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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调动官兵,逐户搜索

司马城首先带他们到北城门,沈鹰看了一下,道:“这里的确有问题!”当下将萧穆、商卫、周昭信、夏雷留在这里,然后再到别处,他在四个城门都留下人,最后身旁只剩司马城、彭七和风火轮。

“带老夫到升隆客栈附近看看!”沈鹰道。

四人很快便到升隆客栈外,沈鹰又令司马城找一队官兵来,然后由官兵逐家逐戸拍门捜索。

第一条小巷,毫无异状,第二条小巷,却发现其中一戸没人应门,当下彭七用力踢开木门,司马城带着火熠子,首先冲进去。

这房子很小,布置极其简陋,炕上只有草席,连蚊帐被子也没有。

风火轮道:“这里好像没人住!”

沈鹰叫彭七推开搭在天井中的灶房房门,只见灶台上放着碗筷,碗内尙有冷饭,再打开水缸的盖子,里面还有大半缸水。

“哼!这房子有问题,叫官兵将邻居全唤来,老夫有话问他们。”

司马城和风火轮带着官兵去后,未几又回来,带着七八个老少。

沈鹰和颜悦色道:“老夫有几句话问你们,希望你们都能说实话!”他目光一扫,忽然凌厉起来,沉声道:“这土房的主人是谁?”

那几人犹疑了半晌,一个蓄着小羊胡子的老头子道:“这房子本是老颜建的,后来他死后,他两个儿子因都在外地干活,便托人卖了,因为屋顶漏雨,所以直到最近才有人买下来!”

“是谁买的?”

“有两个外地人,一男一女,似是夫妇,那男的已四十出头,女的看来只及花信,他俩平日都关在家里,不与邻居来往,咱们也不知道他们姓什么。”

“他俩不用干活?”沈鹰续问:“搬来多久了?”

“是好像不用干活,男的有时出去,女的就很少离家。”另外一个老妇道:“但她很有本领,有一天,老身下床早了,把尿桶拿出家门外,见那女的站在屋顶上,一听见门声,便跳下来了,当时老身还被吓了一跳。嗯,他俩搬来了大约一个月了。”

“平日可有人上门来找他俩么?”

老头道:“这个倒不曾见过……”

另一个较年轻的快口道:“俺在夜里有几次听见屋顶有脚步声,下床探看,又不见有人,但却听见邻居有说话的声音,是男人的声音。”

老头补充道:“他家就在隔壁!”

司马城接问:“那对夫妇,有什么特征?”

“那男的看来有点凶巴巴,下颔长满胡须茬子,国字口脸的,身材十分徤壮的,看样子一定练过武!”那老者道:“那女的就好看得多了,秀秀气气,是个美人。嘿嘿,鲜花插在牛粪上啊!”

老妇也道:“是嘛,那女的蛮好看,看见人虽不说话,却喜欢用笑来打招呼的。”

那老头又道:“但奇怪,这几天却不见那女人,而男人今早还看过。”

司马城心头忽然一动,接着追问道:“那女的身材有多高?右腮是不是有一颗痣?”

老妇说道:“是的,好像有一颗痣,不大,只有一点!嗯,她只比老身略高一点。”

司马城目光一亮,附在沈鹰耳边说了几句话,沈鹰说道:“你带他俩去认一认吧!”

当下司马城道:“婆婆,伯伯,咱们找到一个女人,不知身世,你俩请跟我去认一认好不好,不很远的!”他不待对方答应,便向官兵打了个眼色,官兵们前后将他俩夹住,拥出小巷。

司马城在前带路,不久便到了殓房外,守卫的人认得司马城,哈腰道:“龙卫,有何吩咐?”

“有人来过么?”

“禀龙卫,今夜平静得很。”

“把门打开。”

门打开之后,扑鼻而来一股药味,那两个老人,吓得脸色早已雪白。司马城含笑道:“你们不用怕,两位认了人便可以回家去了!”

那两人在他掺扶下,走进殓房,守卫揭下一块白布,将火移近,司马城道:“请认一认!”

那老妇看了一眼便道:“就是她,就是她,没错!”

司马城道:“请看清楚,此事非同小可,万不能认错人!”

老头仔细看了一下,道:“右腮上的一颗小痣,位置色泽大小都没错,面庞也没错,只是好像瘦了许多。”

胡香被人以独门手法封了几天,不飮不食,身子消瘦,乃理所当然之事,因此司马城温声道:“请老伯再看清楚,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同,婆婆,请您也再看看!”

两人再看过,都认为没错,就是那位邻居!司马城叫守卫盖上白布,亲自送他们回家,然后又到土屋去见沈鹰:“头儿,胡香以前的确住在这里,不过不知那男的是谁!”

沈鹰说道:“此行并没有白费,起码咱们知道胡香在此和一个男人住过,而那个人年约四十,国字口脸,下巴长满胡须茬子,他还有朋友在半夜偷偷来与他俩相会。”

风火轮问道:“沈头儿,他们秘密在此聚会,有何图谋?”

“料与那张藏宝图有关。”

彭七忽然嚷道:“大铁匠之死会否与这张藏宝图有关?他一定认识戴仁,大概被他们偷走,所以才遭人灭口!”

沈鹰盯了他一眼,低声道:“轻声一点!”

司马城低声问道:“头儿,照情况看来,胡香与他们是一伙,为何又会被他们送进监狱,再换出章三娘来?还有,她身上被人下的独门禁制,是否与她同住于此的那位男人干的?”

沈鹰在房内踱着步,带点烦躁地道:“这些问题尙言之过早!”一顿又道:“照情况看,这干人在城内尙有秘密巢穴,那冒牌英雄与这干人又是否有关系?”

房内一阵沉默,沈鹰忽又抬头问道:“城内官兵巡逻是密还是疏?”

司马城道:“颇为严密!”

“如此说来,他们料不会去远!”沈鹰站了起来,说道:“老夫在这附近等你,你去召集几队官兵来,老夫要搜查这一带!风火轮,回去告诉你头儿,最好把云飞烟也找来,入屋捜索,有个女的比较方便。”

司马城和风火轮离开之后,沈鹰和彭七立即跳上屋顶监视,大约过了顿饭工夫,一队官兵首先过来,沈鹰要他们一字横开,守住一条小巷,再过一阵,司马城又带了几队官兵过来,再将官兵分开,包围了四面,中间共有五条小巷,一条大街,人数依然嫌不足。

司马城道:“属下再去找两队人来,在中间穿插捜索。”

沈鹰道:“不可,如此一来会削减其他地方的防卫力量,咱们今夜便守在这附近,天亮之后再行动!”话音刚落,风火轮已带着云飞烟赶来,当下沈鹰在中间,其余四人各守一方。沈鹰不断在屋顶上来回跳跃,注视中间地带的动静。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黑暗终于过去,光芒照耀大地,沈鹰令司马城调动人马换班。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司马城领着廖守备,亲自领了六百名亲兵,将附近围得像铁桶一般,同时沈鹰又着风火轮去各门通知各弟兄,不可离开岗位,彭七回崔家请管一见。

刚交巳时,管一见和虞庭玉双双赶至,而一切亦已准备好了,沈鹰将六百官兵分为六队,四面各由一队人负责堵截,其余两队再一分为二,由四周向中间逐家逐戸捜索,司马城、云飞烟、虞庭玉各领一队,第四队则由风火轮和彭七联合率领,大捜索行动立即展开。

管一见望着下面众多的人群,笑笑问道:“老沈,你认定他们必然躱在这里面么?”

“老夫只有七八成把握,但此事势在必行,不由此打开一道缺口,不可能在十日之内破案!”

管一见叹了一口气,道:“但有一件事情,你必须清楚,侦破大铁匠的死因及找寻孟英英是两回事!”

沈鹰回首看了他一眼,反问:“你真的认为是两回事?”

管一见不由哈哈笑了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鹰续道:“咱们如此劳师动众的,看来稍后非去拜访一下蔡知州不可,莫让他下不了台!”

“这倒是应该。”

说话间,下面忽然传来一阵叫嚷,有人呼道:“官府这样,咱们还能干活么?没活干,那有饭吃?”所谓一呼百诺,当下一片埋怨之声,官兵连吓连嚷都止不住。

管一见蓦地发出一声怒叫,喝道:“别吵,且听老夫一言!”声如霹雳,先声夺人,人群果然安静下来。

沈鹰接道:“城内一连发生几件命案,如今杀人凶手可能就在这一区里,试问你们能安心去干活么?谁家里没老人、孩子和女人的,万一不幸降临在你们头上,未知诸位有何感想?”他用内功将话迫出,再远一点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刹那间,静得如同一座死城。

管一见接着道:“目前的搜索行动,虽然对大家不便,但为长远计,只有好处而无害处!”一顿再道:“还有谁反对的,请出声,否则便不得再吵闹,要不便以窝藏杀人犯同罪论!”这一顶大帽一盖下去,下面再无反对之声。

沈鹰道:“继续捜索,不许乘机欺凌老弱妇女,也不许顺手牵羊,一有情况便敲锣示警。”

捜索行动继续进行,沈鹰和管一见分头站在屋顶上监视一切。沈鹰已下定决心,尽半日时间,搜遍这个地方,可是就在此刻,忽然一骑快马,自远驰来,马上骑客,是位衙差,沈鹰立即在屋顶上跳跃迎前:“停马,什么事?”

那衙差抬头反问:“你是什么人?”

沈鹰见来人态度嚣张,便沉住气道:“老夫沈鹰!”

那人脸色不变,大声道:“请廖将军听令!”自有小兵跑去传话,未几即见廖守备匆匆过来,衙差立即落下鞍来,道:“拜见廖将军!”

“免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衙差将一封信交与廖守备:“廖守备自己看!”

廖守备匆匆拆信阅之,一双浓眉几乎蹙在一起,抬头问道:“知州大人可有口谕?”

那人道:“蔡大人谓将军看信之后,自然懂得如何办理!”

廖守备咬一咬牙,道:“请回知州,就说廖某遵令!不过,若因此而引起任何后果,廖某绝不负实!”

“这个何须你声明!”

沈鹰看出情况不对,连忙喝道:“且慢!”飞身自屋顶跃下,站在那衙差背后,那衙差脸色登时一变,沈鹰道:“廖将军,可否将信借与老夫一阅?”

廖守备尙在沉吟,那衙差已道:“廖将军请莫违令!一切有蔡大人作主。”

沈鹰冷笑一声,道:“蔡大人官拜几品?”

“从五品!”

“老夫是御赐二品大员,你又知不知道?”

衙差毫无惧色,挺胸道:“沈大人虽是二品大员,但却无实权,知州负责一方之职,这个沈大人恐怕不宜从中作梗!”

沈鹰声色倶厉,道:“是不是蔡大人不准捜索?”

廖守备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看了那衙差一眼,道:“是!”

沈鹰冷笑道:“老夫有御赐金牌,什么地方都捜得,都去得!”

“这个小的不敢怀疑,但御赐金牌却无调动地方军队之效!”衙差扫了沈鹰一眼,不屑地道:“何况沈大人与管大人如今是去做‘生意’,身为二品大官,又岂有不知道不能借助官府之力,中饱私囊之理!”他故意把生意两个字,说得极重,好让周围的人都听得见。

这衙差的话,可不能说无理,蔡知州的做法,亦不能非议,可是沈鹰和管一见却下不了台,一个站在屋顶,一个站在巷子里,四只眼睛如同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瞪着衙差。

那衙差心头怦怦乱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管一见厉声吆喝道:“报上名来!”

衙差又退了一步,方觉得自己表现太窝囊,便挺一挺胸,大声说道:“在下李信!”

廖守备低声道:“沈大人,他是蔡大人的内弟!”

“是蔡大人的内弟又如何?”沈鹰冷冷地道:“老夫随你去见蔡大人。廖将军,请你继续捜索吧,一切后果由老夫承担。”他又抬高声音:“彭七,回去拿老夫的御赐金牌来!”

李信道:“沈大人,在下有事在身,躭误不得,你若要见蔡大人,请即随我回去!”

沈鹰冷笑道:“没有金牌在手,老夫也不怕,领路!”同时转头向彭七打了个眼色,彭七立即大步流星,向崔家走去。

管一见道:“大家继续捜索!”

沈鹰望着李信,道:“带路!”

李信不敢骑马,牵着马在前带路,他走得很慢,沈鹰冷然说道:“李先生为何走得这般慢?”

李信干咳一声,道:“在下是恐沈大人……见怪!”他呑吞吐吐地道,然后加快了步伐,他不是走去衙门,而走向一幢大宅。

沈鹰冷笑道:“蔡大人住好大的房子,未知他妻子有多少个?”

李信咬牙不语,伸手拍门,未几大门打开,开门的是一位壮汉,一见李信便低声问道:“沈鹰来了?”

沈鹰耳尖,在李信背后听见,心头不由一怔。李信轻咳一声,道:“沈大人请进!”

沈鹰跨着大步进去,入门是一座布置雅致的庭院,那壮汉说道:“沈大人,敝上因染了病,不能迎迓,请你移玉进内会晤!”

沈鹰来此乃一时气愤,并非与蔡大人有约,当下忍不住问道:“蔡大人怎知老夫会来?”

那壮汉道:“蔡大人早猜到沈大人必会光临,故此着小的等候!”他肃手:“沈大人请!”

沈鹰疑心顿起,但自恃武功高强,且有皇上的免死金牌,何惧一个从五品的知州?当下抽出烟杆,边装着烟,边道:“带路!”

厅内只有个丫头在打扫椅几,壮汉一直带沈鹰到内堂,沈鹰心头突生畏惧,心忖:“假如他设下‘美人计’,老夫岂非跳落黄河也洗不清?”一回头,李信并没有跟进,疑云更盛,五指一合,已抓住那壮汉的后衣。

壮汉吃了一惊,但仍然力持鎭定地道:“沈大人,你……蔡大人在房内等你大驾!”

沈鹰一言不发,拉着他走,到了一扇房门前,壮汉说道:“到了,大人便在里面!”

沈鹰心想这宅子这般大,蔡大人绝无可能睡在厢房里,当下冷笑一声,道:“你当老夫是三岁小孩?蔡大人岂会住在此处?”他五指一紧,喝道:“快说,这是什么意思?”

话声未了,只听里面有人道:“沈大人请莫惊疑,只因下官寝室正在修葺,故此暂时搬到厢房暂住,奚楷。还不快快开门!”

那壮汉倐地飞起一脚,将房门踢开,沈鹰心中一凛:“瞧不出这小子的功夫还不赖!”抬头一望,只见房内榻上躺着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脸容憔悴,正挣扎着坐起来,他目光一凝,问道:“你便是蔡知州?”

“下官正是蔡九洲!”那男子道:“只因近日天气炎热,飮食不周,犯了腹泻之症,已在床上躺了两天。”

沈鹰见房内并无其他人,稍稍释疑。

蔡九洲又道:“沈大人请坐!”他指一指床前的一张太师椅,又转向壮汉道:“奚楷,还不快叫丫头奉茶!”

沈鹰松了手,走进房内,慢慢在太师椅上坐下,道:“蔡大人不准老夫捜索凶手?”

蔡九洲惶恐地道:“沈大人肯降尊纡贵,为本地治安尽力,下官高兴还恐不及,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人来告沈大人……借助官府之力,为自己……赚钱……下官不得不秉公办事……望大人见谅……其实……”蔡九洲说话吞呑吐吐。

沈鹰又羞又怒,脸上不动声息地道:“其实甚么,老夫如今已至,何不坦言相告?”

“下官也知道沈大人有御赐金牌,只是这金牌,似乎并不赋此权力……但沈大人的所作所为全为各地治安着想,这些年来,沈大人与管大人,缉拿了多少穷凶极恶的大奸大恶之徒,诚属……”

沈鹰不耐烦地道:“老夫来此,并非来听蔡大人说这种话的。”

蔡九洲吸了一口气,道:“其实只要大人在行动之前,与下官商量一下,下官断无不许之理,如此有事时也好周旋,何况大人‘做生意’是你情我愿的事!”

沈鹰直至此时,仍猜不透对方的心意,他有胆染指,想从“生意”中得到一些好处?淸廉的官吏,自古以来,每朝都不多,沈鹰淸楚得很,当下取出火石敲打,将烟点着,吸了一口再让烟儿,悠悠地自两个鼻孔中喷了出来:“如今老夫来请示,尙来得及么?假如老夫今日一定要动用官兵捜捕凶手,蔡大人要有什么条件?此处只你我两人,蔡大人大可以明言?”

蔡九洲不断地干咳,支支吾吾地道:“大人言重……你误会了,下官受朝廷大恩,所以……”

沈鹰心头突然一动,截口问道:“今早是谁到你这里告状的?”他双眼紧瞪着蔡九洲,因为他做的生意,除了崔一山和司马城之外,只有孟氏父子知道,崔一山与司马城,他自然信得过,假如告状的是孟氏父子,那么这里面便大有文章了。

“这个……是一个本城的居民!”

沈鹰嘿嘿冷笑,他倐地把烟管在扶手上一敲,烟灰弹了出来,沉声道:“蔡大人卧病在床,一个普通的百姓居然可以来你面前告状?嘿嘿,这人可不简单啊!”

“不是不是!”蔡九洲忙说道:“大人误会,那人不曾见到下官,他是递状纸的。”

“好快,他一早便知道老夫会有搜索行动?”沈鹰心头又一动,目光大盛,欠一欠腰,说道:“是不是昨天半夜递的状纸?”

蔡九洲脍色又是一变,就在此刻,奚楷忽然敲门道:“大人,茶到!”

蔡九洲如负重释,忙道:“快端进来!”

奚楷推门而进,沈鹰心头一动,忍不住转头过去,奚楷手上捧着茶具进来,并没有异状,却看不见蔡九洲伸手在枕头下摸索,只听“嗒”地一声响,太师椅扶手、靠背和椅脚,各自弹出一道铁圈来,将沈鹰的上身、双脚及双臂扣住。

道一记大出沈鹰的意料,但他随即鎭定下来,哈哈笑道:“这五度铁圈若能困得住老夫,岂非笑话?”

蔡九洲惶恐万状,沙着声道:“对不起沈大人,下官不是……”

沈鹰想用力震碎太师椅,只见奚楷用力在一块阶砖上一槌,“哗啦啦”一阵声响,太师椅下的地面突然打开,沈鹰连人带椅一齐跌了下去,紧接着,地面一合拢,恢复了原状。

奚楷拍手道:“大人,一切如愿,你大可以放心了!”

蔡九洲伏在床上微微地抖着,语不成句地道:“下……官……怎……怎可……以放……放心事情……还未……未完结!”

就在此刻,李信猛地撞了进来,脸色青白地:“姐夫,不好啦!”蔡九洲猛地晕倒在床上。

沈鹰骤失重心,身子连椅猛地下沉,他实在料不到蔡九洲私邸里还有这个设置!头顶上的地板合起,四周一片漆黑,沈鹰极力挣扎,欲震碎太师椅,奈何半空没处着力。“啪”的一声,椅子撞到什么东西,震得沈鹰五内一时翻腾,惊魂未定,人与椅又向下沉,他张口便喝了一口臭水,连忙吐之,却又呛咳,手脚一阵挣扎,椅子一翻,头下椅上,沉了下去。

直至此刻,沈鹰方知下面是座水牢,若果他手脚不是被困,尙可能有机脱困,如此背着那张太师椅,在水中不上不下地打着转,一丝力都使不出来,所幸他历过无数大风浪,及时闭住呼吸,并迫使自已冷静下来。

他放松之后,太师椅又一转,椅子在水力拱托下,将他浮上水面,刚好露出头颅来,沈鹰连忙换了一口气,再定定神,双眼已逐渐能够适应。黑暗中,隐约见到四周是麻石砌成的墙壁,他双臂虽然不能动,但双掌仍能作轻微的移动,遂慢慢提气,轻轻拨动双掌,太师椅便向最近的那堵墙漂浮去。

费了顿饭工夫,太师椅方靠近墙壁,沈鹰猛地用力向后一靠,将椅子紧紧贴住石壁,然后闭气运功拉动双臂,他一用力,太师椅便不断地浮动,使他有没处用力之感。

沈鹰一连换了三口气,方将右左扶手弄断,再用力把扣住足踝的椅脚亦弄断,但铁圈、扶手及椅脚仍扣在他手脚上,已累得他不断喘着大气。

此时,他已放弃弄掉胸膛上的那道铁圈,因为在水中,那张太师椅连在身上,方便不少,可是有了这张太师椅,他又休想施展壁虎功爬上去。

沈鹰权衡利害,还是决定静观其变,这一个觔斗,栽得他灰头灰脸,万料不到,会栽在一个小小的从五品知州手上。

脸子尙是其次,假如没有救兵的话,蔡九洲也不用再施什么手段,便可以将自己活活的饿毙。他左思右想,只把蔡九洲恨得牙痒痒的,暗下决心:“若老夫能逃出生天,必要好好的整治你这个狗官!”

彭七出了小巷,脚步突然放缓,这次下山,根本没带御赐金牌,凭沈鹰和管一见的面子,何处不能通行,几时需用得着御赐金牌?可是沈鹰叫自己去崔一山家取金牌,自然有其用意,他旣不能不遵从,在那种情况下,亦不能发问。

沈鹰使的是不是“先声夺人”之计还是另有用意?彭七猜想不破,只好慢慢向崔一山家走去。

他到崔家,只道崔一山必然会在家,也好有个人商量,不料崔一山竟然不在。

崔福道:“老爷好像是去采药,你且等一等!”

彭七等了顿饭工夫,再也耐不住,心想好歹去衙门见沈鹰,若蔡大人在场,则见机行事,主意打定,便告辞离开。

他问了路人,便一直向州衙门走去,穿过一条小巷,前面东大街便到了,可是他在这里却遇到麻烦了,屋顶飞下两个幪面人,前后将他截住。

彭七全身的肌肉都绷紧,急忙抽出棍来,喝道:“你们是谁?”

那两个幪面人,一个仗剑,一个仗刀,一齐向他攻去,彭七暗叫一声厉害,他手中的棍是长兵器,在这狭窄的小巷里,根本没法施展,是以只六七个照面,背后那两个幪面汉的铜刀已架在他的颈上,持剑的剑尖抵在胸膛前。

彭七喝道:“你们……意欲何为?”

持剑幪面人道:“把御赐金牌拿出来,尙可饶了你一条狗命!”

彭七心头一惊,忙道:“两位误会,俺身上根本没什么金牌!”

那人身上一紧,剑尖刺进彭七的胸膛,鲜血簌簌沿剑脊淌出:“不用怕,死不了,但再刺进一寸,就难说了!”

彭七又惊又怒,忙不迭道:“俺身上真的没金牌,不信你们捜一捜!”

持剑幪面汉向同伴打了个眼色,背后那人伸手到彭七怀里乱摸,只摸出几锭碎银,道:“果然没有!”

持剑汉子沉声道:“没带金牌,你去衙门作甚?”

“因为根……”彭七心头一动,改口道:“因为御赐金牌放在崔大侠家里,他代收藏,俺回家他出去了,俺又不知道他将金牌放在那里,等了许久,又不见崔大侠回来,所以俺只好先到衙门通知咱的头儿。”

“真的?”

彭七苦着脸道:“在下一条命就揑在你们手中,怎敢骗你们?”

“崔一山去那里?”

“俺若知道的,又何须匆匆来找咱头儿?早就直接去找他了!”彭七此刻知道对方只求御赐金牌,心头定了许多,说话也利落了。

那两个幪面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持剑的那个,突然跃起,由屋顶飞逝。背后那个则道:“你带俺去找崔一山,小心,不许胡乱叫,俺的刀就在你背后!”他手掌落在彭七的肩膊上,宝刀迅速移下,刀尖抵在他后腰上。

彭七可怜巴巴地道:“老兄,俺根本不知道崔大侠去了何处,如何带你去?”

那人道:“回崔家!俺警告你,你慢慢走,不许露出一丝破绽!”他左手松开,扯下自己脸上的幪面汗巾,又道:“去吧!”左手抽出一柄匕首抵在彭七后腰,收起宝刀,右手搭住他的肩膊,外人倒甚难看出异状。

彭七心中暗忖道:“哼!你脸上幪着破布,一出小巷便露出马脚,老子还怕你什么?”当下慢慢走出小巷,却不知那人已扯下汗巾,更可惜看不到他的脸目。

那人道:“别像死人一样,咱们随便聊聊天吧!注意,要脸带笑容,不许回头!嗯,你老婆今年多大啦?”

彭七那里尙有心情开玩笑,苦笑道:“俺那里有资格讨老婆?”

那人怒道:“他奶奶的,别像孝子!要笑!你小子又不是长得难看,又跟着鼎鼎大名的沈鹰,怎会讨不到老婆?讨一个没问题,讨两个就要看你的本事!”

彭七忽然提高声调道:“女人有什么好?一个已够麻烦,两个那还得了?”

“哦!原来你还是一头未吃过腥的猫儿,嘿!试过之后,你就会嫌三个还不够!”那人依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彭七背后,后面那柄匕首也一寸不离。

来至崔家附近,前面忽然飞来一道人影,一看身形姿势,彭七便知道来的是云飞烟。

他脚步刚稍慢,背后刀尖已刺入肉,那人声音冰冷地道:“小心应对!”

云飞烟看到他,轻咦一声,道:“小彭,你怎地在这里?这位是谁?”

彭七一边向她打眼色,边道:“他是小弟儿时的朋友,不想在此碰上!三姐,你要去那里?”

云飞烟反问:“头儿呢?”

“他……他去衙门还未回来,相信没事的。”

“愚姐追一个人,你可曾见过一个三十余岁,身材肥胖穿蓝衫的男人,由此经过?”

“没有!”

云飞烟焦急地道:“愚姐由这边追去,你与贵友由前面那条小巷穿过去,咱们在前面那条大街会合!快!”言毕她由彭七及那人身边窜过,那人立即扳着彭七的肩膊,将他护在自己身前。

云飞烟看也没看他俩,奔进小巷,道:“快追!”

彭七有点失望,那人却松了一口气,道:“快去崔家。”

彭七硬着头皮到崔家门外,那人又道:“拍门,小心一点!”

彭七一边苦思脱身之计,一边伸手拍门,过了好一阵,里面有人应声道:“谁呀?”

“崔福,是俺,彭七!”

大门“呀”地一声打开,彭七问道:“崔大侠回来了没有?”

崔福道:“还未回来。”

那人道:“咱们进去等他!”

崔福恭敬地道:“请进!”

那人以袖掩住匕首,推着彭七进去。崔福回身将门关上,就在此刻,假山石后忽然闪出一个人来,正是崔一山。

彭七一怔,崔一山已笑问道:“何事找老夫?”

那人轻轻推一推彭七,彭七估计没法离开对方的匕首,只好仍然沉住气,道:“崔大侠,敝友说要来见见您……嗯,他慕名已久。”

“哦?”崔一山目光落在那人的脸上,道:“阁下是谁?为何不走过来?旣然到了老夫家,尙需玩什么花招?”

那人尙没意味崔一山的话中意,忽然背后一麻,登时不能动弹,手中的匕首亦“叮”的一声,跌落地上。彭七仍懵然不知,耳边却闻云飞烟的声音:“小彭,没事了,走开!”

彭七这才如梦方醒,走前一步,再回头,方见云飞烟已站在背后一位瘦削大汉子的身边,莫名其妙地道:“三姐?”

云飞烟含笑问道:“你怎会落在人家手中?”

“说来话长!”彭七扼要地将经过说了一遍,道:“三姐,你怎知道小弟被人制服?”

云飞烟微微一笑,道:“此人已三十多岁,你今年才二十二吧!你不是说小时候到处流浪,十一岁跟一位拳师在山里学拳,十七岁下山便跟着咱们了,怎会有这样的儿时朋友?愚姐进入小巷,便跃上屋顶,又见你俩不进巷,便知道有问题了,所以赶回来布置一切。这人也不难对付,你没受伤吧?”

崔一山说道:“快问问此人是什么来路!”

云飞烟立即转头,道:“朋友,识相的便将一切供出来吧?”

那人紧紧闭住嘴,脸色青白。

彭七挥掌掴了他一巴,道:“没有人可以在咱们面前闭着嘴的!”

那人忽然哈哈大笑道:“你们还是先去救沈鹰吧!”

彭七目光一亮,双手扯住那人的衣襟,用力摇晃拉扯,喝道:“你们对咱头儿下什么毒手?告诉你,咱头儿若果有什么不测,老子便将你斩成十大块!”

“哼!某家一条命值多少钱?能与沈鹰一命换一命,何幸之有?”

彭七怒不可遏,一拳挥在那人的胸膛上:“他奶奶的!快说!咱头儿如今在何处?”

那人大笑:“有种便杀了我吧!”

崔一山道:“咱们还是赶快去救老沈,方为上策!要不要通知管一见?”

云飞烟忙道:“不必紧张,一则管头儿亦走不开,二则头儿历过不少风浪,也未必会有事!咱们先去衙门一下……嗯!崔叔叔你长于斯,不便闯官府,还是由咱们去办吧,请您再盘问他!”言毕拉着彭七出门,崔一山本想叫他俩先去找段县令,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云飞烟二人火速奔向衙门,外面的衙差喝住,问:“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公堂?”

“咱们是沈鹰的手下,有事求见蔡大人!”

那衙差一听沈鹰的名,登时矮了一截,忙道:“大人抱恙在床,已有几天没出来了!”

彭七不由分说,扯住她的袖管便跑。

沈鹰在水牢中苦思无策,下身浸在水中久了,已逐渐失去知觉,幸而他神志未乱,就在此刻,他忽然觉得身子慢慢往下沉,一怔之下,登时又惊又喜:身子下沉,换言之,便是水牢里的水,开始流退了。

他估计没错,水正在退,而且退得越来越快,不到顿饭工夫,椅子已稳定地停在地面上,他立即又运功,将太师椅震碎,身子挣脱束缚,又击碎手脚上的木扶手及椅脚,木一碎裂,铁圈便自滑落,身体恢复了自由。

水牢里的水会突然流退,自有其原因,沈鹰不知是因为有人来救援,还是蔡九洲改变主意,若是后者,则可能尙有下文,是故他仍不敢大意。

这时侯,他已发现左首那堵墙壁下面有个一尺见方的洞,水便是由那里流出去的,而他的烟杆正好在洞口,因为横置,是故没有顺水由洞口流出去。

沈鹰弯腰拾起烟杆,上面忽有光线照下,他闪身退后贴着石壁,抬头望上去,只见蔡九洲的头颅在洞口出现,声音发颤地道:“沈大人,下官……下官冒犯了,死罪死罪……请原谅!”

沈鹰双眼射出厉光,双脚一顿,手持烟杆,急跃而上,向洞口掠去,人未至,烟杆已先伸出!

蔡九洲惊呼一声,连忙滚开,眼前一花,沈鹰已落在他身边,一脚踩在他身上,冷哼一声:“蔡九洲,你竟敢用此法对付老夫,莫非以为老夫是好欺侮的。”

蔡九洲身子在地上瑟缩,颤声道:“沈大人,误会误会……你且听下官一言,下官若有心害你的,又怎会叫人开了水闸,再打开洞口。”

沈鹰目光一凝,将脚拿开,冷冷地道:“好,你起来说话!”

蔡九洲爬了起来,又跪在地上,哭道:“大人,下官也是被人逼的,请大人救救下官!”

沈鹰浓眉一皱,一把将他扯了起来,道:“站着说话!”目光一扫,见厢房里没一个人,又压低声音问道:“可是那个叫奚楷的家伙干的好事?”

“不是不是,他是下官的保镖,一向忠心耿耿,若有得罪大人,亦是他一片……一片忠诚!”

沈鹰不知外面情况如何,又伸手抓住他的臂膀,道:“长话短说!”

“是这样的,今早天将亮,忽然有人摸进宅内,下官被惊醒时,脖子上已多了一柄利刀,有两个蒙面人令下官诓骗你来此……后来他们又将下官妻小掳走,声明下官若不听令,便要将下官妻儿杀害……”

“他们是什么人?”

“下官真的不知道!”

“目的何在?”

“好像……好像是欲得到沈大人的御赐金牌!”

沈鹰心头一跳,道:“请你随老夫到崔家走一趟!”言毕拽着他出去,到大厅,只见奚楷与李信坐在那里,愁眉不展,一见沈鹰出来,连忙跪下请罪。沈鹰略一沉吟,道:“你们且起来,真相如何,老夫自会调查,此处不大安稳,说不定还有人会来找你们的麻烦,且都跟老夫先到崔家去再说吧!”

话音刚落,大门忽被人拍响,蔡九洲吓得身子簌簌乱抖,就奚楷和李信亦脸无人色,沈鹰向奚楷打了个眼色,道:“去开门,凡事有老夫在!”

奚楷去后,沈鹰拉着蔡九洲至厅门后匿着,偷偷望外。

李信机伶,亦匿在另一边。

大门打开,来的是衙差、云飞烟和彭七。

彭七喝道:“快将咱老头儿交出来,否则杀了那姓蔡的狗官。”

沈鹰认得声音,连忙现身道:“不要大呼小嚷!”

云飞烟与彭七见到他,齐声道:“头儿,你无事!”

沈鹰向奚楷打了个手势,奚楷打发衙差回去,将门关上,他立部问:“烟儿,捜索行动进行得如何?”

云飞烟道:“在捜索期间,忽然有个胖汉冲出官兵的包围溜掉,侄女立即追了过来,却让他溜掉,恰好咱们也抓到一个人。”

彭七接着将情况扼要述了一遍:“头儿,那两个人是要御赐金牌的,嘿嘿!他们当然是得不到呢!”他转头望着蔡九州岛骂道:“瞎了眼的狗官,你胆子有多大,居然敢坑害咱们?”

沈鹰沉声道:“别吵!”他心头一阵紊乱,万料不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来,沉思了一下,喃喃问道:“那胖汉是由家里冲出来的,还是在人群中?”

“是在他家里冲出来的,当时咱们已搜过他家,没有任何发现,刚离开去他邻居捜索,他才猝然发难!”云飞烟道:“当时侄女已进入他对面那丬土房,闻喝叫声便赶出来,只见他由屋顶向东奔,忙追了过去,不料那人对本城地形,似乎颇为熟悉,在大街小巷里乱钻,结果让他溜掉了!”

“依你看,此人之武功如何?”

“他身材虽胖,但轻功甚佳,相信其他方面也不错!”云飞烟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假如他不是因为熟悉地形的话,侄女自信必可抓到他。”

沈鹰再沉思了一会,忽然紧张地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证明那地方里面有咱们要找的人。烟儿,这里交给你们两个,老夫得赶回去看看,小心一点!”点字余音未了,他人已如一头大鹰,自厅内奔了出去,穿越庭院,左足尖在墙头上一点,便已不见,奚楷与李信咋舌不已。

沈鹰离开蔡府,不顾惊世骇俗,在闹市里施展轻功急飞,片刻间已至升隆客栈附近,一眼便见到廖守备,满脸焦虑,双手负背,来回踱步。

“廖将军,捜捕行动进展如何?”

廖守备见到沈鹰,喜道:“沈大人你来了,蔡大人……”他见沈鹰全身衣衫尽湿,心中惊异。

沈鹰沉着脸道:“蔡大人已答应收回成命,廖将军放心行事就是。”

廖守备脸上愁容一扫而空,道:“适才溜掉一个胖汉,云女侠已追了下去,如今只剰一小角地方未捜,但至此尙未有收获。”

沈鹰道:“有劳了!”说罢飞上屋顶,踏瓦而去。

管一见在远处,见有人影,忙奔过来,一见是沈鹰,讶然问道:“老鹰,怎地你……会弄成这副模样?”

“说来话长,回去慢慢再说,情况进行得如何?”

管一见伸手向下一指,道:“呶,如今只剰下那十多间未捜。”沈鹰想了一下,跃了下去,追上司马城。

“头儿你……”

“不必多问,仔细捜,老夫相信他们必在此处!”沈鹰阴沟里翻船,窝了一肚子的火,恨不得立即见到成果,因此亲自加入捜索行列。

他进去的那间砖屋,只有两个女人,看来是婆媳,沈鹰看了一下,觉得室大人少,便问道:“家里只有你们两个人?都叫他们出来。”

那媳妇说道:“回禀大人,民妇家的男人都到外面工作,家里如今只剰咱婆媳两个,小儿由民妇弟弟咋天抱去娘家玩几天……”

“男人有几个?去何处工作?”

“是外子和两位小叔,他们是做木匠的,上月底,城外的洪老爷要造大院,被雇去了。”

沈鹰叫司马城找邻居来复核,结果确是事实,但他仍是不放心,道:“老夫要亲自到房内各处看看!”

“大人请便!”婆媳的态度倒是十分从容的。

沈鹰走进寝室搜索,房内的家具十分精细齐全,看来与男人做木匠有关系。他蹲下身望一望床底,下面只有一口木杠,一只夜壶,别无他物。

沈鹰长身走至窻前,推窻望出去,此宅与邻居只有两尺的距离,旁边那宅的窻子与这边的,对个正着,但是对方窻子这时却关着,沈鹰正想退开,忽然对面有低低的说话声响起,他连忙运起功来,凝神偷听。

只听一个女人低声道:“他们走了,你们出来吧!”

又闻一把粗哑的男人声音道:“他奶奶的,快闷死俺啦!”紧接着又听到一阵窃窃的声音。

沈鹰心头一阵兴奋,连忙退了出去,见司马城仍在厅里,便低声吩咐他一下。司马城出去后,沈鹰低声问道:“你们邻居有几个人?”

那婆婆道:“邻家男人都死掉了,只剰下一对媳妇,幸而丈夫还留了点钱,生活才过得去!”

沈鹰道:“那两个女人是什么关系?男人以前干什么的?”

“是妯娌。”那媳妇道:“她俩的丈夫是做贩货的,经常出外,有人说去江南做买卖,详细情况咱们也不太清楚,两个女的不大守妇道,咱们很少与她俩来往。”

沈鹰又问了姓氏,道:“你们且到外面避一避!”然后请她俩出去。他重新进房,在窻后仔细注视着。

不久,司马城便在夹道出现,向沈鹰点点头,沈鹰便又退了出去,在巷子里,已见到廖守备带着弓箭手埋伏在附近,而管一见亦已赶来。

沈鹰道:“你守在外面,老夫带人再进去!”说罢挥挥手,一队官兵上前去拍门。

过了半晌,里面才有两个女人问道:“谁呀?”

“官府再来搜索,快开门,要不然撞门进去。”

那女人慌道:“等等。”

片刻,仍不见开门,沈鹰立即令官兵撞门进去,里面那两个女人慌慌张张自房内出来。沈鹰问道:“为何这般久才开门?”

那年轻的甘氏道:“在……房内换衣服……”

沈鹰问嫂嫂傅氏:“你呢?”

“民妇也在房内换衣服。”

“刚才分明是你应门的,知道原因还进房换衣服?”

傅氏挺一挺胸,道:“天气热,刚才民妇只穿内衣,听见叫门声,回到房穿外衣,难道这也犯王法?”

“这个自然不犯王法!”沈鹰冷笑一声:“只是你房内窝藏疑犯,就犯王法!”说着快步走进甘氏寝室。

房内无人,窻子还关着,沈鹰头也不回地道:“甘氏,你刚才跟谁说话,乖乖叫他出来?”

甘氏慌道:“那里有这回事?大人听错了。”

沈鹰沉声道:“瓮中捉鳖,老夫不怕他会飞上天!”

他走到那衣柜前,倏地将柜门拉开,里面无人,沈鹰目光一扫,房内再无可存身之所,便道:“给老夫把炕上的东西全搬开。”

官兵吆喝一声,走至炕前,搬动被子、席子,沈鹰冷眼望着甘氏,见她神色不太慌张,心头一动,抬头向上一望,随即见她花容失色,当下心中冷笑,霍地拔身跃起,双掌齐出,一招“天王托搭”,向承尘击去。

与此同时,上面猛地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屋瓦破碎声。

“蓬!”承尘架子折断,摔了一角下来,还有一道人影,随之滚落,炕边的官兵都吓得跳到一旁去。

沈鹰凌空换气,脚尖在炕上一点,改变方位,伸手向那道人影抓去。

他反应不可谓不快,但那人亦非省油灯,凌空一翻身,沈鹰已抓到其后衣,但“嗤”的一道衣襟破裂声过后,那人已滚落地上。

沈鹰脚尖一落,又向他扑去,那人在地上一滚即起,沈鹰喝道:“那里逃!”

那人一把抓住甘氏向沈鹰推去,却闪身向房门掠去,沈鹰按住甘氏,将她轻轻一送,喝道:“将她缚起!”飘身出房。

那人一出厅,外面的官兵一声吆喝,一涌而上,将他圑团围住,沈鹰恐官兵受伤,予人把柄,忙道:“让老夫来!”直扑过去,五指如钩,急抓其后衣。

那人刚想杀开一道缺口,闻得背后风声,忙向前一伏,缓步转身,刚回过身来,沈鹰第二招已至,不及细思,便跃落天井。

沈鹰跨前一步,双眼如电,瞪着那汉子,见他四十多岁,极是健壮,当下冷声道:“还不报上名来!”

壮汉怒吼一声:“大爷姓老名子!”

沈鹰大怒,烟杆离腰带,向对方双眼戳去,喝道:“有眼无珠,对老夫也敢如此放肆,这对招子要来何用!”

壮汉双臂一抬,使了一招“如封似闭”,守中带攻,拨开烟秆之后,手腕随卽一翻,随向烟杆抓落。

沈鹰又岂会让他抓及,只见他沉臂,再向前一送,烟锅戳向其小腹,壮汉大喝一声,一个“白鹤翻身”,单足独立,俯身扭腰,另一腿向沈鹰扫去。

这一招化守为攻,连消带打,又阴又绝,连沈鹰亦料不到,急切之间,左掌一落,架住那人的足踝,但仍拿不住马步,蹭蹬一步。

壮汉借势飘开三尺,左腿落地之后,反向沈鹰进攻。沈鹰冷笑一声,左掌一抬,封住壮汉的右拳,右手烟杆向对方右掌戳去。

壮汉卸肩歪步,右掌一撩,掌缘打在烟杆上,右脚乘势蹬去,看他这个阵势,分明欲与对方拼命,不惜两败倶伤,也奢求幸胜。

不料他进攻越急,沈鹰就越高兴,因为可以一早将其擒下,说时迟,那时快,沈鹰亦同时飞起左脚。

刹那间,两人同时收腿,沈鹰的烟杆及时一落,“卜”的一声,敲在壮汉的膝头上,壮汉水牛般大小的身躯,登时一晃,沈鹰刚收回的左腿,再度扫出。

“蓬!”壮汉如推金山倒玉柱般,仰天摔倒地上,他仍不甘心失败,落地之后,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打了一个滚,挺腰欲起,谁知沈鹰比他更快,左掌一落,抓住其头发,右手烟杆戳在其腰上的麻穴,壮汉登时不能动弹。

沈鹰喝道:“缚住他!”言毕拔身而起,却见虞庭玉正与一个使刀汉子恶战。

虞庭玉的武功与云飞烟在伯仲之间,但在那汉子的急攻之下,竟然守多攻少,沈鹰忙走前,喝道:“让老夫来收拾他!老管呢?”

虞庭玉刚退开,沈鹰烟杆一圈,已将青年罩住,嘿嘿冷笑道:“老夫今日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了。”

虞庭玉喘了一口气,道:“管头儿追另外一个去了!”自从她与萧穆暗生情愫之后,这两个月来,便一直跟着沈鹰等人,亦早跟萧穆等人称他头儿了。

沈鹰道:“你看住下面那个人质,别让人抢去!”他嘴上虽然说着话,但手上丝毫不慢,那青年的刀颇快,可惜亦快不更顾思南,又怎奈何得了沈鹰?

两人交换了二十多个照面,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响声,密如滚珠。沈鹰有心施威,故意不以雄浑的内力争胜,而与对方斗快。

激斗间,只见杆影刀光,不见人影,那青年越来越吃力,额头爆出豆大的汗珠,但仍咬牙苦苦支撑。

沈鹰见对方钢刀由头顶劈落,身子一闪,翻豌振捍,似是敲向钢刀,但离刀两寸,突然改变方向,向前滑出,搥在青年的上臂上。

这一记十分沉重,那青年痛得怪叫一声,抛刀落地,转身欲逃,沈鹰身子如离弦之矢射去,猛喝一声,说道:“吃老夫一杆!”

那青年亡魂丧胆,身子连忙一横,谁知沈鹰左爪早已等着他,五指一合,已扣住其琵琶骨!那青年身子一缩,不敢动弹,沈鹰烟杆在他后腰一戳,然后提着他,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管一见亦提着一个中年汉子如飞而至,口中叫喊道:“再无其他人了!”

沈鹰吸了一口气,道:“咱们再继续搜索,不可因此而功亏一篑。”

廖守备在旁道:“沈大人,只剩两间房屋未搜!”

管一见道:“好,待大功告成之后,咱们必定设宴犒赏诸位!”

廖守备连忙先谢了。

过了一阵,这个区域已全部搜遍,再无其他收获,廖守备忙下令收兵。

沈鹰道:“廖将军,今晚老夫在崔家设酒,等候你的大驾!”

廖守备受宠若惊地道:“沈大人看得起廖某,廖某恭敬不如从命!”

沈鹰众人向官兵们挥手示谢,押着三个俘虏,带着兴奋的心情回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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