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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劫数难逃

小红的寝室靠后花园,她本来已回房躺在床上休息,却因家丁们惊奇的叫声,勾起了好奇心,走至窗前一望,便见到那些萤火虫了。

这样多、这样大的蛮火虫,唐小红这辈子不但未见过,也未听过。她忽然觉得有点恶心,连忙关好窗子,走去灶堂,看那药是否已经煎好。

药是二碗煎八分,唐小红提起药罐子,把药汁倾落碗中,恰好是一碗的八分,她把药放在窗台上吹风,此刻,后花园那边仍不时传来惊呼声。

接着,她便听见前门传来拍门声了:“莫非少爷回来了?不知他是长得怎么模样?”

唐小红兴起一睹朱剑儒的念头,便顾不得热,把药喝下。

走出灶堂,那个叫小翠的丫头道:“小红,少夫人吩咐我照顾小少爷,你不必去了!”

“劳姐姐费神。”唐小红正想返回自己的寝室,却见丫头及家丁们,在后花园抬桌搬酒食,有的还把彩灯解下来,她忍不住也去搬了几张椅子。

当弄好这一切时,一个家丁道:“少夫人跟朱公公去了这么久,怎地还未回来?不如咱们也去看看吧!”

众人一呼百应,唐小红本也想去,忽然肚子一阵绞痛,忍不住跑到茅厕里去。唐小红房内本有马桶,只因距离较远,生怕来不及了,便顾不得肮脏,一头钻入茅厕内。

当她绞痛稍止,忽听一个人道:“才十一个,尚差两个人,快找一找,一个也不能走漏

唐小红一怔,心道:“这又是谁?怎地话声如此陌生?”她想不到这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但却认定是个陌生人。

一个小姑娘自茅厕钻出去,刚好碰到一个陌生的汉子,可真臊人,唐小红便闷声不响,挨在茅厕内。

一会,一个念头便升上她的心房:“刚才他说什么杀了十一个人,还欠两个?他们要杀的是什么人?”她心生不祥,娇躯倏地颤抖起来。

就在此刻,前头忽然传来小翠及朱星的惨叫声,这瞬间,唐小红什么也明白了,她几乎脱口惊呼起来,幸而总算反应够快,翻起双掌,紧紧掩住樱桃小口!

夜风送来一阵阵的血腥味,唐小红几乎呕吐起来,万幸那些凶徒并没有到茅厕搜索,也许他们认为素心园只有十三个人,却不知唐小红在两年前才卖进去。

过了好一阵,唐小红听不到声音,才大着胆子走出茅厕,沿途所见,全是一具具断为两截的尸体,唐小红心口一阵腥闷,肚子又痛了起来。

她走至裘素心的寝室,只见小翠及朱星都死在床前,鲜血仍不断自断口处涌出,她不敢再看,掩脸出庄!

裘素心视她如亲人,无论她心中如何害怕,也须替她收尸。

出了素心园,月亮忽自云朵后露了出来,大地一片明亮,地上的鲜血也更加猩红夺目。眼看裘素心死状之惨,唐小红忍不住哭了起来。

良久,一阵冰凉的夜风吹来,她才猛然一醒,弯身去抱裘素心的尸体。就在此刻,她忽觉地上有一物发着绿光,拾起一看,却是一件雕得十分精美的玉佩,她随手放入怀内,把裘素心的尸体抱入庄内。

接着她再把朱盛的断骸拾起拿入庄内,最后她去抱那个家丁的尸体时,却发觉他身边的地上刻着两行字……

唐小红收了尸,已累得她几乎踣倒地上,但想起少夫人对自己的恩惠,强忍悲痛及疲乏,提起一柄花锄,打算在后花园挖个坑把尸体安葬了。刚挖了两下,一个念头浮上心头:“那些凶徒假如知道我还未死,还会不会回来杀我?我若被杀死,还有谁能替少夫人报仇?将来少爷回来,他又怎知道情况?”

想到此,唐小红抛下花锄,走至裘素心房内,翻箱倒柜起来,把银票及首饰打成一包,再找两套衣服,趁天色未亮,离开了素心园。

出了素心园,忽然想起一事:“天地茫茫,我该去何处?少爷如今在哪里?我跟他又不认识,即使对面也不知道……”最后她记起裘素心有一次曾经对她提及朱星周岁时宴请嘉宾的经过,才想起了古逸飘,也才雇了车来洛阳,希望以卖身的条件,而找到古逸飘。

她本不想奢望能为主人报仇,却认为把经过告知了古逸飘之后,古逸飘既是大侠,又与朱剑儒认识,他自不会坐视不理。只要古逸飘找到朱剑儒(假如他未死),将一切告诉他,她的心愿也就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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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上的人听了唐小红的转述之后,都默不作声,既为凶徒的残暴而感到惊心,也为唐小红的忠义而感动。

良久,沈鹰才问道:“你刚才说过在那个家丁尸体旁边的地上,发现有两行字,那两行字写些什么?”

“那两行字是用小树枝在泥地上刻下的,第一行是:一顶小轿,七个蓑衣人,红灯,杀死了少爷!第二行是:他们要给少夫人看一件东西,小轿杀死少夫人,要杀十三个人!”云飞烟道:“这个家丁好生聪明,若非他的留意,咱们还不能一下子便判定素心园的案子跟襄阳颜家的血案,是同一个组织所为的!”

古逸飘问道:“那家丁写杀死了少爷,你可有发现朱剑儒的尸体?”

唐小红摇摇头道:“女儿估计他们可能一早已杀死少爷了,却拿了少爷的一件信记——玉佩回来,引少夫人上当,然后也把少夫人杀死!”

沈鹰沉吟了一下,道:“不对!以那七人的武功而论,他们要杀你主母,根本易如反掌,何需用玉佩来引她?”

唐小红道:“假如实情不是如此,那么这块玉佩便不是晚辈少爷的了!很有可能是凶手遗留下来的!”

古逸飘一拍大腿,赞道:“红儿真是聪明!”

沈鹰却冷笑一声:“也许这块玉佩本是藏在裘素心的身上,她被杀死仆倒在地上时,自身上掉了下来!”

唐小红道:“但晚辈服侍少夫人已经两年多,却不曾见过她戴过这件玉佩!”说着把玉佩递与沈鹰。

沈鹰看了一阵,道:“这块玉佩也许是朱剑儒送给裘素心的定情信记,裘素心平日把它收藏在首饰盒中,只因那天早上大门外被人挂上红灯,她以为是久出未归的丈夫回来,所以才把这玉佩拿出来,佩在身上!那夭你身体有病,精神欠佳,不曾留意及之而已!”

唐小红想了一下,道:“神捕所猜也甚是有理!”

“老夫还有一个疑问:你家明明有十四个人,他们为何只要杀十三个,而襄阳颜家除了小福侥幸逃过大难之外,全被杀死?还有,听说兖州廖家、沧州葛家也是鸡犬不留!”

唐小红道:“也许他们不知道晚辈,因为晚辈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古逸飘道:“奇怪奇怪!他们难道没有事先去调查过?”沈鹰手下的第一个大将“铁面金剑”萧穆接口道:“调查漏了一个,也不太奇怪!”

沈鹰摇头道:“也许他们根本没去调查!因为朱剑儒既然曾经落在他们手上(他估计朱剑儒已先裘素心遭杀害),可能在无意中泄露了家内的秘密!”

古逸飘道:“这就没错!”

沈鹰脸现疑惑,道:“老夫始终想不通一个关节:小轿之内有什么秘密?他们为何不直接入庄杀人?”

云飞烟道:“小轿之内必有人,这人杀死了裘素心,他跟那七个蓑衣人,自然是同路人!”

沈鹰斥道:“废话!谁不知道!有一点可能你们都疏忽了!那七个蓑衣人都是等对方的重要人物(裘素心、颜开智)死了之后,才动手展开屠杀的!这里面又藏着什么秘密?”

厅上除了沈鹰、古逸飘、萧穆、云飞烟、小福及小红之外,尚有沈鹰的几个手下:司马城、陶松、葛根生及彭七,共十个人,人人苦思不得其解。

小福忽然道:“神捕,那七个人脸上、手上全都是血,不像是个生人!”

云飞烟笑道:“那只不过是一种易容技术而已,只能吓吓寻常人!”

“还有!那一夜,天上下着大雨,他们手上的灯火竟然不怕雨!”

沈鹰眉头一皱,说道:“这是一条线索!”

古逸飘一怔,脱口问道:“这也是线索?”

沈鹰笑而不答,再问:“还有什么奇怪的事?”

“那顶小轿,没人抬却能走动!”

沈鹰想了好一阵,道:“料这也只是一种掩眼法而已,不足为怪!”

小福又问:“我家公子与世无争,他们又不是为了钱财,为何会来杀人?”

古逸飘哈哈笑道:“傻小子,假如咱们知道了这一点,这件案子便已经破了一半!”

沈鹰道:“不错!只要知道凶手杀人目的,要把凶手找出来便容易很多了!”

小福嗫嚅道:“神捕,不知你是否肯替咱们查这件案子?”

沈鹰沉吟了一下,道:“好吧,别说你是个义仆,就算不是,这件案子奇怪之处,多不胜举,老夫也有意思跟他们周旋一下!”

小红大喜,忙长身行礼道:“多谢神捕仗义!”

小福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才问:“不知神捕要收多少费用?”

沈鹰道:“每人收一吊钱!”

小福大叫一声,跪在地上道:“晚辈今后愿意替您为仆为奴!”

沈鹰长袖一拂,发出一股暗劲,把他托了起来,道:“老夫要婢仆做什么?”

古逸飘道:“老夫在道上听人说这日洛阳城又出现了一对红灯,可是真的?”

沈鹰点点头,道:“这次是挂在本城富豪祝霸龙家的大门上,今早他托人来请老夫,但被老夫推掉了,你怎会来得这般快?”

古逸飘笑道:“老夫不是为洛阳这对红灯而来的,自从出现‘红灯血案’以来,老夫便心痒难搔了,心想这件案子,最后一定会落在你手上,所以赶来洛阳找你。今早到了城外,才知道洛阳也出现红灯的事,说起来,老夫来得可真及时。”

沈鹰笑道:“你既不敢回家,整天在江湖上闲荡,这种事你不插手才怪哩!”

古逸飘讪讪一笑。唐小红哪里知道他家有河东狮之事,心头十分奇怪。

古逸飘轻咳了一阵,说道:“老鹰,你既然有心要管这件案子,但你在今早又拒绝了祝霸龙,岂不等于把送上门的银子抛掉?”

沈鹰听了,冷哼一声,说道:“老夫要管是老夫的事,受他聘请却又是另一件事!”

“难道他的银子是包铅的?”

“此人刻薄成性,惟利是图,更兼一毛不拔,活该让他吃惊一场!”

古逸飘拊掌道:“这倒应该!”

沈鹰抬头看了一下天色,道:“烟儿,吩咐早点开饭吧,吃了好作准备!”

云飞烟去了之后,众人谈谈说说,渐把红灯的事忘记。不久,饭便开了上来,共分两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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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要动筷,大门忽然“笃笃笃”地响了起来。

陶松笑道“九成是那姓侯的又来啰嗦!”

沈鹰道:“给老夫回了他!”

陶松道:“咱们且先喝杯酒吧,让他着急一下!”

众人大笑,举杯而尽。不料拍门声越来越响,陶松大怒去应门。沈鹰道:“不要等了,咱们先吃吧!”

古逸飘道:“红儿,你毋需客气,沈鹰大人是干爹的多年好友,咱父女来他家吃饭,是给他的面子!”说着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唐小红的碗里。

忽听陶松叫道:“有贵客到!”

众人一怔,齐把头抬起,目光一及,古逸飘大笑道:“原来是你!”

这个及时赶到的贵客是谁?“中州大侠”崔一山是也!他与沈鹰的交情,不在古逸飘之下,也多次成为沈鹰的助手。

当下沈鹰道:“崔老弟,你就是有口福,每在这时候自天而降!”

司马城连忙长身让座,便有人添上座位杯筷,崔一山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司马城道:“崔叔叔很久没来,今日是什么风把您老吹来?”

古逸飘笑道:“还不是跟老夫一样,为了红灯而来的?”崔一山也不否认,道:“刚才小弟听说这城内的一个富豪也被挂上红灯,可是真的否?”

沈鹰点点头道:“咱们正想稍后去看看!”

饭毕,沈鹰立即叫萧穆把祝家周围的地形,绘了一张详细的地图,然后分布人手,以及研究如何堵截的方法。最后决定,由沈鹰守正门,古逸飘守后门,崔一山守左偏门,萧穆及云飞烟守右偏门,其他人手平均分配。

小福见没他的份,道:“前辈,晚辈呢?”

沈鹰道:“你跟唐姑娘留下来,暂时在老夫这里住几天!”

“但晚辈也想……” .

古逸飘急忙斥道:“不说你身上有伤,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敌不了人家一根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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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夜里,风有点冷,天上无星无月,大地更加黑暗。这种日子是否最适合大屠杀?这倒未必,但对那种装神扮鬼的人来说,却是最适合的了!

街上刚传来初更的梆子声,沈鹰等人便分批出去了。

长街寂静,以往此刻正是灯火辉煌的时刻,今日却似荒野坟地。仅一日之隔,便有如此巨大的变化,可见“红灯案”是如何深入人心了。那七个蓑衣人、七盏红灯、一顶小轿,又是如何的震人魂魄!

沈鹰匿在祝家大门对面的一栋平房屋脊后,这地离祝家大门只有丈余,沈鹰自信能一飞而至。抬眼望去,四处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而祝家大门上的那对红灯,也早被祝家摘下了,大门关得没丝缝儿,石阶两旁的石狮子在冷风中似在颤抖。

良久,只闻风吹叶动声,仍不见那七个蓑衣人,更夫在下面经过,打出二更的更鼓,有四个更夫,一个提灯,一个打锣,一个击梆,还有一个提着更鼓,战战兢兢经过祝家,好像魂魄已被引路小鬼拘着。

沈鹰精神一振,心想时候大概已差不多了,双眼在黑暗中炯炯发亮。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眨眼已是三更,“红灯”依然未现。

沈鹰不禁有点焦虑:“莫非他们怕祝家早有准备,今夜不来了?”

四更的梆子声已传至耳鼓,风更冷了,沈鹰心头却更焦急,目光一掠,忽见一条黑影轻捷地掠过来,他心头一跳,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干女儿云飞烟。

云飞烟急速地飞了上来,也伏在屋脊后,轻声问道:“千爹,这里有什么动静否?”

“没有,你那边呢?”

“也没有!不知是不是他们得到消息,不来了?”

沈鹰冷哂道:“他们又非神仙,怎能估到咱们会来设伏等他们?”

云飞烟道:“那就奇怪了,莫非他们临时改变了主意?”

沈鹰沉吟一下道:“你且伏在这里,待老夫入祝家探它一探!”话音一落,身子已迳自屋顶飞起,半空没一丝移形,便笔直射落祝家的围墙内,当真是点尘不惊。

偌大的一座祝家庄,不见一丝光亮,沈鹰忖道:“祝霸龙最是怕死,怎地他连灯也没点一盏?”双脚轻移,向内走去。

由于天黑,加上地形不熟,沈鹰无意中踢翻了一盆菊花,“哗啦”一声过后,便响起一阵“当当当”的铜锣声。

沈鹰临危不乱,索性站住,只觉身前响起一阵风声,知有兵器袭到,右手一翻,已把烟杆握在手上,顺势一挡,但闻“噗”的一声,烟窝敲在木器之上,沈鹰反应极速,左手一抓,抓住了一条木棒!

说时迟,那时快,背后又传来几道兵刃劈空之声,沈鹰把木棒一扯,那人被扯过来,接着响起一个惨叫声!沈鹰一怔,心想:“这人武功怎地如此不济?”心知有异,忙喝道:“你们是谁?”

一个破锣似的声音也喝道:“你又是谁?”

“老夫沈鹰,特地看看你们的防务情况!”

“啊!是沈大人,快点火!”

不久,几根火把亮了起来,沈鹰见假山、花树附近黑压压的站着不少大汉,却都是祝府的打手及家丁。

“你们老爷没事吧?”

只见远处走出一个壮汉,脸上带着几分惊恐之色,叫道:“来了么?”

“原来你在这里?”沈鹰瞪着那个壮汉,原来此人是洛阳城的捕头凌浩波。

凌浩波尴尬道:“小的拜见大人!”

“不必,祝霸龙多少钱请你来?”

凌浩波怪声地道:“一百两银子,五夜……”

“好便宜!”沈鹰冷哼一声,“难道你的命只值一百两?”凌浩波脸现惭色,道:“小的老婆又生了个孩子,家母最近又病了,手头紧了一些……”

沈鹰脸色稍霁,道:“祝霸龙在哪里,带老夫去见他!”凌浩波呆了一呆才道:“请大人跟小的来!”回头喝道:“重新熄火,照旧守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响锣通知!”

到了大厅,凌浩波点了一盏灯,轻声道:“大人,实与你说,姓祝的见聘请不到大人,怕得要死,又舍不得一百万两银子,早已跟他老婆儿子偷偷溜了,只瞒着下面的人!”沈鹰冷哼一声,道:“他为何要瞒着下人?”

凌浩波道:“便是怕下人得悉了,会走漏了风声!”

“此人对下人如此刻薄无情,你何必替他卖命?”

“小的早已立定主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溜之大吉,大人肯来助阵,小的便替你卖命。”

沈鹰道:“老夫怎肯替他卖命!银子给了你没有?”

凌浩波苦笑一声:“姓祝的说五日后才一起计算!”

沈鹰大怒,自怀中摸出两锭银子来,道:“你先拿回去应急,不必再来!”

凌浩波沉吟一下,终于收下,道:“小儿满月时,请大人到舍下喝杯姜酒!”

沈鹰道:“到时再说!若不够花用,明日到我那里再拿!

凌浩波忙道:“够了,已足解急矣。大人,你还要留下来?”

沈鹰道:“一齐走吧!”

两人联袂走出大厅,祝家家丁问道:“凌捕头你上哪里?” .

沈鹰道:“祝霸龙一家早已偷偷溜掉了,你们也不必替他卖命,死了他也不会感激你们!”

此言一起,那些家丁齐是一呆,问道:“凌捕头,可有此事?”

凌浩波道:“不错,下午他已溜出城了!”

那些家丁及打手一听,全都没了主意,也不知是谁先叫道:“咱们也有老婆儿女的,也快些溜了吧!”

沈鹰忙道:“天亮了再走未迟,把所有的人都召集在前院,不要惊慌!”

那些打手们立即鸣起金来,把人手全都召集在前院,接着又把火把举了起来!

风声一响,只见墙头上多了一人,却是云飞烟:“干爹,来了么?”

“不是。外面可有动静?”

“四处静悄悄,没一丝儿动静!”

沈鹰刚一皱眉,远处已传来五更的梆子声,黎明前,天色更为昏暗了,夜风更紧:“凌捕头,你且在这里,老夫等守在外面,好歹再等他半个时辰!”

凌浩波应了一声,连忙叫人把火把熄掉,沈鹰及云飞烟重新返回对面那栋小屋,匿在屋脊上。

半个时辰又过去了,天际已露出曙光。沈鹰道:“烟儿,吩咐他们回去吧!”他自个先返回“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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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候一夜不果,众人自是闷闷不乐,吃过早点之后,便纷纷入房歇息。

云飞烟见唐小红人既秀灵忠义,又聪明伶俐,甚是投缘,只谈了一阵,便已姐妹相称。

“姐姐,小妹见你也大不了我几岁,怎地学得一身飞檐走壁的功夫?”

云飞烟笑道:“那是自小练的,愚姐这身功夫可也上不得堂,只能对付一些流氓泼皮而已!”

唐小红哪里肯信,央求道:“姐姐便把这功夫都教给小妹吧!小妹有你三成功夫,也就心满意足了!”

云飞烟失笑道:“你干爹是武林有数的高手,你放着菩萨不拜,却来求我这小鬼,岂不好笑!”

唐小红粉脸一红,道:“小妹急慌了。嗯,姐姐一夜没睡,先歇一阵吧,等下再来看你!”

云飞烟见她走得急,忍不住问道:“你去哪里?”

“小妹找干爹去!”

“你倒性急!”云飞烟一笑上床,也不解衣便盘膝坐在床上,运功调息起来。

唐小红倒也不敢去打扰古逸飘,却走去看小福。葛根生是沈鹰手下的大夫,有个外号叫“草药王”,此刻合了药,替小福包扎伤口。

唐小红见有人在房内,便悄悄走去灶堂。

午时,众人恢复了精神,便纷纷出厅。不久饭便开了上来,众人吃之都觉小菜烧得甚是可口,云飞烟问道:“今日是谁烧菜的?”

沈鹰的一个手下忙道:“今日是唐姑娘亲手下厨制的!”沈鹰喝彩道:“唐姑娘这手艺儿,比老夫之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唐小红粉脸通红,道:“晚辈怎敢跟云姐姐相比!”

古逸飘得意地道:“老夫这个干女儿没有收错吧!”

唐小红道:“菜烧得好有甚用处,还抵不住流氓的一只拳头!干爹,你便教点武功与女儿吧,免得女儿受人欺侮。”

“谁敢欺侮你?老夫把他一刀斩为两截!”

唐小红吐一吐舌头道:“可惜干爹不能一步不离地保护女儿!”

“这倒也有理!”古逸飘作难地道,“只是干爹的武功可不适合女子学!”

“谁说的!人家云姐姐可也不是学得一身武艺!”

沈鹰哈哈大笑:“你干女儿吃醋了,老古,老夫看你今后可要头痛了!”

古逸飘只当没听见,转头道:“红儿,武功的事现在对你说你也不明白!唔,不过一些入门的基础功夫,以及内功心法,倒可以先传你一点,不过这可要吃得了苦,才能有成就,就怕你花朵似的人,吃不了苦!”

“女儿深知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不怕吃苦!”小福乘机道:“古伯伯,你也顺道收了晚辈为徒吧!”

古逸飘却道:“你年纪已大,此刻才学,将来成就也不大,人家看见你,还道老夫本事稀松。嗯,便收你做个记名弟子吧,可不得对外宣扬!”

小福大喜,连忙推席拜倒。崔一山问道:“昨夜那群恶魔不来,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沈鹰道:“今夜咱们再去等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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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祝家已经跑得不剩一人,沈鹰等人仍依原计划,在祝家附近分头埋伏着。

时间一滴滴过去,又再是三更,那群蓑衣人犹不见踪影,众人都有点不耐,但仍沉着气,继续苦候。

四更已至,阵阵夜风之外,什么也没有。四更过了,五更也过了,整个洛阳就像是座巨大的坟场般,既暗且静。

一阵风吹过,沈鹰心头一跳,一个念头掠上心间:“咦,莫非这对灯笼,不是那七个蓑衣人挂的?却因为祝霸龙平日为富不仁,旁人看不过眼,故意藉机挂上一对红灯来吓唬他!”

他越想越觉有理,便吩咐手下去通知其他人。不久,众人都到了祝家大门外,崔一山问道:“老鹰,可是另有发现?”

沈鹰把自己的看法说了,众人皆表同意。彭七气得一脚蹬在祝家大门上,骂道:“他奶奶的,这姓祝的为富不仁,却也要累咱们熬两个晚上,当真岂有此理!”

众人意兴阑珊地返回“行宫”休息。次日一早,“飞鹞”郎四自外回来,沈鹰问道:“案子办妥了没有?”

郎四道:“已经办妥了,凶手是个江洋大盗,他事先勾结了周同知的一个仆人,掳去周同知的儿子,窝在商丘城内,咱们迫那家仆供出地点,悄悄派人前去逮捕,结果一切大好!”

一切大好便是表示人质既救了出来,凶手也已就法。沈鹰诧问道:“小顾怎不与你同来?”

小顾是沈鹰手下四大焊将之一的“闪电刀”顾思南,跟沈鹰办事已好几年了。

郎四道:“周同知及胜捕头轮流要宴请顾二哥,顾二哥怕头儿您挂怀,着属下先回来!”

沈鹰点点头道:“你先去休息吧!”

郎四道:“头儿,不知‘红灯血案’的事,您知道否?”

沈鹰道:“知道,莫非商丘也发生了一件红灯血案?”

郎四道:“非也,本城如今也发现红灯……”

彭七截口笑道:“那人是故意吓唬祝霸龙的,累咱们两夜没睡!”

“祝霸龙?”郎四一怔,“这事跟祝霸龙有何关系?我听人说被挂灯笼的是‘银枪’王雷及‘双刀’风老七!”

“什么?”众人齐是一怔。

郎四道:“属下还特地拐去风老七家,一问之下,果然真有此事!”

沈鹰道:“两家都被挂红灯?”

郎四道:“属下只问了风家!”

古逸飘道:“也许又是有人故意跟他们两家开玩笑的!”

沈鹰摇摇头,道:“除非挂的人是来自黑道的高手,否则无此可能!因为风、王两家与祝家不同,他们虽都有一身武艺,但为人忠厚,又少跟人争执,近年来又少出去走动!彭七,你再到王家一看!”

“是!”彭七去了后、沈鹰闭目冥想起来,众人深知他的脾气,也不敢打扰他。

过了一阵,彭七便回来,报告道:“头儿,属下去查过了,王雷今早前门的确被人挂了一对红灯,同时属下还听说‘神镖银髯’上官全上官老儿也发生了同样的事。属下又跑到上官家去,恰好见上官老儿在门口,询之亦经证实确有此事。据知这老儿已金盆洗手,就不知哪些人为何尚不放过他!”

古逸飘道:“这样说来,连祝霸龙洛阳城一共有四家被人挂上红灯,咱们人手再多一倍,也应付不了!”

沈鹰对萧穆道:“穆儿,你把这三家的资料整理一份与老夫!”

厅上众人纷纷发表议论,沈鹰叫彭七发出信鸽,把在附近的手下召集过来,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内。

下午,萧穆已把一份资料交给沈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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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刀”风老七今年二十八,有两子一女。他在家排行第七,老大、老二及老四不曾学武,在外地经商;老三、老五、老六都住在本城。风家七兄弟五年前分家伙,风老七即购下现址,不久与许氏成亲。

风老七的武功在兄弟中除了老三之外,数他最高,但此人与妻子感情甚笃,极少在外面活动,在本城经营一小米铺,生活小康。风老七之为人,颇为恬淡,据他店内的伙计说,近来店子的生意极好,屡有人劝其扩充,风老七却谓生活已足,无需为几个臭钱而营营役役。店内伙计都认为风老七待人和蔼,待伙计也厚,每年年终都发一笔钱与伙计。

但风老三及风老六却经常在外面闯荡,甚少回家,风老七常去拜谒嫂嫂。据说风老三三年前离家,至今未回!风老六离家也已有七个月了。

“银枪”王雷,今年三十二岁,家有恒产,早年随父闯荡江湖,博得了个“银枪”的外号,但五年前其父过世,即不再外出,留在家内料理家业。

王雷是三代单传,亲戚也少,为人虽颇高傲,但并无恶行,喜关在书房内读书,已生下一子一女,闲时除了读书,便是逗子为乐,据说已有三年未握过那杆银枪!

“神镖银髯”上官全,今年六十三岁,三年前已金盆洗手,以一手“九子连环镖”驰誉武林,急公好义,却十分健谈,只因喜自夸,故朋友不多。

上官全生有三子:长子已殁;次子替他料理家业,长袖善舞。这些年颇赚了一些钱,但此人武功极低,又不喜江湖生涯,上官全不甚喜之;三子上官彪三年前在江南被人杀死,消息传至时,上官全赶到江南,却连上官彪的尸体也找不着。

据说上官彪的武功青出于蓝,最为上官全所喜。有人说上官全在三年前,突然宣布金盆洗手,正是因为他最疼爱的儿子惨遭人杀死之故!

曾有人问及为何不替儿子报仇,上官全答之:据传消息的人谓,凶徒三个,全是蒙着脸,人海茫茫,凭何去找寻凶手?

尚有个传说,上官彪是上官全与一个婢女所生的,死时才二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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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鹰看了两遍,抬头问萧穆:“穆儿,你看对方是否会一齐下手?”

萧穆想了一会,说道:“根据蓑衣人四次出现的情况看,只有七个人,即使连小轿内的那人计算,也不过八个而已,似无可能一齐对三家下手!”

“不错!”沈鹰再问:“但他们是否会分先后下手?还是故布疑局?”

道:“假如这次挂红灯的人,的确是与前次四起案子同一组织,依属下看,他们只会挑一家下手!假如属下是那个组织的头目,明知洛阳是藏龙卧虎之地,更兼有头儿在此,我也会故布疑阵,提防对方请人助拳,而分散对方的力量!”

“不错!”沈鹰眼光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依你看,他们会先向哪家下手?”

萧穆想了一下,道:“假如是由属下指挥的话,当先向上官全下手,因为上官老儿年纪老迈,他二子武功又差!”

沈鹰这次却摇头道:“错了!老夫认为他们并不是胡乱杀人的,假如是为了杀人示威,老夫也会挑上官老儿下手!”

“然则头儿认为如何?”

“根据襄阳颜家及安阳朱家所发生的事来看,他们家都是亲人离家三年以上的。问题必是发生在这个失踪的人身上!”

萧穆脱口道:“如此则风老七甚危矣,因为风老三离家已逾三年!”

“老夫就是替他担心!”

“依咱们人手而论,实不足照顾三家,如今找出对方下手对象,便好办了!”

“不然,由于祝霸龙的出城,他们三家必会依法施为,也脚底抹油逃走!”

话音一落,房门忽然被敲响,沈鹰问道:“谁?”

只听彭七在外面大声说道:“头儿,刚才有人发现祝霸龙一家十三口的首级被装在一个麻包袋内,抛弃在祝家大门外!”

沈鹰及萧穆心头齐是一跳,萧穆连忙把门拉开,问道:“已经证实那十三个首级,是祝霸龙一家大小的?”

“凌捕头看过后,来通知咱们的!”

沈鹰挥手叫他退下,喃喃地道:“经此一变,他们三家看来便不敢出城了!这可有点棘手!”

萧穆道:“头儿,待属下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不必,没有惹麻烦上门的!”

走廊上脚步声一响,只见云飞烟快步走了过来,说道:“干爹,上官全、王雷及风老七联袂来找您!”

沈鹰略一沉吟,道:“带他们到大厅吧,老夫这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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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上坐满了人,沈鹰叫手下退下,只留下崔一山、古逸飘、萧穆及云飞烟。

双方未曾开口之前,沈鹰先把烟杆抽了出来,装上烟丝抽吸起来,一团浓烟喷自他口中:“三位突然驾临,蓬荜生辉,却不知有何指教!”

上官全轻咳一声,道:“神捕,老朽等三家的事,谅必您早已有所闻!”

“老夫听人说过了,但限于人手,却爱莫能助了!何不赶紧收拾细软出城避一避?”

王雷苦笑一声:“在下何尝没此打算?奈何祝霸龙一家出了城还不是全家覆没?对方既然有了准备,咱们要走也是走不了!”

风老七道:“神捕要多少费用,请开个价。风某一人死不要紧,但家内尚有家小,他们全未学过武,因风某而死,可有点冤枉!”

“因你而死?”沈鹰又喷了一口浓烟,“难道你知道对方的身份?”

“在下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估计必是早年惹下的仇家!”

沈鹰问道:“你曾结下什么仇家?”

“厉害的仇家倒也没有,怕只怕那些仇家找到什么高手来报复!”

沈鹰沉吟了一下,道:“但老夫人手不足,可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危!”

上官全道:“这点老朽也知道,但只要神捕肯相助,咱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好吧,这就一言为定!老夫会暗作安排,但不保证你们的人命、财物不受损失。”

风老七道:“咱们也会自个小心戒备,只望神捕襄助一下!”

“诸位盛意拳拳,老夫若再推辞,倒嫌不近人情了。你们都非大富之家,随便凑上几千两银子吧,老夫的朋友及手下可不能喝西北风!”

上官全道:“这个自然,咱们也不敢要诸位免费替咱卖命!咱们先回去准备了,一会便派人把银票送来!”

沈鹰敲掉烟灰,道:“老夫不送,诸位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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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全三人离开之后,沈鹰立即布置起人手。古逸飘带郎四守护上官家,崔一山带彭七到王雷家,他自己则带萧穆、司马城、葛根生、陶松等人伏在风老七处,另外云飞烟带着几名手下居中策应,遇事时,则发啸为号。

黄昏后,上官全等派人送来五张一千两的银票。接着,几个在附近的手下,都闻讯赶来,沈鹰再抽派两个给崔一山及古逸飘。

萧穆把上官全等三家附近的地形说了一遍,众人默默记住。吃过晚饭,沈鹰便吩咐众人养足精神,初更时,便倾巢而出,屋子内,只剩下小福、小红及两个沈鹰的手下。

才初更,洛阳城己如一座死城,长街寂静,不见一人,沈鹰带崔一山到王雷家,再带古逸飘到上官全家,自己则带着人到风老七家。

风老七家灯火通红,妇孺被安排在内堂,青壮的家丁都拿着刀剑,在围墙内来回巡逻。风老七背插双刀站在石阶上,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态,当沈鹰等人进庄,他才松了一口气。

沈鹰问道“风老弟,可有什么预兆么?”

风老七道:“没有!诸位请坐喝杯茶吧!”

“不必客气,老夫想问你一件事,令三哥离家之后,是否有消息回来?”

“没有。家兄出去时,曾对晚辈提及,说与几位朋友相约要去南海!”

沈鹰一怔,忍不住问道:“千里迢迢去南海,所为何事?”

“这一点家兄坚不透露,晚辈也猜不透!”

“三年来,毫无片言只语传回来?”

风老七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没有!家六兄三个月前,自告奋勇去岭南打探消息,至今也还没有讯息回家!”

沈鹰问道:“听说风老弟尚有几个兄弟。”

“是的,长兄以及二哥因不曾学武,晚辈不许他们过来,家四兄刚好去许昌买货,尚未回来。家五兄如今则带人守住后门!”

“你的妻儿呢?”

“都在内堂!”

沈鹰一怔,问道:“怎不把他们安排到令兄处躲一下?”

风老七苦笑一声,道:“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假如拙荆及小儿到家兄处,反而被对方知道,迁怒家兄一家,晚辈即使不死,又怎能心安?”

沈鹰肃然起敬,坐了一阵,远处已传来二更的梆子声,沈鹰道:“老夫到各处走一趟!”

风老七连忙带路,走了一圈,重新返回大厅,忽然围墙外抛入一盏红灯,接着一道尖锐的竹哨声响起,半空倏地出现一大群巨大的萤火虫!

沈鹰心头一跳,沉声道:“小心,来了!请风老七吩咐贵价上厅,一切由老夫等应付!”

风老七果然吩咐家丁们回厅。萧穆跃上围墙,抬眼一看,连忙叫道:“头儿,前面街头有顶小轿,还有七个人影!”

沈鹰冲前几步,双脚一顿,飞身跃上围墙,目光一及,道:“来得正好,大家小心一点!”

那小轿及七个黑影来得甚慢,竹哨声不断响起,半空的蛮火虫越来越多。萧穆道:“头儿,咱们迎上去,还是在这里等他们?”

“以逸待劳!他们既然要来,便不会虎头蛇尾!”沈鹰一语既毕,便发出一道嘹亮的啸声。

啸声一落,那七个蓑衣人及小轿,忽然一拐,走入一条小巷!

沈鹰一怔,道:“左边是谁?”

萧穆道:“王雷!”

沈鹰心头起伏,一时之间难以决定,就在此刻,左边也传来崔一山的啸声,沈鹰喝道:“好狡猾的奸徒!穆儿,你小心一点,待老夫过去看看!”说罢双脚一软,身子如大鸟般向左掠去!

他一掠三丈,再掠又是三丈,身后忽又传来萧穆的声音道:“头儿,他们又来了!”

沈鹰怒哼一声,一个倒飞,重新跃上墙头,果见那七个蓑衣人又再出现。沈鹰冷冷地道:“要想用调虎离山之计?哼,没那么容易,大家沉住气!”

话音一落,右首那边也传来古逸飘的啸声。沈鹰脸色大变,幸而云飞烟如飞而至,问道:“头儿,他们来了么?”

“此处不必你理,快去你崔叔叔处看看!”

云飞烟身子投入黑暗中,远处那七个蓑衣人又再度隐入小巷中!

“他们是否去追烟儿?”这念头一起,饶是沈鹰乎日镇定冷静,此刻也禁不住心头一乱,等又不是,追下来又不是!

右首那方的啸声甚是焦急,沈鹰拭去额上的汗珠,说道:“穆儿你去老古处看看,城儿你去崔叔叔处,有事即留下,无事便立即回来,路上可得小心!”

萧穆及甸马城应声而去,沈鹰如标枪般立在围墙上。

只一会,只见云飞烟鼻头泌汗地奔了过来,道:“干爹,崔叔叔那里也出现了七个蓑衣人及一顶小轿,但他们只站在远处,而不攻击!”

沈鹰喃喃地道:“这是他们故布的疑阵,还是在等什么人来主持?照看上官家必有同样出现敌踪,莫非对方要一举歼灭这三家?”

云飞烟道:“希望古伯伯那里也没事才好!”

上官全那里能平安么?风老七家及王雷家先后出现敌踪,他家又岂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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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子声传来,夜风忽然猛烈起来,吹得庭院中的几棵枣树沙沙乱响。

古逸飘不知为何心头忽然一凛,道:“小心一点,时候差不多了!”

上官全腰畔挂着四只镖囊,手上握着一柄九环金刀,勇态不减当年,道:“老夫虽然金盆洗手,但面对这群凶残无道的暴徒,只得启刀重出了!”说着抖动手中金刀,随着一声长叹,刀脊上的九只金环“当当”乱响。

古逸飘道:“老夫一向认为金盆洗手乃无谓之事,你要退出江湖,奈何别人不许,到时还不是仍要启刀重出!”

话音一落,左边忽然传来了沈鹰的一道长啸,古逸飘脸色不由稍稍一变,道:“老鹰果然没有料错!”

上官全却是脸色一松,忙问道:“古大侠的意思是认为对方其实是要对付风老七?”

古逸飘道:“这是沈老鹰的见解,是故他屯重兵于风家!”

岂知就在此刻,大门忽然“砰砰”地响了起来。

郎四立即高声喝问:“谁?”

外面的人道:“咱们找上官老爷!”

郎四道:“上官老爷不在家内,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人冷笑一声,道:“上官全十日以来,不曾离开洛阳半步,今日下午他虽离家,但只一会便回来了!”

厅上众人脸色立时一变,古逸飘走至台阶,厉声问道:“你们因何事要找上官全?”

“有人托咱们送件礼物与他过眼。”

“什么礼物?”

“对不起,咱们也不知道,须他亲自观看!”

古逸飘冷笑一声,道:“假如他不看呢?”

“他不看也得看!”

古逸飘冷笑道:“有老夫在此,你们还能怎样?”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咱们实在不想与‘风云刀’为敌,奈何命令在身,上官老爷若不看,咱们便得死!那只好得罪了!”

话音一落,只听“蓬”的一声,那扇厚达三寸的大门,好像纸扎的一般,忽然倒塌下来!

众人尚未定下神来,已见七个蓑衣人,各自提着一盏红灯笼,拱卫着一顶深褐色的小轿,进入大门内。

就在此刻,半空忽然飞来一群萤火虫,发出点点鬼火似的绿光,在半空上下浮动着。

古逸飘目光一抬,只见那七个蓑衣人在灯光掩映之下,头脸及手掌鲜血一般猩红,虽明知这是对方故弄玄弄,但仍免不了倒抽一口寒气。 .

为首那个蓑衣人叫道:“礼物就在小轿之内,请上官老爷上来过目!”

上官全道:“老夫与你们素不相识,所谓无功不受禄,恕老夫不能从命了!”

“老爷子真是强人所难,如此叫咱们如何回去复命?”古逸飘知道这事绝不能善了,连忙发出一道长啸。

那蓑衣人冷冷地道:“古兄要想请救兵,已来不及了!”一语既毕,那顶小轿无人扛抬之下,竟然向前滑出一丈。古逸飘大喝一声,抽刀而起,为首那个蓑衣人也抽出一柄单刀,道:“在下领教古兄的刀法。”

古逸飘不再打话,宝刀风云乍现,只见一道白光,飞向对方头顶!

那人单刀向上一横,但古逸飘倏地一偏,避过对方的单刀,仍望对方头顶斩下去。

这一刀势如猛虎下山,威不可挡!那人翻刀不及,身子一偏,堪堪避过,只闻“唰”的一声,头上那顶竹笠,吃刀风一击,分裂为两爿,蓑衣人满头长发乱飞,更似是幽冥来客。

“好厉害的刀法!”

“吃老夫一刀!”古逸飘手臂一圈,宝刀改斩为横劈!

不料黑影一动,旁边蹿出一个蓑衣人来,举刀一挡。古逸飘以一敌二,竟然占不了上风!

这两个蓑衣人一动,另外四个蓑衣人忽然把手上的红灯笼抛掉,一眨眼,手上又多了一块黑黝黝如同盾牌的东西来,同时飞身向大厅射去。

上官全大喝一声:“老夫跟你们拼了!”同时双掌一扬,只见十数件暗器,齐望那四个蓑衣人飞去!

那四个蓑衣人左手盾牌一举,但听一阵“得得得得”的响声传起,那十余件暗器全部贴在盾牌上!一个蓑衣人狂笑道:“小子连环镖又有何威力?”单刀一挽,欺至上官全身前。

上官全连发几把暗镖,都为对方的盾牌吸住,心头又惊又怒,一匹银须不断飘动。

说时迟,那时快,蓑衣人的单刀已至,上官全只得挽起九环金刀应战,他一身功夫全在那手独步武林的飞镖手法,奈何对方使用强力的磁铁盾牌,任他发出的飞镖手法是如何精妙,角度如何诡异,只要一到盾牌三尺之内,便被吸了过去!

飞镖既然不能克敌,以刀应付便更加不济了,但那个蓑衣人却不似有杀他之意,只一直迫他:“上官老爷,只要你收下礼物,老子便不与你为难!”

上官全咬牙苦斗,另外三个蓑衣人立即向大厅的其他人扑去,刀光一闪,便有人中刀倒地!

郎四及另一个兄弟双双抽刀拦住一个蓑衣人,恶斗起来,虽以众凌寡,但只几个回合便已陷于下风。

古逸飘见形势越来越险恶,急忙又提气发啸,可是对方缠得极紧,他发出的啸声便甚是短促!不但如此,由于他气纳丹田发啸,微一分神之下,便被对方占了上风。

古逸飘只得定下心神,挥刀冲突,那两个蓑衣人互相配合,古逸飘不能冲出重围,心头又惊又恐,回头喝道:“郎四,快去找你头儿来!”同时宝刀连劈三刀,稍竭对方的攻势。

为首那个蓑衣人哈哈笑道:“来不及了!姓古的,识相便闪开吧,否则连你也杀了!”

古逸飘须发齐竖,喝道:“有本事的话,老夫这条命便送给你吧!”右掌在刀底穿出,击向一个对手的胸膛!

那人伸掌来迎,但闻“蓬”的一声,对方退了两步,古逸飘也被震退一步,刹那,另一个蓑衣人的铜锏已疾如闪电地砸了下来!

古逸飘急忙翻刀一挡,那人左腿一个横扫,古逸飘跃起四尺,右腿一蹬,脚底反踢对方面门!

那人抛下灯笼,以臂格之!古逸飘猛吸一口气,凌空曲腰俯下,宝刀藉势砍将下去!

这一切急如星火,眼看那人再也抵挡不了,却见另一个蓑衣人欺前几步,长剑一举,把古逸飘执的宝刀接了下来!

“当”的一声巨响,刀剑相碰,飞起一蓬火星子,古逸飘空中没处发力,便跌落地上,尚未站定脚跟,为首那个蓑衣人的铜锏已及时扫至!

古逸飘匆急之间不能抵挡,千钧一发之际,吸气倒飞几尺,只听“嗤”的一声,袍角已被对方斩下一片!

古逸飘后背升起一股寒意,暗叫一声侥幸,只得沉住气,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急盼沈鹰能早点赶到!

上官全逐渐被对方迫出大厅,只见第七个蓑衣人,右掌在小轿上拍了一下,小轿布帘一翻,轿内射出十余件暗器来,这些暗器包罗万有,既有梅花针、铁蒺藜、飞镖,也有小飞石、飞螳石、铁莲子,全部向上官全的背后飞射过去!

上官全听得后背传来风声,凭他数十年的经验,自然知道有人以暗器偷袭,但要想闪避,左右却被对方封住,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拔身而起!

不料那些暗器好像长了眼睛般,来至上官全身后两尺,又忽然斜向上方飞去!

上官全哪里意料得及,只听“噗噗”连声,那十余件暗器便悉数射在他后背上。

“蓬”的一声,当上官全自上跌下时,古逸飘才知道情势已然大变。

与此同时,郎四及那个兄弟也已至危急的关头,那蓑衣人的刀法十分凌厉,内功又深沉,觑得真切,运上八分真力一刀把郎四的钢刀格开,刀子顺势一落,在郎四的肩头上拖了一道血槽!

郎四轻功颇佳,虽然受了伤,仍然倒退一丈,可是他一退,他的同伴便更加势孤力单了,那蓑衣人只一刀,便把其劈成两爿!

郎四心胆俱裂之下,摸出身上的三柄飞刀,脱手向其抛去!

那蓑衣人单刀连挥,把飞刀磕飞,飘前几步向郎四迫去!

郎四大叫一声:“看刀!”右手虚扬一下!

那蓑衣人连忙止住去势,不料郎四根本没飞镖射出,却藉此又再倒飞一丈。

蓑衣人大怒,正想追前,忽听外面传来一个叫声:“古大侠,贼子在这里么?”

古逸飘听出是萧穆的声音,却故意应道:“老鹰快来!”

一个蓑衣人忽然发出一道竹哨,七个蓑衣人同时破屋飞上瓦面!

紧接着,只见那顶小轿之顶也冲起一道黑影,脚尖在枣树上一点,追上他的同伴。

萧穆隔远看见,传音叫道:“怏截住凶徒!他们向南城门逃去!各队官兵,紧守城门,不得走漏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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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鹰焦急地等待萧穆的回音,奈何萧穆未来之时,街角又出现那七个蓑衣人及小轿!

沈鹰道:“烟儿,老夫跟你过去,你小心一点!”

云飞烟道:“女儿知道!”

沈鹰抽出烟杆,大步走前。那七个蓑衣人见沈鹰走近,又转入一条小巷,这次那顶小轿,反而走在最前面。

沈鹰喝道:“快追!”几个起落,已飞至巷口。

小巷口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七个蓑衣人及七盖红灯,不知在何时突然隐去!

沈鹰掏出火折子,把其点燃,小巷渺无人迹,只余那顶小轿,他抬眼向四周一掠,走前几步,把烟杆插在腰上,扬手发出一股凛冽的掌风!

小轿吃掌风一激,如皮球般在地上滚动起来。云飞烟叫道:“里面没人!”

沈鹰把火折子交给云飞烟,重新抽出烟杆走前,到了小轿前四尺,沈鹰将真力布满全身,烟杆倏地探出,挑开轿帘。

火光之下,看得分明,轿内没有人影,云飞烟却发现一件奇事,道:“干爹,怎么轿底有两个窟窿?”

沈鹰看了几眼,冷笑道:“轿内的人将两只脚由这两个窟窿伸出去,双手在内扶着轿子走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便以为轿子不用人抬也能走动了!”

云飞烟恍然大悟:“原来他不是坐轿,而是扶轿而行!”沈鹰一对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回身对云飞烟道:“那七个孽畜,必定还藏在附近,你快去找凌浩波及巡城的官兵,叫他们过来一下,去时小心一些!”

云飞烟应声而去。沈鹰向小巷的出口处走去,黑暗之中,轻灵得像一只狸猫似的。

到了小巷的另一端,连接着一条大街,大街也不见人影。沈鹰心中冷笑一声:“那七个孽畜九成还匿在小巷内!”想至此,便一直站在巷口静候,希望在官兵的协助下,逐家逐户搜查,迫那七人现身。

过了几盏热茶的功夫,忽听小巷的另一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鹰心头一跳,瞪着一对眼望去,但见小巷那边人影一闪,便不复见了。

又再过了一忽,夜风里传来一个叫声:“头儿头儿!”沈鹰认出那是萧穆的声音,急问:“老夫在此,什么事?

萧穆循声奔了过来,在另一端道:“头儿,上官全被人杀死!”

“什么?”沈鹰几乎不敢想像,“老古呢?”

“古大侠寡不敌众,若非属下去得早,后果不堪设想!郎四受了伤,另一个兄弟已牺牲了!

“那些孽畜呢?”

“刚才属下见到他们向着南城门处飞去!”

“快追!”沈鹰估计刚才在自己眼前出现的那七个人,是对方布下的疑阵,不是正点儿,即使抓到,作用也不太大,当下立即飞身跃下屋顶。

偌大的一座洛阳城,竟不见一个人影。沈鹰长啸一声,向南飞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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