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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黑夜魅影

夜虽已深,翡玉仍然未睡,灯光映纱窗,倩影投窗帘。温凤仪伸手在门上轻敲几下:“翡儿,你睡了吗?”

翡玉听出是爹爹的声音,连忙走前把门拉开:“爹也还未睡?”侧着身让温凤仪入房。

温凤仪目光一落,见桌上放着一个枕套,一朵莲花才绣了一半。

“翡儿,爹知你近来跟鸿雁来往很密……”说至此,温凤仪抬头一望,只见她粉脸酡红,低着螓首,一双手不断玩着衣角。

温凤仪叹了一口气,道:“鸿雁人虽不错,但他配不上你!”

温翡玉轻声道:“女儿自己却不觉得……而且他自幼是个孤儿,是爹一手养大的,将来,将来女儿若……也可以依然留在家内,早晚侍奉爹爹。”这话已说得很明白,她要嫁给齐鸿雁,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齐鸿雁是温凤仪养大的,将来成亲之后,也还可以跟父亲住在一起。

“果然是个乖女儿,但你可知你如天上嫦娥,而他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而已!唉,真个女大不中留……罢了罢了,不过他现在还没有条件娶你!”

“爹的意思是……”

“他资质一般,平日又不肯苦练,至今仍未能得为父的衣钵,若是成亲之后,只怕更就没希望了!而他师弟们又比他更加不如,所以爹要他有了些儿成就之后,才肯让你们成亲!你会怪爹爹狠心吗?”

温翡玉忙道:“女儿怎敢,爹一切都是为女儿的好,女儿心内明白!”

温凤仪吐了一口气,道:“你有了意中人也好,省得爹整日担心。你替我劝劝鸿雁,叫他好自为之,为父必不亏待他,要他加倍勤练武功,他若一无所成,又叫为父怎能放心把女儿交给他,何况将来银龙门还要由他来接掌!”

温翡玉一颗头低得几乎贴胸,蚊蚋般道:“女儿自会把爹的话告诉他!”

“好啦!夜深了,你也不要再绣了,早点睡吧,为父也要回去休息了!”

温翡玉连忙向他请安,并送他至门口:“明早女儿再来给爹爹请安。”

温凤仪微微一笑,道:“翡儿,将来生下第一个儿子,可要过继给咱温家,要不然咱家的香火便要断了!”

温翡玉羞得抬不起头来,温凤仪放声大笑,踏月而去。

温翡玉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满是感激之色。她虽然自小没娘,但有一个父代母职的爹爹,她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温翡玉痴痴地望着温凤仪的背景,却不知道走廊一条朱漆柱子之后立着一个人,眼泪如珍珠串般泻下。

一阵风吹过,温翡玉瞿然一醒,连忙回身入房,同时把门关起,拿起藤圈绣花针,又疾绣起来。灯光下,那朵莲花更加鲜艳夺目,温翡玉绣好,把线打了个结,用银牙咬断,解下藤圈,仔细看了几眼,也自觉满意。她喜孜孜地抓起枕套,低头吹熄油灯,蹑手蹑脚开房出去。

温翡玉好像做贼般蹿到后花园,匿在金鱼缸后,学着鸟儿啾叫起来。

春风温暖,吹得人舒畅无比。花树婆娑,缸内的绿水泛着涟漪,溶溶的月光把后花园镀上一层银辉。这一切都是如此熟悉,但对温翡玉来说,又是如此的新奇美丽。

一阵夜风吹过,带来了一阵芬香,花虽香,却不如她心中的香甜。一个轻微的步履声伴着几声鸟叫恰好传来,温翡玉又啾啾地回了几声,一道黑影迅速向这边靠来,温翡玉立即把头投入黑影怀中。

两人沉默了一阵,黑影才道:“翡妹,你爹回来,我以为你不敢来了。”

“谁说的?”温翡玉喜悦地道:“我只是因为替你绣枕套,所以才来迟了。”

黑影梦呓似的道:“翡妹,你待我真好!”

“雁哥,我告诉你一件事,以后你不必来此了!”

黑影身子一抖,道:“你,你要离开我?”

“傻子!爹爹默许咱们的事了!”

“真的,师父答应了!”齐鸿雁心头狂喜,声音不由大了一些,“我,我真高兴!翡妹,我真的肯为你做任何事……”

温翡玉浅浅一笑,道:“雁哥,你千万不要看不起自己,嗯,爹叫你加紧苦练武功!还说,还说……”

“他老人家还说什么?”

“他说一来你毫无成就,二来你武功未成,三来你年纪还小,要等你有了成就才肯让我们,让我们……”

“愚兄一定不让师父失望。”

齐鸿雁其实也只比温翡玉大了两个月!他师弟曹严华是带艺投师的,年纪还比他大了六七岁。

两人在黑暗中卿卿我我,却不知黑暗中有一对眼睛不断地偷偷注视着,眼中露出来的神色充满嫉恨和杀机。

两人依偎了一阵,温翡玉霍然一醒,道:“雁哥,时候不早了!快回房去吧。省得爹爹知道不高兴。”把手中的枕套塞给齐鸿雁,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齐鸿雁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过了好一阵才定过神来,喜孜孜地走回房,当他离开时,忽闻树丛中传来“嘻”的一声,齐鸿雁吃了一惊,轻喝道:“谁?”

只见黑暗中蹿出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来,往走廊那方飞去。齐鸿雁心头一跳,喃喃地说:“是她?”一颗心登时乱了起来,发了一阵子呆才走回房去。

温翡玉返回房内,正待解衣上床,忽闻邻房传来一阵轻轻的饮泣声,她心头一跳,忖道:“妹妹为什么在这时候还未睡?”心中疑云陡生,轻轻推门出去,走至温翠玉房外,正想伸手敲门,却又不闻饮泣声了。回心一想,若然吵醒了温翠玉,让她自己反问为何尚未入寝,岂非不好应付?连忙走回自己寝室上床了。

温凤仪实在想不到千防万防,却防不着“家贼”。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大弟子生得平常,二弟子资质又差,自己的女儿如天仙下凡,怎样也不会看上他们。谁料翡玉、翠玉因毕生未曾出过门,所见的男子不多,只与几个师兄弟相识,日久自然生情,何况看不到其他男子,自然以为眼前的便是世上最好的了!

这一夜,温凤仪也是睡不着觉,看看已是四更了,索性下床走向前堂。

客房那里尚有灯光透出,温凤仪心头一跳,忙闭住呼吸,蹑手蹑脚走了过去。那房本是楚天舒的睡房,但此刻竟然不见他的人影,这时候,楚天舒去了哪里?

刹那,温凤仪只觉手足冰冷,一阵寒气自脚踵升起。他连忙飞回内堂,暗暗走到女儿的寝室外探视。

回廊上静悄悄的,月亮西坠,已照不着这里,显得有点阴森,温凤仪伏耳在窗上听了一阵,隐隐听到房内呼吸声十分平稳,一颗心这才放松下来,轻轻返回房内。

这一来,他更加睡不着觉了,一个不解之念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着:“但望这一次不是招狼入室!”

黎明前,天色更黑。银龙门的总舵也是一片漆黑。中堂忽然传来一个轻微的开门声,接着房内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此后一切便恢复正常了。

不一阵,天色便逐渐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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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凤仪一早便下床了,走至前堂大厅,此处是银龙门的聚所,也是温凤仪发号施令的地方。

厅上挂着一只牛皮大鼓,旁边还放着一对鼓槌,此刻银龙门的弟子都还没到,温凤仪抓起鼓槌亲自击起鼓来。

“咚咚咚”鼓声三响,温凤仪坐回正中那张虎皮高背椅上,不久,银龙门的弟子便相继出来,齐声向温凤仪请安。

温凤仪淡淡地道:“免了,本座出门之后,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曹严华道:“弟子们谨遵师父临走的教导,严加防范,早起迟睡,一切正常,请师父放心。”

温凤仪目光一掠,脸色忽地一变,问道:“鸿雁呢?他身为掌门大弟子,听到鼓声竟然不来,成何体统。”

一个弟子道:“大师兄近来都是很迟才下床的!”

温凤仪脸色又是一变,叱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为师一定要重罚他,严华,去叫他速来。”

“是,”曹严华见师父发怒,不敢多言,回身向内走去,其他弟子也都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为师且问你们,为师离开之后,你们大师兄可有督促你们练武吗?”

那个弟子道:“这个大师兄倒不敢偷懒。”

另一个弟子道:“大师兄其实不是偷懒,他经常争着守后半夜的。”

温凤仪脸色更加难看,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曹严华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叫道:“师父不好啦,大师兄原来受了人家的暗算,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请师父快去看看!”

温凤仪脸色雪白,喝道:“岂有这种事,快带路!”

银龙门的弟子拥着温凤仪向后堂跑去,经过客房时,公孙兄弟不禁问道:“请问温大侠发生了什么事?”

温凤仪冷哼一声,去势更快,到了中堂,推开房门,果见齐鸿雁仰天睡倒在门后。

温凤仪见他尚有呼吸,知道是被人点了晕穴,连忙骈指在他的身上点了几指,齐鸿雁登时悠悠醒来。

“鸿雁,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齐鸿雁摇一摇头,振作一下精神,道:“师父,天亮了吗?那人呢?”

温凤仪沉声道:“那人是谁?你慢慢说来。”

“昨夜弟子睡到一半,忽然听见房门被人敲响,便下床把门打开,却看见外面立着一个人,那人以背对着弟子,弟子十分奇怪正想发问,忽然他向后一退,用背来撞弟子。弟子冷不及防被他撞倒,随即便人事不省了。”齐鸿雁仍然是一脸惊诧。

温凤仪问道:“那人的相貌生得如何,你看不到?但他是男是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可看得出来?”

“那人身材颇高,是个男子,身上穿的衣服颜色很深,若不是黑的,便是深蓝色的。”

此刻楚天舒及公孙兄弟及其手下都已来到,公孙明问道:“那人敲门时可有说话?”

“不曾。”

公孙白接问:“既然他没表明身份,你为何又不问他?”

“我,我……以为是师父来找我,问问别后的情况,所以没有防备……”

温凤仪怒道:“你就是粗心大意!”

楚天舒看公孙庄的庄丁一眼,他们全都是穿深蓝色的衣服,公孙明十分聪明,忙喝道:“你们昨夜可曾出过房?”他手下齐声道:“小的一入房便睡觉了。”

楚天舒哈哈一笑:“公孙公子又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现在又没人怀疑你们!”

公孙庄的人脸色全是一变,公孙白首先忍不住道:“姓楚的,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楚某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公孙明急道:“楚兄千万勿误会,敝庄对温大侠及银龙门绝对没有恶意!”

“这个楚某倒也看得出……”

公孙白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两位没有恶意,而且心怀好意……嘿嘿,怕是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

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连公孙明也沉不住气:“姓楚的,你莫含血喷人,说不定这句话正是你的内心感受!哈哈!小弟素闻楚兄无往而不利,但说不定这一次却要铩羽而归了。”他说的话虽不相同,但原意奉回,旁人都听得出来,楚天舒的脸色霎时间也变了。

温凤仪忙道:“两位千万勿为小徒之事而伤了和气,你们都是温某的救命恩人,温某又岂会怀疑你们,那人必是敝门的仇家。”

楚天舒道:“温兄,小弟有一点难明的,那人制服了令徒,为何没有进一步动手,他的目的又何在?”

温凤仪忙道:“雁儿,你快看看有否不见了什么东西?”

齐鸿雁在房内找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这倒奇怪了。”此刻连温凤仪也是一脸大惑不解之色。

齐鸿雁忽道:“师父,弟子临晕倒时,好像听到一个步履声传来。”

公孙明恍然道:“大概有人来了,那人来不及杀人,所以便匆匆离开。”

温凤仪一拍大腿,道:“必是如此!”一抬头对着一干弟子道:“昨夜谁守夜?几时经过这里?”

他连问了三声,却没人应,温凤仪看了楚天舒一眼,却见他低下头去,不吭一声。

温凤仪忽然道:“没事了,诸位请到小厅用早点吧,等下温某再去陪伴诸位。”

众人走了之后,温凤仪柔声对齐雁鸿道:“雁儿,你不必出去了,休息一会儿吧!”

“是!师父。”齐鸿雁脸上忽露一丝喜色,温凤仪向他点一点头也走出房去,随手把门关起。

温凤仪并无立即走去小厅,而且到内宅翡玉的房中:“翡儿,鸿雁现在没有什么事了,你不必担心,你千万不要去探他,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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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凤仪还未到到小厅,只见曹严华气急败坏地奔了过来。

温凤仪脸色一沉,喝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曹严华道:“师父,不好啦,楚壮士跟两位公孙公子打起来了!”

“哦?”温凤仪目中忽然发出一丝异采,道:“不可声张,待为师去偷偷瞧一瞧,也许咋夜暗算你师兄的是他们中的一个。”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回小厅,自花窗中望了进去,只见楚天舒的一柄长剑力斗公孙兄弟的两柄钢刀,仍然从容不迫,神色自若。

楚天舒身子忽然一歪,闪过公孙白的钢刀,长剑自侧削向公孙明的腰侧,道:“昨夜干的好事是不是你们?楚某可不想背上这个黑锅。”

公孙明钢刀急忙一沉,把长剑格开,冷笑道:“你自个做的事自个知道,反咬人家一口,算是哪门子好汉。”

公孙白一刀落空之后,拧腰转身,再一刀劈向楚天舒后背:“姓楚的,你刚才不是说过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哦,原来是你的写照。”

楚天舒怒笑一声,头也不回,长剑反手向后一刺,“当”的一声,便把钢刀挑开,同时左手五指抓向公孙明的刀背:“待楚某捉下你们,不怕你们不从实招来,哼,楚某早知你们不怀好意,说不定一切都是你们安排的,否则就算是鬼谷子再世,也不能三番四次都算得那么准。”

公孙明脸色大变,向乃弟打了一个眼色,说道:“三弟,把他捉下交给温大侠审问,一切便能够水落石出,不必跟他胡扯!”

公孙白忙吩咐手下也围了上来,楚天舒夷然不惧,长剑飞舞,格开三柄钢刀,左手斜拍一掌,又迫退一个公孙庄的护卫,长笑道:“楚某说中你们的心事吧,说不定连蒋氏三雄的出现也是你们苦心安排的,哈哈!要想在银龙门内杀人灭口可不容易!”脚尖一抬,踢起一张梨木椅子,向公孙白飞去。

公孙白钢刀一沉,“喀嗤”一声,一刀把椅子劈断。小厅内的家具立时乒乒兵兵地响了起来。

温凤仪知不能再看下去,忙向后一个倒飞,装作气喘吁吁地跑了过去,口中叫道:“诸位好好的,为何打了起来?这、这……这真叫人左右为难哪。”

公孙明见状忙指挥手下退下,楚天舒也把剑收起。温凤仪回头道:“叫快丫头来清理一下,诸位都是温某的朋友,千万不可为了一些小事而失了彼此的和气,这件事温某也不问根由,如今请诸位跟温某到偏厅用膳吧!”

楚天舒看也不看公孙兄弟一眼,并肩跟温凤仪走去。

吃早点时,温凤仪尽量找些轻松的话来说,气氛还不算太差,而楚天舒也好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有说有笑起来。一直谈至正午,下人又摆上筵席酒菜,温凤仪频频劝饮,楚天舒酒到杯干,脸色丝毫不变,他酒量之豪,连公孙兄弟也暗暗佩服。

这一顿,一直吃到杯碟朝天才算尽了兴,公孙明忽道:“温大侠,在下兄弟少来江北,想到附近看看!”

“也好,恕温某不能奉陪,待我找小徒陪你们去,丁七儿!”

公孙白急道:“温大侠不必客气,在下兄弟等自个走就行!”

“如此温某也不勉强了,不过日落之前请再来寒舍,温某再陪你们喝几杯。”温凤仪转头望向楚天舒。

楚天舒不等他问,便说道:“楚某酒喝得太急,想去睡一觉,今夜好再共谋一醉!”

温凤仪哈哈大笑,道:“楚兄弟此话正合温某心意,待我送你回房!”心中却暗忖道:“他昨夜不知去了哪里,现在自然困了。”

他送了楚天舒入房后便走向中堂,准备去看齐鸿雁,可是到了那附近,脚步突然一住,接着闪到一条柱子后面,然后才慢慢探出头去。

只见在齐鸿雁房外纸窗旁有一个人向内偷看。他一颗心登时紧张起来。

过了一阵,才见那人转过身来,赫然是他二弟子曹严华。

此刻曹严华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双眼神光充满妒恨,温凤仪在这刹那间实在十分诧异,只见曹严华快步而去。

温凤仪忍不住悄悄走前,只见纸窗上被曹严华用食指醮水刺破了一个小洞,他立即也凑眼望了进去。

房内齐鸿雁卧在床上,床边一个红衣少女正用罗帕轻轻为他拭汗,那动作说不出的温柔多情,温凤仪脸色铁青,暗骂道:“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连老子的话也不听了!”

忽听齐鸿雁道:“翡妹,你回去吧,要不然师父知道了会不高兴!”

“嗯,你以后早晚可要加倍苦练武功才好……”

齐鸿雁笑道:“愚兄知道了,我也想早日娶到你……”说罢便轻笑起来。

翡玉轻啐了他一声,道:“好啦,我要回去了!”

齐鸿雁忽然道:“且慢。”拉起翡玉的玉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翡玉粉脸绯红,眉宇间却满盈春意,也不把手缩回去,任由齐鸿雁轻薄。

过了一阵,她才霍然一醒,连忙转身要离去,温凤仪吃了一惊,急忙退后,又匿在一根柱子的后面。

温翡玉开了房,左右看了一下,见没有人在附近,才蹑手蹑脚走了出来,同时把门关起,接着便快步向内走去。

温凤仪双眼一直瞪着她,此刻身子忽然一抖,喉头上下一阵移动,却没说出话来。

温凤仪站了一阵,才定下神来,走了出去,举手欲拍门,忽然停住了,也转身向内急行过去。

温凤仪的寝室跟两个女儿住的房子只隔着一个小院,遥遥相对。温凤仪见柱后红影一闪,温翡玉并非回房,却走向后花园,他轻哼一声,穿过院子走至翠玉的房前,轻轻把门一推,房门便打开了,里面却没有人。

温凤仪脸罩寒霜,沿着回廊走去,忽见翠玉匆匆走来:“爹!你找女儿有事?”

温凤仪说道:“女儿家整天四处乱闯,也不顾顾爹的面子,快拿药来替爹换一下!”

温翠玉眼光不敢与温凤仪相触,道:“爹先去,女儿随后便来!”

“爹在书房等你!”

温凤仪换了药之后,便斜倚在书房内的躺椅上合起双眼,温翠玉见状连忙收拾好药物,悄悄地退了出去。

温翠玉刚离开,温凤仪便“醒”了,但只一忽,他双眼又再闭起。

日落之后,又是一番热闹景象,公孙兄弟依时回来,但楚天舒却不辞而别了。

温凤仪自然十分诧异,公孙白冷冷地道:“也许他自己知道是个不受欢迎的人物,温大侠,令徒昨夜受袭的事查出结果了没有?”

温凤仪挥手道:“这件事温某也不想调查,江湖上每日也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同类的情况!嗯,别为这件事影响了咱们吃酒的心情。”

三人干了一杯,公孙明道:“不知温大侠何时有空也到寒舍盘桓几天!”

“一定一定,温某对令尊的才能也是十分佩服,也许明春吧!”

“公孙庄上下必然倒履相迎!”

这一顿,要说的话都说了,温凤仪兴致仍高,不断劝饮,仍然吃至起更才散席!

温凤仪送他们返回客房歇息,也自个走回书房了。书房颇大,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温凤仪有个习惯,每晚必须看一个时辰的书才上床,今夜却有点例外,只看了一忽便熄灯回房了。

银龙门总舵的灯光也都全熄灭了,黑暗与寂静侵进每一个角落,这一夜表面上便在平安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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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大清早,温凤仪到外堂击鼓要检阅门下弟子的武功进展。

当厅上立满银龙门的弟子后,温凤仪目光一掠,依然不见齐鸿雁,不由皱眉道:“鸿雁最近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曹严华忙说道:“师父,待弟子去找他。”

温凤仪点点头,喝道:“丁七儿,由你先把本门的戟法演习一次!”

一个弟子恭敬地向温凤仪行了一礼:“请师父及师兄弟们多多指教!”抽出插在后腰的一对银戟,旁人却忙让出一块空地来。

丁七儿立了一个门户,刚使了几招,曹严华已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附耳在温凤仪耳边说了一番话。

温凤仪轻声对他道:“屋内还有外人,这消息不可传出去!你在这里监督,待为师去看看!”说罢走向后厢。

温凤仪一到齐鸿雁的房门外,脚步忽然沉重起来了。只见齐鸿雁倒在血泊中,胸膛上扎着一柄刀,钢刀仍留在身上,齐鸿雁手上也握着一柄短戟,戟尖映着一抹血渍。

温凤仪蹲下身来,看了一阵,匆匆走出房向内堂走去,走了一半,暗道:“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翡儿的好!”转身走回外厅。

此刻丁七儿早已演习完毕,由另一个弟子继续,温凤仪挥手示意停手,在虎皮高背椅上坐了下来,沉声道:“为师现在要宣布一件事,你们大师兄并不是偷懒,而是他昨夜被人杀死了!”

此言一出,厅内的弟子立时如热水般沸腾起来,有人道:“师父,是谁杀死大师兄的?咱们一定要替大师兄报仇!”

温凤仪脸色铁青,道:“仇一定要报,但凶手已不知去向,目前大家都冷静一点,仔细推敲一番,在家内找一找,看谁身上有伤,因为雁儿的短戟上有血渍,他虽然被杀,但临死前也把凶手剌伤了。”

丁七儿道:“师父,咱们先去看看大师兄的尸体!”

“好!”温凤仪见曹严华神色有点异常,轻咳一声:“华儿,你带师弟们去,为师去找公孙公子!”

温凤仪尚未走到客房,已经看到公孙庄的人神色都有点异样。他温声地问道:“请问令公子在吗?”

一个庄丁道:“请大侠稍候,待小的去找他!”

“不必,温某自个去。”温风仪刚走了两步,便看见公孙明、公孙白迎面走来,脸上神色十分焦急。

温凤仪冷冷地问:“二位公子可是不舒服?怎地脸色如此难看?”

公孙兄弟脸色再一变,公孙明轻咳一声,道:“不瞒大侠,晚辈的一个随从不见了!”

温凤仪脸色也是一变,寒声道:“两位公子可有查问过其他人?”

公孙白道:“他们也都不知道。”

温凤仪声音更冷:“温某今早正想找两位去看一件事,请跟温某来!”

公孙兄弟互望一眼,硬着头皮跟在温凤仪身后,神色阴晴不定,令人猜不到内情。

温凤仪走至齐鸿雁房门前,他弟子立即叫了声师父,让出一条路来。

“两位公子请进!”

公孙明、公孙白一入房,即时发出一声轻叫,温凤仪冷笑不已:“依温某看,贵随从的去向,大致由此推测!”

“前辈这话是何意思?”公孙明声音发颤地问。

“两位何必多问?看看小徒身上的那柄刀不就知道!”公孙明、公孙白走前瞧了一下,却是面面相觑。

温凤仪道:“大丈夫应该恩怨分明,两位虽然于温某有恩,但小徒跟贵庄可毫没瓜葛,贵随从为何要下此毒手?”“不可能的!”公孙白道:“晚辈手下若无在下兄弟之命令绝对不敢胡来!”

曹严华喝道:“但是假如你们有命令呢?”

丁七儿大声叫道:“你们有命令,他们难道不会不分皂白地杀人吗?”

霎时间,银龙门的弟子都哄闹起来,公孙明兄弟脸色雪白,急道:“请大侠明查,晚辈绝对不会在此做出胡作非为的事来!”

温凤仪淡淡地道:“温某怎敢怀疑两位公子,只是请你们把那个失踪的庄丁交出来。”

“问题是晚辈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温凤仪正色道:“请两位替温某着想一下,温某在自己窝内,眼睁睁让徒儿白白被人杀死,而事后又一筹莫展,传将出去,以后叫温某还能在江湖上立足吗?”

曹严华叫道:“他们若不交人,便不要放他们离开!”银龙门的弟子都是义愤填膺,目中露出报仇的火焰来。

公孙白忙道:“晚辈的确不知情!”

丁七儿道:“谁肯自认是癞痢?又有谁肯自认是元凶?”温凤仪把手一挥,让弟子神情稍为平缓一下才道:“温某自然信得过两位!两位请看,小徒短戟上有几滴血溃,证明凶手离开时必然受了伤,如今请两位叫贵随从拉起裤管,让咱们查看一下!”

公孙明立时回头对手下道:“把外衣全部解下让温大侠查看!”

那些庄丁果然十分驯服,纷纷把外衣外裤解了下来。

温凤仪道:“失礼了!”逐个上前查看,却不曾有任何疑点发现:“请诸位穿回衣服!”

公孙白道:“请大侠也为在下兄弟查一查!”

温凤仪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温某怎敢怀疑两位,不过希望贵庄能把贵随从交出来,好让温某向朋友们及弟子们有个交代!”

公孙白不想辩白,公孙明却道:“在下兄弟若找到那人,不论他是否有杀人,在下兄弟都会亲手把他送来贵门,让大侠查个水落石出!”

“如此请拜托了!”温凤仪淡淡地说道:“请诸位出厅用膳,等下温某再来相陪!”

公孙明道:“对于齐兄英年早逝之事,在下兄弟也感到十分难过!”说着拉着乃弟的手,恭恭敬敬对齐鸿雁的尸体鞠了三个躬!

曹严华轻声喝道:“哼!猫哭老鼠假慈悲!”

公孙庄的人听了脸色却是一变,却让公孙明用眼色止住,只得悻悻离开。

丁七儿立即道:“师父,这些人来意不明,大师兄……”

温凤仪忙道:“住口,为师自有道理,快把你们师兄的遗体移走,准备办理后事,华儿,你年纪比较大,做事有分寸,这件事便由你去办!”

“是,弟子知道!”

话音一落,门口忽然冲入两个少女来,正是温翡玉、温翠玉,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蹲在尸体旁边,掩面大哭起来。

温凤仪长叹一声:“我平日对雁儿一直不假词色,其实是恨铁不成钢,指望他能接掌门户,做一番事业,唉,想不到……”言毕也忍不住洒下了几滴英雄泪来。

翠玉哭了一阵逐渐收泪,翡玉却哭得更伤心了,累得一旁的人也都泪盈于眶。

温凤仪走前几步,伸手轻抚着翡玉的头发,道:“翡儿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叫爹怎么办?”

翡玉扑入温凤仪的怀中,哭声更响。温凤仪忽然笑了起来,道:“傻丫头,你看师兄弟们都在笑你啦!”

翡玉呜咽地道:“爹,你一定要为大师兄报仇!”

温凤仪脸色一凛,沉声道:“这个自然了,爹养了他十多年,岂能让他白白死去,乖乖,你们俩先回房吧!华儿快准备后事!”

小厅内,公孙庄的人却有点坐立不安,厅内静得如同黑夜里的坟场。桌上的荼水及糕点早已吃得一干二净,也不见有人来侍候,更不见温凤仪的人影。

再过一阵,公孙白道:“二哥,咱们不如走吧,温凤仪那批徒弟不好应付!”

“不行,你忘记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最快也得明后天才能离开!”公孙明转头对手下们道:“从现在起,没有必要的话,都不要开口。”言毕自己也缄口不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凤仪才匆匆赶来,抱拳说道:“让诸位久候,温某心头难安!”

公孙明忙道:“大侠如此客气,反令晚辈等不安了!”

温凤仪目光一落,忙叫丫头再取早点来,公孙庄的人虽然吃不下,也都陪着他默默地吃喝着。温凤仪一反常态,一言不发,公孙兄弟也如此,厅内虽然多了一个人,仍然寂静无声。

午饭之后,曹严华走了进来,温凤仪双眼紧紧地望着他,曹严华向公孙兄弟怒瞪了一眼,才禀道:“师父,大师兄的灵堂已排好了!”

温凤仪温声道:“华儿,你吃过饭没有?”

“弟子不饿……”

温凤仪脸色一黑,沉声道:“饿坏了身子怎么办?你大师兄已死,将来的希望都落在你身上,你可知道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快去吃饭!”

曹严华脸上闪过一丝令人难以明白的神色,随即弯腰恭声应道:“是,弟子知错,弟子现在就去吃饭!”

曹严华去了之后,公孙明道:“令徒之死,晚辈等亦十分难过,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未知前辈能否……”

“两位千万别如此客气,有话就快说吧!”

“晚辈想到齐兄灵前烧香叩头!”

“小徒如何受得如此大礼?他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一行人便走向偏厅,此刻,偏厅已布置成一个灵堂,仵工正在替齐鸿雁的遗体缝补伤口,一口乌黑的大棺材便放在一旁。

温翡玉坐在一旁抽泣,温凤仪拉着她站在旁边答礼。仵工缝好遗体,又替齐鸿雁沐浴更衣,然后把齐鸿雁放入棺内,旁边几个银龙门的弟子也忍不住流下泪来。齐鸿雁年纪虽不大,但他的武功及为人处处都有大师兄之作风,而且平易近人,即使是年纪比他大的师弟,对他都甚具好感,如今齐鸿雁突然被人暗杀,众人自然伤心。

温凤仪见仵工把尸体放入棺内,也忍不住鼻头一酸,再度淌下几滴英雄泪。

温凤仪打发了仵工离开,又对弟子道:“你们全都下去吃饭,一定要养足精神,说不定凶手今夜还会来!为师不想明早又少了一人!”

丁七儿等都转头怒视公孙庄的人,涩声道:“是,师父!”

温凤仪转头温声对温翡玉道:“翡儿,你也去用饭吧,千万别累坏了身子!”一回头,却见公孙兄弟四只眼睛紧紧瞪在温翡玉的身上,四道目光说不出的炽热,脸上神色却有点痴呆,好像着了魔般。

温凤仪脸上闪过一丝难明的神色,轻咳道:“诸位也请回房休息吧!”

公孙兄弟这才定过神来,温凤仪道:“温某送诸位回房!”

公孙白道:“不必……”只说了一半,便为公孙明的眼色所止住,温凤仪又回头看了温翡玉一眼,才出去。

当温凤仪自前堂回来之后,忽见温翡玉站在走廊上跟一个男子说话,他心头一动,立即躲在柱子之后偷窥。

只听那男子道:“师妹你千万别愁坏身体才好,古语有云:节哀顺变,而且,而且……”

温翡玉半侧着身子说道“而且什么呀?”

这刹那,温凤仪目光陡地一亮,双脚再也挪动不开。

那男子走前一步,露出一张阴沉的脸孔来,正是温凤仪的二弟子曹严华。

“而且……人死不能复生……师妹理该为活着的人着想……”

温凤仪再也听不下去,立即自另一头走开。

过了一阵,他才自通往内堂的那一端出现,曹严华跟温翡玉依然倚在柱边说话,温凤仪脸色一沉,轻咳一声,温翡玉跟曹严华在好梦中惊醒,两人同时低下头,一个叫爹,一个叫师父。

温凤仪似无意斥责他们,急声问道:“翡儿,你妹妹去了哪里?”

温翡玉不敢抬头,轻声道:“女儿不知道!”

温凤仪怒道:“这丫头!你房内及她房内都见不到人,后花园又没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曹严华道:“师父,小师妹也许在大师兄的灵堂那里!”

“见鬼!灵堂不见一个人!哼,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明知现在是多事之秋,也不知危险,若让人……你们去灵堂看看,我叫人去找,要是让人拐走,叫我如何对得起她死去的娘!”言毕穿廊而去。

温翡玉欲言又止,曹严华一把抓住了她,道:“师妹,刚才师父的话你没听见吗?快走吧!”

温裴玉一到灵堂又垂泪了,香烟袅袅,白幔飘动,益增几分凄清。

灵台旁边的棺材已上了盖,一阵风吹了进来,桐油味随风飘送,温翡玉、曹严华忽觉一股寒气自脚底冒起,灵堂之内,弥散着一股诡异恐怖的气氛。

两人默默无言地烧着纸元宝,火光熊熊之下,温凤仪焦急地走了进来,怒道:“那丫头当真不知跑去哪里,全屋都找遍了,不知躲在哪里。”

温翡玉嘤嘤地道:“爹不要生气,也许她心情不好出去散步!”

“散步?”温凤仪更怒:“那天那个姓楚的一见到你们两姐妹,好像三魂不见了六魄般,哼!而且他武功高强……当真令人担心!”

曹严华忙道:“师父,不知是不是公孙……”

“待为师去问问他们!”

曹严华忙道:“师父,弟子去吧!”

“不,你在此陪着师妹,若是她有什么不测,为师便把你逐出门去!”说罢又是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这也难怪,翡玉、翠玉一向是温凤仪心中的心肝宝贝,如今少了一个,就像失掉了一颗心般,教他怎能不急、不大失常态?

温凤仪径自来至客房,伸手在门板上敲了几下,门便开了。

“对不起,请两位公子把贵随从都叫过来!”

公孙明向公孙白打了个眼色,公孙白二话不说,走了出去,一会便带了五个庄丁进来了,道:“晚辈已照前辈的吩咐做了,前辈有话请说!”

温凤仪脸色铁青地道:“两位公子,实不相瞒,小女翠玉刚才失踪了!温某对两位公子的仗义相救,没齿难忘,但小徒跟小女跟贵庄可没任何过节,若是两位看上她,也请对温某说一声,为何暗中把她收藏起来?”

公孙白脸色一变,呼道:“前辈你说什么?晚辈几时收藏了令爱?”

“多说无益,现在便请把人交出来!”温凤仪说罢,眼珠子都变红了,胸膛不断地起伏着。

公孙明也忙道:“温大侠,晚辈可以发誓,在下兄弟自灵堂回来后,为了避嫌一直都在房内,寸步未离,又怎会收藏了令爱?”

“若不是你们收藏起来,她又去了哪里?”

公孙白眉头一掀,淡淡地道:“也许令爱因为令徒惨死,心情不好而出外散散心也不一定!”

话音刚落,门外人影一闪,丁七儿气急匆匆地跑来,禀道:“师父,全城都已找遍,未见小师妹的芳踪!”

“可有问过邻居?”温凤仪急得连额角也沁出汗来。

“我问过了,但没有人见到小师妹出去!”

温凤仪转过头,道:“两位听到没有?你们未来之前,敝门一向平安无事,有如世外桃源,你们一到,便连续发生了几件怪事!”

公孙明抱拳道:“大侠不能不查,来此的不止晚辈等人……”

温凤仪脸色一沉,变得冰冷无比:“哦,你们是指楚天舒?第一夜小徒被人袭击,不错,他有嫌疑,但昨夜小徒被杀,今日小女失踪,他可不在!”

公孙明又道:“恕晚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楚天舒也许是以退为进呢!前辈又非不知道他那副德性,说不定他看上了令爱!”

公孙白接道:“不错,大侠又没证据,怎可胡乱猜疑晚辈等?”

丁七儿叫道:“胡乱猜疑?你们来意不明,一来之后,便发生了这许多事,难道你们能证明这与你们无关吗?”

公孙白怒道:“在下来此,可非不请自来的!”

“不错,是温某请你们来的,但温某又岂能知道你们的来意?你们不要以为温某是个傻子,由头至尾,温某都有莫大的疑心!”

公孙明冷冷地道:“温大侠你千万别忘记,晚辈绝无挟恩施威,也没要前辈答应什么!”

“不错,话是没有说出来,但温某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大丈夫应该恩怨分明吗?”

公孙白冷冷地道:“温大侠知道便好!”言下之意,在场的银龙门弟子都听得出来。

温凤仪神色又是一变,冷冷地道:“两位对温某的大恩,没齿难忘,但小徒被杀、贵随从失踪,这件事两位又准备如何交代?”

公孙明与公孙白互望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件事晚辈实在不知道……但假如咱找到了人,自会把他交来让温大侠审问!”

温凤仪道:“好,两位对温某的大恩,现在便报答你,扬声道:“本应把你们扣留,甚至杀死,现在放你们回去,但小徒被杀之事,限你们三个月给银龙门一个答复,若不交人,便休怪敝门邀请朋友去贵庄,向令尊讨回公道!如今立即给温某滚!”

公孙白还想说话,却让公孙明踏了一脚:“温大侠果然恩怨分明,晚辈回去,立即禀告家父,叫他派人去找庄丁公孙福!温大侠,咱们后会有期!”说罢带着人急急离开。

温凤仪余怒未息,道:“七儿,你带一个人暗中跟踪他们,有了消息立即来报告!”

丁七儿立即带了一个师弟前去。温凤仪突然一掌击在桌子上,只听“哗啦”一声,那桌子立即碎裂。“金通,快再到城内四处找一找!”

另一个徒弟也去了,温凤仪这才返回灵堂,见曹严华跟翡玉仍在那里,忙道:“华儿,你去找人选个日子替你们大师兄下葬,翡儿,你来替爹换药,这伤若不早日治好,终是个大患!”

温翡玉尚未离开,温凤仪的徒弟已不断来禀告找不到翠玉!

温凤仪喃喃地道:“翠玉去了哪里?莫非真的是楚天舒掳走的?这次真是招狼入室了,翡儿,你要小心,千万不要乱走,今夜爹便睡在你妹妹房内,以免再有意外,若连你也再有什么不测,为父也只好自杀了!”

翡玉轻声道:“爹放心,女儿自会小心!”

过了两天,齐鸿雁便下葬了,仪式十分简单,也没有什么吊客,这当然是因为温凤仪不欲声张的关系。第五天,丁七儿便回来报告,说公孙庄的人出了城之后,便仓皇地南下。他一直跟着他们,直至他们下船过江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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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开始热了,管一见坐在凉亭里喝茶,忽然夏雷快步走了进来,道:“头儿,武夷山下的公孙庄庄主公孙旭带着两个儿子来拜访您!”

“哦?老夫跟公孙庄从来没来往,他怎会突然来访?”管一见沉吟了一下,抬头道:“你告诉他们老夫还在睡觉,顺便叫高老弟替老夫查一查公孙庄的底细!”

夏雷应了一声,快步出去,管一见倚在躺椅上,缓缓闭起双眼,让清风轻拂。

管一见手下有四名大将,都跟了他不少年了,现在一般案件都由他们处理。他口中的高老弟,名天翅,不但年纪比管一见大,甚至比管一见还早吃六扇门的饭,后来退休之后,却跟了管一见。

高天翅武功虽然不高,但他有一个好处,不但记忆力强,而且江南一带有头脸的人的底细,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他都清楚得很,他有一本花名册,列下很多名人,每个人的家庭状况以及出身来历,都清清楚楚记在名下,而且每有新消息之后,便增添上去。

过了一阵,高天翅便拿着簿子到后花园来了,他一直走向凉亭。管一见欠一欠身,问道:“公孙旭这个人怎么样?”

高天翅打开簿子,念道:“公孙旭今年五十一岁,一妻一妾,共生七子两女,长子公孙光,今年廿八岁,三年前已成亲,娶的是闽南‘金刀史家’的女儿,二子以下全未娶妻,大女已嫁,夫家是金华崔家大公子。

“公孙庄世代相传,在武夷立家至今已是第六代。公孙家虽无惊人的技艺,但一向深居简出,倒也没有什么仇家,历代一直平安无事,六代相传下来,全族已共有八九百人!公孙旭自小即负大志,听说小时曾四出访求名师,详情没人知道,但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进展,据跟他交过手的金华崔寒涛对人说,公孙旭的武功跟他只在伯仲之间而已,其家传刀法共有九九八十一招……”

管一见眉头一皱,问道:“只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高天翅合起簿子,道:“属下最近曾听人言,公孙旭收罗了不少高手,豢养在家中,似有什么目的。而最近他的几个儿子也经常到江湖上走动,目的不明。”

管一见把杯内的荼喝干,道:“你陪老夫出去见他!”

公孙旭国字形的脸上蓄着三绺长髯,望之颇有威严。他的二子、三子分坐在他两旁,夏雷坐在他们对面相陪。

管一见跟高天翅走出小厅,公孙旭立即长身而起,抱拳道:“这位大概便是名震朝野的江南总捕头管一见、管大人了?幸会幸会!”

“不敢,公孙庄主请坐。”自己也在正中坐了下来。管一见淡淡地道:“公孙庄主千里迢迢,翻山越岭来到杭州找寻管某,不知有何指教?”

公孙旭笑道:“大人言重,天下还有谁敢指教你?”言毕哈哈大笑起来。

管一见眉头一皱道:“庄主不远而来,料非只为说此几句话!”

公孙旭正容道:“实不相瞒,小弟遇到一件疑难,特意来求大人帮忙的!”

“听说贵庄素来深居简出,不理世事,不知会有什么麻烦?”

“说来话长,不知神捕大人有兴趣听否?”

“老夫正在洗耳恭听!”

公孙旭吸了一口气,道:“事情是与两位犬子跟江北的银龙门有关的,明儿,还不把实情仔细禀告神捕!”

公孙明应了一声,立即由头说起,对公孙白如何巧救温凤仪,后来自己又如何在长江请来救兵解困,最后又如何与楚天舒合力把温凤仪从蒋氏三雄的虎口救走等说了一遍。

接着公孙白便又把银龙门两夜三天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最后公孙旭才说道:“神捕,敝庄那个叫公孙福之家仆突然失踪,犬子的确不知道,而且更无指使他去杀人,奈何误会已深,小弟怕银龙门不能相信,他日若兴师问罪,小弟便难办了,因为敝家祖训第一条便是不得无故与外人结怨!小弟实在不想为此而破了历代祖先的教训,更不想把兵祸及危险带到寒舍!”

管一见仍然淡淡地道:“庄主欲求老夫何事?找寻那个庄丁,然后把他交给温凤仪?”

公孙旭苦笑一声:“此是没办法中之办法,最好能够解开双方这个误会,如此才是根治的办法!”

“庄主的意思是要老夫替你们调查齐鸿雁的死因以及贵随从失踪的原因?”

“正是如此,只要神捕应允,酬劳多少本庄都在所不计!”

“金钱并非万能!”管一见顿了一顿,续道:“要老夫接手查案也行,但是一定也要你们配合才行!”

公孙旭忙道:“愚父子若能得神捕帮助,愿效犬马之劳!”

管一见沉吟了一下,道:“好,老夫便答应你,酬金多少要视以后的情况而定,不过老夫现在便要先收两万两订金!”

公孙旭道:“这个没问题!”忙自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双手递与管一见。

管一见示意高天翅替他收下,问道:“现在老夫告诉你们该配合的事情,第一件,岳西远离武夷山,若需要贤乔梓对证的话,一来一往,颇为费时,所以你们最好能够暂时在彭泽那里,万一要你们过江北上,也比较方便!”

公孙旭道:“此乃合情合理之事,愚父子敢不从命!”

“第二件,你们所说的话敢保证绝无一字虚言?”

公孙旭看了两个儿子一眼,道:“愚父子所述,句句属实!”

“好,现在老夫问你们一件事,令郎三番援救温凤仪是巧合还是有意的?”

公孙明道:“是巧合,也可以说是有意的!”

管一见目光一亮,忙问道:“此话怎说?”

“舍弟第一次救温凤仪是巧遇,第二次晚辈去水月岛请救兵,可说是有意的!那天舍弟等人到彭泽歇宿,刚巧晚辈自江北回来,无意中碰上了,后来问了公孙福才知道真相。晚辈当时本拟上前跟温大侠见面,后来发现客栈内有个食客鬼鬼祟祟离开,晚辈心头诧异,便跟了下去。后来发现他们是蒋氏三雄的手下,晚辈听他们说要去请巨鲨帮的人在江中拦截,当时晚辈吃了一惊,正想回去,却无意中碰到一个水月岛的探子……”

管一见截口问道:“他跟你相识?”

公孙明道:“晚辈并不认识他,是他认得晚辈的!”他吸了一口气,续道:“晚辈心头一动,便把事情告诉了那探子,那探子说,温凤仪就算改日过江也还是会让巨鲨帮碰上的;就算绕道而行,难保蒋氏三雄不会请别人下手,反正绿林好汉大多是认钱不认人的!

“晚辈问他可有办法?他说要发讯号请夫人拿主意。晚辈道水月岛离此数百里水路,哪里来得及,他说夫人最近秘密来了这一带……后来晚辈便去求夫人了,没想到她倒是十分豪爽,一口便应承了。”

管一见不由忖道:“香车夫人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必定不甘长期雌伏,谅与公孙庄有了什么协议!”不过这件事涉及江湖门派的秘密,却不宜询问。

公孙明喘了一口气,道:“第三次救温大侠,是咱们跟他分手之后,心中一直怕蒋氏三雄会不甘失败,再去追击,但又怕温大侠那里不好说话,所以便暗中跟着他北上了。反正在下兄弟到江北的目的也只是游玩而已,并无要紧的事!后来的事神捕都已知道了,这件事神捕是否认为既是巧合又是有意?”

管一见道:“好吧,三位且在城中歇几天,待老夫安排了此间的工作,再进行调查!”

公孙白问道:“请问神捕是否要去岳西?”

“这个自然了,而且老夫跟沈鹰有个协定,这次要过江调查,还得先去知会他呢!”

公孙旭长身抱拳道:“如此愚父子便在振兴客栈等候神捕的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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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管一见带了端木盛夫妇以及风火轮、殷公正、路远、冯晚年等得力手下出发了。自然他事先派人去通知了公孙旭父子。

一行人首先向西行进,每日俱是快马急行,早起晚宿,一天赶了两三百里路,几天后便到了黄山,然后兵分两路,管一见等继续西行,公孙旭父子却折向西南去彭泽等候消息了。

这天管一见等人在池州过江,天上下着雨,江水湍急,白浪滔天,小舟左摇右摆,异常惊险。

管一见叹息道:“人在此中,当真如沧海孤舟,什么雄心壮志也都要逊色了!”心中忽然泛起归隐的念头。

小舟冲过风雨巨浪,终于抵达彼岸。端木盛付了船钱,便问道:“头儿,咱们虽已发了信鸽知会沈大人,但不知他收到没有?”

管一见皱眉道:“风火轮,你去县府处通知当地的捕快,叫他们转告一下!”

眼看天色将晚,管一见一行人便入城找了家客栈歇下。

这日的中午到了岳西城,管一见等人便饱餐了一番,然后跟冯晓年出去打探消息。

不久冯晓年回来报告:“头儿,属下探知温凤仪在家内,而最近这里十分平静,并没有什么碍眼的人出现。”

“他女儿找到了没有?”

“没有,听说温凤仪还悬赏一千两白银,求人报讯哩!”

“好吧,咱们现在便去!”

银龙门在岳西城中,岳西城又甚小,只一忽便找着了。守门的银龙门弟子见是来了一群陌生人,忙喝道:“诸位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风火轮说道:“这位大哥,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江南捕头管一见有事求见温掌门!”

那弟子听得神情一呆,随即说道:“请诸位稍候一下!”连忙入内去了。

等了一刻,便见温凤仪带着门下弟子出来迎接:“不知管捕头大驾光临,恕温某有失远迎!”

“不敢,老夫冒昧求见,但愿不会打扰掌门!”

温凤仪哈哈笑道:“神捕名震朝野,温某有幸能得神捕纡尊降贵,简直是三生有幸,迎之惟恐不及,岂可说打扰二字!诸位请进!”

众人鱼贯而入,到了大厅,分头坐下,温凤仪嗫嚅地道:“听说神捕是喝酒的大行家,温某不敢班门弄斧,敢问神捕喜欢喝什么酒?寒舍别的东西可能没有,但各地的酒,却素有储藏!”

管一见微微一笑:“温大侠不必客气。所谓客随主便,老夫岂敢苛求?”

温凤仪吩咐曹严华到地窖取酒,问道:“神捕光临,蓬荜生辉,但温某自知高攀不上,未知神捕有何指教?”

“不敢,老夫来此,乃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耳!”

温凤仪微微一怔:“哦?又不知神捕受谁之托?

管一见哈哈笑道:“便是对温大侠有救命之恩的公孙庄!”

温凤仪脸色立变,冷冷地道:“原来是他们两个,不知他们托神捕办些什么事呢?”

说着曹严华已捧了一坛陈年的状元红来,银龙门的弟子立即替管一见等人斟了酒。

温凤仪举杯道:“今夜无论如何要请神捕赏脸,在寒舍吃顿便饭,如今先请各位喝一斛,润润喉咙!”

管一见呷了一口酒,道:“公孙兄弟谓大侠对他们有所误会,所以特请老夫来此调查令徒的死因!”

温凤仪脸色又是一变,冷冷地道:“他们两个小子果然十分狡猾,居然会以退为进!”

管一见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温大侠好像不大欢迎?”

温凤仪忙堆下笑容,道:“神捕说笑了,温某也想早日查出凶手,好替小徒雪恨,只是大感意外而已!”

“老夫如查出实际情况,老夫自会把内情告知大侠!”

温凤仪喜道:“如此温某先谢了!”

“听说令爱翠玉失踪,未知找到了没有?”

温凤仪悲伤地低下了头,轻轻摇了几下,涩声道:“不怕神捕笑温某自私,小徒之死对温某的打击实在不如小女失踪之万一,可惜温某已出尽办法,仍没有她的消息!”

风火轮笑道:“温大侠何不一并求咱头儿调查?”

温凤仪长身抱拳道:“不敢有劳,这一点温某另有打算!”

管一见白了风火轮一眼,风火轮碰了一个软钉子,讪讪地坐了下来。

“老夫想到府上各处走走,请温大侠派人带路。”

温凤仪忙说:“神捕是为小徒之死而来,温某敢不亲自带路?诸位请跟温某来吧。”

温凤仪由外及内,先告知当日楚天舒及公孙庄的人所住客房的位置,然后再到齐鸿雁生前的寝室。

管一见见客房是在大厅的后厢,与中院银龙门弟子的住房只隔着一个小院,由那里来此,只消三四个起落而已,想了一下,便走入齐鸿雁寝室,看了一回,问道:“令徒被杀那夜,贵门是否有人听到打斗声音或者呼叫声?”

“这一点温某事后已问过,并没人听见!”

管一见心头诧异,讶然问道:“难道贵门晚上没有派人值夜?”

“有,不过人手少、地方大,难免有疏漏之处。”

管一见忖道:“齐鸿雁为何不呼叫?”随又问道:“令徒伏尸何处?”

温凤仪指一指地上:“就在此处。”

温凤仪所指之处离房门只有四尺,一步便能跨至,不由喃喃地道:“看来令徒是在没有防备之下被杀的!”

“温某也是如此看法,否则小徒必会呼叫!”

“这人令徒一定认识的!”

“不错,所以他才会开门,他才会没有防范!”

管一见续问:“令徒武功如何?”

“虽非高手,但不是温某自夸,这孩子一来很能吃苦,二来温某对他要求颇高,他在同侪之中武功最高!”温凤仪一顿又道:“大约有温某七八分火候!”

管一见点点头:“老夫可否到令徒当时的灵堂看看?”

“有何不可?”

于是看了灵堂,又走入内宅温凤仪的书房寝室,以及翡玉、翠玉和贴身丫环的住所查看。

经过温翡玉的寝室时,管一见在窗缝边向内望了一眼,见里面坐着一个千娇百媚、貌如天仙的少女,正在低头绣花。虽只是惊鸿一瞥,但管一见心头也不由一震,忖道:“温凤仪的女儿果然美丽过人,毕生难见!咦,莫非翠玉之失踪跟楚天舒真的有关?就算如此也不稀奇,连老夫看了也都会心跳,何况是那个登徒子,又怎会不为之神魂颠倒!”

内宅之后,还有一排平房,住的都是丫环,再后才是后花园。

管一见目光忽然一亮,道:“想不到温大侠的花园竟有江南的园林布局!”

温凤仪长叹一声,道:“实不相瞒,内子是江南人氏,温某十分钟爱她,所以故意请了江南的巧匠造此花园,以供内子平日休憩及观赏散心的!”

“看不出温大侠还是个情深的人!”

温凤仪似颇有感触地道:“情深之处便是痛苦,情深之人最多愁思!做人实在要拿得起放得下才好!”

管一见笑道:“温大侠却不似是个放不下的人!”

温凤仪苦笑一声:“很多人都是在人前欢笑,人后伤心,一个人的感情如何,绝非能凭一席话便可以下断论,请诸位再来这边!”

管一见也似同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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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要出中院时,在内宅的走廊上忽见一个人影向另一端闪去,温凤仪轻哼一声。管一见在这倏忽之间也看出那人是曹严华了,他心头一动,生了一丝疑念,却也没开口动问。

温凤仪把管一见等人引至小厅坐下,日已偏西。管一见问道:“温大侠,令徒被杀,凶手是否有留下什么线索?”

“那柄钢刀!”

“老夫也相信那柄钢刀必是公孙庄的,除此之外尚有其他线索吗?比如血迹,凶手既然受了伤,逃走时必有血洒落地上。

“奇怪的是血珠滴至门外之后便不见了!’’

管一见略一沉吟,道:“也不奇怪,也许凶手跃上屋顶离去了!”

温凤仪神情一震,脱口说道:“温某竟没有想到这一点!请神捕再到那里查一查!”

管一见皱眉道:“事隔月余,就算屋瓦上留有血迹,现在也不易发觉了!那天负责中院巡夜的人是谁?可否请他过来一下?”

温凤仪苦笑道:“敝门不成气候,少人觊觎,一向没有外人来袭,所以防备十分松懈,一般只有三四个弟子在四周走动防值,并没有固定的人选,负责固定的地方的防务。而事后温某已问遍全屋,都没有人听到一丝声音,甚至公孙兄弟也自称听不到声音!”

管一见眉头又是一皱,忖道:“如此可有点棘手!”

只听温凤仪又道:“温某只愁没有办法,如今有神捕负责,水落石出之期己可等待!”

管一见道:“这件案子既然毫没线索,只怕要经过长期的调查才可破案,不知府上的客房是否方便?”

温凤仪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辨别的神色,声音却带几分喜悦地道:“神捕要在寒舍长住?欢迎之至!”

说着下人已抬了两张八仙桌上来了,接着酒菜如流水般送了上来。

温凤仪道:“诸位请入席,只怕酒劣菜粗,未能尽合诸位的胃口!”

“哪里,掌门人太客气了!”自从去年中秋发生了那件“大毒宴”的事件之后,管一见的架子已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众人入席之后,温凤仪正待举杯敬酒,忽见金通走了进来,附耳在温凤仪耳畔轻声地说了几句话。温凤仪哈哈大笑,放下酒杯,道:“诸位且稍候一下,温某出去一下便回来,相信这对诸位来说,也是个意外!”跟着金通匆匆出厅。

风火轮目送温凤仪离去,轻声说道:“头儿,这个姓温的,跟别人似乎有点不同!”

“有何不同?”

“他客气得有点出人意外,而且属下觉得他似乎有意在咱们面前表现一种什么似的……”

管一见冷哼一声:“说得没头没脑,老夫不明白你说什么。”

风火轮尴尬地笑了一笑:“总之属下有点异样的感觉!”

端木盛接道:“属下却觉得他对弟子之被杀以及他女儿的失踪,好像不太热心,热心的只是表面!”

“不要胡说,这次跟以前有点不同,咱们是他心目中的嫌凶请来的!”

说话之间,外面已传来一阵杂沓的步履声,众人立即闭口不言。

门口一闪,只见温凤仪笑口哈哈,还带着四五个人走了过来,道“神捕请看温某今日的嘉宾是谁?”

管一见等一抬头,目光一及,神情都是一呆,温凤仪背后的人也是神情一震,同时失声道:“怎会是你?”随又齐声大笑起来。

原来来的赫然是江北总捕头“神眼秃鹰”沈鹰!他背后还立着几个手下:“闪电刀”顾思南、“云上飞”云飞烟、“尺鸽”郎四及葛根生!

管一见笑道:“老夫实在大出意料,温掌门的嘉宾竟会是你们!”

温凤仪含笑说道:“实不相瞒,温某是请沈神捕来寒舍调查小女失踪的案子的!”

管一见轻咳一声,道:“老夫出发前曾派人送了一封信知会你,不知你有否收到?”

“没有,”沈鹰摇摇头:“老夫刚自河北下来,半路接到温某聘请的消息便星夜赶来了!”一顿又道:“如今凶徒越来越狡猾,案情也越来越复杂,老夫看咱们以后也不必楚河汉界分得太过清楚了!”

管一见笑道:“老夫也正有此意,说不定将来有人在江南犯了案,却跑到江北去,若照以前方法查办,可要花费不少时日!”

温凤仪忙道:“来,诸位都请入座,咱们一边吃酒,一边说!”

沈鹰、云飞烟、顾思南、管一见、端木盛及其妻子小青与温凤仪一席,其他人在另一席,则由曹严华及丁七儿相陪,众人都是旧相识,也多次联手查案,此番见面,自然少不了有一番热闹,就连管一见和沈鹰也都多了一分喜悦。

端木盛、风火轮见温凤仪原来一早已聘了沈鹰查案,心中的疑云立时烟消云散。

众人喝了一回,管一见问道:“温大侠是在何时请沈大人的?”

温凤仪道:“公孙兄弟离开之后,温某即发动门下弟子四出调查,只因一无所得,所以才硬着头皮去请沈神捕来调查的!听说沈神捕不是轻易请得到的,温某也没有太大的信心,料不到请了一个,却来了两位,真是荣幸之至!”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沈鹰笑道:“早知有老管在此,老夫也不必马不停蹄赶来了!”

温凤仪正色道:“他是他,你是你。管神捕查的是小徒之死,沈神捕查的是小女之失踪原因,你们各有职责,也可互相配合,如牡丹绿叶,缺少一项也不行!”又是一阵响亮的笑声。

这一顿直吃至二更,温凤仪才送他们回客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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