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呻吟声传来，王森霍然一醒，忙道：“把伤者扶在一旁！”
小韩忽然“咦”地叫了一声：“小楚呢？”
王森大声喝问，一个“澡客”道：“他由后门追出去了！”
王森道：“我出去看看！”他向后门奔去，果见后门半掩着，当他拉开后门时，便见到小楚拉着一个身上浴血的汉子进来，那汉子赤条条，连毛巾也不围一条，王森关上门，叫小韩打电话到医院，他自己立即盘问那汉子，“叫什么名？”
“丁逢春……”
“你为什么会被人追斩？”
丁逢春喘着气道：“我也不知道……”
“那是些什么人？”
“我不认识……”
“不认识，人家会斩你吗？”
“不奇怪……”丁逢春道，“我……有水吗……”
王森倒了一杯水喂他喝，又问道：“你为什么要跑出去？”
“不跑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王森冷笑一声，正想再问他，忽然大门被人撞得“砰砰”乱响，他立即跳了起来，道：“小朱，你守住后门，其他的跟我来！”他一口气冲至大厅，那掌柜吓得伏在柜台下面，王森见大门厚实，门闩是铁掣的，不容易撞进来，稍稍放心！
就在此刻，玻璃窗被人打破，王森正欲标前，先下手为强，不料外面泼进一阵液体，他及时闪开，鼻端闻到一阵刺鼻的煤油气味，他心头暗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外面又投进一团火球进来，落在煤油上面，煤油立即“蓬”的一声，燃烧起来。
掌柜大呼一声，由柜后跑出来，奔进里面去了。王森望着那堆熊熊烈火，胸膛不断地起伏着。
外面传来一阵叫嚣：“王森，你这头山猫，五分钟后就要变成烧猫了！”
窗外又再泼进煤油，王森一阵风般，冲进里面，霍地跳进浴池，抓起几条湿了水的大浴巾，罩在头上，一口气冲至大门后，脚尖抵住门板，左手又轻又快地拉开铁闩，然后倏地把门拉开，对着外面，连发数枪！
这一着大出对方意外，登时有两个大汉应声倒地！王森在地上打了一个觔斗，左手扯下浴巾，右手开枪不绝，左手浴巾发力抛出，遮住对方的视线，他在地上滚开，拾起一柄枪，快步冲到一个垃圾箱后面！
这几个动作兔起鹘落，一气呵成，令得对方没法还击，但王森却枪杀了三名凶徒！直至他匿在垃圾箱后面，对方才开始发枪！
王森双枪在手，胆气更壮，不过对方的枪又急又密，使他不敢探头出去。
朱国明见后门是铁制的，闩实之后，不容易被人撞破，又见王森跳进浴池里，便知道他要干什么，因此也学他跳下池里，把衣裤浸湿，当他来至大厅，见厅里熊熊烈火，吃了一惊，他忍着胸膛伤口的疼痛，不顾一切冲出去！
虽是黑夜，但街上有灯，加上熊熊的火光，视线十分清楚，他一冲出去，立即向那些持枪的歹徒开枪！
枪声一响，立即吸引到一部份歹徒注意力，他快步闪到一个梯口。小韩与小楚不敢贸贸然冲出去，但两人提了四桶水，淋泼厅里的火，可是，煤油随水流荡，水到哪里，火即到哪里，难以扑灭。
小韩道：“小楚，咱们是奉命来保护他们的，可不能袖手旁观！”
小楚应了一声，冒火标至窗前，向外面放枪，他一枪射杀一个歹徒，正想开第二枪，但受不住火灼，忙退了回来。
小韩说道：“小楚，咱们把柜台搬出去！”
小楚心头一动，知道他的用意，连忙抓住柜台的左边两角，小韩抓住另一边，两人一齐发力，抬着柜台冲出去，把柜台抛在行人路上，两人却匿在后面，不断探头开枪！
小韩的子弹首先用光，他见行人路上倒着一位被王森射杀的歹徒的尸体，手上仍抓着一柄枪，便奋不顾身冲过去。
小楚连忙开枪掩护，小韩顺利将枪抓到手，回身奔来，可是差一截才到柜台后，旁边飞来一颗子弹，正好射在后脑上，他叫了一声，扑倒地上！
小楚就在他身旁，眼见同僚被杀，却无能为力，惊急攻心，大叫一声：“小韩！”他探手出去，把小韩拖了过来，问道：“你怎样啦？”
小韩气息微弱，喘着气道：“替我报仇……我……你妹……”一句话未说完，已经气息！
小楚心头如遭火焚，一手夺过小韩抢来的枪，大声叫道：“小韩，我要替你报仇！”一手抓住一枪，站起身来，连珠弹发！
王森听见叫声，心头也如被刀捅了一记般，冒险闪身出去，连发数枪，一个觔斗，在地上滚开，也闪到一个梯口，大声叫道：“小楚，冷静！”
朱国明就在小楚的旁边，小楚的叫声，他听得更加清楚，心中怒火燃烧，立即转头出去，连发三枪，道：“快蹲下！”
小楚射杀了一个歹徒，心头怒火稍熄，冷静下来，蹲身下来，哭道：“小韩，我替你报仇了，你安息吧！”
原来他们自小便是同学，还一起加入侦缉队，小楚的妹子还是小韩的爱人，两人情同手足！
王森不时由梯口探头出去开枪，他枪法之准，在山东省侦缉大队里，数一数二，在这恶劣的形势下，仍能发挥水准，由离开兰香汤到现在，已射杀了六个歹徒，可是对方仍然悍不畏死！看来他们不但非置自己于死地不可，而且人数不少！
那些歹徒知道王森与朱国明在兰香汤，立即召集人马，意欲杀死王森。是以他们把火力集中在王森这边！
王森越来越难得机会反击，他想了一下，忽然静匿在柱后不动，等候对方走近。他估计自己的枪最多只有三颗子弹，便收了起来，把拣来那柄的机掣，拨到连射点上。
那些歹徒见王森这边没有动静，慢慢迫近，王森倏地探手出去，一口气把枪膛里的七八颗子弹射光！
这次由于距离近了，他又解决了两个歹徒，还有两个挂彩，其他歹徒一边发枪，一边后退，王森把空枪甩了出去，提腿向楼梯登去。
王森那梭子弹，急得像炒豆一般，使得歹徒一阵凌乱，给小楚提供一个好机会，他探头出去，连开三枪，打死两个！
王森忽然听见上面有脚步声，估计有人由屋顶爬下来，这时候下来的，当然不是普通人，他立即抽出枪来，贴壁而立。
过了一阵，上面透下一道微弱的光线，接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王森立即抬枪，扣动食指！
“砰”的一道枪声响后，黑暗中传来一个尖叫，接着那黑影沿梯下来，王森一脚将他踏住，双眼不断望着上面，虽然又有人探头出来，王森又开了一枪，那人连忙缩了回去！
王森抛开空枪，弯腰拾起一柄左轮，然后提起尸体，遮在自己身前，下面又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王森闭住呼吸，不向上走，反向下面走去！
他蹑手蹑脚，脚步轻得像一头猫，梯口出现两道黑影，向上开枪！
六七伙子弹全射在尸体上，王森安然无损，他手上的左轮连发两弹，两弹皆中的！下面一阵骚动，又退了出去！王森不敢大意，又抬头望着上面。
就在此刻，下面传来一阵车声，他又隐约听到小楚的叫声，接着枪声密得像炒豆一般！王森知道援兵已至，但仍不敢放松，提着尸体走下去。
忽然梯间又响起来一道清脆的枪声，王森只觉手上尸体抖了几下，他头不探，手臂伸了出去，连发三枪，只留一弹！
这时候，外面的枪声越来越激烈，王森不知梯口是否还有敌人，不敢贸贸然冲出去，又弯腰拾起一柄枪握在手中。
他缓缓探头出去，梯间已没有别人，心中才稍松一口气，又听朱国明的叫声就在外面，才抛掉手上的尸体，应了一声。
跟朱国明一齐进来的是行动处处长风雷，风雷一见到王森便问：“王队长没受伤吧？”
王森道：“托赖！风处长，外面的形势被控制了没有？”
风雷跺足道：“可惜我带来的人不多，只怕会有漏网之鱼！”
王森道：“上面还有可能有狙击手！不可大意，他们气焰迫人，完全不把法律放在眼中！”
朱国明子弹亦已用罄，在梯间拾起两柄枪，掖在腰上，风雷见他上衣有血，惊道：“小朱，你受伤了？快上车！”
王森道：“大家回兰香汤，那里的人不能放过，从他们的口中，可以挖出有用的线索！”
三人小心翼翼，一步一惊心，溜进兰香汤。大厅里的火已被扑熄，里面的“澡客”见外面子弹横飞，哪里敢出去？王森逐个辨认，把身上有伤的人，全部带上救护车，送去医院。朱国明也被抬上车。
风雷打电话给卜局长，请求加派人手到附近一带拦截。王森见兰香汤的事基本上解决，便道：“风处长，咱们出去，看看可不可以抓到几条漏网之鱼吧！”
风雷却不赞成，道：“王队长，咱们还是留在这里，作为联络和指挥，现在出去危险性太大！”
王森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把掌柜叫来：“掌柜，叫‘澡客’们穿上衣服来登记地址姓名！”
忙了一阵，那些“澡客”纷纷离开，而黄德亮带来的后援人员也到了。王森把几间板房衣橱里的东西全部收集起来，用一口大麻袋装着。
众人忙了半夜，到清晨四时才收队。街头上的尸体已堆放在一起，一共有十多具，行动处的便衣还抓了好几个受伤的歹徒。风雷和黄德亮都有点兴奋，道：“想不到他们替咱们打开闷局！这次收获甚丰！”
黄德亮道：“拼着三天三夜不睡，也要把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挖出来！”
小楚在旁应声道：“最可惜的是小韩他……”
众人心头一沉，风雷首先走到小韩的遗体前，向他脱帽鞠躬，余人纷纷效尤。
王森忽然想起一件事，忙把风雷拉到一旁去：“风处长，你说他们这般猖狂，不惜暴露，会否是个阴谋？”
风雷脸色大变，叫了一声：“不好，快给卜局长电话，请他注意！”
黄德亮分派人手，留下三个队员收拾残局，其他人立即上车赶回总局待命。王森坐在车子，心潮起伏，他已很久没大开杀戒了，想不到这次到上海，先后竟杀死十来个人，他望着自己的一双手发抖。
黄德亮问道：“王队长，您在想什么呢？”
王森道：“我在反省，该不该杀死这么多人！”
风雷在旁边道：“想不到王队长还有菩萨心肠！照我的行事作风，便是对付手上有武器的凶徒，杀无赦！不使些霹雳手段，他们绝不会后悔！”
黄德亮也叹了一口气：“他们这般猖狂，咱们不大开杀戒是不行了！”
风雷恨恨地道：“这次他们倒霉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打死小韩，现在不但刺激起弟兄们的斗志，而且……嘿嘿，市府那里该不会有闲话了吧！”
黄德亮笑着道：“风处长，你现在又可以发挥你那‘霹雳神探’的威风了！市府那里如果有人要克你，咱们联名替你说情！”
王森这才知道风雷的脾性，只听他哈哈大笑：“老黄，看来你自己也沉不住气了吧！”
黄德亮道：“当然！小韩是我手下的爱将，我能让他的血白流吗？”
王森想起高塔的遭遇来，大声道：“好，这次咱们就将那些狗养的，杀个片甲不留吧！”
说着汽车已停在总局外面，局长亲自迎了出来。风雷道：“局长，吴淞口那里有没有动静？”
卜局长担忧地道：“那里风平浪静，只怕他们转移阵地！先查问一下，我准你们用任何手段迫供，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拿到情报！”
黄德亮道：“局长，这件事便包在我跟老冯身上！”
卜局长把王森拉了过去，道：“王队长，你先给我睡两个钟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