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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流何价 沦为杀手

华山险,峨嵋秀。

峨嵋不但秀,而且可供玩赏的奇景甚多,因此每年到峨嵋朝圣和游玩的人不绝于途,但说什么也没有现在之多!

峨嵋派不但是武林五大门派之一,而且俗家弟子也比少林、武当和青城多,是故峨嵋派分成两支,掌门白玉神尼地位至高无上,但只管峨嵋金顶的尼姑,至于居于山下的俗家弟子便另有人管,峨嵋俗家掌门彭方亮!

彭方亮名义上虽然也是掌门,但地位不如白玉神尼。白玉神尼可以管俗家弟子(虽然她不常管),但彭方亮却管不了金顶的尼姑,出席武林大会亦常由白玉神尼代表,不过白玉神尼近年年纪渐长,只醉心礼佛修炼,对武林中事甚少理会,因此俗家弟子的事也不常理,交由彭方亮全权负责,也因此近年来,彭方亮的声誉地位颇隆。

彭方亮是峨嵋俗家弟子第二位掌门,行事公正不阿,而且维护本派声誉和弟子的利益颇力。是故极受同门敬重,就是全顶上的尼姑,对他亦执弟子之礼。

彭方亮今年刚届五十岁,生了三子两女,长子彭增光已二十五岁,与同门师妹汪香萍相爱两年,如今决定成亲。汪香萍的父亲汪济林也是峨嵋俗家弟子,乃彭方亮之师弟。彭汪两家素有通家之好,如今结秦晋之好,乃广发请帖,大宴群雄,是故近日来,到峨嵋山庄来的各地英雄好产源源不绝。

峨嵋俗家弟子颇多,是以难免良莠不齐,同门师兄弟当中武功亦颇为参差。不过彭方亮的武功和威望一样,在同侪中,数一数二。

大喜是在五月廿一日,今日已是五日廿日,同门弟子都已来到,自有一番热闹。

晚饭前,汪济林忽然走了过来,问道:“掌门,可有见到叶师弟?”

彭方亮“啊”了一声。“是啊,怎地不见他?大雄!”

彭方亮的大弟子吴大雄立即撇开了宾客走了过来,恭声问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大雄,你叶师叔的帖子可是你派的?”

吴大雄道:“是的,弟子到他栖凤山时,因师叔不在家,故此将帖子交给他家管事!”

彭方亮挥挥手,回头对亲家翁道:“师弟放心,就算叶师弟接不到帖子,谅他也会听到消息,除非有事,否则他必会赶来,他跟光儿最要好的了!”

汪济林干咳一声,道:“那当然了,只是咱们十三个师兄弟,独缺他一个,难免遗憾!”

旁边有个蓄长髯的汉子笑道:“就算他不来,也不大打紧,咱们十三个师兄弟,但人家只称咱们‘峨嵋十二子’,独称他‘风流剑客’,证明人家不把他算在一起!也许他又被什么美人缠住了。”

彭方亮盯了他一眼,道:“解师弟见到叶师弟时最好不要说这种话,免得人家说咱们欺侮他!”

长髯客解青哈哈笑道:“他才不会这般小气!”

汪济林问道:“对啦,他到底有几房妻妾?”

解青道:“去年春,小弟遇到他时,曾经问过,他自己说没有小妾,只有七房妻子,现在有几房,只怕只有他才知道!”

旁边又有一个同门唤明汉的,忽然叫了起来:“掌门师兄,看来你得多备几席酒,说不定他把一家子的老婆都带来,届时招呼不周,可就不好!”

语音刚落,忽然有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明师兄在背后说小弟的坏话,该罚十杯!”

杯字音未了,厅中已多了位白衣汉子,那汉子脸如冠玉,风流倜槭,玉树临风,年纪看来在廿四五之间,其实他今年已二十八岁,乃峨嵋俗家弟子第一位掌门“神驼”谢十七之闭关弟子叶养木!

叶养木入门不久,谢十七便死了,因此他的武功大部分由彭方亮代师传授,不过叶养木天赋奇禀,聪颖过人,他的武功不比十二个师兄任何一个差!而且一出道更因风流成性,故此得到风流剑客之外号。

对于风流剑客这个外号,虽不甚满意,因为他认为多情比风流较恰当,但亦不以为忤,因为风流而不下流,不失英雄本色!

当下叶养木抱拳含笑道:“诸位师兄好,请恕小弟得到消息太迟……幸好还赶得及,否则大师兄一定要怪我了!”他目光一掠,当停在彭方亮的脸上时,嘴角的笑容登时不见,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对这位亦师亦兄的掌门师兄,不但敬重,而且还有几分畏惧。

彭方亮道:“你来了当然好,若赶不及,愚兄也不会怪你!”

“是!师嫂也好吧?小弟带了几份礼物,要送给她!”

汪济林道:“小师弟,你两手空空,何来的礼物?”

汪济林排行第四,他一向没有师兄架子,因此叶养木毫不畏惧,笑嘻嘻地道:“四师兄您放心,少不了你跟香萍侄女的!”

明汉道:“小师弟,年多不见,想不到你武功又大有进展!佩服佩服!”

“九师兄刚才还在背后说小弟的坏话,想不到当面又说好话!难怪你镖局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众师兄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明汉忙道:“你且听清楚!愚兄发现你只在轻功方面大有进展,众师兄弟们,你们可知什么原因么?”

他背后一个中年汉子答道:“还有什么原因,当然是为了追求那些美女!”这句话又惹来哄堂大笑。

叶养木道:“十一哥很会抓机会拍老板的马屁呀!九师兄你以后可得加点薪饷给十一哥!”原来明汉家里有点钱,所以在川东办了一家大汉镖局,他自任总铁头,十一师兄盛万金,在他局内当镖师。

盛万金听他这样说,立时变了脸,叶养木忙道:“十一哥,你一向气量大得很,不会怪小弟跟你开玩笑吧?事实上你去年底,替九师兄追回那宗当归失镖,九师兄还要拍你马屁哩!”

盛万金脸色稍霁,忙道:“那还不是同道们给咱们峨嵋派的脸子!愚兄不敢居功!”

彭方亮轻咳一声,道:“别闹了,菜已凉了,快入席吧,咱们师兄弟许久未聚过首,都到内厅去吧!大雄,你替为师招呼宾客!”他回身又向厅内的宾客行礼,道:“诸位,请恕彭某失陪一阵,稍候再来相陪!大雄,快吩咐上菜!”

内厅其实还真不小,足可摆下五六席酒,不过今日只摆了一张大圆桌,十三个人坐在一席。

叶养木首先举杯道:“大师兄、四师兄,明日是你俩的好日子,小弟先敬你俩一杯!”当下众师兄弟都纷纷向彭方亮敬酒,两亲家也因心情髙兴,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叶养木又斟了一杯,道:“小弟迟到,这一杯小弟自罚!”言毕,一饮而尽。

盛万金道:“老幺,一杯太便宜你了,起码三杯!”

“好,三杯就三杯!”叶养木连干三杯,脸不改容。

老三解青问道:“小师弟,去年春遇到你,你说已有了七房妻室,如今到底有多少?”

叶养木嘴角的笑意顿时敛去,道:“九房。”

一个青面汉叫了起来:“老幺,你娶了九房妻室,咱们师兄弟连一顿喜酒也未喝过,你自己说,该怎样罚?”

“十二哥,小弟自罚九杯如何?”叶养木十分大方,不断斟酒自饮。

彭方亮忙道:“老幺,别喝得太急,先吃点菜!大家都动箸吧,边吃边说!”

十二弟子周川民喃喃自语地道:“格老子,人家柳树春也只是八美图,你居然一口气娶了九个!辣块妈妈的,一年一个,娶到五十岁,岂不是有三十个老婆?格老子却连一个也没有!”

这句话又惹来一阵哄笑,二弟子龚叔松是个瞎子,脾气古怪,沉默寡言,众师弟却甚畏他。只听他道:“老幺,你替十二弟介绍一个吧!”

周川民一张青脸登时涨红,忙道:“二师兄,小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发点啰嗦而已!二师兄,你自己……”

龚叔松轻哼一声。“愚兄是个瞎子,有谁肯嫁给我?而且愚兄亦早已打消了成家立室之念,乐得独自清静!”忽又转头道:“老幺,一个男人能娶到九个老婆,你也该心满意足了,希望没有第十个,须知妻多夫贱!天下女子都做了你老婆,也不是一种福气!”

解青道:“对啊!起码那些光棍都要找你晦气!”

周川民道:“三师兄又取笑小弟了!”谁知叶养木正容道:“二师兄您放心,小弟以后再不会讨老婆,更不会拈花惹草了!”

彭方亮道:“愚兄虽然没听到你有什么劣迹,但咱们是名门正派弟子,风流总不会受人赞誉!”

叶养木道:“小弟受敎!”言毕又连尽两杯酒,解青等人都觉得他态度有点异常,都料他必是跟妻子不和,吃过不少苦头,师兄们有的感慨,有的关心,也有的暗暗幸灾乐祸。.

彭方亮将话题转到其他方面去,他每个师弟的情况都问及,众师弟也乐得吿诉他。彭方亮见师弟们都有了成就,心中甚喜,尤甚于娶媳妇,他匆匆吃饱了饭便与汪济林出去陪客,留下他们十一个人继续玩闹,龚叔松坐了一会也回房休息了。

这峨嵋山庄只有彭方亮、汪济林两家人和龚叔松住在此,不过当初谢十七似乎料到本派将来会有大发展,因此建了九十九间房,是故贺客都可以宿在庄内,叶养木再坐了一阵,也推说赶路太累,回客房休息了,解青低声道:“你们是否觉得老幺有点不对?”.

明汉道:“大概让二师兄说中了,妻子不和,一个对九个可够他烦的!”

解青沉吟道:“也许他碰过钉子!”

盛万金道:“咱们谈别的事吧!上个月小弟走了一趟镖到固城,听人说‘长安孟尝’颜礼远颜善人被人杀死了,而且死状极惨,连首级也不见了!”

周川民道:“像颜善人那种人也横死,真无天理!只不知是那个杀千刀干的!”

“陇西武林人士都推测这是毕铸铭干的好事!估计他是勒索不遂,故下毒手!”

解青道:“便是横行甘凉一带的那个独行大盗,自称‘天涯孤客’的毕铸铭?”

盛万金道:“除了他还有谁?而且颜善人身上还有剑伤,毕铸铭也是用剑的!”

老五赵望江道:“那也未必,使剑的人多的是!颜善人家财万贯,觊觎他家财一的人不止一个!”

盛万金道:“不管如何那凶手的武功肯定十分厉害,因为颜礼远是在他家里房内丢掉脑袋的!”

此言一出,举座失色,须知颜礼远家内食客虽无三千,但长期住在他家的好手也有数十个,而且人人受其大恩,都肯为颜善人赴汤蹈火,而凶手居然能潜入去,取其首级,又从容逸去,不惊动别人,单这份胆量,已令人咋舌!

师兄弟们话题一转,居然一直在讨论这件事,直到彭方亮和汪济林进来方止。

次日一早,到贺的各路英雄更多,偌大的一座厅堂也挤得满满的。白玉神尼亲率几名弟子下山致贺,而青城派掌门修云道长、丐帮副帮主卢九、武当派掌门弟子怀石道人、秦岭三义以及川康小帮会的头目,全都亲自到贺,给足了峨嵋派的面子,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彭方亮,亦乐得合不拢嘴来。

解青充当堂官,只见他呼道:“吉时到!”喜炮骤起,门外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门外有人叫道:“花轿到,请新郞踢轿门!”

新娘子的花轿由侧门抬出去,在附近兜了半圈,回到前面,因此时间计算得十分准确。彭方亮夫妇和喜娘陪着儿子下阶出门迎接,果见花轿己到门外,喜娘遂拉着新郎上前,经过一番礼节和扰攘,一对新人步上大厅。

彭方亮夫妇坐在正中,解青又呼道:“新人先拜天地,再拜父母!”待新人拜完父母又互拜八拜。

“礼成!”

贺客们又上前恭贺彭方亮夫妇,彭增光更是喜气洋洋,正想扶新娘入房,忽然外面传来一道凌厉尖锐的啸声!

那啸声由远而近,来得甚快,贺客虽不知来者何人,但都清楚来者武功非同凡响!

彭方亮脸色一变,连忙长身,解青向他打了个眼色,扬声道:“今日是峨嵋俗家弟子在办喜亊,何方朋友来此捣乱?”只听一个沉实的声音传来:“某家是来道贺的,请恕来迟!”但见应中“飕”的一声,已多了一条身材高大健壮、骠悍异常的汉子,那汉子年约三十,但额顶头发已秃,穿着一袭灰布衣,大热天外面还加了一件豹皮披肩,双眼如电,厅内群豪,均为其气势所摄,刹那间,静如死水!彭方亮抱拳道:“请恕彭某眼拙,未悉尊驾!”

那人一昂首,傲然道:“某家乃毕铸铭!”厅里立时响起一片“啊啊”之声!

彭方亮脸色亦是一变,涩声道:“阁下便是‘天涯孤客’?”

“然也,彭掌门不会拒绝吧?”

彭方亮尚在犹疑,赵望江已厉声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又无交情,阁下的好意心领了!你若是打算来此捣乱,或者顺手牵羊,是打错了算盘!”

毕铸铭对他嘿嘿一阵冷笑,似甚轻视他。“某家的礼物,你们已经收了,如今才拒绝,不怕天下英雄齿冷?”言毕指一指桌上的那堆礼物。

周川民道:“你说这红木盒的礼物是你送的?哈哈,当真笑死人!想不到横行甘凉的独行大盗,连一份礼物也要侵吞人家的!”

毕铸铭目光一凝,怒道:“你说什么?嫌礼物太贱么?里面是一对八寸高,黄金打造的金童玉女,巴城天福金铺苏师傅亲自打造的!”

周川民道:“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那是咱们十三弟送的礼。”

毕铸铭哈哈笑道:“那么侵吞礼物的,可不是某家,而是风流剑客了!不信你看看盒上的名刺!”

周川民忙走过去一看,名刺上果然清清楚楚写着天涯孤客敬贺六个字!他抬头惘然地望着人丛中的叶养木,问道:“十三弟,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养木排众而出,道:“这确不是小弟的贺礼!小弟那份贺礼比较小,里面是一对黄金打造的鸳鸯,同样出自天福金铺苏师傅之手!”

周川民结结巴巴地道:“十三弟,你不是说礼物全托天福送来的?”

叶养木道:“不错,小弟办了五份礼物,因为苏师傅赶不及,故此答应在吉日之前,快马送到,故此小弟将另外几份礼物,全托他送来!”

彭方亮己知道原因,其错在己方,遂抱拳道:“适才错怪了毕兄,纯乃彭某失察之过,请谅之!毕兄若是来道贺的,彭某自无拒绝之理,请坐!”言下之意乃你毕铸铭若是另有目的者,彭某人便不会客气!须知今日嘉宾,全是侠义道上的名人,若让一个臭名昭著的独行大盗来捣乱,莫说他本人,就是峨嵋的脸子也给丢尽.以后也别想在武林立足!

下人们已把酒席搬上大厅,那座厅堂虽然可以摆了三十桌,但仍不足安排,是以一些武功、地位和名气稍差者,只好坐到庭院中去。

峨嵋诸弟子忙着招呼怀石、修云、卢九等人,无人理会毕铸铭,毕铸铭冷笑一声,见修云道长那席尚有一个空位,便走前一屁股坐下,明汉不想将事情闹大,便任由得他。

酒菜送上之后,彭方亮走向贺客敬酒,众贺客又回敬,扰攘了一番才动箸。那毕铸铭旁若无人,自顾饮食,举止还算斯文。

赵望江悄悄对叶养木道:“十三弟,你小心看住那厮,愚兄不相信他会安着好心!”

叶养木有点神魂不附,好像有点心事,只淡淡嗯了一声。酒过三巡,彭方亮夫妇、汪济林夫妇带着新郞逐席敬酒,厅内宾客似已忘记了适才之不快,笑谈声震屋瓦。那毕铸铭端坐如同石像,任得他人窃窃私语。

修云道长忍不住问道:“毕施主到川中是专诚来贺喜的?”

毕铸铭略一沉吟,道:“不敢相瞒道长,某家今日来此,其实是另有用意的!”

席上诸人脸色均是一变,互相交换眼色,卢九哈哈笑道:“阁下勇气过人,老叫化佩服得很!但阁下真以为在座无一个能人么?”

毕铸铭反问:“毕某不知副帮主此言之意,可否明言以解茅塞?”

卢九眼睛一翻道:“你是聪明人,何必假惺惺!”

毕铸铭轻哼一声,低头喝酒不理会他,卢九忍不住沉声道:“老叫化点醒你,你如果想闹事的,敎你今日死无葬身之地!”

毕铸铭淡淡地道:“你们已习惯以众凌寡,某不反对你之见解!”

卢九怒道:“放屁放屁,而且臭不可闻!”

毕铸铭道:“某要放屁才臭,你不放屁,已一身臭气,令人酒兴大减!某不信,来到这峨嵋山庄,彭掌门会吝啬一盆冼澡水!”

卢九再也忍不住,唬吼一声。“我臭只是衣衫皮肤,你臭却是发自体内!老叫化从来不干杀人越货的事!”

“这句话便是句屁话!你卢九至今杀人还少?你不劫点大富之家,若单凭行乞过活,还有时间处理帮务?”

这句话又是事实,卢九一张脸忽青忽白,良久才道:“老叫化所杀之人,全是该死的!所劫之人,亦是不义之财!”

“你敢说被你杀死的,无一个是寃枉的?无一个是罪不致死,而让你杀死的?”

修云道长干咳一声:“今日是彭掌门和汪四侠结秦晋之好的大日子,两位施主幸勿争执,以免扫主人的兴!”

庭院中有人大声呼嚷:“这独行大盗,干了不少坏事,今日不如乘机铲掉他吧!”

彭方亮忙向解青打眼色。解青走了过去,道:“姓毕的,你来道贺,咱们弟兄十分欢迎,若是来捣乱的,就请吧!”

“嘿嘿,天下间岂有这种便宜事!”毕铸铭突然长身抱掌道:“诸位,且让毕某说几句话!”

解青忙道:“你有什么话,到外边说去!”

毕铸铭哈哈笑道:“解青,别人将你们峨嵋俗家弟子捧得比天还高,但在某家眼中,只有彭方亮和叶养木两个人,你想阻止某,还不够份量!”

彭方亮忙道:“三弟,让他说!”

毕铸铭清一清喉咙,道:“某家向来敝事光明磊落,干过事绝不否认,未干过的事,也绝不肯承担,所以今日来此,便是为了澄清几件事……”

大厅这刹那,突然沉寂下去,人人均想知道他要澄清什么事,只有少数人猜到几分。

毕铸铭轻吸一口气,方续道:“上月颜善人被杀,与某家丝毫无关!”

话音刚落,便有人斥之“放屁”,毕铸铭又道:“今春长安镖局失镖之事,也与毕某无关!”

厅内的秦岭三义之一,站了起来,道:“在下霍同池,也要说几句话!毕铸铭与长安镖局李总镖头有私怨,那一镖是李总镖头押上他全副家财的,毕铸铭一定……”

毕铸铭道:“长安镖局在玉门关失镖时,某刚好有事到太行山,此事与毕某毫无关系!”

卢九嘿嘿道:“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忽然怀石道人长身道:“副帮主,此事看来是真的,当时晚辈曾在风陵渡遇到他!”

卢九有点恼羞成怒地道:“那么颜善人被杀你可有证据,证明不是你杀的?”

“当时毕某正在洛阳!”

“岂有这般巧的?”

毕铸铭浓眉一轩,道:“因为江湖上传说毕某劫镖,某家不甘心做寃大头,所以到洛阳调查失镖的事!”

卢九嘿嘿冷笑。“调查到真凶没有?”

毕铸铭岂肯受这种窝囊气?只见他胸膛不断地起伏着,忽然猛吸一口气,抱拳道:“彭掌门,毕某要说的话已说毕,今日让你添麻烦,毕某过意不去,毕某不想在此跟人吵架,故此先行退席请谅!”言毕推座而出,走了两步忽又道:“颜善人若是毕某杀的,毕某再傻,今日也不会来此,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他双眼如同闪电,在大厅内一扫而过,连白玉神尼等人也没放在眼内。只听他轻轻冷笑道:“刚才不是有人说欲铲除毕某么?毕某在外面候敎,一顿饭工夫无人出去,便恕毕某无耐性再等了!假如是单打独斗,毕某绝不退缩,死了也只怨自己学艺不精!”说罢扬长而去!

卢九一呆,随即叫道:“你这话是冲着老叫化说的么?好好,今日老叫化便领敎一下!”说着人亦射了出去!

修云道长突然闪身拦在他身前,道:“卢施主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今日是彭掌门新翁之喜,凡事请……”

卢九暴喝一声:“牛鼻子,你是恐老叫化打不过他么?快让开!”他不等修云道长让开,已自他旁闪过去,修云道长不便再拦,回首向白玉神尼苦笑。

白玉神尼喧了一声佛号,道:“不管如何,今日峨嵋总是主人,待贫尼出去劝劝!”她一离座,厅内群豪亦随之出去。

彭方亮和汪济林同为主人,两人互换一下眼色,亦尾随群豪之后出去,此刻一座厅堂,只剩下二三个女宾。

当彭方亮和汪济林出去时,毕铸铭和卢九一剑一棒,正打得十分激烈。毕铸铭虽是个强盗,但一柄厚宽的长剑,使来极有气势,剑气纵横,大开大阖,隐隐然有几分王者之风,相反卢九的打狗棒,走的是轻灵诡异多变的路子,专事寻隙抵缝,打狗棒在剑网中见缝就刺,招式阴毒,一阳一阴,一重一轻,似是天生的死对头,杀得难分难解。

群豪大多数只闻毕铸铭之名,未见过其武功,今日一见,都颇有大出意料之感。料不到其人武功既高,且招式剑势,如此正派,连许多自命侠义者也有所不如!

白玉神尼看了几眼,低喧佛号。“阿弥陀佛,想不到以毕施主之武功,竟然会沦为大盗,当真可惜之至!”

修云道长低声问道:“神尼,以您之见,此战谁的胜算较大?”

白玉神尼双眼不离场中,良久方道:“毕施主内力之精纯,犹在卢施主之上!”

修云道长轻叹一声:“正是如此,久战对卢施主实在不利,咱们须想个法子,让他俩停战方好!”

武功较低的人只见虚九跳跃如猴,忽然在东,忽然在西,攻势只比对方多,还以为其武功在毕铸铭之上。彭方亮看了一阵,低声对同门道:“此人武功之高,大出意料,诸师弟以后遇到他,务须小心!”

袭叔松眼瞎,但耳朵比谁都灵,头脑也比常人清晰,他喃喃地道:“此人确是一个奇材,须知咱们站在四周,几乎所有人都是支持卢九,但他出手无一丝迟疑慌乱,反而卢副帮主越来越急躁,不用再打己知胜负!”

解青道:“快想个办法让他们分手!”

彭方亮低声道:“你我师兄弟之中,无人有能力分开他俩,这个……”

明汉道:“十三弟最多鬼主意,你快想个办法!”

叶养木转头望彭方亮,只见他也望着自己,目光殷切,他本来满脸愁容,此刻忽然展开笑靥一拍胸膛,道:“只要师兄不怪小弟胡闹,这件事便包在小弟身上!”

白玉神尼闻言也走了过来,道:“叶师弟,只要不损峨嵋声誉,不损丐帮颜面,一切由你便宜行事!”

叶养木点点头,当下拔剑走了出去,道:“毕铸铭,你虽然不在庄内闹事,在此捣乱,也是不给我峨嵋的脸子,卢副帮在,你不等主人出手,自行先动手,也同样不尊重我峨嵋派,如今你俩先停手!”谁知那两人正斗得难分难舍,全无停手之意,叶养木道:“你俩再不停手,叶某可要动手了!”

毕铸铭道:“动手吧,你们向来就惯以众凌寡,毕某也不在乎多一次!”

卢九也道:“叶少侠请让开,否则要落人话柄,说一个大盗,也须合丐帮和峨嵋派之力才斗得了!”

白玉神尼和修云道长也乘机相劝,但都无效,忽然叶养木大喝一声:“毕铸铭,你放着正事不干,在此胡闹什么?”

毕铸铭讶然问道:“你我今日方认识,你知毕某有什么正事?”

“你不是要查杀死颜礼远的凶手么?叶某便是真凶,你为何不跟我打?”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毕铸铭虚晃一招,霍地跳开,厉声问道:“可是真的?”

叶养木笑嘻嘻地道:“总之与你无关就是!”

毕铸铭脸色又是一变,道:“你肯承认就好,毕某也不与你计较!”他抱拳打了个罗汉圈,道:“扰了诸位清兴,毕某特此致歉!彭掌门、汪四侠,今日得罪了,他日必有所报,吿辞!”言毕纵身而去!

毕铸铭去后,群豪又再议论起来。卢九伸手拍拍叶养木的肩膊,道:“少侠好意,老叫化心领了,但你也不必把这件事揽上身!”

叶养木笑嘻嘻地道:“晚辈声名本就不好,有何打紧?”

白玉神尼爱怜地白了他一眼,道:“师弟,虽然愚姐准你见宜行事,但你也不该说那种话,须知不知情者,还以为咱们峨嵋派弟子……”

叶养木忙道:“小弟一向顽劣,人所共知,也不会将小弟做的事,算到峨嵋头上!”

彭方亮沉声道:“但你也不能说颜善人之死,与毕铸铭无关!”

叶养木道:“小弟自然有道理才敢这样说!”

彭方亮问道:“什么道理?”

叶养木低声道:“大师兄,等下咱们再慢慢说。”

彭方亮却提高声音道:“小师弟,此事关系重大,你最好当着众英雄面前说清楚!”

叶养木神情甚为尴尬,又见众人都瞪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道:“颜善人是四月初三被杀的,相信大家都知道吧?那几天,他正在洛阳城,因为在下恰巧也在那里,见过他几面,只是不知他是毕铸铭,如今当然认出来了……所以在下敢说与他无关!”

此言一出,群豪才恍然,卢九仍然不大相信,道:“叶少侠,你在长安何时遇到他的?”

叶养木期期艾艾地道:“是……四月初五日、初六日和初八日。由洛阳到长安二天时间赶不及吧?”.

卢九点点头,再问:“你在何处遇到他?会否认错?”

“是在城内街上遇到的……前后见过三次,应该不会认错!”

卢九道:“在街上见过,认错绝不出奇!试想街上有那许多人,又怎会特别留意一个人?”

叶养木微笑道:“那也不奇怪,因为他的相貌比较特别!”

叶养木既然也在洛阳,那么颜礼远当然也不会是他杀的。

是以群豪在峨嵋弟子邀请下,再度返回山庄,继续未了之喜宴。

晚上,峨嵋俗家第二代弟子,又聚合在内厅,盛万金问道:“十三弟,你真的在洛阳城街道上遇到毕铸铭?”

叶养木不悦地道:“你不相信小弟?”

“我只相信你在洛阳城遇到他,不相信是在街道上!”

叶养木沉吟了一阵方道:“是在洛阳万花楼里,小弟乃闻牡丹之艳名而去洛阳的,谁知道他捷足先得!”

众师兄弟大笑起来:“想不到貌比潘安的风流剑客,抢女人的本领,居然不如天涯孤客!”

周川民道:“看不出那毕铸铭,还是个风流汉!”

盛万金道:“十二弟又羡慕人家了,看来咱们还是趁早替他物色一个老婆,要不十二弟可能会急疯了!”师兄弟又将话题岔开,叶养木暗中松了一口气。只有龚叔松面对着他。他眼睛已经瞎了,但那模

样却似能看透任何人的心般。

次日,来贺的群豪都纷纷吿辞,峨嵋派弟子因久未聚首,都留了下来。到第三天,首先是明汉和盛万金吿辞,叶养木也以离家日久托词吿辞。

彭方亮送他至路口,道:“小师弟保重,今后少去胭脂欢场的地方吧!”

叶养木含糊地应了一声,连忙转身走了,彭方亮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变了!

叶养木离开峨嵋山庄,心情之复杂,实在无以复加,外人看来,他叶养木实在得天独厚,天资敏悟,英俊潇洒,家里又有产业,又有九房貌美如花的妻子,人生之便宜事,全让他一人占了,可是在叶养木的眼中,这前程一片灰暗,他甚至痛恨自己,痛恨老天爷!

自小被父母宠坏的小孩子,长大之后,经常要遇到比常人严重的挫折,理由只有一个:一切太顺利了,形成自信心太强,强到不能预料的噩运和灾难已经悄悄迫近。

叶养木没有被父母宠坏,却被老天爷宠坏,所以他如今也开始尝到苦果!

彭方亮等师兄弟只觉得他与以前有点异常,却无人知道内情,事实上,至今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件事,关系到叶养木的生死荣辱,也关系到峨嵋派的声誉,所以他不会吿诉任何人,他甚至恨不得横剑自刎,使秘密能永远埋藏在心中!

天下间有永远的秘密么?叶养木虽在彷徨惶恐之中,仍不敢肯定,否则他早已自尽,而不会等到今天了。

太阳已移近中天,叶养木举袖拭拭额上的汗珠,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但觉阳光刺眼,眼前白光如同千万条蛇儿在乱窜,他连忙垂首闭眼,就在此刻,忽然“飕”的一声响,身前多了一个人。

叶养木急退两步,右手落在剑柄上,喝道:“谁?”

“叶少侠如此善忘,倒令某家吃惊!”

声音熟悉,叶养木心头一沉,连忙睁开一缝眼帘,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身材高大建壮的汉子,正是“天涯孤客”毕铸铭。

“是你?”他“刷”地一声,将剑拔了出来。

毕铸铭忙道:“叶少侠莫紧张,某家并非来跟你打架的!”

叶养木厉声道:“你我非亲非故,又不同道,找我还有什么好事?”

毕铸铭道:“正因为你我非亲非故,所以某家才特地来问你,为何肯替我解释?”

叶养木稍稍放心,但仍紧握剑柄,却故作轻松地打了个哈哈,道:“谁替你解释?叶某只是说出事实而已,难道四月初五,你不在洛阳城?”

“某家的确是在洛阳城,但我不相信你在街道上遇到某家,因为毕某想过,那几天我根本未上过街!”

叶养木又是哈哈一笑:“彼此都有寡人之疾,又何必明言?你知道峨嵋派大部份是出家人,只要你我心中明白就行!”

毕铸铭大笑,他笑声极响,半晌才道:“莫说出家人,就算那些自命侠义的人也视青楼如毒蝎,其实他们明的不去,暗中还不是偷偷去了,某家就遇过许多人,不过我不会以此作为攻击他人的手段!”

叶养木淡淡一笑,问道:“牡丹姐姐,真的那般值钱?”

毕铸铭又一阵大笑:“原来你还未得手!当然值得,否则某家怎会一口气包了她五天,哈哈,想不到峨嵋派也会有你这种弟子!”

叶养木沉声道:“你是看不起我,还是讽刺我?”

毕铸铭道:“毕某纵横西北数年,阅人无数,侠义道中人,至今可以找到一个谈心的朋友,便是你,某家又怎会看不起你?就怕你跟那些俗人一般见识,嫌我是个大盗!”

叶养木道:“在下不喜欢凭表面来判断一个人之好坏,你我初交,更不敢遽下结论!”

毕铸铭道:“莫说你们,即使是被你们目为黑道的人,也看不起某家,因为某家是个大盗,只有不长进,又没有什么本领的人才会去当大盗!”

“连在下也替你可惜,凭你的本领,要成为一帮一会之主也不太难,又何须去干那杀人越货的事?”

毕铸铭目光一暗,道:“若连你都这样说,夫复何言!”稍顿又道:“少侠欲去何处?”

“回家。”

“前面有座小镇,未知你有胆量与毕某一起喝酒?”

叶养木不知如何忽然很想找个人喝酒,当下哈哈笑道:“有何不敢?去去,我请客!”

“不,这一顿某家做东!”

叶养木果然大方地与毕铸铭坐在酒家内喝酒,不但喝酒,而且喝得又多又快,直至醉了。毕铸铭喝得比叶养木多,他也醉了,不过叶养木是醉得好像一堆烂泥,而毕铸铭酒醉尚有三分醒,背着叶养木到客栈里去。

当叶养木醒来时,听到一阵水声,他倏地坐了起来,只见毕铸铭赤着上身,只着一件内袴,正在拧毛巾准备冼脸!

叶养木神志仍有点模糊,两边太阳穴还在发痛,舌头发麻,期期艾艾地道:“这是什么地方?”

“客栈!”

“你扶我来的?”

“你醉得像一团泥,难道还懂得走路?”毕铸铭一呶嘴,道:“床上那套衣服,是某家刚才替你买的!”

叶养木揭开被子,这才发觉自己被脱得精光,毕铸铭道:“你刚才吐得一身衣裤全是秽物,只好替你买一套新的,旧的还丢在床底下,你最好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丢了东西!”

叶养木吶吶地道:“多谢……现在是什么时候?”

“戌牌时分,你饿了没有?咱们再叫点东西来吃!哈哈,还喝不喝酒?”

叶养木苦笑道:“在下至今尚残酒未消哩!”他边穿衣裤问:“你没醉么?”

“三年来第一次醉,不过没有醉得你那么死。”

叶养木暗吃了一惊,忖道:“不知我刚才会否说醉话,若是泄漏了秘密,那可不就……”他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但回心一想,假如毕铸铭知道秘密,他还会笑脸相向?不过始终不尽放心,稍顿又问:“在下喝醉,一向污言秽语骂人,适才若有得罪,尚请原谅。”

毕铸铭微微一怔,道:“没有啊,你醉得像死了一般。”

叶养木笑道:“那是你的福气!”毕铸铭大笑,呼小二换水,又交代他办几个精美的小菜,加了两壶酒。

叶养木道:“这一顿让在下作东!你不要跟我争!”

“好极了,那是你瞧得起我!”毕铸铭似乎十分高兴,话匣子打开,居然滔滔不绝:“近年来,某家运气坏得不得了,今日似乎开始转运,因为毕某认识你!”

叶养木暗道:“你认识我,是你倒霉!”

毕铸铭又道:“三年前我因为妻子死了,所以喝醉了,今日喝醉,也是因为我认识你!”

叶养木微微一怔,问道:“你妻子因何这般年轻便死了?”

毕铸铭双眼突然射出痛苦之色,半晌笑道:“这是藏在我心中的秘密……”叶养木忙道:“那你不要说吧!”

“不,某家一定要吿诉你,因为你把某家当作朋友,又是个是非分明的人!”恰在此时,小二送水进来,叶养木忙走去冼脸,他似乎不想面对毕铸铭,但毕铸铭却开始说出他妻子的死因。“你听过‘神鞭大侠’崔子渔的名吧!”

“他不是让你杀死么?江湖上的人都这样说的!难道你妻子之死与他有关?”

“正是!”毕铸铭神情忽然激动起来,“崔子渔那厮人面兽心,趁我不在时,强暴了我妻,我妻等我回家将真相吿诉我之后,趁我不觉悬梁自尽了!”

叶养木脱口道:“可是真的?”

毕铸铭怒道:“毕铸铭又非人间贱丈夫,会拿这种事骗你?”他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心中怒火,续道:“后来我杀了他,但他家人某家一个也没动过,因为错的只是他一人!所以自此之后,毕某便专与那些两面三刀的人作对,他干伤天害理的事某便杀之,他骗财的,某便夺之,人人均把我当作是杀人不眨眼,不可理喻的大盗,某也由得他们,因为那些人的话,根本跟放屁一样!”

叶养木语气空洞地道:“世上这种人本就不少,你都杀得了么?”

毕铸铭一怔,道:“想不到你比某还世故!”

小二将酒菜送进来,叶养木付了账,便坐在毕铸铭对面,道:“在下今晚只能浅尝,毕兄多喝吧!”

毕铸铭笑道:“人生能得几回醉?再醉一场又何妨!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叶养木道:“一醉能解千愁说得好!”

毕铸铭道:“你也有忧愁?”

叶养木干笑一声:“女人太多,忧愁比没有女人更多!嗯,毕兄年纪尚轻,可曾续弦?”

“逢场作兴虽有之,但不会再续弦,尽管某还没有儿子!你不知道,女人虽多,好女人也不少,但像我妻那般待我好的,世上只有她一个!”

叶养木这刹那忽然觉得无法在一个大盗面前抬起头来!他叶养木自诩多情,自诩风流,但论到对感情的真挚,用情之深,对情之了解,却不如粗鲁的毕铸铭!

这一夜,两人天南地北说了两三个时辰才睡觉,次日一早,叶养木本想悄悄离开,谁知他一下床,毕铸铭也醒了,他先发制人,道:“毕兄,在下急着回家,今日不能陪你喝酒了,异日有机再聚!”

毕铸铭哈哈一笑:“朋友相交不在乎时日长短,在乎深浅,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叶养木又是一阵惭愧,强作精神道:“今日方知毕兄其实乃坦荡荡的君子,反令小弟惭愧!”,

毕铸铭忙道:“老弟这样说,徒令某心中难安!”一顿又问:“老弟家居何处?”

“庐山栖凤山庄,后会有期!”

叶养木离开小镇,买了一匹马,向庐山急驰而去。到此他才可恢复本来的面孔:忧愁、沉重、悔恨交集的神情。

他曾经以风流自诩,但如今却深深后悔,假如他不风流,便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表面上仍是九大门派的峨帽俗家弟子,暗中却是杀手!.

叶养木出身正派,又家有恒产,何须沦为杀手?说出来实在无人相信!

英雄难过美人关,此乃风流汉的写照,而风流汉最后也必栽在女人的手中,这似已成为一条规律,可惜叶养木也不能摆脱这个定律!

他痛恨他第九房妻子萧风,若非她,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但他更加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风流,也恨自己没有勇气自尽,以摆脱对方的控制,更恨自己这几年不用功练武,只顾猎艳,才不能打倒对方!

不管他痛恨谁,他都得面对现实。

叶养木一路晓行夜宿,不一日已至鄱阳湖附近。叶养木归心似箭,错过了宿头,便索性在夜里放马急驰。

道路两旁都是茂盛的树木,忽然林内传来一个极为奇怪的哨子声,叶养木一听到这哨子声,面色便变了,略一犹疑,驱马入林。

哨子声时隐时明,时远时近,叶养木策马循声追去,忽然间,那哨子声在树后响起,叶养木立即将马勒停,怒道:“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多久?”

树后忽然转出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袍之中,只露出两只眼睛,一个嘴巴的怪人来。“你不该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叶养木怒道:“你认为我会将你当作恩人?”

“叶养木,不,十三号,你应该知道你妻子和母亲全在我控制之中!”

叶养木把手一伸,道:“我已替你们杀死了颜礼远,快把解药交给我!”

那人嘿嘿冷笑道:“照往例,我已经将解药给了你第四妻子服食,她体内的毒药已解,相信如今正渴望着你回去!”

“你今日拦阻我的去路到底有何事情?”

怪人声音突然转厉:“十三号,我要警吿你,为何要替毕铸铭辩白,你不会不知道,杀颜礼远的凶手是毕铸铭,这消息是我故意散发出去的!”

“他是条汉子,我认为不该让他背黑锅!”

“难道你不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事?连我也只知道毕铸铭在那期间,宿在万花楼,由牡丹陪伴,其他情况并不太清楚,万一有人由此追査下去,你便将暴露!”

叶养木心头一沉,却故意道:“生不如死,我都不在乎,你紧张什么?”

怪人冷笑道:“可惜你一个人要连累几个人陪你死!十三号,我再警吿你,不许你与毕铸铭接触!为你自己之安全,和你家人之安全着想,更不许你将这件事吿诉任何人!”

叶养木冷哼一声道:“你就只有这几句废话么?你又要我杀什么人?”

“你回去等我之消息!”怪人说毕又隐在树后。

叶养木重新出林,策马前进,心情比刚才更加沉重了。经过一夜之急驰,天亮之后将马匹放慢,临午已至栖风山庄外。

忽见庄门打开,走出一个风华绝世的少妇来,如乳燕投林般,向叶养木飞去,叶养木心房暴缩,似被箭射中!

自栖凤山庄迎了出来的,正是叶养木的第九房妻室萧风!叶养木之所以会沦为杀手,全因为她,所以立即沉下脸来。

萧风噘着小嘴上前,拉住马缰,回头喝道:“叶福,少爷回来了,还不快来拉马!”

叶养木自鞍上跃下,向庄内走去,萧风跟在后面,埋怨道:“人家一直挂着你……你连一点情义也没有……”

叶养木回首怒道:“闭上你的臭嘴!亏你还有脸跟我讲情义!做了婊子还想拏贞节坊。嘿嘿,真是无耻之尤!”

萧风冷笑一声:“叶养木,姑奶奶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原来却是个蠢钝儿!”

叶养木心头一沉,脚步稍慢,但仍毕直地走进去。一入厅,只见一个丫头在打扫偌大的一座大厅,显得冷冷清清。

“少爷,你回来了!”

“老夫人可好?”

丫头道:“老夫人在佛堂里,身子健朗,只是……”

“知道了!”叶养木挥挥手,快步走至内院母亲的居所。

叶养木母亲罗氏本来不信佛,但后来发生巨变,才开始礼佛,每日都在佛堂里渡过,叶养木放轻脚步,但罗氏虽在念经仍然察觉,头也不回地道:“木儿你回来了!”

“是,不孝孩儿回来了。”叶养木深觉愧疚,跪在母亲背后。“娘身子可好?”

“娘身子好不好有何打紧,问题是你和你那几房妻子,真是寃孽,幸好少芳她们都没怨你一句……你快去看看她们吧!”

“娘,咱们多月不见,让孩子多陪你一阵吧!”,

“不必了,你在身边就惹娘心乱!对啦,上月峨嵋派有人来派喜帖,是你大师兄的儿子成亲!唉,说起来,你大师兄待你恩重如山,他新翁之喜,你都不能……”

“娘,孩儿已赶去了,他们都很好!”罗氏问道:“他们知道你的事么?”

叶养木声音似哭地道:“娘,孩儿不敢吿诉他们!”

“若不是为了少芳她们,我母子宁死不屈!”罗氏慢慢转过身来,道.“木儿,他要你杀什么人?”

叶养木期期艾艾,半晌方道:“孩儿已替他杀了三个人,一是鲁振东,二是方刚,三是颜礼远……”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那鲁振东是山东的恶人,死得应该,方刚表面侠义,却淫人母女,也该死,就那颜礼远……他有大善人之称!”

“沙”地一声,罗氏手中的念珠跌落地上,哭道:“菩萨,信女孽子,前生做过什么孽,今生才会干出这伤天害理的事!”

叶养木咬牙道:“娘,那厮答应过孩儿,杀死了颜善人之后,便将解药给你……谁知他食言,把解药喂给银月服食!”.

罗氏忽然一掌掴在叶养木脸上,骂道:“畜牲,你娘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他若再以为娘威胁你,你大可以不理会他,娘绝不会怪你不孝,给我滚吧!”

叶养木左颊红了起来,却还嫌母亲打得太少,他吿罪一番才退了出去。小院里不见一人,叶养木满腔哀愁,推开他第四房妻子的房门,只见里面一个少妇坐在床上正在揩泪。

“银月,你服食了解药?”

少妇“哗”地一声哭了出来,倏地投入叶养木怀中,说道:“大哥,有人突然在贱妾背后戳了一指,贱妾便什么事也不知道……今早醒来,拉了几次肚子,五妹说体内的毒己解了!我知道你这次下山杀人是为了救婆婆,可惜……”

叶养木轻轻拍她后肩,轻声道:“别哭,我不怪你,你解了毒,可得花点精神照顾她们!”

银月含泪点头,问道:“大哥,你吃过饭没有?”

“我吃不下!”

窗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不吃怎行?”

叶养木把门推开,外滴站着两个少妇,一是叶养木的大妻少芳,一是叶养木第八房妻室冼心剑。叶养木愧对妻子,无言以对,冼心剑道:“大哥,酒菜已备好了,咱们八姊妹陪你一起吃,至于九妹……”

“别管她!”叶养木吸了一口气,道:“咱们一家人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应该聚聚!”

冼心剑喜道:“那小妹去通知二姐他们!”

少芳道:“大哥,你还是去请九妹,说什么都是一家人!”

叶养木冷笑道:“那贱人休想叫我去见她!”

少芳白了他一眼,“你这样叫我怎能对你放心?能办大事的大丈夫,胸襟不应该是这般狭窄的!”

叶养木回心一想,少芳所说的确有理,惹上了萧风,后果更加难以收拾,当下只好道:“也罢,我去找她,顺便先冼个澡!”

萧风住在另一座小院里,叶养木一进去,她便笑面迎人,道:“大哥,小妹已替你弄好了冼澡水,让小妹服侍你!”

“不敢当!”叶养木走进房间,见地上已放了一盆冼澡水,萧风令丫头出去,亲自替他宽衣,叶养木在澡盆里,让汤一烫,仿佛疲劳全消,他索性闭上双眼。

萧风替他擦背揑肩,腻声道:“你不生我的气?”

“不敢,我还想多活几年,岂敢太岁头上动上!”

萧风幽怨地道:“当初你追求我时,我早已警吿过你,千万别沾上我,你就是不听,现在倒来怪我!”叶养木不由光火了:“我对你好,你就要害我?”

“我是身不由己,你追求我时,我还可以想个理由推塞,我嫁了给你,还能说找不到时机下手么?”

叶养木双眼一睁,涩声问道:“难道你也是杀手?为何你不早说!”

“不错,我是十二号!当杀手的,谁肯把真相吿诉别人!”

“嘿嘿,原来你早就有意坑我!”

“那倒不是,是你缠上了我,‘神明’才要我找你来顶替我,因为我早就想脱离他!”萧风又幽幽地一叹:“不料小妹后来竟会深深爱上你,真是前世的寃孽!”(神明是威迫叶养木替他杀人的恶魔的代号。)

“你还有脸说爱我!”

“信不信由你,总之,你如果死了,我一定陪你死!大哥,如果你需要我替你杀人的,我愿意代劳!”

叶养木那里肯信?不过他不想再跟她缠下去,忽然换了个话题,问道:“神明到底是谁?”

“不知道,是真的!假如骗你的,叫我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永不轮回!嗯,你饿了吧?小妹着人替你准备酒菜。”

“不必,大姐她们早在厅里等着。说一家子一齐吃顿饭,你把她们害成这样,会不会惭愧?”

萧风轻咬着牙,道:“毒是我下的,我当然有一份歉疚,但假如我不下毒,我自己就活不成……小妹是太自私,但我舍不得离开你……大姐已知这情况……啊,你快起来吧,别让她们久候!”

内厅一张圆桌,早已坐了八位少妇,叶养木和萧风加入,恰好坐满,少芳立即着人送上酒菜。萧风为所有人都斟了酒,然后举杯道:“大哥,诸位姐姐,小妹自知对不起你们,如今敬你们一杯,望诸位姐姐能稍稍原谅小妹!小妹早已说过,只要家内有一个人不幸,小妹立即陪他死,绝不食言!”

银月冷冷地道:“谁要你赔命?你的命贵得很!”

冼心剑也笑道:“是啊,人死了之后,拿什么赔都不能复活!”

少芳盯了她们一眼,道:“事情既已发生,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补救,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放下!”她是大妻,颇有正室之风,既不与其他女人争风呷醋,又能以大局为重,是以甚得上下敬重。

叶养木沉着脸道:“银月、玉香、心剑,你们三人的毒已解,今后要与珠儿和玉儿担待点!”众妇应是。

原来萧风是十二号杀手,她一直想摆脱控制她的魔掌,恰好叶养木在江湖上邂逅她,叶养木以前娶的妻子,大多数不通武艺,萧风不但武艺高强,而且热情爽朗,别具一格,使叶养木神魂颠倒,遂展开追求。

萧风的“幕后人”便乘机威胁她,要叶养木顶替她的位置。最后萧风在饭菜中下了毒,除了珠儿和玉儿回娘家而幸免于难之外,其余的包括叶养木母亲罗氏,和两个儿子都中了慢性毒,每月发作一次,只痛得患者死去活来,叶养木没奈何正好接受条件,杀一人换一颗解药!

叶养木先后杀了三人,解了银月、冼心剑和玉香之毒,他本人和萧风一早已得到解药,换言之,叶养木尚须替那人杀六个人!

玉儿是老七,忙道:“大哥您放心,家里的事你不必担忧,咱们难得见面,如今理该轻轻松松吃顿饭!”

萧风道:“不如由小妹唱段曲子,给姐姐们解解闷!”她歌声甚是普通,无非只求赎罪,不过气氛倒也因此而轻松了不少。

珠儿道:“不如请二姐弹瑶琴,小妹拍板,大家乘机乐一下!”

二姐瑞婵道:“愚姐久不弹此调,琴技早已生疏,除非大哥肯奏萧相陪!”

叶养木叹了一口气,道:“算啦,何必苦中作乐,强颜欢笑,欺骗自己!”他面对着一大群如花似玉的妻子,忽然觉得十分厌倦,这是以前从未试过的。

少芳道:“谁说咱们强颜欢笑,大哥,此事与你无关,你又何必内疚?千万别为了救咱们,而去杀害无辜的善良!”

叶养木似被刀扎了一记,涩声道:“幸好至今为止,他要我杀的都是大奸大恶之辈!”

银月接道:“既然如此,大哥也不用忧愁,就当作是受命维持武林正义吧!”

叶养木叹了一口气,道:“谁晓得他以后要我杀什么人?”

萧风道:“大哥请放心,若是他要你杀好人,就由我代劳,有什么罪名由我一个人承担就是!”

叶养木生气地道:“你一早若有这片心意,根本不用下毒,就继续干你的营生吧!”萧风眼圈一红,泪光欲滴。

少劳忙道:“大哥,九妹既然有悔意,你就别再怪她了,圣人也有错,何况是俗人!”

叶养木将箸一放,道:“收了吧!小龙跟小虎呢?”

少芳道:“都在我房里。”叶养木起身去少芳卧室看自己的儿子,他大儿子今年五岁,小儿子三岁,一见到叶养木,便跑过来呼爹爹,叶养木一手一个,将他俩抱了起来。“有没有想爹?”

“爹,你为何出门几个月才回来?”小龙道:“弟弟说他都已忘了你!”

叶养木在两个儿子脸上亲了几下,道:“爹去办事情嘛!小龙乖不乖?”他抱着孩子烦闷全消。“你们也亲亲爹!”小龙首先亲他,小虎学哥哥也在叶养木面颊上亲了一下,神态腼腆,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几个月时间实在太长了,难免觉得陌生。

叶养木把孩子放在床上,着丫环出去,道:“你们两个陪爹睡觉!”

小龙道:“咱们刚睡醒,我去唤娘来陪你!”

少芳进房见叶养木躺在床上,忙道.“大哥,你还不去陪九妹?”

叶养木少爷脾气一发作,不悦地道:“你别老在我面前提她!”

少芳在他身旁躺下,叶养木一把将她搂住,少芳轻轻挣扎。“我有话跟你商量!”

叶养木笑嘻嘻地道:“有话也得等亲热后才说!”少芳红着脸倚向他,就在此刻,外面忽然传来丫环的叫声,叶养木一骨碌坐了起来,问道:“金花,什么事?”

“小少爷肚子疼了,喊着要娘!”

叶养木和少芳连忙开房出去,跑到邻房,只见小虎在床上打滚,小龙吓得站在床边轻泣,叶养木忙道:“小虎,你觉得怎样?”他伸手轻揉儿子的肚皮,急得额上的青筋也突了出来,恨不得替儿子受罪!

小虎只懂得哭,小龙说道:“二弟,你别哭,痛一下子就没事,上次我疼也没哭!”

叶养木知道是毒性发作,小虎满头大汗,几乎喘不过气来,连忙替他推拿,可是情况并无好转,他怒吼一声:“金花,请九夫人来一下!”

少芳垂泪放声道:“算啦,你现在打死她也没用,别在孩子面前提这件事!”

萧风来到,叶养木抑住怒火道:“你看清楚了没有?心里高兴吧?”

萧风慌忙跪在床前,叶养木一怒出房而去,忽见冼心剑迎面而来,低声道:“大哥,你有一封信,未知是否又是那厮给你的!”

叶养木撕开封缄,忙不迭取信展阅,只见上面寥寥写了两行字:字谕十三号:中秋节前,神阳寨古天声首级!切切勿误,知名不具。

叶养木猛吸一口气,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中秋离此,尚有半个余月,而神阳寨就在鄱阳湖,实有足够时间计划,问题是古天声声誉不错,为了自己家人杀之有愧!

冼心剑低声道:“大哥,小妹可否代劳?”叶养木众妻之中,以冼心剑和萧风武功最高,是以她有此言。

叶养木一把将她抱进房里,道:“有一件事要你代大姐的劳!”所谓知夫莫若妻,冼心剑心知是什么事,双颊绯红,轻轻闭上双眼,任由丈夫轻薄。

春风散,罗帐卷,冼心剑偎在叶养木怀里,星目半闭地道:“大哥,小妹陪你去杀古天声!”

叶养木道:“古天声没有劣迹,且湖上的渔民对他都颇有好感,这个人本杀不得,你别再淌浑水!”

“你淌得我就淌不得?”

叶养木忽然醒起一件事来,脱口道:“不错,萧风说过,坏人由我杀,好人由她杀,古天声就是她的!”他匆匆披衣出房,呼道:“萧风!”

萧风拉门探首,幽怨地道:“大哥,小妹在房内。”

叶养木进房将信交给她,“你自己看!”

萧风看后,幽幽地道:“大哥要小妹去杀他?”

“古天声是什么人你该知道,你不动手,难道由我杀?何况这是你自己说的!”

萧风道:“小妹绝不后悔,就由我杀,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你得答应我。”

“什么条件?”叶养木冷冷地道:“要我替你把风,还是要我协助你?”

“第一个条件,让你猜到一半,你且慢生气,小妹若死了,以后那几个好人,由谁来动手?”

萧风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是旱鸭子,要进入神阳寨取古天声的首级,实在有困难,这要你帮助,得手之后也还要你协助逃脱!”

叶养木声音更冷。“第二个条件呢?”

萧风嗫嚅地道:“小妹自知对不起你,但请你念在小妹也是舍不得离开你才下毒的份儿,不要用这种态度对我!”

叶养木考虑了一阵,心想这根本没有准则,何妨答应她。当下道:“我会逐渐改变态度!”

萧风嫣然一笑,道:“那小妹死也瞑目!”叶养木见她一笑,如同鲜花开放,又见她说得令人心疼,心头一荡,一把将她搂住,萧风低哼一声,“大哥,你惩戒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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