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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仁我不义

欧阳钊心中把李透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背后那个侦缉队长可需要他打发,最要命的是他竹篮里放着一柄枪,假如让马北搜出来,那么他想脱身就更加困难了。

“站住,要不,老子就开枪!”

欧阳钊心念一闪,立即拐进一条小卷里,同时飞快地掏出枪来,将它抛到屋顶上!接着他便大声叫道:“别开枪,俺不跑!”

马北转进小巷,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骂道:“操你奶奶的,连我马某看上的女人也敢打主意!”

欧阳钊苦着脸道:“队长,俺真的是她表哥,你不相信可叫她再来,跟我当面对质!”

“真的?”马北瞪了他一眼,“她是哪里人氏?”

“曲阜东湖乡!她娘是我娘的妹妹,咱们自小便订了亲的!”

“胡说,假如她跟你订了亲,为什么又看上岑小福?”

“他家欠人很多债,有人要强抢她为妻,结果她跑来济南,为什么她会变心,俺可不知道,也许我条件太差,她认为我不配吧!”

马北冷冷地道:“你既然知道你配不上她,又为什么还来缠她?”

欧阳钊苦笑道:“俺爱她么……不过她今日这般无情,也好!起码我对她心淡了!”

“那就最好,这对你也有好处!”

“马队长,我也劝你一句,她这个人善变,你如果喜欢她的,就不能放弃!”

马北大感兴趣:“她怎样善变!”

“在乡下她也跟两个小伙子有来往,但没多久就吹了!”

“他妈的,你这是吃不到葡萄是酸的!”马北骂道,“如果她是这种人,又为什么不嫁给那个抢婚的?那人一定又有钱又有势吧?”

“您不知道,那老头今年已经五十八岁,而且家里已经有七个大大小小的老婆了!”

“俺警告你,你以后不许再来麻烦,要不俺可不客气!”

“是,是,您赶快去找她吧,要不她可能跑掉了!”

马北又哼了一声,忽然抬头问道:“你为什么催我走?”他目光忽然落在欧阳钊的竹篮上。

欧阳钊十分机智,立即将竹篮递前:“您抓一把,跟她边看戏边嗑着吧!”

马北微微一笑:“算你识相!”他伸手到竹篮里捞了几下,然后各抓一把瓜子放进衣袋里,吹着口哨走了。

欧阳钊望着他的背影,又怒又恨!

马北一口气跑到金华戏院,却找不到李透,他以为李透不知路径,还未到达,便在戏院门口等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戏院守门的人,他们都说不见她来。

马北不由想起欧阳钊的话,顾不得看戏,跑回女香斋,可是他拍了好一阵门,都没人应门,问邻居的人,又都说秀子没回来,有人猜测她是去岑小福坟头去了,马北又急着出城。

欧阳钊比他聪明,他知道李透这时候一定不会出城,因为他估计李透那竹篮放的不是赃物,所以马北离开之后,他便爬上屋顶,取回手枪,然后返回污水巷,改换装束。

当他改扮成一个商贾后,正要出门,忽然心头一动,拉开大立衣柜的柜门,再推开底板,下面出现一个暗格,里面空空如也,他私吞的那几件赃物,竟然不翼而飞,而且连衣柜顶那只小皮箱也不见了。

欧阳钊愕了一愕,立即意会到这是李透干的好事:“操他奶奶的熊!不把这臭婊子活生生打死,誓不为人!”

他关好衣柜,立即出门,直奔女香斋。这时候马北已出城去了。欧阳钊等了一阵,便绕到屋后去,后墙不高,他看了几眼,便重新到前面去。

斜对面有爿小面店,他到店内叫了一碗面,一碗水饺,慢慢吃着,暗中一直监视着对面,但李透直到这时候还没回来!

不久,天色渐渐黑了,店内的食客也渐多,这种小店的顾客,都是低下层的苦哈哈,吃饭时又叫又闹,还有猜枚的,闹得令人坐立不安,欧阳钊便在这时候结账出店。

欧阳钊信步走到女香斋店后,那是一条小巷,两头不见有人,他伸手在墙头一扳,身子便翻了进去。

店内黑灯瞎火的,不闻一丝声息,他站定听了一阵,便悄悄爬上阁楼。

马北到岑小福的那堆新坟等了一阵,不见李透的踪影,便垂头丧气回城,心中想道:“这骚蹄子是故意吊我的胃口,还是耍我的?”

忽然心头一动,便转向永寿街,到回春堂药店门口,见店门尚未关便走了进去。这时候已是晚饭时光,店内顾客稀疏,而且没人看病,掌柜的认得是马队长,忙打招呼:“队长要买药?”

马北瞪了他一眼,道:“你看我这个样子,要吃药吗?叫梁大夫回来,俺有话要问他!”

“哦……请您等一等,他刚刚进去洗手!”

一个小伙计立即走进里面,一会,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头满面惊诧地走出来,哈腰向马北道:“您是马队长,不知有何指教?”

马北将他拉到一边去,道:“俺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必须照实说!”

“老汉一定照实回答,您请问。”

“早几天是不是有位长得很漂亮的姑娘,叫秀子的来看过病?”

“是的,她来过,老汉抓了一帖药给她吃,药性都是很平和的,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别紧张,她患的是什么病?”

梁大夫犹疑了一下才道:“经痛!”

“经痛是什么病?”

“很多姑娘在月经临潮时,都会感到不舒服,最常见的是头疼跟肚子疼,不过就算不吃药,一般过一两天就没事了,除非是疼得厉害,但也只有少数人……”

“得啦!她患的只是这种病?”

“是的,其他的都很正常!”

“好,没事了!”马北大摇大摆地出了店,心中却暗道,“他妈的,原来她那倒霉的东西来了,幸好俺没跟她一起去看戏!”

忽然背后有人叫道:“队长,你怎么在这里?”

马北一回头,便看到他手下小陶。

“他妈的,你平日挺怕老婆的,今日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今天是俺结婚一周年纪念日,老婆煮了好些菜,俺出来买瓶好酒!队长,你今晚有空吗?到俺家喝两盅去吧!”

马北向来喜欢占下属的便宜,何况现在他心情欠佳,又有酒喝,便欣然答应。两人到酒庄,买了一小坛高粱,便到小陶家去。

小陶与朱丹凤结婚之后,仍住在朱丹凤的家。朱丹凤婚前是出名的红歌妓,所以住所颇大,厅是厅,房是房的,布置得十分得体。

马北看了一下便忍不住道:“小陶,真有你的!你倒懂得挑老婆!”

朱丹凤在欢场混惯了,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当下笑道:“大队长,您不是故意损我吧!”

马北道:“俺是赞你呀!你看,咱们同事,有哪位的浑家,像你们这样体面的?都像狗窝似的!”

“唷,您连队长夫人也骂上了!”

“俺才不怕她!”

小陶不想老婆跟他搭讪,忙道:“小凤,快把饭菜端上来,我陪他喝几盅!”

“俺知道小凤的酒量比你还豪,要喝,咱三个一齐喝!”

朱丹凤欣然答应,三人边吃边喝。马北几杯酒下肚,话便多起来了:“小陶,那秀子姑娘你见过没有?”

“就是那天她到局子里时,见过了一面。”

“他妈的,这小妮子今天原要跟我去看戏的,不晓得半路溜去哪里!”

小陶知道他的德性,看了老婆一眼,道:“队长,那妮子看来性子倔强,不好办,你最好……”

马北瞪了他一眼,道:“你怎知道她的脾性?”

“你说她跟小福那件事……”

马北截口道:“他根本不配她!”

“她能够放弃许多条件比小福好的人,只看上他,她这人一定有见解,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朱丹凤道:“不错,俺赞成小陶的看法!”

“俺就是不信邪!”

小陶忽然问道:“队长,你到回春堂干什么?”

马北哈哈一笑,道:“俺去找人,那妮子说小福出事那天去回春堂找梁大夫,俺怕她今日再去……嘿,你知道她为什么去找梁大夫吗?他妈的,原来是为了经痛!”

朱丹凤哈哈笑道:“幸好她今天没跟你去看戏!要不,说不定有倒霉事发生呢!我看她不去看戏,是为了你好!”

“是吗?”马北心头又热起来了,他匆匆扒了一碗饭,长身道,“今天是你俩口的结婚纪念日,俺不再打扰了,让你俩口子亲热吧!”他怪笑着离开。

夜风吹来,马北酒意略醒,他想道:“那妮子这般难伺候,老子便给她点颜色看看!”想到这里,他体内的血似乎沸腾起来,拐了个弯,向女香斋走去。

马北跟欧阳钊一样,也是由后墙翻进去……

欧阳钊爬上阁楼,不见有人便点上油灯,将灯光剔得很暗,然后小心翼翼地在阁楼上搜索起来,他找遍阁楼的每一寸地方,但一无所获,却闹得满头大汗。

欧阳钊轻轻推开窗子,解开两颗衣扣,点上烟,倚在椅上忖思。他想不出李透在什么时候将赃物运走,除非是在晚上!

假如李透在昨晚将赃物运出女香斋,那么她今早绝对不会再出现。所以赃物一定仍在女香斋店内。不在阁楼里,便在前面店铺。

欧阳钊正想下阁楼,忽然听到下面有轻响,他悄悄探头向下面望了一眼,便见到马北。

这刹那他一惊非同小可!欧阳钊不愧是个聪明人,很快便想到应急的办法,他将枪塞在席下,再放上枕头。

这时候,楼梯已“登登”地响着,欧阳钊叫道:“表妹,你来了吗?”他剔亮了油灯,走到梯口迎接。

马北突听一个男人的声音,也是吃了一惊,抬头一望,看了他几眼,便冷哼一声,道:“俺叫你不许再来缠秀子,你还敢偷进民居?”

欧阳钊装出一副惊愕的神色,道:“你是谁?为什么偷进我表妹家居?”

马北踏前一步,抓住了欧阳钊的衣领,怒叱道:“俺告诉你,你别跟我耍这一套!”

欧阳钊惊慌地道:“你、你干什么动手动脚的?请你斯文一点!”

马北在他小腹打了一拳,欧阳钊拿住油灯几乎跌落楼梯,喘了几口气便叫了起来:“救命呀!救命呀!”

马北吃了一惊,因为在这时候如果惊动了邻居,自己私潜民居,而且户主是位单身女郎,也难洗脱各种的嫌疑,是以连忙道:“你胡叫什么?你再叫,老子便一枪干掉你!”说着抽出枪来,指着欧阳钊!

欧阳钊吓得身子乱抖,颤声道:“俺不叫了……你、你到底是谁?”

马北道:“俺是本城侦缉队长,俺是来查案的!”

“啊,我表妹犯了法吗?”

“你表妹是谁?”

“她是秀子啊,姓林的!”

“你装得倒像,他妈的,今天中午俺见到你,对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

欧阳钊道:“您认错了吧?俺刚刚才到,因为拍门没人应,所以才爬了进来,表妹家穷,以前常到我家吃住,咱们就是一家人……啊,俺知道,你今日中午看到的那个人,一定就是我弟弟!”

“你弟弟?”

“是的,我弟弟从小便跟秀子订婚,最近他听到点风言风语,所以就进城来找她,俺见他来了许多天都没回去,怕他……怕他受不住刺激,会自寻短见,所以今日赶了进城!”

马北又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个欧阳钊与日间那个欧阳钊是有点不同,便问:“你们是双胞胎吗?”

“是的,你怎知道?对啦,您知道我的弟弟去了什么地方吗?是不是跟秀子出去?”

马北收起枪,道:“谁知道,也许他将秀子拐了!”

“他们自小订婚,怎能说是拐的!”

“你说秀子家穷,那么她哪来的钱开店?”

“她是向我爹借钱的!你如果不相信,改天我拿欠单给你看!”

马北又哼了一声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表妹回来呀?”

马北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道:“俺怎能相信你的话,说不定你是贼!”

欧阳钊反问:“俺又怎能相信你的话,你提着枪,说不定你才是贼!”

“有人看见你爬进来,到局子里报案,所以我进来调查!”

欧阳钊说道:“俺是做买卖的,去过不少地方,同时也见过王森王队长,他们的为人跟脾气,跟你可完全不一样,你一动手就打人,说你是来查案的,我可知道你们办案,一向是两个人一齐行动的,你如果忘记带证明的话,请你叫你的同事出来吧!”

马北脸色大变,忽然又一把将他扭住,道:“臭小子,你奶奶的熊,你说什么话?”

“你办案还喝酒,这可是犯法的。”

“你敢再吭一声,老子就再打你,看你能拿我怎样!”

欧阳钊道:“你再动粗,俺可要再叫了!”

马北将他推至墙角,道:“俺现在要搜你的身!”

“请便!”

欧阳钊高举双手,马北果然认真地搜查起来。欧阳钊恨得牙痒痒的,忽然他心中闪过一丝念头:“这家伙面目可憎,俺何不干掉他?对!那婊子不仁,俺也不义,杀死他再嫁祸于她,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主意一定,欧阳钊双眼便向四周搜索,见几上有只花瓶,心中有了主意,再见马北蹲着身,便抓起花瓶,向他头上砸下去!“砰”的一声,花瓶破碎,马北头破血流,他本已有几分醉意,脑袋遭此一击便晕倒在地。

欧阳钊轻轻跳开,不让血迹染到自己的裤脚,再找到李透的一件衣衫,将其前幅撕碎,沾了点血,抛在床上,造成马北强奸不遂,反被李透打死的局面。

欧阳钊是个坐案老手,再将阁楼上的一些家具放倒地上,一眼望去使人觉得场面混乱,曾经一番挣扎。

他怕马北未死,等了一阵,再伸手到他鼻端探了一下,马北好像还是有点气息,欧阳钊一不做,二不休,找了一把利剪,用布包里,在马北身上刺了几个洞,估计他活不成,然后再搜出他的枪来,掖在自己的腰上。

他不慌不忙地收起带来的枪,又将阁楼上一些比较值钱的东西拿去,最后将油灯摔在楼梯上,将火吹熄,然后下楼。

欧阳钊爬上墙头,向外面看了几眼,不见有人,才跳了出去,悄悄返回污水巷居所。进房时,他还真怕李透就躲在房内,但结果没有。欧阳钊将枪放在衣柜的暗格中,甩掉鞋子躺在床上冥想。

马北这件事,他放心得很,局子里的人,很难找到自己。但李透的事却令他头痛不已!刚才临走时忘记到铺面搜索一下,不知那些赃物是否藏在里面,万一李透将赃物放在那里,可就麻烦了。但是他转念一想,大不了白干一场,也好过白白让那毒蝎占尽便宜,心情又平复了。

为了确知李透是否将赃物藏在店内,他决定继续逗留在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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