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长岛大声问道：“谁？”
外面有人应道：“菜来啦！”
熊长岛长身开门，只见外面站着两位伙计，手上都托着菜。前面那位脸色青白，后面那位身材较矮，低着头。朱国明的位置靠门，所以站了起来让开。
前面那伙计双手捧着三碟菜，朱国明上前帮他拿菜，王森忽然发现那伙计的双臂在发颤，以致碟子和盖子碰得格格作响。王森心头一跳，忽然一把推开朱国明！
与此同时，前面那位伙计也连人带碟向旁飞去，撞向熊长岛！
这刹那，连朱国明也觉得不妙，房内空间极小，根本不能闪避！就在他稍一犹疑之间，王森忽然把桌子掀起，并用力向后面那位伙计撞去！
“砰砰砰！”房内忽然响起三道枪声！但子弹全射在八仙桌面上！
王森好像一头发疯的老虎一般，推着八仙桌，把后面那位伙计推出房外！
雅室外面是条窄窄的走廊，王森的用意是把对方迫至墙角，再由熊长岛及朱国明将其制服！
那人猝不及防，而且料不到王森的反应这般快速，力量这般大。他手肘和前臂被桌面顶住，手枪向着天，这时候再开枪也没有作用！
由于走廊狭窄，那人被夹在墙壁上，但王森的人仍在房内，他大声叫道：“快制服他！”话音刚落，又一道枪声传来，接着外面大堂发出一道尖叫声！一道血水“滴滴答答”地滴在地上！
王森霍地把桌子拉回来，那人应声伏倒地上，手枪也跌在身前。王森跳过八仙桌，俯身拾起手枪，转身面向大堂，只见大堂的食客十分狼狈，有人贴在两旁的墙上，有的则钻到桌子下面。
一个伙计叫道：“那人跑了！”
王森一阵风般冲了出去，街上虽有行人，但却不知是谁，他转身回店，问道：“那个人是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蓝布棉袄！”
这时候谁不穿棉袄？蓝布又是最普遍的。王森颓然长叹，走到走廊，只见那个“伙计”脑门中了一枪，早已气绝！
这些事写来虽慢，但实际上，由伙计送菜进来到“伙计”中弹，前后不过一分钟左右。
短短一分钟时间竟有这样大的变化，王森又能够化险为夷，实在是匪夷所思！
直到这时候，熊长岛也拔出手枪，跳了出来，大声喝道：“梁掌柜，你过来解释！”
那掌柜颤巍巍地走过来，看了一眼，道：“他不是咱们的伙计！”
熊长岛回身拉起缩在房内发抖的那位伙计：“小三子，你老实一点吧！”
小三子声音似哭地说道：“队长，我是被迫的，他进入账房用枪指吓我、我上有父母……不得不听他的话，您请明鉴！”
“他怎会穿你们店子里的制服？”
“我不知道……”
王森道：“到茅坑看看！”
朱国明走到后头，过了一阵出来，只见他推着一位被绳子捆着的汉子过来，那汉子嘴巴里被一块黑布塞得紧紧的。王森将布拉开，梁掌柜道：“大牛，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茅坑里大解，忽然有个人进来，在我脑门上打了一拳，我便晕死过去了，醒来便是这副模样！”
梁掌柜连忙打躬作揖，道：“对不起，熊队长，我叫他们再弄一份菜！”
“不用了，我要回局子里带人来查案！”熊长岛跳上车走了。
王森与朱国明在食客当中查问，只知道那位混在食客之中开枪杀人灭口的汉子穿蓝布棉袄，戴着一副眼镜，头上戴着羊毛织的瓜皮帽，鼻跟嘴都用羊毛围巾遮掩住，身子不断发抖，好像犯了寒症一般。
那汉子刚进来不久，叫的菜还未送来，当枪声响后，食客们才见他自座位上跳起来，一阵风般冲了出去，边跑边收枪！
朱国明骂道：“他妈的，这人枪法真准，居然一枪便射中太阳穴！”
王森也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的枪法在山东省已是顶尖儿，但自信也没有这个把握。过了一阵，熊长岛驾车载了几位侦缉队员来调查。王森道：“老熊，咱们先走了，明早再见！”
熊长岛道：“也好，饭钱我明早再跟你算，你们懂得回去吗？”
“不成问题！”王森带朱国明出店。
忽然有位侦缉队员追了出来，道：“王队长，死者的那柄枪是不是你拿走了？”
王森只好将枪掏出来，那人一把接过，道：“对不起，咱们要作证据！”
“这个我知道！”王森跟朱国明在附近绕了一圈，然后再到那家饭馆的斜对面的另一家菜馆吃饭。
朱国明轻声道：“队长，熊长岛会不会有问题？”
王森眉头一掀，想了一下，道：“怕不会有问题！”
“那么那两位杀手，怎会这样快找上饭馆？”
“第一，他们早有准备；第二，局子里可能有内奸，熊长岛回去时，无意间泄露；要不便是他们一直在跟踪咱们！”
朱国明咬牙怒道：“操他妈的，刚才真危险，差点做了冤死鬼！”
“所以咱们不能有一分钟的松懈。”王森沉声道，“这是一件最危险的任务！咱们不但要查案，提防歹徒反击，还要提防身边的敌人，这才是最可怕的。”
朱国明道：“想不到苏州城这般腐败的！”
王森冷冷地道：“苏州是座古城，越古老的东西，就越腐朽。小朱，他们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朱国明点点头，挥手会账。两人步行回招待所。招待所的一切跟往常没有异样，但偌大的一座建筑物，只住了他们两个人，王森与朱国明，都觉得心情有点异样。
朱国明锁上房门，王森在房间内搜索了一阵，没有什么发现，这才与朱国明洗澡。刚洗了澡不久，房门忽被敲响。
朱国明走至门后，问道：“谁？”
外面传来熊长岛的声音：“是我，老熊！”
朱国明松了口气，将门打开，只见门外只站着一个熊长岛，便连忙请他进去。
熊长岛道：“你们吃了饭没有？”
“吃饱了！”
“再吃点！”熊长岛拿出一大包酱牛肉、卤鸡肉来，还有一瓶酒，道，“刚才如果不是老王你机智，咱们三个都要到地府报到！”
王森道：“那个人，你见过没有？”
“从未见过！”
朱国明道：“你回局子里时，有没有将咱们到那家饭馆吃饭告诉别人？”
“有，所有的侦缉队员都知道，因为我吩咐他们，有情况便去那里通知我！”
“嘿嘿，贵局有内奸！”
熊长岛叹了一口气，道：“往日还不知道这般复杂，经过这件案子才全部暴露出来！他妈的，查了这件案子之后，我也准备辞职不干了！”
朱国明笑问道：“回家乡耕田？”
“如果贵省肯雇我的话，我宁愿去你们那里工作！”熊长岛咽下一块鸡肉，道，“这里算什么？他奶奶的，官匪一家亲哩！”
“没这么严重，你别发牢骚。”王森安慰他，“上面已注意到这点，相信今后一定会改善。”
熊长岛道：“说真的，你们以后要步步小心，每一分钟都要小心！”
王森眉头一掀，接问：“包括睡觉的时间？”
熊长岛点点头。朱国明急问：“这里也有问题？”
王森瞪了他一眼，熊长岛却了无顾忌地道：“经过刚才那件事之后，我也不敢保证。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没有坏处！”
王森问道：“现在招待所里，除了咱们两个之外，还有没有谁？”
“腊月廿六日还有几个，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这座招待所全部是房间？”
“有两间会议室，一间大的在楼下，楼上还有一间，比较小，也很少用。”
王森再问：“你进去过没有？”
“没有。”
“在什么位置，你可知道？”
“前年新建成之后，在上面走廊外走过，详细的位置已无印象，通常四楼都没住人。”
朱国明急道：“那用来做什么？”
“也许是预防人多时，也可以招待吧。不过市委的一些大员，倒常到上面去，至于去干什么就不是我能够知道的了。”
王森道：“老熊，你乘早回宿舍吧，路上也要小心，他们未必会放过你！”
熊长岛道：“这个我倒不太担心，因为一来我有车子，二来我熟悉地形。”他又掏出一个馒头，大口咬嚼，忽然拔出枪来，将枪放在几上，“这柄枪今晚借你们用，明早再给我！”
朱国明谢了一声，伸手去拿，却让王森按住。
“老熊，你拿回去。今日不比往日，万一有人要查你的枪械，你如何向他解释？说借给我，可能会使你被撤职！而且我相信我今夜不会发生意外。”
熊长岛想了一下，收起枪便告辞：“那你们早点休息吧！”
朱国明送他下楼，王森忽然抓起钥匙，也跟着下楼。这次他依然走后梯，却没有受到任何人阻拦。他一口气走到楼下找管理员：“对不起，咱们想换个房间！”
那管理员望了他一眼，反问：“什么原因要换房？”
“没有特别的原因，不过我贪上落方便，想搬到二楼住。”
管理员淡淡地道：“咱们要请示上面才能够答复你，你明晚再来吧。”
王森眼尖，见他的背后挂着一块木牌，牌上挂满了钥匙，只有三〇三那格是空的。
熊长岛跳上吉普车，发动引擎，他无意转头看了招待所一眼，见偌大的一座建筑物，黑黝黝的，只有两个窗子有点光。
一个是王森的房间，另一个有灯光的窗子，却在他们楼上，刚好成一直线。换而言之，亮灯的是三〇三和四〇三。
窗帘拉上，看不到里面有没有人，熊长岛心头一跳，忽然记起来了：“会议室就在四〇三！王森问我这问题，有什么用意？”
他觉得自己非上楼告诉他不可，心念一动，他立即跳下车，刚走进大门，黑暗中便闪出两条大汉来，将熊长岛拦住。熊长岛忙道：“我是侦缉队长熊长岛，我有事回去找王森。”
“现在已经超过探访的时间，你明天再来吧。”
熊长岛一愕，怒道：“几时规定什么拜访时间？”
“今天开始，晚上九点钟之后，谢绝探访！”
“现在还未到九点钟！”
左边那个大汉道：“还差两分钟，你有把握在两分钟之内离开招待所吗？”
熊长岛倔强地问：“假如超过时间会怎样？”
“你去问市委大人们吧。”左边那个汉子用力将熊长岛推了出去，“你别给咱们添麻烦！”
熊长岛忍住气跳上车，一回头，三〇三房间的灯已经关了，但四〇三则还亮着。他心中默默替王森祷告一番，然后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把车开走。
当熊长岛的车子驶开之后，大门的铁闸便“啪”地一声拉上，黑暗中又涌出几个汉子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