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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童真的身份

晚饭时,小林又发觉多了三位游客,这三人且全都是身怀武功者,其中一个年纪已甚大,看来十分和气,枫林山庄供应的饭菜也不错,每桌五菜一汤,还有两壶酒。

刚举箸不久,厅外传来一阵步履声,小林抬头一望,只见来了三四个人,为首一人身穿黄衫,蓄着三绺长髯,甚是飘逸,另一个则赫然是童真。

这童真与他三年前在九江所见到的无论是髙矮肥瘦,以及相貌,一模一样,这刹那,小林心头立即泛起一个疑团,他是真的童真?那是雇主故意砌词打动自己而为他杀人?

只听童真说:“姐夫,这位便是武林久享盛誉,文武全才的‘铁笔金书’胡三碑胡老英雄。”他指一指那位老者。

黄衫客抱拳道:“胡老英雄的大名,风某闻名已久,惜无缘相会,今日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老者胡三碑长身回礼道:“风庄主高风亮节,脱俗傲世之名,老朽亦早有所闻,却不敢冒昧求见。”

“岂敢岂敢,风某只得虚名而已,怎及得胡英雄文武全才,独树一帜。”黄衫客风十三稍顿又道:“老英雄光临怎不亮号?致风某有失礼数,如今内堂已设了一席水酒,请胡英雄移玉到内面一叙。”

“岂敢麻烦风庄主,且老朽还有两位子侄同来。”

童真道:“既是胡英雄子侄,理当一同入内伺酒,请。”

胡三碑哈哈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如此胡某便放肆了!”携伴随童真而去,风十三回身向厅内众人抱抱拳,也去了。

小林心头狂跳:“卜流仁易容术再高,也不可能连说话的声音亦与童真一模一样,不好,我堕了其奸计了,如今钱既拿了,又在纸上划了花押,如今骑上虎背,如何是好?”

这一来,他再也难以下咽,孔洽道:“林小哥因何不吃饭?”

小林强笑道:“晚辈肚子有点不舒服,请恕失陪。”他拱拱手离厅,向内走去。

枫林山庄分四进,头进是大厅,二进便是客舍,再进去才是庄内人居住的地方,另有一道墙隔开,围墙有月洞,门外有人看守,当小林来至门前庭院,风十三等人刚好走进月洞门,就在此刻,童真忽然转过头来。

小林自然而然向他点点头,童真含笑点头回礼,随即进内,身影消逝在树后,小林心头又是一动,暗问:“他为何只跟我点头?难道忘记三年前,在九江遇雨,同在一破庙渡宿?还是他是个西贝货?”

再想一想,又觉童真即使忘记亦难怪,盖那天晚上庙中无灯无光,彼此面目未必能看清楚,再说自己此行恐泄漏身份,又故意在脸上做了点手脚,童真认不出自己反而合理。

小林在院子徘徊了一阵,便返回客房,也不睡觉,盘膝练功,一直运行了七个大周天,才遂渐散功。他决定今晚偷偷进内堂走一匝。

山庄内无人打更,小林走至窗前,观察一下四周,四处无人,万籁无声,夜空有云,将眉月遮住,大地一片昏暗,此—正是夜行人的好天气,小林换了一套深色的衣服,悄悄开门闪了出.去。

他不直接进内院,而是先由前院溜出来,再在枫林里绕路而行,夜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不少落叶掉在身边,增添几分紧张。

小林来至左侧,估计已至三进,然后冒险提气跃上。墙高丈八,他一跃而上,先是在墙头向内观察了一下,然后轻轻跃落地。

三进的房舍比外面的新净,房舍更多,一时间摸不清风十三和童真住在何处,只好认定一个方向走去。经过一列厢房,偷听了一下,有的传出鼻鼾声,有的则有喘息声,料许多下人都已结成夫妇,小林便迅速向内挺进。

越过厢房,前面有栋高大的房舍,里面有光透出,小林立即立定,再慢慢走前,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庄主对林木认识之深,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老朽佩服之至,回家之后,也得效法种几棵树玩玩。”

小林认得那是胡三碑的声音,登时精神一振,凝神静听,又闻风十三的声音道:“胡英雄对书法认识之深,更令风某佩服,看来以后风某也得学人练练书法才成。”言毕传来一阵大笑。

只听童真道:“在下闻人说胡英雄能将书法之道,融入武学之中,另辟蹊径,可惜无缘欣赏,不知胡英雄可否露一手,让童某开开眼界?”

胡三碑忙道:“雕虫之技,不可入法家之眼,何况传闻多有失实之处,未可当真,老朽若真有此一本领,早已成为一代宗师矣。”

风十三道:“今日夜己深,不敢再躭误胡英雄的歇息时间,不过有机会倒想见识一下胡英雄的绝学,真弟,你替我送胡英雄到内客房休息。”

胡三碑道:“老朽还是到外面客房吧。”

风十三道:“胡英雄非比寻常人,岂可与那些书呆子一起,没的辱没你的身份,”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胡三碑大笑声中,表示恭敬不如从命。

小林知道他们即将出来,又不知会走何方,连忙缩后,再提气拔身,伏在屋脊后面,只见应内走出五六个人来,正是风十三、童真、胡三碑和其朋友,胡三碑向风十三抱抱拳,童真忙道:“胡老爷子请跟在下来。”

童真引他往内厅旁边的耳,道:“这两间客房,早己收拾好了,三位请进房歇息,若有需要请吩咐下人办,他伸手拍拍旁边一位老苍头。

胡三碑三人又客套一番,然后进房,那老苍头站在门外等候吩咐,童真轻轻交代下人一下,便转身进内。

这一次小林更加留心听童真说话的声音,更觉与三年前所听到的无异,心中更是震惊,当下连忙飞身向内堂奔去,不料这时候,客房房门突然打开,小林吃了一惊,忙不迭匿在柱后。

只听胡三碑对老苍头道:“老朽每晚须以热水烫脚,未知贵庄此刻尚有热水否?”

老苍头道:“灶房里尚有一锅热水,老爷子请稍候,待老奴去取来。”

小林待老苍头离开,房门再度关上,这才蹑手蹑脚,尾随老苍头之后到厅后。老苍头踅向灶房,小林则往内走去,可是经过此一躭误,已不见童真的踪影,也不知他住在何处。

小林忽见庭院中树上有人影,既不知是枫林山庄的守卫,还是其他另有目的的人客,只好悄悄退后,经过灶房时,见里面有火光,他心头猛地一跳,忙不迭窜了过去。只见那老苍头正坐在灶前烧水,大概锅内的水已冷了。小林回首见灶房外有一列大水缸,共有五六个之多,当下自怀内掏出一包东西来,轻轻打开每一个缸盖,将纸包内的药粉倾入水缸内,然后急忙匿在暗处。

过了一阵,老苍头出来外面取了一只木桶进内舀水,又一忽,见他双手提木桶出来,小林立即窜进灶房,但见灶膛内尚有余火,旁边堆满了干草和枯枝,小林把一根还在燃烧的干柴取了出来,抛在地上,再拉了一点干草过来,未几火头即起。

小林推开窗子,跃了出去,越过围墙,重新由前院返回客房,刚解下夜行衣,便隐隐听到内堂有人声,他立即披上外袍开门出房。

一出房便见那位姓林的青衫客,也在探视,小林向他点点头,道:“林兄是否听到内堂十分吵杂?未知发生什么事?”

那姓林的惊呼道:“不好,有火光,莫非里面起了火?”

小林亦急道:“快进去看看,”此刻客房内的人都被惊醒了,纷纷出房探视。小林道:“咱们虽是人客,但如今主人有事,理应进去灭火。”

孔洽点头道:“不错,虽然主人说过不许咱们进去,但如今事出突然,也就不必顾虑了。”当下众人一齐向月洞门冲了进去,直赴火场。

到灶房那里,小林暗叫一声妙也,原来秋令风高物燥,那灶房几已陷入火海中,最重要的还是旁边有房客相连,若为其波及则后果堪虑。

风十三和童真都到场指挥下人取水扑火,连童真也忍不住亲自提水扑救,小林见一个下人提着一只大水桶自旁边经过,一把抢了过来,飞奔到灶房之前。

风十三叫道:“危险,莫走得太近。”

小林仿似没听到,一手拨开红盖,便用水桶舀水灭火,动作十分敏捷,风十三见火舌卷出,恐他受伤,忙道:“先用水湿身。”

小林用半桶水淋在自己身上,弄得湿淋淋的,又奋勇泼水,童真见他臂力强劲,道:“灶房已没法施救,先把两旁的房舍泼湿,以免块及池鱼。”

“是!”小林轰应一声,提着一桶水走过去,道:“总管,你身上衣衫已着了火。”话音未落,那桶水便向他泼去。

童真那料到他有此一着,当堂被淋个正着,他脸色刚一变,见小林自己也如此,随即哈哈笑道:“这位兄弟心细,多谢你拔刀相助。”

“理当如此,”小林转身又向水缸跑去,心中暗道:“是真是假,这次可就知道了。”原来他倾落缸内的药散,是专溶解易容药的,假如童真是假的,那么顷刻间,便将露出原形,是以他此刻既兴奋又紧张,舀了一桶,立即便转身望去,同时撒腿而跑,一对眼睛却不离童真片刻。

童真举袖拭去脸上的水渍,由于他身穿袍子,袖管十分宽阔,手臂抬起,便滑了下来,露出胳臂,火光下,但见童真左前臂有一颗金钱般大小的痣。

这刹那间,小林又惊又喜,抑住兴奋的心情,继续扑火,这场大火,终于在宾主合力之下,将之扑灭,却也弄得人疲马乏,看看那间灶房,已被毁了一半!

风十三道:“小介不小心引来祝融,累各位半夜下床协助,风某感激之至!”众宾客均谦虚一番,声称理所应该。童真道:“幸好本庄尚有灶房,否则岂非有断炊之虞!”他边说边走到小林的身边,小林立即暗中戒备,童真伸手在小林肩上拍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今日多谢这位少侠奋勇扑火,童某既感激又佩服!”

这时候,彼此已走近,而小林脸上的易容药亦己被冲掉,假如“童真”真的是童真,则无理由对小林毫无印象,故此小林己肯定此人必是卜流仁假扮的!

风十三道:“风某少受人恩惠,明日当设宴款待各位,以报今夜相助之情!”他转头问道:“少侠贵姓大名,可否见吿?”

“在下刚下山不久,乃无名小卒也。小姓林,单名一个轩字,请庄主多多指教!”小林见在场之人只有少数是武林中人,加上自己少到江北活动,故此大着胆子撒谎。

童真问道:“以童某观察所得林少侠武功不弱,必是名师高足,未知令师是那一位高人?”

“家师自称‘铁镜先生’,赚居深山,恐武林中认识之人极少。”

童真与风十三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脸上都有诧异,却又不便再问,当下亲自送众人到前院。小林回房换了一套衣服,躺回床上,立即摒除一切杂念睡觉,因为既然己证实童真是假的,那么以后下手之时便再无顾忌,而自己若精神不足,又怎可杀死狡猾的卜流仁?

待小林醒来时,纱窗早已变白,他坐了起来,又运了一阵功,然后披衣下床。老苍头拿洗面水进来,小林用冷水擦了一把脸,精神大振,忽然心头上又翻上一个念头:童真固然是假的,但不一定就是卜

流仁!

雇主虽言卜流仁左前臂有一金钱痣,但这也只是他说的,卜流仁是否有此痣,自己根本毫不知情!假如童真不是卜流仁所扮,则此人很可能不是一个该死之人,而自己杀死了他,又有何后果?

还有,昨夜假童真可能未有思疑自己,但他回房换衣服之后,必然会发现臂上的金钱痣露了出来,假如他心中有了戒心,要杀死他,谈何容易?

他心念电转,疑团一个接着一个。假如童真是卜流仁,或是其他人所乔装,他脸上必然涂了易容药,但为何他手臂上的易容药会溶解,而脸上却毫无变化?这又是什么道理?如此看来,此人又可能是真的了!

到底此刻在枫林山庄内的童真是真的,还是假的?小林忽然糊涂了!他坐在床上思索,越想越难分辨,房也越乱。

忽然门外传来孔礼的声音:“林大哥,吃早顿了,你换好了衣服没有?”小林只好收拾心情,开门出去,最令人厌烦的是人客们今曰对他都改变了态度,纷纷找机会跟他说话,使他没法子静下来,再继续推敲。

好不容易,吃饱了早顿,孔礼要邀他登山,他却婉拒之:“我昨夜没睡,今日累得腰骨和手臂酸软,今日想再睡一觉,明天再陪你去吧!”言毕匆匆回房。

这个上午,小林脑海中只盘旋着几个字:童真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惜到吃午饭时,他还找不到答案。

午饭尚未吃饭,童真忽然出现,当众宣布:“各位,庄主今晚在内厅设宴答谢各位,匆促间办不到什么好酒菜,不过还请各位赏脸,准时出席!”言毕,饭厅内已响起一片采声。

小林心头一跳,忖道:“风十三果然不食言,假如此人确是卜流仁,则今晚倒是个好机会!嗯,我该如何再确定他是否卜流仁?.”

心念未了,童真又走了过来,依旧伸手在小林肩上一拍,状甚老友,可是这次与昨晚不同,他竟用上了内功,小林肩膊一侧,但练武之人遇袭,体内自然而然生出反应,自有一股反震之力,小林看不到童真的表情,但闻他呵呵笑道:“林少侠今晚是上宾,更不可迟到!”

小林脸上微微变色,有点心不在焉地道:“能得庄主和总管青睐,在下深感荣幸,岂敢迟到?”

“爽快!如此今晚再见了!”童真目光似含深意地瞪了小林一眼,然后向众人抱抱拳,施施然离开,小林的心情似一锅沸腾的水!

午饭过后,他趁孔礼不觉,便一个人溜出庄,快步往后山走去。正想拾级登山,抬头一望,山上走下三个女人来,前面那个三十五六的模样,雍容华贵,眉目含春,却一本正经,后面那两个只有十六七岁,但体态丰腴,料是丫环,小林正在揣测那女人的身份,只听背后一个丫环斥道:“是那汉子?见到本庄庄主夫人还不让路!”

小林心头一跳,暗道:“原来她是童真的姐姐童洁!”当下闪过一旁,道:“在下不知是夫人,未及远避,尚请见谅!”

童洁微微一笑,道:“丫头们无礼,少侠不必拘谨,请随便观赏……嗯,对啦,昨夜扑火最英勇的就是少侠?多谢了,请受贱妾一礼!”

小林忙道:“此乃为客人者应份之事,夫人如此多礼反教在下汗颜!且令弟适才又谢过了!”他边说边偷望她。

童洁脸色似乎微微一变,道:“他是他,贱妾是贱妾,此礼难免,否则便是少侠瞧不起我这妇道人家!”说着向小林福了一福,小林连忙回礼。

童洁带着丫头下山去了,小林装作无事,一直往山上走去,走了一程,回首望去,童洁和那两个丫头由后门进庄。小林居高临下,看得清楚,替她开门的,竟是童真!

小林心头又是一动,觉得有点奇怪,却又说不出怪在何处,他低头再往上走去,忽然听到一个轻微的衣袂飘动声,连忙将转头望去,只见一道黄影,在一棵枫树后闪一闪,便已不见!

小林心头立即窜上一个念头来:风十三?

庄内的宾主,只有风十三一个人穿黄衫,他夫人刚下山,他一个人在此干什么?

小林忽又觉得自己荒谬,天下人穿黄衫者,多如恒河沙数,岂独风十三一人?说不定是外来的游客也未定?可是游客又何须如此鬼崇?

小林心头疑团难释,装作不在意,向黄衫消逝之处走去,但林后空空如也,那有什么人?他望一望四周一片金黄的树叶,哑然失笑,暗道:“也许是树上的落叶,我自己眼花看错了!”

此念一生,小林又将精神放到童真的身上。要杀童真并非太难,因为自己在暗,对方在明,问题是如何做得干净,不引人思疑!

小林坐在一块石头上沉思,一阵山风吹过,落叶纷纷扬扬飘下,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计上心头!

天色向晚,山上已有了点凉意,枫林山庄点了许多风灯,老苍头到前院催促,众人纷纷随他进内院。小林边走边暗中留意内院的地形。

通往内厅那条路,他昨夜已走过,但心情不同,此刻才看清楚里面的规模。风十三夫妇似乎十分好洁,虽经昨夜之变故,但今晚各处已打扫得十分干净。

风十三和童真亲自立于阶前迎接,内厅开了四张八仙桌,丫头和下人站在两旁伺候。风十三一手拉着小林,道:“少侠昨夜居功至伟,请到首席!”

小林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之神态婉拒之,但宾主齐称应该,他只好又装出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神情来,随风十三入席,坐首席的还有胡三碑,小林向旁一望,见那位姓林的青衫客坐在靠门的那一席,也正望着自己,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忐忑不安。

风十三坐下之后,转头对一位丫头道:“快去请夫人出堂,说宾客们都到了!”随又长身说了一番门面话,起初气氛有点严肃,但胡三碑此人言谈风趣,只说了几句,便令厅内气氛活跃起来。

童真招呼所有宾客入席之后,也坐到首席来,刚好在小林的斜对面。“林少侠使用的是什么兵器?”

小林忙收摄心情,道:“在下只学一套剑法。”

“学武之人,刃不离身,少侠因何不带武器?”

小林笑道:“在下既无仇人,又不想与人争强斗胜,到贵庄又只求清静一下,带兵刃作甚?”

“哦?少侠年纪轻轻,便欲求心灵清静,这倒罕见!”风十三插腔道。

“在下自小随师父居于深山内,清静惯了……”

那姓夏的秀才笑道:“林少侠是位伤心人,他红颜知己,投向别人怀抱,故此来贵庄治疗情怀!”

话音刚落,背后环佩叮当响中,有道莺声传来:“哎,那一位姑娘如此狠心,又如此没眼光,像林少侠这样的少年英侠,打着也找不到!”

小林尚未转过头去,鼻端已嗅到一阵醉人的香气,不用想也知道来的是童洁。他改望风十三,只见他脸色不大自然,轻怪道:“你怎地到此时才出来?”

童洁幽幽地道:“今日你设宴款谢贵宾,我能不稍作打扮一下么?”她声音听来并无刻意放软揑尖,但听在男人耳中,心内立即兴起一股懒洋洋之感,令人绮念顿生,可是她眉宇间又并无荡意。

风十三挤出笑容,长身道:“待风某来介绍,此是姑苏童氏,夫人,这位便是文武全才的‘铁笔金书’胡老英雄,这位林少侠昨夜料已见过。”

童洁道:“贱妾听说胡老英雄以一本金书,一管铁笔,打遍大江南北无敌手,心仪己久,今日得见深感荣幸!”

胡三碑连忙谦虚一番,风十三命下人送酒菜上来,他与夫人又长身举杯敬酒,众人连忙回敬,酒宴遂开始。酒过三巡,小林偷眼望一望童真,见他甚为严肃拘谨,他忽然放下酒杯,转头问道:“庄主,在下突觉肚子有点不舒服..”

风十三会意,忙道:“风寿,你带林少侠出去一下!”小林长身吿罪,随风寿出厅。

小林低声道:“在下欲去茅厕。”

风寿带他转出厅后,那里有座小庭院,风寿道:“夫人爱洁,只设尿缸,若少侠大解的则要到外面去……嗯嗯,也可以到老奴的房内。”

小林忙道:“不用,到外面那里就行!”

风寿打开侧门,道:“由此直行,那座红砖小屋便是!”

小林道:“老家人请回去,在下事后自己回去就是!”他快步冲过去,一头钻进茅坑,想不到那茅坑不但建造考究,而且打扫得十分干净。

小林打量了里面一下,探头望出去,风寿已不见,侧门半掩着,他立即窜了出去,飞身跃进内院。昨夜扑火时,他已看清楚了柴房的方向,趁四周无人,一头钻了进去,悄悄抄起一柄砍柴刀,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法,抓了一只鸡,用力揑住其喉管,不让其发出叫声,然后越墙而去。

小林用刀割开那母鸡的喉管,将其血洒在地上,再醮血在墙上写了几假字:杀人者卜流仁。最后离开茅坑,把鸡埋在泥中,悄悄匿在附近墙上。

约莫过了顿饭工夫,只见风寿匆匆忙忙跑了出来,口中不断唤道:“林少侠,林少侠,你没事吧?”他钻进茅坑,忽然大叫一声,小林早已飞身到毛茅外,风寿一出来,他一指封住了其晕穴,然后拉他到林内,脱掉外衣,用布蒙住脸,又将头发披下,再解开其穴道,问道:“童真住在那里?不说清楚,杀了你!”

风寿吓得浑身冷颤,结结巴巴地道:“在内院……”

小林再封了其麻穴,道:“带我去,你敢呼叫,立即毙了你!”风寿早被吓坏了,那敢说个不字?当下立即指点路径……

小林先封了风寿的晕穴,再将他塞进床底下,自己则匿在床后,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小林估计庄内的人正四处找寻他和风寿。

时间慢慢流逝,估计已过了三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步履之声,只听风十三沉声道:“真弟,明天想个借口,叫他们都下山去吧!”

“这还不容易?”童真道:“就说有个杀人不眨眼的恶贼匿在庄内,不方便招呼他们,为他们的安全着想.,请他们明年再来。”

风十三道:“奇怪,此人怎会来咱庄上?愚兄与他又没有什么瓜葛!”

童真笑道:“姐夫何须担心?卜流仁也许只想杀林轩而已,何况小弟认为杀人者可能不是卜流仁!”

风十三轻哦一声,问道:“贤弟如何知之?”

“想那卜流仁不是鲁莽之辈,他又怎会在杀人之后,在墙上留字?还有,咱们根本找不到林轩和风寿的尸体,说不定内里尚有别情!”

风十三道:“说得也是,愚兄不想牵入武林纠纷中!也希望林轩无事,咱们到底受他的恩惠!愚兄今生只受过一个人的恩惠,他便是‘光头大侠’慧达!”慧达是出家人,但他到处行侠仗义,且不避腥荤,故有大侠之称,小林亦自然久闻其名。

“慧达施恩不望报,姐夫不必放在心上,夜深了,明天再谈,今晚小心一点!”

风十三也叮咛了他一番,童真便推门进来,他刚摸到刀石正想敲打,外面忽又来了一个轻微的脚步声,童真忙放下手上刀石,开门出去。“姐姐是你?”

只听童洁低声道:“今晚此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童真走了出去,脚步声渐远,过了一阵童真才回来,大概是送童洁回房。

童真坐在床上,既不点灯也不宽衣睡觉,黑暗之中,只见他双眼闪闪发亮,忽又走下床在房内踱方步。良久,只听他自言自语道:“是谁假冒老子的名?是林轩?林轩不似刚下山行走江湖,他是不是闻名已久的杀手‘不知愁’林德胜?有人雇他来杀我?哼,才没这般容易!”

小林在床后听得清楚,心头狂跳。“真是不出所料!”这时候,他心情又紧张起来,因为他必须一击即中,否则自己将要赔上一条命!

忽然床底下传来一声呻吟声,小林不由魂飞魄散,原来时间一长,风寿的穴道自己解开,童真标前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走到床前,喝道:“是谁?快给老子滚出来!”

“是我……风……”风寿结结巴巴地说:“总管……卜流仁……”

“快出来!”童真沉声道:“出来再说!”

小林亦十分紧张,因为成败在此一击,不住由床后慢慢走出去。忽然听到风寿一道急促的叫声,又闻童真低声道:“哼,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让你听到老子的话,老子还能在枫林山庄混下去么?”他这一说,小林就更加肯定他确是卜流仁!

外面恰传来三更的梆子声,小林探头偷窥,只见卜流仁正把风寿的尸体推进床底下,由于床架有雕花木柜,形成空隙甚少,卜流仁只好蹲下身,双掌用力推尸!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小林突如豹子般窜了出去,手起刀落,砍柴刀砍在卜流仁的后背上!

卜流仁头部探进床底,既看不到,亦无可闪避,这一刀斩得他真气涣散,连惊呼声也叫不响,小林那容他还手,砍柴刀再连剁几下,卜流仁鲜血如泉水般涌出,眼看活不成,小林这才住手,再醮血在墙上写了几个字:童真是卜流仁所假扮!

他恐有人闻声赶至,急不及待离开……

当小林溜出卜流仁的卧室时,只听外面人声沸腾,后面房舍火光燎天,他大吃一惊,急急如丧家之犬,向旁急掠,越墙而去。出了枫林山庄见路便跑,一口气跑了七八里路,这才在一棵大树上匿起喘息。

想起刚才的情景,实在幸运之至,他本无杀卜流仁之把握,谁料风寿在关键时刻“醒”来,替自己制造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十万两银子赚到手!

更幸运的是自己能够在枫林山庄的人赶到之前,安然离开,想到此,小林几乎想放声大笑,上天待他实在不薄!也许这叫做善有善报吧,自己是为了帮助朋友才接下这宗生意的,结果反过来,使自己成为一名小富翁!

小林喘息了一阵,心想这时候,万万不能让人追上,以免功亏一篑,是以跃下树急奔。

次日,来到一座小镇,小林只进镇买了点干粮,连马匹也不敢买,又匆匆南下了,直至过了江,一颗心才定了下来。

小林在中秋佳节之前,赶返景德镇,罗开等人都十分诧异,问道:“小林哥,你得手了?”

小林哈哈笑道:“假如不是得了手,我还能够平安回来么?今晚我请客,谁去佳景订酒席,一切均要最好的,价钱不论!”

众好友轰然喝采,朱立信自吿奋勇,跑去订酒席了。小林又道:“今晚谁不喝醉,谁便是王八蛋!”

众皆大笑,罗开道:“你先回家洗澡吧,待会儿,咱们再去找你!”

小林返回家里,只见里面收拾得十分干净,爱玉正在院子里洗衫,见到小林立即放下手上的活,道:“小林哥你回来啦?您先到厅里坐,我拿茶给您!”

“别客气,我自己来,小包呢?”

爱玉红着脸道:“他得你帮助,准备开一爿面店,刚才出去了!”

小林喜道:“这敢情好,日后我若揭不开锅盖,到小包店内也有面吃!”

爱玉道:“说起来愚夫妇还得多谢您,如果没有您,咱们那有今天!”

小林道:“你这样说,便不当我是朋友了!”

女人到底比较细心,见小林风尘满面,忙道:“小林哥,你歇一下,待小妹烧一锅水让您洗澡!”

小林谢了一声,回房休息,他躺在床上,想起这宗生意仍觉十分奇怪,好像老天爷硬要将钱送上门来一般。如今只剩下一桩事,未知雇主会否食言?不过即使最后那五万两银子不送上门来,也不打紧,他还有三万多两银子,不愁吃喝,反正他林德胜并非视钱如命之人!

晚上那一顿饭,酒菜果然都是最好的,包翊对小林千恩万谢,不断敬酒,谁知小林未醉,他已先颓然而倒了。

忽然刘英大声道:“小林哥,你如今有钱,咱们以后何须再来人家的地方?不如你索性与小包合力开一间象样点的饭馆酒肆吧!小包,你开面店有什么好?把人家吃得淡出鸟来!”

包翊舌头变大,说话已含糊不清,但仍然大声叫好,小林觉得这也是个好主意,既可以赚钱,维持日后的生活,也不必再当杀手,而且还可以让朋友们有个聚首的地方,真是一举数得,当下亦赞成,高呼道:“好主意,咱们明天便开始着手筹备吧!”

包翊拍拍胸膛,道:“小林哥,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说罢己“砰”地一声醉倒在地,众好友们都哄然大笑,可是他们亦已有七八分醉意,脚步歪歪斜斜,连说话也不利落,当下立即散席,包翊自然得劳烦小林和张维山扶回去。

第二天下午小林和包翊头脑才清醒,包翊说:“小林哥,镇上那家景泰酒家您是知道的了?咱们要开的饭馆,您认为规模和设施要不要比它大?”

小林道:“咱们缺乏经验,先别开太大的,我看那景泰的规模,也差不多了!”

包翊喜道:“那就简单了,景泰老板要回乡养老,要想把饭馆卖掉哩,咱们何不去与他谈谈,也省却了许多事!”

小林讶然道:“做得好好的,为何不做了?”

“小林哥你并不知道他儿子上个月患急病死了?许老板只得一个儿子,如今年纪大了,觉得赚再多的钱也没意思,所以决定与老妻回归。早几天他知道我要找地方开面店,所以跟我谈过,只是我一来本钱小,二来自己一个人也没这个胆量……”

小林截口道:“行了,你陪我去跟他谈一谈!还有,今年中秋佳节,咱们也得好好庆祝一下!”

景泰酒店的老板因儿子猝亡,而意兴阑珊,小林与他一谈即合,当下立即收钱交割,所有伙记全部继续录用,只歇业了几天,着人粉饰一番,并改招牌为不知愁酒家,请阴阳先生择吉开张。

小林想起吴振光的话,颇觉有理,自己虽然疏爽,那只是对朋友们以及一小撮人而己,从未为景德镇做过什么事,当下与众友商量,决定在镇口建一座牌坊,上雕天下第一瓷五个金漆字,又修整了镇外的道路,最后又决定逢初一十五在不知愁酒家外面施粥。

消息传出去之后,哄动了景德镇内外,人人均在谈论小林,以前对小林罗开那一干人有成见的父老,也改变了看法。酒家尚未开张,但声势已经造成,小林突然之间成为景德镇的瞩目人物,心中半惊半喜,另一方面,雇主并没有依约,派人送上酬金。不过,由于日夜要为内外的事务纠缠着,小林很快便忘记了这件事。

开张前夕,小林又宴请了一干好友,交代了许多细节,众好友尽欢而散。

九月九日是重阳登高节,不知愁酒家则在九月初十开张。

鞭炮声不绝于耳,火光纸屑乱飞,不知愁酒家外面站了几重人在围睹。长达二十丈的鞭炮燃尽之后,小林与包翔亲自向四方朋友拱手请进。

镇上的父老都纷纷来祝贺。“小林,老夫早说你会有出色,果然长进了!希望日后继续为桑梓增光!”

小林一一回礼,又请他们到雅座内奉茶敬酒,今日雅座开了三席流水席,款待镇上的父老,望族和官府中人。外面的生意也十分好,忙得伙记们都喘不过气来,可是人人均满脸笑容。

这一天小林与他的朋友们亦都满脸笑容,甚至笑到嘴角酸软,夜已深,所有的食客都已离开了,小林下令关门,一干好友们兴高采烈,纷纷发表对前景的看法,未肯回家。

罗开高声道:“咱们服伺了人家一天,如今也该自己喝几杯庆祝一下!”

小林忙道:“我不想扫大家的兴,不过明天还得来店内,不要喝醉。”

刘英道:“你们瞧,小林刚当了一天老板,语气便不同了!”

“去你的!我已决定不再当杀手,以后要务正业,以维持生计,能不紧张么?”

朱立信亦赞成小林的决定,当下各人喝了几杯,便散去,小林则与包翊留下来清点账目,包翊兴奋地道:“小林哥,如果以后每天都有这样的生意,咱们很快便发财啦!”

小林笑道:“今日怎能作准?还未上床就做梦啦?算好了,咱们也走吧,你今日也累了,早点歇歇吧!”

包翊边锁柜,边道:“今日的生意不会是最好的,因为雅座用来款待嘉宾,一文钱生意也没做过。”

店内尚有伙记留宿,两人携手出店走在长街上,深秋中夜,夜风风飒,月光皎洁,小林酒意全消,忽然放声而歌,包翊在后面轻掌为他拍和。

当小林经过一条小巷时,黑暗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手中一柄利剑,向小林急刺过去!

这一人一剑来得突然,且毫无先兆,看其身手,已肯定是位高手!小林人一至巷口,便已笼罩在剑光之下!

小林确是小林,不同一般高手,因为他是一名杀手!

大凡杀手都有一种比常人敏锐的感觉,他脚一踏到巷口,那人长剑未出,他便嗅到一股杀气,所以那人长剑一出,小林的身子便如纸张般飘起,同时叫道:“小包快退!”

那人一剑不中,标前一步,第二剑再度刺出,小林脚尖一落地,再度吸气跳起,落在对面屋顶上。他腰未直,顺手拾起一块瓦片,向后甩去!

那人也厉害,凌空挥剑,瓦片已落地,小林在屋脊上住一住脚,见那人脸上蒙着布,心头诧异,不想背上破坏民居的罪名,又向旁掠去,那人仗剑自后急追。

小林重新跳落街头,不见包翊,略为放心,双脚立定,问道:“阁下是谁?既然有胆杀人,何不拿下蒙面巾。”

那人一声不说,再度标前,挥剑急攻,他的剑法实而不华,甚为狠毒,小林想不起有这样的仇家,不由再问道:“阁下与在下到底有何仇恨?快报上名来!”

“拘魂使者!”那人身法一变,剑法更加凌厉,“嗤”的一声响,小林左上臂己中了一剑,血流如注。

小林这刹那心头一凉,知道自己空手难以应敌,不由兴起溜走之念,但蒙面人剑法绵密,不容他有机逃脱。

正在危急之时,忽闻街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罗开、包翊和朱立信三人手执兵刃跑来支援!

小林精神一振,忙说:“先抛一柄剑给我!”

蒙面人知道良机已逝,忽然大喝一声,虚晃一招,撒腿便逃,小林大怒喝道:“那里跑!”在后穷追。

蒙面人忽然跃上屋顶,随手洒下一股黄粉,小林大惊,连忙退开,当黄粉散掉,他跃上屋顶,已不见蒙面人的踪彩,只好狠狠地跃回地上。

罗开问道:“这人是谁?”

“他蒙着面怎知道!”

包翊比较仔细,问道:“咱们这几天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朱立信道:“镇上的人都把小林捧上了天,也许有人不服气,所以……”

“我看不是!”罗开道:“景德镇的人无人有此狗胆,敢公然与咱们兄弟过不去!也许,也许……”

朱立信怒道:“你吞吞吐吐扮什么娘娘腔!”

罗开目注小林,问道:“小林哥,会不会是与那桩生意有关?”

小林心头立时一沉,他不愿朋友们替自己担心,忙道:“不可能的事,说不定人家找错了人!都回去睡觉吧!”罗开把自己的长剑塞在他手中,小林心头感动,伸手在他肩上拍一下,又请他放心。

小林自己放不放心?他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屋顶,想来想去,都想不到这桩生意会出了什么纰漏!就算风十三不相信童真是卜流仁所假扮,也会先上门跟自己理论!

既然想不通,最好的办法便是睡觉,所以他立即闭上了双眼。

次日不知愁酒家的生意,依然十分兴旺,酒家外面,车水马龙,门户为穿,小林诸友,人人均乐得合不拢嘴来,想不到一个人走起运来,财神爷天天上门,既有那一桩杀卜流仁的生意,又有景泰酒家原有老板,因死了儿子而把店子卖给小林,这一切就像冥冥中早有注定。

小林已给那些川流不息的食客,闹哄得他忘记了昨晚那一件事!

小林送走了最后一位食客,众好友又闹开了,今晚连小林亦十分高兴,着厨师弄几个小菜,全店上下一齐饮宴庆祝。

小林见伙记们做得辛苦,又着包翊取钱出来,每人发一串,作为奖金,当真是上下欢腾,闹至三更才各自散去。小林和包翊照例又是最后才离开。

包翊刚想开门,只见外面门板上,传来一阵“笃笃”的声音,小林连忙将他推,再慢慢打开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位者,脸上神情十分肃穆,双眼圆睁盯着小林。

小林一怔,脱口道:“咦,怎地是你胡老英雄?”原来那人正是“铁笔金书”胡三碑!

“果然是你,想不到你还认得老夫!”胡三碑语气冰冷地道:“出来说话!”

小林望一望门板上的飞刀,走了出去,道:“在下与前辈既无恩、亦无仇,因何不敢相认?不知前辈夤夜上门,有何见教?”

“嘿嘿,你与老夫虽然没有恩仇,但……不,那是以前的事!今晚老夫非与你算账不可!”

小林又是一愕,随即笑道:“老前辈即使要与晚辈算账,也该先把话说清楚,以免形成一笔糊涂帐!”

“小子,瞧不出你还有点骨气!”胡三碑满脸怒容,但仍极力忍耐着。“老夫且问你,风庄主与你无仇,你为何杀了他?”

小林这一惊非同小可,脸色大变之下,沉声道:“前辈既然知道晚辈与风庄主无仇,又怎会怀疑我杀了他?”

“不是你还有谁?”胡三碑冷冷地道:“那晚之后,所有的人都留在庄内,只有你一个人不吿而别!何况你明明是林德胜,又诈称林轩,不是你杀的,还有谁!”

小林怒道:“我敬你一声前辈,也盼你自重。阁下既非目击,又无凭证,单靠臆测,怎可随便诬蔑人家!”

“老夫诬蔑你?”胡三碑冷笑道:“你是臭名昭彰的杀手,你无事潜入枫林山庄,宴会中途借故而退,之后风庄主和童真便先后被杀,还不是你杀的,素闻人称‘不知愁’是唯一不讳言身份的杀手,今晚却看不到一丝气慨!”

小林挺一挺胸,道:“此乃在下之原则,至今未曾改变,我敢当天发譬,在下确不曾杀过风十三和童真!不过我却知道童真是被谁杀死的!”

胡三碑一愕,随即问道:“是谁杀死的?”

“卜流仁!”

胡三碑大笑。“你莫认为老夫己经老懵懂了,这种话只能骗骗三岁的稚童!”

小林一本正经地道:“我何须骗你?真正的童真在两年前已经被卜流仁杀死了!你在枫林山庄见到的那一位便是卜流仁所扮的,他则是被在下所杀的!”

胡三碑怒极反笑。“林德胜,快亮兵刃吧,老夫不耐烦再听你胡说八道!”

包翊道..“小林绝对不会说読,也绝对不会为钱而滥杀无辜,咱们都相信他,景德镇的人也都相信他!”

“住口!没你的事,不可打岔,否则老夫便视你为从犯!”

包翊还待分辩,小林已一把将他推了进去,诚恳地道:“林某虽然不羁,也虽然以杀人为生,但我有我的原则,从来找上门来的,都是三教九流或邪门魔教的人,像前辈这等身份的人,却是头一遭!不知你有耐心听林某说经过否!”

胡三碑略一沉吟,道:“你且挑重要的说一说!”

小林便将那晚中途退席说起,一直说至庄内人声吵杂,他恐事败,忙不迭逃跑为止。

胡三碑道:“那人若是卜流仁,他又怎能瞒得住风十三和童洁?你教老夫如何相信?”

小林叹息道:“莫说你,若非我亲耳听到,亦难相信!你还记得那天之前一晚,庄内发生一场怪火,在下用水泼淋童真否?”

胡三碑脸色微微一变,再问:“火是你放的?有何目的?”

小林道:“未知阁下有胆进店详听我解释否?你放心,林某绝无恶意!”

胡三碑面色再一变,涩声道:“莫说是一间小小的酒家,就算是龙潭虎穴,老夫也敢闯!”

“佩服佩服!请进!”

胡三碑进店,包翊己不在,小林请胡三碑坐下,便将自己下药于水缸内,再用水泼假童真的经过及用意说了一遍。“老实说,当时我曾见到他左臂有金钱痣,但仍恐有错,未敢贸贸然下手,故此躲在他房中,幸好他自言自语,泄漏了身份!”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吿诉风庄主!”小林道:“一则风庄主未必肯信,二则恐走漏了风声,被卜流仁听到,不说杀他,只恐我自己反要遭其毒手!”

胡三碑又想了一阵,道:“但你又如何知道枫林山庄的总管是卜流仁所扮的?”

“这是雇主吿诉我的!”

“雇主又如何知道?他为何不通知风庄主?”

“第二个问题在下不知道,第一个问题,却可吿诉你!”小林又将雇主受童真临死所说的事说了一遍。

胡三碑道:“也许雇主揑造事实亦未可知,你又凭什么相信?”

“因为在下觉得雇主没有骗我的目的,他先付了五万两订金与我,若要杀童真,根本不用花五万两银子,且他态度诚恳!”

“也许他钱太多,不在乎多花一点,但却可达到他不可吿人之目的!”

小林正容道:“总而言之,在下的而且确不曾杀过风庄主!前辈若还不相信,在下亦无可奈何!不过你若想杀我,在下亦不会甘心受戮!”

话音刚落,外面已有人道:“谁敢动小林一根毫毛,咱们便跟他拚命!”

胡三碑脸色一变,长身而起,抽出铁笔来,小林端坐如故,喝道:“小罗,你们退开去,无我之命令,不可进来!”

胡三碑见他夷然不惧,毫无慌乱之色,心中亦暗暗佩服,瞪眼道:“林德胜,老夫今晚暂且相信你,假如老夫查到证据,即使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

小林道:“在下不会离开景德镇,前辈若要找在下,随时可来,只要你找到证据,不用你动手,在下立即在你的面前自刎!”

“好,这句话老夫记住了!”胡三碑,转身一身子突然跃起,手中铁笔同时刺出,只闻一阵沙沙声响,但见梁上留下了三个字:胡三碑!三个字写毕,他才落回地上。

小林脸上变色,这三个字看似简单,但撇捺勾勒,轻重恰好,每.一道均是一招绝招。“前辈果然名不虚传!”

胡三碑道:“你好自为之,老夫虽肯听你的解释,但别人却未必有此耐心!后会有期!”

小林心头一动,急道:“且慢!前辈是一个人来?”

“此话何意?”

“昨晚有人在半路偷袭晚辈……”

胡三碑冷哼一声:“老夫明人不做暗事,若有偷袭之事必与老夫无关!”话毕双肩一耸,己射出店外。

俄顷,罗开、包翊和朱立信等人一涌而入,七嘴八舌地问:“这老头是什么来路?”

小林心情沉重,日间喜悦之情,早已烟消云散,有点意兴阑珊地道:“他找错了人!”

包翊苦着脸道:“都是我不好,累你惹来了麻烦!”

“与你无关,不用难过,事情已过去,大家回去歇息吧……”小林强打精神,哈哈笑道:“即使有人要杀我,也没这般容易哩!以后你们还是少插手为妙,免殃及池鱼!”

罗开关怀地道:“小林哥,你以后还是佩上一把剑才出门吧!”

小林在路上为恐包翊担心,依然谈笑风生,仿佛不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但回到家,一进房,张脸便绷得紧紧的,他脱掉鞋子,刚躺下床,便听到包翊的一道惊叫声!

刹那间,他一颗心又再悬起,一把抄起床头的长剑,飞身出房,问道:“小包,发生什么事?”

“小林哥,不好了,爱玉不见了!”小林连忙飞进他房内,只见包翊脸色青白,手上捧着一张纸,桌上还有一把飞刀,他走过去,就着灯一望,但见上面写着一行字:若要爱玉回家,请林德胜一个人明晚二更到镇外石敢当相会。

此乃飞刀留柬,既无署名,亦无记号,小林怒道:“他奶奶的,不敢当面找我,却拿女人做人质!”

包翊已六神无主,问道:“小林哥,如今怎办?”张维山听见声音,也披衣赶了过来,看了信之后亦十分奇怪,包翊忙将刚才胡三碑来找晦气的事说了。

张维山道:“小弟喝了几杯,有点头眩,一回来便睡了,还道嫂夫人也睡着了哩,如今倒是个麻烦!”

小林道:“放心,明晚我去会他,除非我被杀死了,否则一定救爱玉回来,现在先睡觉,待我好好想一下!”

小林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他万料不到,自己在杀卜流仁之时,风十三也被人刺杀,是谁杀死风十三的?

小林第一个念头便想起那个神秘的雇主!一定是他!

他不惜花五万两银子(另外五万两银子至今不见送来,自然不会再付)雇自己杀卜流仁,再利用此良机杀死风十三,嫁祸于自己身上,而他却可逍遥法外!想到此,小林热血沸腾,他是头一遭被人如此利用,而且这个罪名极大,只怕将来自己即使不被人杀死,亦永无宁日!假设杀死风十三的,就是雇请自己杀卜流仁的雇主,那么很可能当时他亦已混进枫林山庄,也许就在自己身边,他是谁?

胡三碑的可能性不大,第二个值得思疑的,便是那位姓林的青衫客,因为他武功不弱,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别人,除非自己看走了眼!

这时候,枫林山庄游客数十张面孔一一在他脑海中闪过,一张面孔突然清晰起来:孔洽!

孔洽是自己接触最多的,是不是他?他表面上不识武功,但也许他武功己练返璞归真的境界,自己看走了眼也未定!这刹那,他真是又侮又恨,也怪自己懵懂,受人利用.,尚以为走运,财神爷光临,使自己发了一笔财!如今看来,这是煞星上门,日后灾难不绝!

再想到爱玉被掳,掳走她的人,大概是风十三的朋友,他们要为风十三报仇,以此引自己出网厮杀。那么昨夜那一个是不是与掳爱玉者有关?

想起昨夜那人的剑法,小林汗毛直竖,那人剑法辛辣狠毒,绝对不容易对忖!

小林越想越远,也越觉得情况严重,他一夜到天亮,双眼未曾合过片刻。可是天一亮之后,想起今夜有场厮杀,便摒除杂念,立即沉沉地睡着了,这便是小林,拿得起放得下!

小林一觉睡到午后,他练了一阵子剑法,再练了一阵内功,然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挂上长剑,到不知愁酒家去。

店内仍然有七成上座,小林一进门,便有许多人跟他打招呼,小林一面点头为礼,表面上看不出一点异相,但包翊却有点垂头丧气。

小林走前问道:“今天生意还可以么?”

“还不错!”包翊抬起头来,道:“小林哥,今晚……”

小林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满怀信心地笑道:“放心,一切有我!”

“小罗他们在里面等你!”

小林走进内堂,果见罗开等人坐了一桌子,一见到他来了都站了起来,急问:“小林今晚你真要去?”

“当然啰,爱玉是因我才被掳去,我能不去么?”

朱立信道:“那里一定有什么陷阱等着你!”

“就算龙潭虎穴也得去!”

刘英又问:“你一个人去?”

“人家只准我一个人去,而且人多也未必有作用!”

罗开悄悄向诸友打了个眼色,道:“小林哥,今晚你有一场厮杀,还是回家休息一下吧!”

小林心头一动,点点头道:“吃晚饭时我再来!”他出店之后,到兵器铺去,挑了一些细小的暗器,他向来不使暗器,但这次为了救爱玉,只好破例一次了。

小林吃了晚饭,又回家练功,直至二更时分,才换上夜行衣,佩上宝剑,悄悄出镇。

景德镇外里许处,有块巨大的石敢当,当小林赶至时,看看天色,恰是二更天。他忽然觉得周围似乎有许多人埋伏着,一颗心立即提起,小心翼翼走过去。喊道:“在下不知愁已至,请阁下现身!”

小林连喊两声,都没有回音,忍不住走到石后,只见石后插着一柄飞刀,还钉着一张纸,小林再向四周围看了几眼,然后点亮火折子,将纸取起阅之。但见上面写着两行字:字谕林德胜,阁下食言,带了人来,莫怪在下失约!速速独自沿官途向前走三里相会。若敢再带人来,立即杀死爱玉!

小林看后大怒,一把将纸撕破,大声道:“你们都给我滚出来,事情让你们弄砸了!”

只见林后走出几个人来,可不正是罗开、刘英和朱立信等人?罗开道:“小林哥,咱们是怕你人孤势单,所以……”

“不必多说,你们立即回镇去,再跟着我人家便要杀爱玉了!若果她有什么差错,谁敢负责?”

小林一席话,说得罗开等人脸脸相觑,小林冷哼一声提气沿官途向前急驰。驰了一阵,回头不见罗开等人,心思又浮动起来,对方会否在前面设下陷阱,等候自己中其壳?

这个可能性相当之大,可是小林又义无反顾,必须单刀赴会,以免爱玉被杀,否则自己的罪孽难恕!

三里的路程,眨眼即至,只见那里有一座小树林,小林放慢速度,来至林前,高声道:“林德胜到,请阁下现身!”

只听林内传来一阵长笑。“林德胜果然有种,单刀赴会,佩服佩服!”言毕林内走出一个蒙面人来,看身材似与前晚那人同为一个。

“原来是你?在下与阁下有何仇恨?”

那人又一声长笑。“杀人若必须有仇恨,你今日还有能力开酒家?”

这句话表露了其身份,小林长笑道:“在下出道数年,还是第一次与行家交手,幸会幸会,不知阁下是那一位高人?”

那蒙面人又再长笑道:“天下间只有一位杀手,从不讳言自己的身份,在下无你之勇气,自认无胆报上贱号!”

小林一沉脸,道:“客套的话少说,你约我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爱玉在何处?”

蒙面人轻笑道:“在下的目的,阁下当无不知之理!至于爱玉,她在林内,你何不进内看看?”

小林心头一沉,对方要他进林内,当然是因为林内有埋伏,他不由暗问自己:“我要不要进林?”

蒙面人笑道:“林兄不进林,在下唯有退回去了!”言毕闪身入林,小林心头一动,顿足标前,随他射进树林。

星月淡光之下,隐约见到地上躺着一位半裸带血的女人,小林大叫一声,向前飞去,说时迟,那时快,树上忽然飞下一蓬梅花针!那蓬梅花针发射的范围颇广,就像小林自己飞进针网中般,与此同时,那蒙面人长剑亦“郞呛”出鞘,急刺小林的后背!他长剑才出鞘,心内几乎笑出来,因为小林并非传说中的可怕,最低限度,他一直依自己的意图行动,换言之,小林正踏上他布下的陷阱!

可是他到底将小林看轻了,小林绝不是鲁莽冲动者,这可由他出道至今尚未失过手作证,他故意发出惶急扑前,用意正是为了引对方提前发动埋伏,也为了麻痹对方,因此那蓬梅花针刚出现,小林身子突然改向旁边射去,比蛇还灵活!

他人未落地,左掌突然抵出,按在一棵树干上,身子再度改变方向,射向蒙而人!

蒙面人还计算错了一步,他去势太快,使得他自己进入针网之中,当他眼前一花不见了小林之后,立即需应付射向自己的梅花针!

蒙面人长剑刚撩起,绞落头顶上的梅花针,小林己自旁射至,这刹那间,他亡魂丧胆,尖叫一声,同时急退,可是仍然慢了一步!

小林成败在此一击,这一剑速度之快,力道之猛,笔墨难以形喻!只闻“嗤”的一声,蒙面人胁下血流如注,踉跄而退。

小林再一个风车大转身,喝道:“那里逃!”可是逃字刚出口,他身子忽如大鹏一般,斜飞而起!只见他半空出剑,白光过处,伴着一道尖锐的叫声,洒下了一片血雨,紧接着,轰的一声响,半空中坠下另一个蒙面人来,看他肠子流出腔外,离死己不远。

原来小林又料到自己转身之后,树上那人因自己与地上的蒙面人太过接近,不敢再发射梅花针,而必采取偷袭,是故倒飞上半空,在对方惊诧的电光石火之间,猝然出剑。

这一剑大出对方意料,未及抵挡,已魂断林中!

不知愁小林果然厉害,两个照面之间,已杀一敌伤一敌,这不单止是武功的表现,还要有高度智慧的配合!

地上那位蒙面人一见半空中洒下一片血雨,蓦地梦醒,知道今日一切希望已成泡影,甚至死神已降临,故而转身向林外急奔。

小林怎容他逃脱?在后穷追,却不断打击其心志。“相好的,你跑得越快,血流得越多,你也死得更快,何不住步大家商量商量?”他嘴上说着话,但双脚却丝毫不慢。

蒙面人的血果然越流越多,体力迅速减弱,速度亦逐渐慢下来,小林再几个起落,已将距离大大缩短。道:“在下要再出剑了!”

话音刚落,蒙面人已“蓬”地一声扑倒地上,喘着气道:“在下不跑了,有话好说!”

小林走前几步,剑尖抵在其咽喉上,厉声道:“快将爱玉交出来!”

“她……她就在林内……树上……地上那个女人只是一位村妇!”

“我若非早己料到她不是爱玉,早己中计!”小林一弯腰,食指在其伤口附近戳了几记,暂时止住其血,再封了其麻穴,然后像麻鹰捉小鸡般,将他提起,走回树林。

蒙面人又道:“她在榆树上面。”

小林将他放在地上,跃上一棵榆树,果然见到爱玉被缚在一根树枝上,当下将她解了下来,拿开她嘴巴里的布团,爱玉未曾说话,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我还有话问他!”小林走前再问蒙面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俞云飞!”

“略闻大名,是谁雇你来的?难道雇主以为你可以杀得了林某?”

俞云飞苦着脸道:“因为还有一个人:许常青,谁知他剑未出,便已死了……”

“是谁雇你们来的?”

“你也该知道,任何一位雇主都不会对咱们说出其身份……”

小林冷哼一声:“那人身材样貌如何?”

“我未曾见过他,他只找了一名村夫,与咱们接洽,酬金是五万两,先付两万两!他什么也没说,只要求咱们不择手段杀死你!”俞云飞道:“这是实话,句句属实,在下不敢骗你!以后亦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了,宁愿把订金退给雇主!”

小林心头一动,忙道:“雇主可有与你约定再见之地点和日期?”

“没有,他说会派人到德化城之兴隆客栈与我接触。”

小林想了一下,道:“如此只好请你陪我几天了!”他一手又提起俞云飞,另一手则拉着爱玉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在谁也不敢再欺侮你……”

爱玉惊魂未定,哭道:“小林哥,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小妹今生难报大恩,唯有下一生结草衔环……”

小林又恢复了常态,大笑道:“说什么结草衔环,这是你运气好!”的而且确,今夜能顺利救出爱玉,在有点出乎其意料。

当小林带着二人回家,实料不到,家里竟然十分热闹,点了好几盏灯,家内坐着七八个汉子,一见到小林安然回来,忍不住发出一阵喝彩声。

包翊大声道:“就是这厮掳走爱玉的么?”

俞云飞急道:“我虽然掳走你妻子,但却没动过她一根毫毛,你不信便问问你老婆!”

众人都笑了起来,小林忙道:“别打他,留着此人我还有用!小张,替他包扎一下,过两天我便得带他走!”张维山应声而去。

包翊问道:“小林哥真多谢你救了爱玉……嗯,你要带他去那里?”

“去找雇他来杀我的人!哈哈,想不到我整日打雁,终有被雁啄的一天!”

“原来这厮也是杀手!”罗开问道:“小林哥,他可曾说出内情?”

小林摇摇头。“故此我要带他去找雇主!”

刘英接道:“这与风十三被杀,有没有关系?”小林脸上的笑容立即不见,刘英又急道:“看来十九没有关系……”

小林沉声道:“无须胡乱臆测,一切让事实来证明,大家都回去睡吧,明天一切照常,不要让人看出端倪来!我离开景德镇时,大家都得小心一点,有人找我,便说我出外,快则一个月,慢则回来过年!真有人来找我麻倾,便叫他明春再来!还有,店内的事,由包翊代我主持。”

过了三四天,小林等俞云飞伤口逐渐合拢,然后买了一辆马车,向徳化城进发!他自己则扮作车夫,亲自驽驭。

俞云飞虽然没被缚住,但他麻穴被封,不能动弹,每顿饭要小林喂他,为恐泄漏了身份,小林不投宿,不搭店,饮食歇宿,都在车厢里,果然让他平安到达德化城。

小林在路上已替俞云飞易过容,到兴隆客栈投宿,用俞云飞的名登记,并只登记住一个人。

小林送俞云飞进房之后,顺手又封了其穴道,然后驾车离开客栈。他在城外兜了一圈,将马车弃于树林内,再换了衣服,在脸上做了些手脚,然后回城,到兴隆客后投宿。

他指定要住在西七房,那刚好在俞云飞所住的那间房对面。小林打发了小二,见走廊上无人,便窜进俞云飞房中,只见他仍躺在床上,心头略略放心,正想退出去,忽觉俞云飞神色有点不对,忙又上前察看。

俞云飞手脚挺直,全身不能动弹,那是被封了麻穴的正常现象,可是他双眼直勾勾的,没一丝光采,这就有异寻常了!小林伸手在他鼻端一探,早已没了呼吸!小林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轻轻推一下俞云飞,亦己僵硬,证明死去已有一段时间,显然是在他刚离开客栈之后,便被人封了死穴已气绝身亡的!

那么是谁杀死他的?最大的可能性,当然是雇请他来杀自己的雇主!

小林想到此,立即跳了起来,眼睛向四周瞥了一下,然后探头出房张望,最后窜回自己房内。

假设是雇主请人杀死俞云飞,显然自己的行动早落在其眼中,那么这里也不安全,因为他可能还会请人暗杀自己!

小林先是有点惊慌,最后却又冷静了下来,心中暗道:“我正不知去何处找你,你找上门来,反省得我多费工夫调査!”他决定留在兴隆客栈,静候对方下一步行动。

主意打定了之后,小林便施施然出外吃晚饭,这次他出店之前,已先洗了脸,露出本来的面目,还故意大摇大摆,引人注意。

小林找到一家唤三千杯的酒家晚饭,这酒家规模虽然不大,但胜在清静,菜好酒佳,出入的人都比较富有。小林点了几个小菜,一壶状元红,坐在向着大门的座头,双眼不断留意门外来往的人物。

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三年前他曾在此店外与童真相逢,然后同去背后的城隍庙避雨,但三年的时间不长,却发生了许多变化!

小二终于将酒菜捧上来,小林边吃边观察四周,却看不到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人物。饭后小林返回客栈,一夜不敢入睡,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次日小林仍然在客栈内守株待兔,但他又失望了,因此第三天他决定采取第二个计划。吃过早餐,小林便结账出店,然后往西走去。

约莫走了两里许,前面有座土墩,小林一个箭步标前,跃至土墩后,匿下偷偷注视来路。背后那些行人,若无其事,仍然向前走去,瞧来并没有人跟踪。

小林又等了一下,然后换衣服,再绕路回德化城。这次他不去兴隆客栈,而到一间小面店内去。这店子环境不好,生意也不好,只有三几个顾客。小林走至柜台前,掌柜抬起头来,目光忽然一亮。

小林问道:“掌柜,借个茅坑用一用!”

掌柜道:“巧极了,老朽也正要去,客官且随我来吧!小牛,快来看柜!”他呼唤儿子到柜台去,却引小林到内堂。

进内堂,推开一扇厢房的门,请小林进去,小林一闪而入。“老杨,最近有没有生意上门?”原来此人正是为小林接洽生意的。

掌柜道:“奇怪,很久已无生意上门。”

“也无人来找我?”

“也没有。”老杨诧声问道:“小林,有意外么?”

小林点了点头,将经过告诉老杨。老杨听后满脸惊诧。“老朽想不出有谁会利用你而杀死风十三!因为风十三几乎与世无争。”

小林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我曾听风十三提过‘光头大侠’慧达,你可知道慧达对风十三有什么恩惠么?”

老杨一副思索的神态,沉吟道:“老朽只听人说过,慧达曾经救过风十三,至于详情就不清楚了。”

“你可有‘光头大侠’的消息?说不定风三给仇人杀死,也许慧达会知道一二,因为慧达救过他,料与他仇人朝过相!”

老杨道:“这人神出鬼没,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不知道其下落!”

小林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要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你如果打听到消息,请立即派人到景德镇去送信!”言毕递了两锭银子给他。

小林再出德化城,在脸上搽了易容药,过江直赴枫林山庄。他易容术不行,只能掩去本来面目,仔细一点的人都能看出破锭,不过总胜过让人知道其身份,尤其他如今要去的是枫林山庄。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枫林山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到枫林山庄,又怎能查得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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