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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跟踪追查 真相大白

那啸声来得极快,犹如骏马飞驰,叶养木回头一望,只见追来的竟是杞英男,他此刻没有兵器,大吃一惊,双脚如同飞轮急转,拚尽全力飞奔!

杞英男叫道:“有种的便停下来,跟杞某见个高下!”叶养木如何肯听?杞英男又道:“今日你插翅难飞,何不光棍一点!”

叶养木发觉他每说一句话,距离又缩短,知道他铁掌水上飞的外号名至实归,根本逃不出其掌心,遂停步等他。

杞英男站在他七尺之外,皱眉道:“阁下不将汗巾扯下来?”

叶养木扯下汗巾,他脸上易过容,不虞他认出来:“阁下穷追在下何事?”

“哼,你杀死秦岭三义,还想抵赖?”叶养木忽然仰天发出一阵狂笑,半晌才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杀他么?因为他们杀死我全家!”,

杞英男一怔,随即道:“胡说!秦岭三义人如其名,岂会杀你全家,除非阁下是奸诈凶狠之辈!”

“就算我是,又与我家人何关!他趁我不在下手,又算得什么英雄?”

杞英男目光一凝,问道:“阁下到底是谁?”

叶养木话至喉头,忽然心头一动,打消亮号的主意,以免玷污师门之誉,改口道:“不必多言,有本事的尽管施展出来!”

杞英男抱拳道:“好,杞某领敎了!”他双掌一展,摆开门户。叶养木一身武功,大都在长剑上,如今赤手空拳,未动手已经输了七成,是以不敢妄动。杞英男又喊了声有僭,立即展开进攻。

叶养木不敢与之硬拚,每每避重就轻,只斗了二十多招,已退了三四步。杞英男见对方武功并不可怕,精神大振,加紧进攻。

刹那间,只听风声呼呼,连地上的沙石都被掌风刮了起来,声势吓人,杞英男果然名不虚传。叶养木渐渐觉得抵挡不住,不断闪避后退,可是杞英男的轻功更加了得,如附骨之蛆般,步步进迫。

叶养木又惊又恨,咬牙道:“若我有剑在手,岂容你放肆!”

杞英男忽然道:“你是峨嵋派弟子?咦,是叶养木!我早该料到是你了!”

叶养木索性道:“是又如何?叶养木是叶养木,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峨嵋派无关!”

“上次你说古天声该死,你有个借口,未知这次杀秦岭三义,又有何借口?”

“什么叫借口?”叶养木怒极反笑。“古天声劫了双鱼帮捐给淮河灾民的账款,该不该杀?”

杞英男大吃一惊,脱口问道:“真有此事?”

“动手的刘大江和卜香主,在古天声死后,已挟款私逃,你不相信的大可以去调查!”叶养木道:“至于秦岭三义杀我一家大小,该不该死!还有你!”

“杞某又犯了什么错?”

“你也有份杀我一家,还放火烧我楼凤山庄!”

杞英男张大了嘴巴,忽然跃后半步,喝道:“你放什么屁?哼,如今我连古天声劫账款的事也不信了!”

叶养木厉声骂道:“杞英男,你是男子汉的,做了便不怕承认!”

杞英男道:“杞某根本无做过,叫我如问承认?”

“难道你怀疑我诬蔑你!”

杞英男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家人被杀是在何时?”

“就是你们上次去后的第三日!”

杞英男哈哈笑道:“这就更加证明你故意诬蔑的了!那天杞某在瑞昌,还跟武当的青竹道长,少林的百虚上人在一起!这两人的话你一定会相信吧?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査询!嗯,这是你目击的,还是有人吿诉你的?”

“是丐帮副帮主卢九说的,他的话你也不敢思疑吧?你与他亦无仇恨吧?他何须诬蔑你!”

杞英男吃了一。“卢九见过我?他白日见鬼!除非杞某懂得分身之术!”一顿又道:“如此说来,秦岭三义死得实在太寃了!今日用你一条命,来抵偿他们,己太便宜了你!叶养木,纳命来!”言毕扑前两步,双掌一错,又展开攻击。

叶养木听了杞英男的话,精神似乎崩溃,无心恋战,不断后退。就在此刻,树后忽然飞出一条人影,落在他们之间!

叶养木目光一及,惊呼一声:“二师兄,你不是已回师门了么?”

杞英男则愕然道:“龚叔松?相信你不会顾念私情,而忘了江湖道义吧?”

袭叔松道:“杞大侠,刚才你没听见敝师弟说,你和秦岭三义烧毁栖凤山庄,杀死师弟一家,乃卢九说的么?”

“这又如何?”

“假如卢九真的说过这些话,那么罪魁祸首,乃是卢九,此时此刻理该先找他证实一下!”

杞英男尚在考虑,不料树后又再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卢九!只听他冷笑一声:“不用证实了,根本没有这回事!”

叶养木大叫一声:“卢九,你说什么?这话是你亲口对我说的,那天你还被那个神秘人刺伤了胸膛!”

卢九冷哼一声:“老叫化为人如何,江湖上尽人皆知,假如这话是我说的,老叫化绝不会否认!”

杞英男笑道:“叶养木,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叶养木双眼尽赤,狂笑道:“天要灭我叶养木,夫复何言?你快些动手吧!”杞英男立即标前,谁知却让袭叔松拦住,道:“副帮主,你有何证据,证明你不曾说过这些话?”

“老叫化坐关半年,直至最近才出关,根本未曾踏进庐山一步!老叫化坐关之事,本帮帮主和四大长老,均可作证!”

杞英男道:“人人均有人证,只有叶养木没有人证,如今死也该瞑目!”

谁知话声刚落,树后又飞出一个人来,却是毕铸铭!只听他道:“某家便是叶养木的人证!当时卢九说那番话时,某亦在场!”

卢九上下看了他几眼,问道:“你是谁?”

毕铸铭打了个哈哈。“卢九,你这一招未免太过幼稚,别人不知某是谁,你岂会不知!”

卢九怒道:“老叫化真的不知,这又何须佯装?”

袭叔松道:“副帮主,你这话叫人不服了!五月廿一日,敝师侄成亲,你去峨嵋山庄还跟毕铸铭恶斗过一场,此事有数百人可以作证,又何必否认?”

卢九一拂袖。“老叫化直至今日才知道他是西北独行大盗‘天涯孤客’毕铸铭!几时与他交过手?莫非活见鬼!”

龚叔松厉声道:“副帮主,你这是认为龚某诬蔑你?丐帮虽然强盛,但也抬不过一个理字!”

“且慢,你说令师侄何时成亲?”

“五月廿一日。”

卢九大笑道:“那就真的活见鬼了!老叫化是在四月中旬坐关的,又岂会跑到峨嵋山庄?”

龚叔松那里肯信,道:“不管你如何解释,总逃不过近千只眼睛!”

毕铸铭道:“慢来!卢九,你可敢拉高上衣让毕某检查一下你么?”

“老叫化也有尊严,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那个卢九右胸中了一剑,伤得颇重,必会留下疤痕,假如你右胸没有剑伤,便证明那是另一个人!”

卢九道:“假如老叫化以前右胸也曾受过创伤呢?便证明我是罪魁祸首?”说着突将上衣拉高,又笑道:“幸好老叫化的右胸只有刀伤,没有剑伤,你们瞧清楚了!”

毕铸铭看后与叶养木交换了个眼色,卢九右胸果然只有一道刀伤,而且位置也不同。卢九道:“如何?”

毕铸铭道:“不是你!”

叶养木大叫一声:“真气人,这件事叫人越搞越胡涂!他不是那个卢九,那么那个卢九又是谁?”

这句话敎不知内情的人听后摸不着头脑,但在场之人都听得明白,杞英男道:“那个卢九与这个卢九外貌没有分别!副帮主,你可有同胞兄弟?”

卢九摇头道:“老叫化是三代单传,何况我才五岁,父母便因瘟疫而双双病殁,何来的兄弟?”

“那就奇怪了,天下间那有这么相似的人?”

卢九见杞英男这样说,忍不住问道:“他跟老叫化当真一模一样?说话的声音呢?”

杞英男道:“也一样!”

毕铸铭道:“当夜在栖凤山庄后的树林里,毕某便发觉那个卢九受伤并不太重,不可能会昏迷半天——假如这样,他早该失血过多死了,所以十分留意他,觉得他有一个地方与卢九有点异同!”

杞英男问道:“何处异同?”

“第一,假卢九身材略高,第二他走路时,不知为何好像有点失平衡,身子不断摇晃。适才某已留意过,眼前这个卢九没有这现象!”

叶养木喘着气道:“这说明有两个卢九,还不能证明那一个才是真的,除非在场之人,有人可以提出证据!”

众人脸脸相觑,若不是发生这种事,还有谁会这般仔细去留意一个人?卢九拍拍胸膛,道:“老叫化是如假包换的卢九!”

叶养木道:“好,暂且相信你是真的,那么假的又是谁假扮的?”

杞英男道:“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解答!”

“阿弥陀佛,老衲可以替施主们解答!”

众人循声抬头望去,只见路旁一棵大树上坐着一位老和尚,眉毛和须髯倶白。杞英男道:“原来是百无大师!”

这棵大树靠官途颇近,而在场诸人武功均已称一流,居然无一个发觉,由此可见和尚武功之高!也难怪,百无大师是少林寺藏经阁的住持,武功自非寻常人可望其项脊者!

袭叔松道:“大师一向甚少离开少林寺,今日因何会来此?”

百无大师特征明显,故此在场诸人虽然只有杞英男见过其一面,但其他人均猜得出其身份!

百无飞身跃下,轻若无物。“施主,城内有许多人跑来,此处不是谈话之所,且到前面去!”众人均欲知假卢九的身份,是故随其后奔去。

百无大师一气跑了三四里,再折入小路,又跑了两里,只见那裹有座小小的土地祠,他才停了下来。

叶养木急不及待地问:“大师,你知道谁是假卢九?”

百无大师道:“少林七十二绝技,其中一项乃缩骨功,这本秘籍,不幸在二十年前失踪,直至不久之前,老衲才得到一个消息,原来乃被‘斑竹居士”盗去!”

叶养木失声道:“假卢九是他?”他忽然皱起眉头,低首思索其中几个问题。

百无大师续道:“斑竹居士还有一项绝技,江湖上无人知道:易容术!当年,他便是假扮藏经阁的小沙弥潜入去的!试想想,他能够在那种情况瞒过老衲,若假扮卢施主,瞒骗施主们,又有何困难?”

龚叔松道:“既然如此,大师后来又怎样发现的?”

“过了几天,本寺弟子有人下山购买日用品,见乡人围聚一起,走去一看,方见那小沙弥已死,原来被埋在地下,却因埋得太浅被野狗拖了出来!看尸体已死了好多天,但在藏经阁出现的那个小沙弥,才失踪两天!这就证明后来出现过的那个是假的!

“敝寺二十年来,不断查访此人,因恐引起武人争夺,铸下巨祸,因此秘而不宣!至不久前才无意中查到斑竹居士擅易容术,且模仿他人说话语气和动作,唯肖唯妙,老衲身为藏经阁住持,不得不来调查!

“斑竹居士虽然不一定偷了缩骨功秘笈,但擅长易容术,已可肯定!”

叶养木道:“但斑竹居士身材甚高,卢副帮主……”

百无大师道:“是故老衲就更加相信他学了缩骨功,而且已大有成就!”

杞英男道:“此去九嶷山不远,是真是假那里调查一下,便知真伪!”众人自无异议,是以急向九嶷山赶去。

九嶷山盛产斑竹,斑竹居士之名便由此而来,他原来叫什么名字,反而无人知道!传说上古之舜帝华苑在此山中。

若在平时,叶养木必然会去求证一下,但今日那有这种心情。百无大师道:“闻斑竹居土隐居于日照岩附近!”好不容易才在日照岩附近找到一点遗迹,却不见其影。但不久又在附近找到一坯黄土,前面竖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字:斑竹居士之墓!

卢九浓眉紧锁.,喃喃地道:“瞧这堆黄土,相信他已死了好几年了!亦即证明假卢九不是他!”

百无大师长叹一声:“老衲满怀希望而来,想不到要失望归去!若不是他,老衲也猜不出是谁了!”

毕铸铭道:“那厮十分狡猾,也许这只是座衣冠冢!大家掘挖一下,也许会有所发现!”

百无大师脸色微变,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是出家人,不便干这种事!”当下退到一旁去,坐在一块大岩石上低声诵经。叶养木比任何人都急于知道真相,他没有兵器,便用双手在地上扒。

过了一炷香工夫,已见到一具薄片棺材,棺材已开始腐烂,众人都停了手。叶养木抢过毕铸铭的重剑,撬起棺盖,露出白皑皑的骨头!

叶养木叫道:“线索又断了,真是……操他娘的!”他用力将剑抛插于地!

百无大师又喧了一声佛号。“死者已矣,施主们理该把棺盖好,重新堆上黄土!”言毕又低声诵起经来。

袭叔松道:“十三弟,将棺盖盖回,假如斑竹居士已死的话,此事便与他无关!”当下众人盖好棺盖,重新堆上土,天色已晚。

宿鸟归飞,在树顶上盘旋,呱呱地叫个不停,徒增人烦恼。六人散坐在坟旁,百无大师长叹一声:“斑竹已死,那么盗经者已不是他,老衲心愿未了,唉……”

毕铸铭道:“斑竹虽死,但绝不会超过二十年,少林缩骨功秘籍,仍有可能是他盗的,大师这样说,便敎人难明了!”

“施主们刚才可曾见棺内有秘笼?”

叶养木道:“没有。”

卢九道:“也许替他安葬的人,顺手取走了!”

“阿弥陀佛,卢施主冷静过人,老衲佩服之.至!不论斑竹死后有人替他安葬,证明他生前如无亲人,亦有随从。如此说来,缩骨功秘籍是流入其后人手中了!”

袭叔松忽然道:“大师见过斑竹之真面目否?”

“未曾见过。”

袭叔松裱道:“相信在座之人,亦无人见过,那么假卢九怎会说出行凶者是斑竹居士!何况那些入面部都蒙着汗巾,他又从何辨认?”

毕铸铭道:“这里面有两个可能,一是他跟斑竹有仇;二是他知道斑竹已死,嫁祸给一个死人!”

叶养木道:“那么他故意报出秦岭三义和杞英男又有何用意?”

毕铸铭抬头望着树上的鸟儿,道:“借刀杀人!”

“假卢九跟他们有仇?”

毕铸铭没有答他,杞英男则道:“杞某想不出有这样的一个仇家,”一顿又问:“叶庄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盼你能细说一下!”

袭叔松道:“不错!十三弟,你再说一遍,尽量详细,也许咱们可以自中找到破绽!”叶养木吸了一口气,开始仔细地讲述经过,他由结识萧风开始说起,一直说至杀死秦岭三义为止。

没有人为他解释,亦没有人找到什么破绽,叶养木再吸一口气,叫道:“你们快答我,这个神明到底是谁?”

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面孔,只闻百无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神明岂能冒渎的?这个假卢九死后必入阿鼻地狱!”

忽然毕铸铭道:“斑竹居士生前之居所,假如未倒塌的,必还在附近,咱们何不找一找!”他忽然点亮了火折子。

火光乍起,众人都觉刺眼,齐闭上眼睛,只有龚叔松毫无反应!不过他的表情却有点奇怪,叶养木忙道:“师兄,你有事?”

龚叔松摇摇头,道:“愚兄在猜想假卢九的身份!”

杞英男问道:“猜到了没有?”

毕铸铭道:“龚兄若未有十足的把握,最好不要信口开河,徒增困扰!”

龚叔松点点头,道:“不锗,还有几点想不通,待想通了再说!”

斑竹居士的居所就在附近,不过不是房舍,而是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那山洞甚为狭小,简洁,只有几张石床,石几和石榥,而且每样各一,石床上的草席已腐烂,看来久已无人居住。

百无大师四处找寻,叶养木亦问道:“大师找到秘籍没有?”

百无大师道:“也许让猎人取走了,斑竹虽然偷了本寺之秘籍,但瞧其居所,分明是个无欲无求的隐者!”

毕铸铭道:“不错,确是如此,所以假卢九是斑竹居士的成数不高!”当下众人出洞寻路下山,此刻天已大亮,阳光普照,但众人的心间依然满布阴霾!

六人到山下,只见麦浩章带着一干人正欲登山。他见到杞英男与叶养木在一起,甚是奇怪。杞英男看了叶养木和龚叔松一眼,道:“麦兄,此事极为复杂,至今尚难言是非,相信不久之后,峨嵋派会作出适当之处理!”

叶养木大声道:“秦岭三义是叶养木杀的,与峨嵋派无关,但事前有人吿诉叶某,说杀死我全家的,其中有秦岭三义在内,如今正在调查真相。”

人丛中有人道:“调查到真相没有?”

杞英男道:“若已清楚,叶庄主早已有所表示!”他这几句话均表示自己虽与叶养木在一道,但并非同流合污。

杞英男见无人再有异议,乃道:“麦兄来此是为了寻小弟?”

麦浩章道:“众英雄们恐你落难,所以齐来支援你!杞兄,这位莫非是少林之百无大师?”

百无大师合什道:“老衲正是百无。”

麦浩章道:“大师可是赴衡阳南麓寺参加那个清理门户盛会,顺道来此?”

百无大师“啊啊”地道:“南麓寺发生了什么事?请恕老衲长年在山中,孤陋寡闻,老衲是次下山是另有任务,不过若是有关佛门的事,老衲既来湘境,也该去一下!”

叶养木正想拒绝,谁知龚叔松道:“咱们去凑凑热闹,也许能找到假卢九!”

卢九哈哈笑道:“这种盛会,岂能省得了叫化子?和尚们虽然没有油水,但善信们在朝神拜佛前后,最肯施舍!”

一句话惹得众人大笑,当下折向南行,直取衡阳。

衡阳城南麓寺乃一古刹,历史悠久,如同少林那样,寺内的和尚亦习武练功,以强身健体,不过南麓寺之衡山派人少势弱,与少林相比,犹如萤火之比月华。

不过衡山派和南麓寺历史悠久,在武林中占有一定之地位,清理门户大会,仍然吸引了不少人。

所谓清理门户,原来乃衡山派出现了.一个叛徒,僧名学山,乃现任掌门学海之师弟,当年他盗去了衡山派的许多练功秘笈,在荒山里潜心苦练,艺成之后,无恶不作,杀死了许多湖境之豪杰。湘赣鄂三省武林人士恨之入骨,奈何二十年来,学山神出鬼没,莫奈之何。此事更搅到衡山派头大如斗。不断派人查访,谁知派出去查访的人,反常遭其毒手。

学海自觉愧对师门及同道,几番欲辞掌门之职,都为同门挽留,直至最近,衡山派因秘密收了几个俗家弟子,专事调查学山行踪,终于让其中一位名柳先的弟子发觉,暗中跟踪不动声色,在学山酒中下了强烈的蒙汗药,将其麻倒,擒回师门,是以学海遂发出武林帖,清理门户平息公愤,以及挽回师门声誉。

南麓寺占地颇大,客房亦有三四十间,奈何来参加之人极多,连走廊亦铺了草席待客。

叶养木等人到逹之时,己是大会之前夕,总算赖百无大师和麦浩章之名,腾出一间客房,给他们几个人歇息,余者则多住在走廊。

众人吃过斋菜,便回房休息,只有百无大师为学海挽留,在其静室谈论佛学。

夜已深,南麓寺亦在寂静中沉睡。叶养木那里睡得着?一想起自己的遭遇,一家数十口的生命,他便满腔怒火。

他在床上赖转,龚叔松道:“十三弟,你睡不着?”

叶养木反问:“二师兄,你心思缜密,头脑冷静,请你多费点精神,替小弟推敲。嗯,你那天在九嶷山不是说在猜想假卢九的身份么?如今有了眉目否?”

袭叔松在其耳畔低声道:“说话须轻声,绝不能毛躁,你先答应了愚兄才吿诉你!”

叶养木有点奇怪,但为求知道真相,只好低声答应。

龚叔松道:“假卢九就是‘神明’!”

“萧风一定是识破了其身份,所以才盗去了其身上之解药。假卢九虽不曾发觉解药被偷,但亦意识到身份暴露,所以杀了萧风以灭口,事后则把这一切推给秦岭三义和杞英男等人!”

“那么他身上那一剑……不像是故意掩人耳目的,这又如何解释?”

“那是萧风遽下杀手,可惜他命不该绝,在千钧一发之际移挪,避开左胸心房,只被刺中右胸,他受重创之下仍能将萧风杀死,可见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事后,他再到庄内放火。又故意穿了件黑衣劲服掩饰。冼心剑见到的黑衣人,其实就是他!”

叶养木把牙齿咬得格格乱响,道:“岂有此理,不杀此獠,誓不罢休!”一顿又道:“问题是此人既然不是斑竹居士,又是什么人?”

龚叔松尚未答他,房门忽被人敲响,一个稚嫩的声音道:“里面可有一个叶施主?”

房内诸人均醒来,叶养木看了师兄一眼,问道:“谁找叶某?”

“小僧虚灵,敝住持请你到其禅房里一会。”

叶养木开门,见门外立着一位小和尚,遂问:“学海大师找在下有何贵干?”

虚灵道:“住持与百无大师商量之后,恐怕所谓神明便是敝派叛徒学山,所以找你去对质一下!”此言一出,里面诸人精神均是一振,虚灵又道:“敝主持有言,只见叶施主一人,诸位仍请歇息!”叶养木亦十分兴奋,忙随虚灵而去,

学海之禅房在寺内自成一隅,甚是清静,虚灵带他到小院内,便道:“叶施主请自进去,主持有令,事关机密,小僧不便相陪!”

叶养木虽然有点奇怪,但求知心切,急急跨进,至一门外,道:“大师,叶某到!”

对面一扇门传来了一个和蔼的声音:“施主请进!”

门窗上隐隐透出灯光,叶养木走过去,推门而入,目光一及,只见地上躺着两个和尚,不由一怔,忽然后腰一麻,已被人制住麻穴。

房门被关上,眼前出现一个和尚:百无大师,叶养木结结巴巴地道:“大师,您……”

百无大师轻笑一声,.笑声充满了邪恶。“人人均说叶养木聪明,原来只在女人身边时才聪明,我不信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叶养木大吃一惊,颤声道:“你,你便是神明?”

“不错,也就是假卢九!”

叶养木道:“你的身份就是百无大师?”

“不是,是斑竹!”百无大师又笑了一声:“你想不到吧?假卢九故意说凶手是斑竹,如此便无人怀疑他,其实就是斑竹,而斑竹易容术妙冠天下,再加上能随心所欲的缩骨功,又可化作任何一个人!”

叶养木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哈哈,老夫在山中苦练十数年,所为何事?当然是为了雄霸天下,要雄霸天下,第一必须把障碍物杀死,第二必须要有一大笔钱,所以老夫用种种的方法,找了二十多人替我免费办事,你只是其中一个,排名第十三,第一步的计划已接近完成,下一步便是成立一个门派,进而角逐武林!”

“你的身份还是会暴露的!而且也逃不出南麓寺!”

斑竹举起手来,道:“老夫计划周详,只要你死了之后,便无人知道!”

叶养木见他杀机满脸,大惊地道:“你计划如何周详?”

“老夫只须将学山化装成百无大师,再在他们头上各击一掌,便无人认得出来,届时大家都会说杀人者乃学山!”斑竹哈哈一笑,道:“你什么都知道了,也该上路了!”

忽然后窗“蓬”的一声响,射进一条人影,斑竹微微一怔,房门也被人击碎,一条人影急射,他一掌斜击在叶养木腰侧,将他推开,再站在其身前,却是龚叔松,而由后窗跳进来的,则是毕铸铭!

斑竹脸色大变,一掌向龚叔松击去,龚叔松恐避开会伤及叶养木,只好举掌硬拼,谁知斑竹身法如同鬼魅,双肩一耸,改向毕铸铭攻去。

毕铸铭长剑在身前布下一道严密的剑网,与此同时,外面涌入七八个人,正是杞英男、卢九和虚灵等人,虚灵一脸迷惘,至今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龚叔松解开了叶养木的麻穴,喝道:“斑竹,今日你恶贯满盈了!”

斑竹目光一掠,见四围都有人,心头一动,突然斜腿一步,一把抓起学海,道:“老和尚只被老夫封了麻穴,快让开,否则杀了他!”

忽然叶养木双掌如山,标前向斑竹击去。斑竹自然不肯让他击中,亦不敢杀学海,以免失去人质,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是以连忙闪开,但叶养木志在必得,早将自己的生死放开,一击不中,揉身扑入其怀中。

斑竹退无可退,只好伸出一掌抵挡。

谁知叶养木突然半转身,双掌紧紧抱住学海的腰,用力拉扯!

说时迟,那时快,斑竹那一掌已击在其后背上!叶养木大叫一声,张口喷出一股血箭,但学海终被他之拉力和斑竹的掌力,震离斑竹之五指,两人一齐后退,滚落地上!

龚叔松叫道:“十三弟!”弯腰检视其伤势,斑竹狂性大发,双掌齐向他击去!

毕铸铭和杞英男一剑双掌齐出,一个击其胁下,一个斩其掌,好个斑竹,双脚倏地一顿,拔身而起,撞破屋顶,穿洞而出!

斑竹一落足屋顶,谁知上面早已布满了南麓寺的僧人和来参礼的豪杰!斑竹大喝一声,如同晴空起了个霹灵,一个和尚心神受其慑,呆如木鸡,被他一掌击碎脑袋!忽然有人喝道:“退开!”接着一阵暗器急射而至,有人道:“八臂哪咤的暗器果然名不虚传!”

斑竹双袖齐飞,八臂哪咤射来之暗器虽高,但都被其扫落!忽见西边人影射至,却是卢九和杞英男。

斑竹目光一及,见毕铸铭也跳上屋顶,心头一动,一闪身,跃过卢九的打狗棒,再一掌将杞英男退开,标前一步,由屋顶跳回禅房!

禅房内,龚叔松见叶养木气息极弱,甚是伤心,又闻屋顶上打斗声响,连忙解开学海的穴道,来不及向他解释,抽出长剑,正想跳上去,谁知斑竹去而复返,自下跃落!

龚叔松目不能视物,但听觉之灵,无与伦比,只是他耳力再好,也不能由此分辨出跳下来的是友是敌,是故连忙跳开!斑竹一落地便向后窗飞去,学海刚醒来,不知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讶然问道:“大师,这是什么一回事?”

这句话等于吿诉袭叔松来者是谁,他一急之下,脱手将长剑向斑竹抛去,同时道:“学海,他不是百无大师,是斑竹!”斑竹闻得背后风声急响,不敢大意,

回身双袖一拂,将剑拨落地!就在此刻,窗外已传来卢九的声音:“这恶魔今日逃不了!”

斑竹见逃不了,回身反向龚叔松攻去,龚叔松双手没有兵器,抵挡不住,不断后退,斑竹狞声道:“老夫也要杀几个垫背!”

说时迟,那时快,躺在地上的叶养木忽然拿起龚叔松的长剑,用力一挥,“喀嗤”一声,他用尽全身气力,这一剑竟将斑竹的右脚斩断!

变生肘腋,斑竹遽失重心,身子一歪,一掌落空,龚叔松不知所以飞起一脚,只求与敌同归于尽,谁知竟被他踢个正着,一脚蹬在斑竹的心窝上!

这一脚凝聚了龚叔松全身之力,力道奇大,斑竹新伤,单足难立,身子倒飞,后背撞在墙上,把砖墙也撞倒,人跌在瓦砾中!

直至此刻,卢九和毕铸铭等人才走了进来,斑竹仍然挣扎地自瓦砾中站起来,身上“卜毕”地响个不停,身子突然长高,身子也逐渐“消瘦”,他目光一及,见四周都围满了人,知道再无生望,忽然大叫一声:“老夫好恨!”忽然一掌击在自己的脑袋上!

毕铸铭道:“叶兄,他死了!”扶起叶养木,忽然又再叫起来:“不好,叶兄也断了气!”

龚叔松喃喃地道:“如此结局也好!他受斑竹摆布,杀了不少侠义中人,有辱师门,但如今恶魔也死在峨嵋弟子手中,总算对武林有所交代!”

南麓寺外,杞英男问毕铸铭。“毕兄,那虚灵来找叶养木,你为何要咱们悄悄跟着他去禅房?难道你一早已知道其中玄虚?”

毕铸铭道:“某家没有什么过人之本领,只是鼻子比人灵,而且肯动脑筋,还有一点,某家绝不相信任何人之声名地位,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事实!”

他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那晚上在九嶷山我已生了疑,因为我嗅到百无大师身上竟有荤味,按说他是有道高僧,是不该吃荤的,但叶养木在讲述经过中,天上飞来一朶乌云,山上一片漆黑,我发现他已不在……”

龚叔松道:“我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只道他去小解!”

“当百无大师回来时,他身上的荤味消失了,那是他去嗽口!可是咱们一路都不见有水源,他去那里嗽口?证明他对九嶷山的一切十分熟悉!只是那时候某不能凭这一点证明他是假卢九,又恐在身份暴露下暗下毒手,所以叶养木问龚叔松,某阻止他说出其猜想!”

杞英男叹息道:“毕兄心思缜密,非人所及,佩服佩服!”

“某说出假卢九走路时身子晃动,在来南麓寺时,我发觉他也有这种毛病,却在极力掩饰,大概这是他的缩骨功尚差半线才到达炉火纯青的境界的表现!是故对他疑心更大!

“昨夜虚灵说只准叶养木一人去与学山对质,不许我们这些知情人去,亦是一个破绽!其实那时某家也只有七分把握,幸好没有看错,否则事后恐又要招来闲言闲语!”毕铸铭言毕一阵大笑。

杞英男赧然道:“此后武林必会对毕兄作出公正的评论!以前杞某有所得罪,请谅!”

袭叔松接道:“不错,峨嵋派俗家弟子将是毕兄的朋友,谁敢再随便污辱毕兄,峨嵋派必与之争到底!毕兄,请回到峨嵋山庄小聚如何?”

毕铸铭道:“某还要去鄱阳湖找寻淮河灾民的赈款!”

杞英男道:“这件事自不能少了杞某!”

袭叔松道:“既然如此,便斗胆请两位助我护送敝师弟的棺木回庐山如何?龚某也得接冼心剑和小龙小虎到峨嵋山庄!”

毕铸铭道:“叶兄是某在武林中第一个朋友,理应如此!”

(全文完,凌妙颜OCR,锋竹芹叶校对,古龙武侠网独家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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