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10100000003

第三章 一人受害 祸及宗门

毕铸铭随叶养木回栖凤山庄,黄昏前,已到山下,叶养木抬头一望,但见山腰有股浓烟冒起,他大叫一声,放足急奔。

毕铸铭轻功虽好,奈何提着几百两银子,因此落后颇远。

叶养木一口气跑到家门外,栖凤山庄已变成一堆瓦砾,火虽已灭了但仍不断在冒烟。他似被人在心底上刺了一剑,险些一头栽倒,半晌才发出一道凄厉的叫声,向内冲去!

当他走近瓦砾旁,足下的布履已冒起白烟,叶养木彷似不觉,边跑边嚷:“娘,娘!少芳!”

毕铸铭刚赶到,暴喝一声:“叶养木,快停步!”他把银子抛在地上,向叶养木急射而去。“叶养木,你伤了双脚还能替你娘报仇么?”

这句话如晴天起了个霹雳,叶养木瞿然一醒,连忙向外掠去,毕铸铭这才松了一口气,追前紧紧握住其双臂。“不发生的事,已经发生,急也解决不了问题,定要冷静!”

叶养木声音似哭,叫道:“我一家大小都在地下室,他们一定……”

“不一定!”毕铸铭大喝一声。“也许他们事前已离开,这火是他们放的!”

“火一定不是他们放的!是那一个天杀干的?”叶养木咬牙切齿地道:“让我查出,一定要他十倍偿还!”

毕铸铭微微笑,道:“咱们先到四周看看,也许能找到蛛丝马迹!”叶养木也逐渐冷静下来,两人在火场四周巡查了几匝,可惜不见有什么明显的线索!

叶养木喃喃地道:“我娘我妻和我儿子,一定还在下面!”他忽然再向内堂那边射去,毕铸铭一把将他携住,随手掴了他一巴掌。

“你现在就这样进去,等于送死!咱们先下山买些挖掘的器具,然后再来!”他不等叶养木回话,便强行拉他下山。

栖凤山庄在厅山一带声名甚响,又因叶养木夫妇待人和蔼,没富贵人家架子,加上田租又低,因此山下农夫对他们一家都颇有好感,一见到叶养木便纷纷吿诉他起火之情况。

原来火是在午前起的,当山下的农夫发现后,上山观察时,火势已不可收拾。欲救无从。叶养木急问:“当时你们不曾见到什么人?”

“没有,一个人也不见!”农夫们异口同声地道:“也不见夫人和老夫人!”

叶养木道:“请大家上山助我一起挖掘,今年的田租全免了!”众皆大喜,当下取了食水干粮、风灯锄头,一齐跟叶养木上山。

叶养木要他们先掘内堂。农夫们有的先用水淋在瓦砾上和地上,有的已赤着膊开始挖掘。人人卖力,叶养木忍不住夺了把锄头,亲自挖掘,有的农夫又忙着将挖开的瓦砾搬开,如此忙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地面!

叶养木辨认了一下,又要农夫向左挖,过了一阵,找到一块大青石板,叶养木才道:“把这块大石挖开!”

农夫们立即将石板撬了起来,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叶养木跳下去,触鼻一阵焦味,他魂魄齐飞,大声叫嚷:“娘,少芳!”

毕铸铭恐他悲伤过度,做出傻事,连忙跟在其后跑落地下室。只见地道上躺着许多尸体,都是窒息而死的,身子被热力烤干,发出阵阵异味。瞧那些尸体的衣衫,都是栖凤山庄的仆人和丫环。

叶养木似疯了一般,一直向内跑,毕铸铭举着火折子在后,不断劝他冷静,忽然叶养木停下步来,似一具石像。毕铸铭慢慢走前,原来是在一间类似厅堂的石室,地上的尸体,衣衫十分华丽,其中一个是老妇人,毕铸铭有点明白。

蓦地叶养木大叫一声:“娘!”叫声在地下室里回响,毕铸铭被他出其不意地一叫,吃了一惊,定一定神才自他身旁走过,进入另一间石室,里面又有几具女尸,他叹了一口气,摇头退了出来,忽然他心头一动,脱口道:“叶兄,你快点算一下,好像少了几个人!”

叶养木强吸一口气,仔细点算了一下,忽然道:“不错,少了四个,萧风,冼心剑和两个犬子!他们怎会不见?”

毕铸铭道:“也许起火之前,他们四个已经离开了!”

叶养木摇头道:“不可能,如果他们要逃,绝不会不带我娘离开的!”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吃惊地道:“莫非是萧风那妖妇干的好事?”

毕铸铭拉着他的手,道:“咱们先上去,叫农夫们协助,在周围搜索一下!”叶养木心中仍存着一线希望,当下与他走上地面,吩咐农夫们停手,要他们每三个人一组,分开搜索,“若有发现,立即回报,每人赏一锭银子!”

那些农夫分散去搜索后,叶养木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几番忍不住也要去搜索,都让毕铸铭劝止。过了半炷香工夫,突见一个年轻的农夫自山上跑下来,叶养木焦急地迎上去,问道:“找到人了?”

那农夫喘着气道:“找到九夫人了,她躺在林里,旁边还有一个乞丐,好像也死了!”

叶养木未等他说毕,已抓住其手臂,拉着他向庄后山坡跑去。“快带路!”庄后树木颇多,距离五十丈左右,还有一座小树林,农夫道:“在里面!”叶养木放了他,一头钻进树林,另两个农夫提着风灯站在一棵大树之前,叶养木跑了过去,只见树前倚坐一个满身血污的乞丐,正是丐帮副帮主卢九!卢九旁边躺着一具女尸,则是萧风!

卢九睑色青白,双颊和颈上都有血迹,见到叶养木喘着气道:“叶少侠……你来迟半天了!”

叶养木忙问:“副帮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卢九断断续续地道:“有一批蒙面人……围攻九夫人……老叫化来探你……听见打斗声,循声寻来,那时候,九夫人,已受伤倒地……老叫化寡不敌众,最后也被打倒……几乎去见阎罗王!”

一个农夫道:“咱们来时,他还昏迷未醒,是俺推醒他的!”

叶养木问道:“你只见到萧风,还有冼心剑和两个犬子去了那里?”

卢九摇摇头,道:“老叫化不知谁是冼心剑,来时只见到她!”说着指指萧风的尸体。

叶养木连忙走过去检视萧风的尸体,只见她胸前的衣服破裂,似是中掌而亡。叶养木猛吸一口气,问道:“副帮主可认得出那些蒙面人的身份?”说着毕铸铭也赶到了。

卢九想了一下才道:“其中一个身材,高瘦如竹的,似是‘斑竹居士’,那个女的又像是游珊湖!”

叶养木咬牙道:“叶某穷有生之年,也要将他们挖出来!副帮主再想想还有谁?”

“老叫化认得霍同池……相信秦岭三义的另外两个,亦在内……另一个好像是杞英男……”

毕铸铭突然插腔问道:“那些蒙面人到底有多少个人?”

卢九道:“他们分成两拨,所以到底有多少个,老叫化也说不准。”

毕铸铭道:“有一个人你应该猜得出的!”

卢九脸色一变,问道:“谁?”

毕铸铭目光落在他右胸上,道:“你刚才所说的人,不是使掌,便是使刀,但你身上的伤却是长剑造成的!”

卢九“啊”地叫了一声:“对,那人剑法十分凌厉,而且诡异,老叫化……从未见过,所以……猜不出!”他说毕又喘息起来。

叶养木忙道:“副帮主你不要说话了,待在下背你下山,找个地方疗伤!”

卢九苦笑道:“不敢劳烦你,你自己的事也未办哩……何况老叫化这副老骨头还挺得住……”说着挣扎着要站起来,叶养木连忙命那两个农夫扶他下山疗伤。

毕铸铭一直望着卢九的背影,叶养木则蹲在地上检视萧风身上的伤势。他回头问道:“毕兄,你的火折子!”毕铸铭亮起火折子走过去,将火折子交给叶养木,便拉着另一个农夫走出树林。

叶养木解开萧风的上衣,只见她胸腹有两个青黑色的掌印,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伤痕,由此可知,萧风是死在掌下的!

叶养木忖道:“瞧这两掌似是‘蜈蚣毒掌’的特征,莫非九妹是死在‘斑竹居士’掌下的!岂有此理,我与他素无瓜葛,他为何来此行凶?”

叶养木发了一顿脾气,掩上萧风的衣杉,走出树林,只见毕铸铭正与一个女人说话,定睛一望,却是冼心剑,他又惊又喜叫道:“八妹,你去了何处?小龙和小虎呢?”

冼心剑一见到叶养木,眼圈便红了,投入他怀中饮泣。叶养木想起一家数十人,如今只剩冼心剑,一时悲从中来,眼泪淌下,哽咽地道:“别哭别哭,快把经过吿诉愚兄,以便报此大仇!”

冼心剑道:“大哥和毕大侠下山之后,咱们便躲进地下室,今早,九妹揭开石板上来巡视,谁知她上去了许久仍不见回来,孩子不惯窝在地窖整天吵闹,婆婆便着小妹带两个孩子也上去走走。

“小妹在庄内走了几遍,都找不到九妹她的踪迹,而孩子们又不愿回地下室,小妹心想山下的农夫,有好几户对咱们都不错,所以带小龙和小虎下山,安顿好之后,便准备回庄,谁知这时候庄内却起火了!

“小妹连忙跑上来,只见一条黑影由庄内向外掠去,小妹急追,可惜那人轻功十分高明,而我又受了伤,是故很快便失去了其踪迹!

“当小妹回来时,山庄火势已不可收拾,而且山下的农夫也都赶上来了,他们要救火,小妹惦挂小龙和小虎,也没跟他们打招呼便下山去了,后来我便一直呆在何老伯家,默默等你回来,不敢吿诉孩子!”

叶养木问道:“如今小龙和小虎呢?”

“还寄放在何老伯家!”

叶养木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她们都死了,如今只剩下你一个!”

冼心剑又哭了,叶养木忙道:“九妹的尸体在林内,她们都在地下室里!”

毕铸铭插腔道:“叶兄,某看你还是先办丧事吧,若用得着毕某的,但请开腔。”

叶养木在农夫的帮忙下,当夜就将数十具尸体搬到山下的无雾村。叶养木首先去看小龙和小虎,见他俩在床上熟睡,才放下心头大石。

尸体停放在无雾村的祠堂内,堆得满满的。叶养木和冼心剑坐在尸体堆旁边,像石像一般,枱上的白蜡烛光,在风中摇晃,祠堂内显得恐怖凄凉,但两人都没有一点的感觉。

“嗡嗡”几只苍蝇飞了进来,停落在萧风的嘴角上,贪婪地黏着已干了的血迹,叶养木扬手赶开苍蝇,目光一及,方发觉萧风的左掌捏得紧紧的,叶养木心头一动,伸手去掰之,谁知骨头已硬,拉之不开。叶养木猛吸一口气,双臂注满内力,尽力拉之,手指终于被拉开,但闻“啪”地一声的,自其掌中跌下一只小巧精致的瓷瓶来,形作葫芦,色作泥黄,甚是可爱。

冼心剑连忙将之拾起,拔出木塞,凑首嗅之,一股浓烈的药味直冲脑门,她失声道:“里面有药!”,

叶养木甚觉奇怪,忙接过来,将里面的药丸倾出来,共有七颗,比龙眼核还小,晶莹碧绿似翡翠。叶养木又惊又喜地道:“这是解药,九妹是见到‘神明’所以才追赶他,她为了取解药,故而才被‘神明”杀死的!”

冼心剑跺足地道:“可惜小妹不知她在庄后的树林内,否则九妹不但不会死,咱们还有机会杀死他!”

叶养木忽然垂下泪来,道:“原来她一直在后悔中,我还在怀疑她!”

冼心剑忙道:“大哥,不用难过,不管如何,咱们都要杀死斑竹居士,为九妹报仇!”

叶养木直至此时方醒起,连忙将解药交给她,道:“快服下,可惜,如今用不了这许多!”

冼心剑吞下一枚,道:“待小妹先去喂小龙!”

她刚长身,又道:“八妹,你得保重,以后小龙和小虎便交由你照顾了!”

冼心剑吃惊地道:“大哥,你要独自去报仇?”

.叶养木悲声道:“难道我还敢回师门讨救兵么?你们身上的毒已解,愚兄已再无顾忌!”

叶养木草草办了丧事,在树林中与毕铸铭商量:“毕兄,你准备去那里?”

毕铸铭道:“淮河灾民的的赈款,某家是誓死都要向神阳寨要回来的!你呢,你准备先找谁下手?”

“斑竹居士!这一切都可能是他造成的!他便是‘神明’!”

忽然林外有人道:“叶少侠,一切均需谨慎,也许不是他也未定!”只见卢九走进树林。“少侠,老叫化的伤已愈了八九,特来向你吿辞!”

叶养木道:“副帮主为救贱内,受了重伤,在下感激不尽!”

卢九哈哈笑道:“你这样说可就是将老叫化当作外人了!”他抱抱拳,忽又对毕铸铭道:“毕兄,老叫化后悔当日错怪了你,请你原谅我老糊涂!”

毕铸铭淡淡地道:“毕某早已习惯了,天下间不知我者不知几人,也不在乎多你一个!”

卢九又打了个哈哈。“如此咱们别过,有缘再见!”言毕吭着俚歌去了。

叶养木怕毕铸铭不快,忙道:“卢副帮主为人十分热心,毕兄……”

毕铸铭忙止住他道:“某家真的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你不必多言!”

林外忽然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不错,这才像是条汉子!”

叶养木闻言一怔,毕铸铭喝道:“滚出来!阁下自己若还是汉子的,便自己现身!”

林外走进一位青袍客,双眼泛白,似是瞎子,但林内树木虽密,他行云流水般走过去,竟无阻滞,就像在自己家里面般!

叶养木惊喜地道:“二师兄,你怎会来此?”原来此人正是峨嵋俗家弟子,排行第二的龚叔松!

龚叔松抱拳道:“毕兄,咱们师兄弟有点话要说,请你方便一下!”

毕铸铭抱拳道:“叶兄,某亦要走了,异日有机再会!”

叶养木忙道:“毕兄,咱们……以后在何处相会?”

毕铸铭住步,谁知龚叔松却道:“有缘自能相见,何须强求!”

毕铸铭哈哈一笑,大步出林。

叶养木干咳一声,道:“二师兄,你怎会来此?”

“愚兄是来找你的!”龚叔松声音突然转厉:“十三弟,你若还当我是你师兄,便得老实答复愚兄几个问题!愚兄是次是专诚来找你的!”

叶养木心头忐忑地道:“小弟一向尊敬二师兄,二师兄有话但问!”

龚叔松赶紧再加上一句:“你知无不言?”

叶养木只好硬着头皮道:“小弟知无不答!”

袭叔松第一个问题便叫叶养木为难:“你在峨嵋山庄神魂不附,尤其在毕铸铭出现之后,颜礼远之死是否与你有关?”

叶养木猛吸一口气,涩声道:“他是小弟杀的!”

龚叔松声音更厉:“为什么?为了女人?”

叶养木再吸一口气,只好将一切吿诉龚叔松,这一说,几乎花了半个时辰,才将来龙去脉说清楚。龚叔松脸色依然十分严厉。“你可知错?”

“小弟已知错。”叶养木垂下头,不敢仰视。

龚叔松脸色稍霁,叹了一口气,道:“师弟为何不回师门跟咱们商量?”

“小弟的家事不敢麻烦师兄们,而且也容易玷污师门!”

“胡说,你正是害怕家人毒发身亡,几时会担心师门声誉?而且咱们也不会助你杀颜善人!”

“所以小弟才想凭一己之力解决,”叶养木道:“二师兄,小弟如今已没了主意,您一向沉实冷静,请你指点迷津!”

袭叔松闭目想了一下,问道:“你的夫人身上有两个青黑色的印掌?嗯,斑竹居士之蜈蚣毒掌中人之后,虽然会呈青黑色,但江湖上还有许多毒掌,都有此特征,难怪卢九认为该再调查证实!”

叶养木问道:“听说斑竹居士一向隐居于九嶷山,不问世事已久……这件事实在令人费解,因为小弟与他毫无瓜葛,他又何须下此毒手?”

“那也未必,因为假如他是那个‘神明’,便不须再作推测了!他隐居正是掩人耳目和暗中训练杀手,他身份被萧风揭穿,所以痛下杀手灭口!”

龚叔松皱眉道:“只是卢九说的那个使长剑的人,却不知是谁!”

叶养木咬牙道:“不管那人是谁,小弟第一个先去找斑竹居士!二师兄您……”

龚叔松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喃喃地道:“愚兄出来已久,也该回去了!”

叶养木安顿了冼心剑和两个儿子之后,易容上道,这次他不但佩剑,而且身上藏了许多暗器。

几个月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从不知愁恨滋味,如今则一一尝遍。他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孽,也再不理会自己的一切,如今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报仇!

这一切都是“神明”所赐的,他一定要杀死他方能瞑目!

假如“神明”就是斑竹居士,那还好办,最低限度还有个目标,如今只好去九嶷山求证,是以叶养木下山之后,便绕路西行。

过了九嶷山,地势平坦,叶养木折入一小镇,准备购马代步,谁知那座小镇居然不见一匹马,叶养木没奈何只好在那里过夜,晚饭也在客栈附近的饭馆。

这时候正是食客最多之时,几乎座无虚设,叶养木等了好一阵,才有个位子,同桌三人全是彪形大汉,一望即知全是练家子,那三人似是一伙的,边吃边谈。左方那个颚下有颗黑痣的汉子道:“麦浩章设宴答谢五虎镖局和宴请四方豪杰,咱们去不去?”

麦浩章在方圆三百里内,威名甚盛,不但武功高、家财厚,而且乐善好施,叶养木亦曾见过一面,因此凝神而听。

对面那个脸庞瘦削的道:“咱们与他没有交情,贸贸然去凑热闹,怕被人耻笑说咱们去打秋风!”

右首那个道:“麦孟尝一向有求必应,大哥不用担忧,反正三天时间赶得及!”三人说至此呼小二会账,叶养木匆匆填饱肚子,也回房休息。

凡有盛会的地方,几乎都有秦岭三义,是以叶养木改变主意,先去通城麦家,杀秦岭三义!是故叶养木一早便出店赶路。

由小镇至通城不过二百余里路,叶养木在次日傍晚便到通城,通城只是座县城,规模甚小,不过却因为麦浩章而大大扬名,城内的客栈颇多,还有许多兵器店、成衣店。叶养木先到成衣店买了套衣服,然后投店。

吃过晚饭,叶养木便换了夜行人的衣衫,到麦家附近勘察地形。麦家占地甚大,叶养木估计秦岭三义若来,必然住在里面,而自己在此刻上门,又必会引人注意,因此冒险越后墙进内。

这时候,麦家刚吃了饭,麦浩章还和宾客在大厅里聊天,未有人睡觉,因此防备甚松,叶养木几乎不费工夫便来至中院,望那里的房舍,便估计是丫环住所和客房,是故叶养木跳上屋顶,伏在一根飞檐上向下偷窥。

以前他绝无此耐性,但今日不同,秦岭三义武功不弱,又向在一起,何况在麦家府内,不能不沉住气等候良机。

时间逐渐流逝,远处传来三更之梆子声,此刻方闻一阵人声传来,原来麦浩章亲自送提早到访的嘉宾回客房休息,叶养木不敢大意,连忙缩回头去。

麦浩章回内堂,客房的门亦纷纷关上,秦岭三义果然已到,三个人住在一起,就在叶养木对面。客房内的灯光都已熄灭,周围一片寂静,而叶养木却还一寿莫展!

再过顿饭工夫,叶养木正想离开,忽见对面的房门打开,雷金自内房出来,步履稍晃,向角落走去,叶养木大喜,估计他是酒喝得太多去解手,当下连忙跳落地,悄悄跟在背后。

中院靠围墙旁设了几个尿缸,周围以竹席围起,叶养木耳畔听得水声,轻轻将剑抽出来,慢慢走过去,水声已遏,叶养木倏地一剑刺出。

这一剑又劲又疾,刺破竹席,直达雷金的后腰,剑尖由后进,由前出,而且迅速缩后。

叶养木将剑抽回来,竹席上传来“沙”的一响水声,接着雷金才发出一声惨呼,紧接着又是“蓬”的一声响,料他摔在尿缸上!

叶养木双眼都是火,按理说,这时候他应该立即逃跑,但他不单止不逃跑,反而向内跑去,直到听到人声,才拔身飞上屋顶伏下,杀一个雷金,他实难以满足,他要将秦岭三义全部解决!

首先奔来的果然是霍同池和云祥飞,那是因为他们知道雷金去解手,而其他人则不知道,且已有不少人睡着了,反应自然较慢。

叶养木待他们走进竹席内时,又跳落地面,再弹跳越过围墙,只听霍同池道:“有衣袂声,也许凶手还未走,快追!”

两人抱着雷金的尸体出来,将之放落地上,便越墙追去。叶养木早已匿在附近民居的屋脊后监视,未几,霍同池和云祥飞到街上便已分开搜索。

叶养木待霍同池走后,便暗中跟踪云祥飞,这时候,麦浩章和其他宾客亦已赶至厅外,叶养木艺高胆大,决定下手!他绕路前进,截在云祥飞之前,仍匿在屋顶上,待云祥飞走近,骤然将暗器迎头洒下!

云祥飞无时无刻都在戒备中,闻得暗器破空之声,立即挥舞着兵器跳开。叶养木再洒下几把飞刀,长身跃下,云祥飞刚将飞刀磕开,身前已多了一个蒙面人,既惊且喜,连忙发出啸声。

叶养木挥剑急刺,云祥飞边挥刀挡格,边喝问:“你是谁?”

叶养木连刺七剑,把对方迫退三步,趁对方单刀被剑引开时,左手一抬,“嗤嗤”声响,几根钢针,已自喷个中飞出,射进云祥飞的胸腹!

这一记十分凶狠,平时叶养木必不肯用,但今夜志切报仇,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云祥飞做梦也想不到叶养木左手还握着一管喷筒,当钢针都射进其胸膛时,他脑袋突然清醒,退了一步,涩声道:“你,你是叶养木?”

可惜他清醒得太慢,叶养木手腕一抬,剑尖已刺进其喉咙!血花四溅中,远处已传来霍同池的叫声:“三弟,你在那里?”

叶养木拔剑急退,他不敢回客栈,直奔出城,找了片树林过了一夜!

这一夜,时间过得特别快,秦岭三义三去其二,剩下一个霍同池,即使面对面而战,叶养木也有必胜之把握!

天已大亮,路上行人渐多,叶养木这才脱下夜行衣,挖了个土坑,将之埋了,然后施施然进城,到另一家成衣店买两套衣服,再到另一家客栈投宿。

今日城内的情况与昨日有很大之不同,到那里,都见人们在窃窃私语,叶养木投店时,故装不知问掌柜。“掌柜,借问一句,贵城的人好像很喜欢低声细语,街上行人也少,与几年前大不相同,是何原故?”

掌柜低声道:“客官有所不知,昨夜本城的麦孟尝的两位客人被人杀死,所以今日大家都议论这件事!”

叶养木故作大惊,道:“是谁这般大胆,连麦孟尝的客人也敢杀?在下正是来参加其盛会的,不知会否改期?”

“听说本来是中午设宴的,现在改在晚上!”

叶养木吸了一口气,道:“如此还不至于白走一趟!”小二引他进房,他先冼了个澡,换了衣服,先在里面穿了夜行衣,再在外面加上一袭文士服,佩了剑,施施然去麦家。

大门外站着几个佩刀汉子,一个管事模样的在迎宾。叶养木一至,那管事便问道:“请问高姓大名?”

叶养木抱拳道:“在下蓝鸿文,闻得麦孟尝在此设宴款待群雄,特来见识一下。”总管见他举止斯文,不虞有诈,着一位家丁引他进去。

麦浩章的确名不虚传,闻风而来的人着实不少,厅内安了十多张八仙桌,还在庭院里安了十来张,叶养木只能坐在庭院里,这反合其意。他一坐下便暗中找人,不见霍同池,却见杞英男坐在厅内,麦浩章正与他交谈。

叶养木又忧又喜,忧者恐杞英男与霍同池在一齐,喜者杞英男自动送上门来,省得去找他。

宾客越来越多,未到中午,已挤个满满的,但五虎镖局的人却还未至,大概得到消息,所以来迟了。直至正午,方见总镖头林中虎带了几名镖师和趟子手前来,麦浩章亲身下阶迎接。

原来麦浩章爱古董和书画,去岁他去洛阳,购了几件汉朝的铜镜,唐朝的陶器,还有几件旧画,价值连城,乃委托五虎镖局押运。林中虎以暗镖方式押运,自己亲押镖车,装运红货的样子,取官途而行,另遣人悄悄带着那批古董南下,谁知消息不慎外泄,半途被人劫去。

林中虎这一惊非同小可,盖倾尽家财也赔偿不了,最后征得麦浩章之同意,允其一年时间寻获失镖,林中虎关了镖局,倾尽全力调查,最后査知劫镖乃伏牛山的倚天寨干的,遂约了好些老友,一同上倚天寨讨镖。

倚天寨寨主高峰见势色不对,只好供出己卖给郑州的富商尤某,当下几经斡旋,失镖方取回,原物交与麦浩章。

林中虎虽然保住招牌,镖局得以再经营,唯家财亦已散尽,麦浩章感其责任心重,乃设宴谢之,实亦有替其吹嘘招牌之意。

当下麦浩章宣布了秦岭三义昨夜遭人暗杀之经过,然后道:“由于昨夜至今早,都在搜索凶手,是故宴会准备不周,无奈改在今晚举行,不过中午仍有酒菜款待,只是酒劣菜粗,请诸位幸勿见怪!”

来宾岂有意见,更多人来此是为了凑热闹,乐得多聚半天,当下众人都在研究秦岭三义被杀之事,众说纷纷,莫衷一是,叶养木听了暗觉好笑。

有人问道:“麦爷,霍大侠如今在何处,请他出来,咱们也好安慰他一下。”

麦浩章道:“霍大侠因死了两位兄弟,十分伤心……如今不在本庄。”

又有人高声问道:“那么雷二侠停尸在何处?”

“麦某奉霍大侠之嘱,今日不能泄漏,诸位若想吊唁,请稍候一两天吧!”

叶养木心头一沉,想不到霍同池不出席,那么他今日算是白来了,估计霍同池不想在好日子现身,以免触主人和林中虎的霉头。

“诸位,先用饭再谈!”麦浩章喝道:“快上菜!”

虽是家常便菜,但仍颇精致,叶养木吃了饭便离开,门口的仆人问道:“阁下有心来贺,因何大宴未开始便离开?”,

叶养木不慌不忙地道:“在下一介文士,与他们话不投机,故此想到城内各处走走,待黄昏时再来。”仆人遂让他离开。

叶养木在城内走了一遍,这通城只有一家棺材铺,他慢步走到那里,但见店内两父子正在刨棺木,乃驻足道:“咦,这具棺木是上等的楠木,不便宜哪,不知是那家人订的?”

那年轻的抬一抬头,又低头工作,随口道:“是麦爷订的后天便要,所以只好赶工。”

叶养木道:“在下知道了,刚才麦爷说什么雷二侠和云三侠被杀,敢情是给他俩长眠的!麦爷对朋友真没得好说!看来丧事也会代霍大侠办!”

两父子专心工作,不与他搭讪,叶养木正想离开,目光一瞥,见棺材铺内堂有个汉子,探头窥望,似是霍同池,他心头一跳,却不敢再回头,负手闲逛,暗中留意四周,他发觉有人跟着,当作不知,走进笔墨庄挑了几枝毛笔买下,又到别家看货色。背后那人似已不起疑,不再跟踪,叶养木几番回头不见有人,遂放心绕路到棺材铺店后。

那是一条窄窄的小巷,旁边各有一间废宅,看来久已无人居往,也许人家嫌其贴近棺材铺,原主人迁去,也无人再搬入,是以棺材铺便将造好了的棺木停放在那里。

叶养木跳上左首那间废宅屋顶,伏了一阵,证实下面没有人之后,又改到右首那间废宅,他知道对方必有准备,是以小心翼翼,伏耳在屋瓦上听了一阵,果然发觉下面有呼吸声,一听人数还不少!这证明雷金和云祥飞的尸体是放在这里,而刚才在店内出现过的那人,亦必是霍同池。

下面人多,又不知霍同池是否在内场,叶养木不敢鲁莽行事,正在苦思无计之时,忽然听见一道门声,接着又有人道:“麦雄,吃饭啦!咦,霍大侠呢?”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他到店里去!”

送饭者道:“我去叫他进来吃饭!大家要小心一点,提防那厮还会来!”那人离开了之后,又踅入棺材铺,叶养木连忙跳过去伏耳侧听。

送饭者问道:“老吕,霍大侠呢?”

棺材店老板道:“刚才有人来搭讪,霍大侠追出去了……咦,这不是来了?”

果闻霍同池的声音:“麦勇,什么事?”,

麦勇问道:“霍大陕发现可疑之人?”

霍同池干笑一声:“那人是个书呆子,是霍某自己太紧张……咳咳,麦爷那里没有消息吧?”

“麦爷要小的吿诉你,晚上会派人埋伏在四周,请你日间小心,不可暴露行踪,另者饭菜已备好,就在隔壁!”

“霍某如今怎吃得下?”霍同池叹息道:“请回你们老爷的话,就说霍某会小心,请他放心!”

叶养木尚在犹疑,忽见一道人影,由棺材铺后院飞起,落在隔壁的废宅内,叶养木虞不及此,吃了一惊,尚好他身子被屋脊遮挡着,未为霍同池发现。

霍同池一落废宅后院,里面便冲出几个人来,霍同池尴尬地一笑:“是霍某,你们吃饭吧!谅那厮白天也不敢行凶,何况他也不知道霍某在这里!”他随那些汉子进宅,叶养木冒险的跃落后院。

后院的墙上倚着几具薄皮棺材,叶养木推开其中一具之盖子,钻了进去,重新将盖子拉回来,棺材里充满了桐油味,甚是难受,但叶养木的心情却十分兴奋。

适才他在屋顶上发现宅内的汉子都是麦家的仆人,武功估计有限得很,而霍同池又如此大意,对他来说实是一件可贺可喜之事!

叶养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他运功静听,相信若有人自附近经过必然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隐约听到霍同池的声音:“在这里枯候真没意思!”

一个汉子忙道:“霍大侠,小不忍则乱大谋!”

叶养木心头一动,冒险推开盖子,伸脚出去,将一块石头踢飞,未待石头落地,又将盖子拉回!

石头一落地,宅内的人都冲了出来,只听霍同池咬牙道:“有种的便现身!”

刚才那汉子又道:“大侠且留在这里,待小的上去看看!”未几又闻他道:“不见有人,也许是附近的顽童,抛石头闹着玩的!”

叶养木轻手用汗巾将面蒙起,耳际又闻霍同池的骂声,雷金和云祥飞死后,他性情似乎变了许多。

“这家棺材店为何弄了这许多棺材放在这里?难道你们这里经常死人?”

“多备一些总有好处,说不定瘟疫来了,一天死他一百几十个的也不奇怪!霍大侠,咱们进屋去吧!”

霍同池厉声道:“霍某走南闯北二十多年,什么风浪未经历过,你们别管我!”那些麦家仆人碰了个软钉子,自讨没趣,都回废宅去了。只剩霍同池一个人在后院里踱步。

叶养木十分紧张,生恐一击不中,将宅内的人引出来,便再无机会,是故几番打消显身之冲动。在棺材内遂渐气闷,就在此刻,叶养木忽觉霍同池的脚步声渐渐接近,料他踱步的圈子,越来越大,亦即越来越接近墙边的棺材。

脚步声去而复返,叶养木倏地一掌震开棺盖,人亦标了出来,脚未沾地一长剑已拔了出来!

霍同池料不到有人躲在棺内,是以毫无防备,棺材盖忽然跌下,他闻风向前标出,那只是个下意识的行动而已,连刀也没有拔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背后风声急响,他这才醒觉,半转身斜跳三尺,刚转头过去,后腰一凉,已中了一剑!

叶养木一剑得手,右手的飞刀乘机抛出!霍同池不愧是秦岭三义之首,武功在其两个结义兄弟之上,在间不容发之际,仍能吸气凹腹,蹬退一步,堪堪避过飞刀加身之危!

与此同时,宅内的汉子也闻声赶出来,叶养木心头大急,手腕一抖,突然将长剑甩手射出!他将长剑当作暗器使用,实在冒险之至,因为若射不中霍同池,空手赤拳,实难抵挡七八个人的围攻,是以长剑一出手,立即向旁掠去!

不料霍同池惊魂未定,但觉眼前白光一闪,“卜”的一声,心房一阵疼痛,那把剑只抽了一半,他人已仰天跌倒!

叶养木暗叫一声上天保佑,心头大喜,不敢怠慢,脚尖再一点,飞上围墙。下面的汉子已大声呼叫起来,叶养木跳落小巷,亡命而逃,他不敢留在城内,往外而逃,刚出城门,背后突然来一道凌厉的喝声!

同类推荐
  • 竹剑凝辉

    竹剑凝辉

    东方英《竹剑凝辉》作者: 东方英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湖边的垂柳,浴着初春的微风,轻拂水波,挑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岳阳楼上,淡淡的映着一抹朝阳。和煦的阳光,同时也照落在一个十三岁大小的小姑娘身上。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湖绉短棉袄,藏青软缎的夹裤底下,露出一双红绫描金绣花鞋,苹果似的脸蛋后面,拖着二条油光水滑的小辫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怔怔的注视着水中一串戏水游鱼,脸上时不时的现出不耐烦的神色。旁边走来一个五十左右的老叟,拍拍她的肩头笑道:“王大小姐,又在生方哥哥的气了,是不是?”
  • 到阴间去
  • 闪电天
  • 燕市侠伶
  • 超霸的男人
热门推荐
  • 剑仙

    剑仙

    卧龙生《剑仙》作者: 卧龙生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南阳庄的人,都知道这—家人,也都知道白家大院。那是名副其实的一座大院,占地在百亩以上,除了连绵的房舍之外,还有假山亭台,荷池奇花。但昔时繁华已成空。三十年前,白家大院几位主人,突然接连的死去,仆、妇佣人,也都星散而去。白家没落了。兴旺了四十年的白家大院,由三十年前开始凋谢。荷池里长满了芦苇,庭院中,长满了野草。一种妖异的流言,也开始在四邻中传说。有人说白家大院出了鬼怪,才使一个兴旺的家族,忽然间没落。
  • 大侠传奇
  • 鹤惊昆仑
  • 大厦
  • 大刺客
  • 紫龙佩
  • 踏莎行
  • 猛龙威凤
  • 花月断肠刀
  • 南海明珠

    南海明珠

    诸葛青云《南海明珠》作者: 诸葛青云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暧昧的灯光下,暧昧的爵士乐声中,衣香鬓影,笑语声喧。舞池右边,靠近乐台的一个座位上,有两位衣冠楚楚的男子在“摆测字摊”。“波司,感到无聊吗?”说话的是个头已半秃的矮胖子。被称作“波司”的那个男人露出了自嘲的笑容,看来他年纪还轻,也没有什么老板的架子。他拿着酒瓶,先把对方杯子斟满,然后懒懒地说。“嗯,做人本来就够无聊的了,何况又碰到等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