镖道:“你放了人,咱们就放你离开!”

伪警员道:“我的条件不会更改,假如你不肯将王森交给咱们,作为交换物,那么你得杀死他!”

王森趁他们说话时,已计准了力道,右手中指一笃,那块圆形的小玻璃,已飞了进去,刚好落在抽水马桶的水中,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何况里面的人还在说话,当真是点尘不惊!

王森伸手进去,轻轻拉开铜扣,再缩回手,滑下两尺,把窗子扳开,然后爬进去,这时候,他已听到一个沉重的皮鞋声,逐渐远走,估计那法国保镖已下楼了。

王森抽出枪来,悄悄走到浴室门口探视,见房内有四个人,两男两女,一个年纪较大的被反绑双手,倒在床上,那位伪警员则反扭着一位少女的手臂坐在床缘,而另一位杀手则持枪守在门口,两人都背向着王森。

王森尚在犹疑,不料那躺在床上的女人,由于角度的问题,刚好见到王森,她不知就里,发出一声尖叫!

伪警员闻声耸肩,欲转头过来,王森不敢怠慢立即开枪,子弹由他后背透入!

枪声一响之后,守在房门口的那位杀手,立即转身抬枪,王森本来还想留个活口,以便调查对方暗杀自己的原因,但这时候哪还顾得了这许多,立即扣动食指,子弹呼啸出膛,正中那汉子的胸口!

那汉子大叫一声,抛枪倒地!王森窜了出去,与此同时,楼梯又响起一个沉重的脚步声!

那少女听见枪声,竟被吓晕,王森抓起她,护在自己身前,眨眼间,门口便出现那位保镖!

那法国保镖料不到眨眼之间,房内的形势已完全不同,不由呆了一呆,然后道:“王森,你干什么?”

王森手枪自少女的肩膊上透出,冷冷地道:“尊敬的法国先生,请你下去打个电话给卜局长,叫他派人来接我!”

那保镖胸膛不断地起伏着,怒道:“你敢这样对待我们法国人?我会告诉卜局长的!”

王森冷笑一声,道:“不要忘记,刚才你们在外面对我放冷枪!我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替国家惹来任何外交上的麻烦!”

法国保镖野蛮地道:“如果你敢伤我们法国人一根头发,不但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还要十个中国人来陪葬!”

王森怒火中烧,拉下机头,喝道:“假如我杀死你,你还能耀武扬威吗?”

那保镖吃了一惊,忙不迭转身奔下楼去!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沙景弘和朱国明才驾车来接王森,王森自然放人,跟朱国明上车,那法国人便向沙景弘大发雷霆,不断地咒骂着,只见沙景弘向他连连鞠躬。朱国明恨恨地道:“想不到沙处长这般没骨气,丢尽咱们中国人的脸!”

王森直至此刻神经才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疲乏,刚才真像自地府里转了一圈再回来!现在回想起来,还令他后背生寒!

王森索性闭起双眼养神,朱国明乖巧地坐在旁边,不打扰他。过了一阵,沙景弘才跳上吉普车,喃喃地说道:“操他奶奶的熊,外国人真不是东西,要是我不是政府人员,就一枪送他妈的去西天极乐世界!”

朱国明很想答他,正因为你是政府人员,就更不能卑躬屈膝!但他到底是客,终于把话咽下肚去!

王森说道:“谢谢您,想不到两次来上海,都给你添麻烦,还累你受了一肚子气!”

沙景弘连忙叫司机开车,道:“等下再说!”

吉普车向市里急驰而去,一直停在办公室。卜局长热情地跟王森和朱国明握手,说道:“真不好意思,累你们白受一场惊!”

王森笑道:“这跟局长有什么关系?你又不知道我要来上海!”

卜局长正容地道:“话不能这样说,我身为治安部门的负责人,有责任保护任何人的生命安全,更有责任搞好上海的治安!”

王森对他肃然起敬,向他敬了一礼,然后叹息道:“其实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嗯,那法国大使家里,还躺着六具尸体要处理!”

卜局长忙道:“老沙,你派人去打点一下,别给外交部增添麻烦!顺便下令张科长他们收队!”

沙景弘应声而出,卜局长递了一根香烟给王森,王森那包香烟在火车上已掉了,也不客气接了过来,立即衔在嘴里,卜局长循例也递了一根给朱国明,然后替他们点火,道:“现在我可以听听你的精彩紧张的遭遇吗?”

王森正想开腔,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卜局长连忙抓起电话,道:“我是卜启明!嗯……嗯……伤者醒来,立即盘问!”说着收了线。

王森道:“局长如果没空的话,咱们等下再慢慢谈!”

卜局长道:“有个侦缉队员在找寻你的下落时,在一条陋巷里,发现一个重伤的男子,现在已送到市立医院去,不妨咱们谈话!”

话音刚落,房门已被敲响,卜局长捺熄烟蒂,道:“进来!”

原来是事务员送午饭进来,一大盘蒸饺,三碗鳝糊汤面,卜局长道:“你们一定饿了!来,一齐吃!咱们边吃边谈!”

老实说,王森与朱国明都历过生死,消耗了不少体力,肚子饿得干瘪瘪的,这时候闻到香味,都咕咕地响了起来,也不客气,抓起筷子都往盘里夹,风卷残云,眨眼之间,所有东西,都送进肚子里去。

卜局长道:“老王,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来!”

“不,够了!”

三人又点上香烟,王森和朱国明这才轮流说出经过,当王森说到紧张之处,连卜局长这位“沙场”老将的心也揪紧,最后叹了一口气,道:“老王,不是我夸赞你,换作是别人,十条命也死光了!”

王森道:“其实这都是我命大运气好而已!”

卜局长哈哈笑道:“像你这样还算运气好,天下间还有蹇运的人吗?你真不愧有山猫的称号呀!难怪周局长视你如珍如宝,真令人妒忌!”

王森不好意思地道:“卜局长,你再说下去,俺可没地自容了!”

“这是我的衷心话……”卜局长还想说下去,桌上的电话又响了,他抓了起来,听了一会,便叫了起来,“什么?你再说一遍……哦,哦,好,我立即带他赶去!”

卜局长搁下电话,道:“两位请跟我一齐跑趟医院,那位伤者已快断气,但他说要见小朱一面!”

朱国明一愕,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他要见我?”

“不错!时间紧迫,咱们上了车后再说!”卜局长对外面大声道,“准备车子!”他把桌上的烟包火柴还有手枪都一股脑带上。

医院走廊上有不少病人来往,但却十分肃静,卜局长、王森还有朱国明三个人都大步而行。一个护士听见声音,自病房里探头出来,正想斥责,卜局长见到他,便道:“我是卜局长!”

那护士忙道:“局长,就在这里!”

卜局长三人立即进房,一个侦缉队员迎了上来,病床旁边还有两个穿白袍的医生。那侦缉队员道:“局长,医生说他们无能为力,伤者已经休克了!”

卜局长拉着朱国明到床前,朱国明与王森到床前,眼光触及躺在床上的人,心头都是一跳,朱国明叫道:“叶根生!”

王森道:“快叫醒他!”

床前的医生挪开身子,朱国明凑头过去,轻轻唤道:“叶根生,叶根生!”

对面那个医生,双手在叶根生胸膛上按摩,以加强其心肌活动力,道:“叶先生,朱国明来了,朱国明来了,朱国明来了!”叫声一声比一声响见,他是医生,对临死病人的一切比较了解,叶根生本就该死了,他还留着一口气,全是为了临死前再见朱国明一面,所以他不断叫朱国明来了!果然叶根生身子轻轻抖动缓缓睁开双眼。

那侦缉队员叫道:“他醒来了!”

医生道:“朱国明就在你面前,你有话就快说吧!”

朱国明把头凑过去,道:“叶根生,我就是朱国明,是谁杀死你的?”

叶根生失神的眼珠,稍现一抹神彩,精神似乎一振,道:“五百块钞票……找一张只有半张的五百块,到吴淞口去……”说到这里,他胸膛急剧地起伏着,一口气喘不过来。

医生忙又替他按摩,王森问道:“你说清楚一点,是不是你在火车上失去的钞票,本来就是半张的?”

叶根生还是未能开口,只能轻轻地点点头。朱国明急问:“那半张钞票有什么作用?”

叶根生尽最后一口气道:“一定要找到它……在上海……许……”

“许什么?”朱国明比他更急,“偷走你那半张钞票的人姓许?”

叶根生摇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朱国明莫名其妙,还想再问,王森却问另一个问题:“你还有什么事可以告诉咱们的吗?咱们一定替你办到!是不是你家人的事?”

“安顿他们……”叶根生的声音如同蚊呐,朱国明把耳朵附到他嘴巴旁,只听他道,“找一个……朱……的女人……林……无锡……”

“林什么?是不是姓林叫无锡?快说!”朱国明用力搓着他的胸膛,边又问,“快说,这是最重要的!”

医生忽然道:“朱先生,你不用问,他已经死了!”

朱国明颓然直起腰来,道:“真要命,什么都只说一半!”

卜局长道:“但他也提供了不少蛛丝马迹给咱们,还是要感谢他!”

朱国明皱着眉头,道:“最要命的是他不说明,那半张钞票的作用!”

卜局长跟医生说了几句,便道:“咱们回局子里再讨论吧!”

王森与朱国明又跟卜局长到上海总局,这次卜局长却安排他们在他办公室旁边的会议室里,还丢下一包烟,一盒火柴。

“老王,我打几个电话把有关人员找来,大家商量一下,希望不会耽误你们来上海游玩!”

朱国明苦笑一声,道:“谁叫他临死还要找我?”

卜局长哈哈笑道:“这是你们的不幸,却是咱们的幸运,要不然这一定会成为一件积案!”说着关上门去了。

王森道:“看来咱们想置身于事外是不可能的了!”

朱国明安慰他,“也不一定,错过今天,以后大不了向他们提供点意见,也未见得不能脱身!”

“你不要忘记,叶根生临死所说的,不是他本身被杀的事,而是另外一件!”

王森点上一根香烟,道:“假如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这又是一宗大案,而且牵涉极广!”

朱国明心头一跳,顿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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