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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中伏

天气依然十分炎热,张仇石也仍是那副打扮,骑着一匹瘦马彳亍而行。

那是通往金华的一条官道,路上泥土干燥,马匹走过,扬起一团黄澄澄沙尘。

晌午阳光更盛,张仇石全身上下衣衫尽湿,今年似乎比任何一年都热,热得连树上的蝉儿也叫不出声。

路旁又有一处酒档,卖酒的是一个壮年汉子,一脸腮须,活像传说中的莽张飞,单看他的样子便知道洒脱的性子,必是又猛又烈。

张仇石翻身下马,沙着喉道:“当家的,来两碗来解解渴。”

壮汉不吭一声,拿了碗在酒桶里一舀,便是满满的一碗,张仇石一手接来,仰头喝尽。

壮汉再舀一碗,张仇石照样一口喝干,此时才稍解渴,这才看到酒档放着几条板凳,坐着四五个人,都是敞开胸膛倚在树边乘凉。

壮汉卖的酒果然十分猛烈,只一会,酒意便涌了上来,张仇石不常喝酒,立即觉得浑身火辣辣的颇不好受,他立即找了一条板凳坐下,跟着敞开胸膛吹风。

树下阴凉,实是个休息的好地方,张仇石吹了一阵风,酒意稍退,心急赶路,忙道:“当家的,两碗酒多少钱?”

“只两文钱。”

张仇石伸手入怀中一摸,摸出一键银子道:“当家的,这锭银子是五两重。”

壮汉苦笑道:“咱做小买卖的岂有这许多零钱找赎,客官拿零钱来吧。”

“我要是有还有不拿出来之理,难道喜欢带着一大包零钱上路?”

壮汉眉头一掀,大声道:“咱不与你多计较,你自取两文钱来,别的不必多说了。”

“偏我没有零钱,奈何!”

壮汉怒道:“你这不是故意来作弄老子?还是想白喝一顿?

张仇石不禁怒道:“区区两文钱岂会白喝,你也未免狗眼看人低了。

壮汉大怒,一手向张仇石抓去,口中喝道:“你敢骂我是狗?你奶奶的,老子几曾受过这等气!”

张仇石左手轻轻一拔,便把对方的手腕带走,“当家的,你莫敬酒不吃吃罚酒,像你这等身手少爷根本不屑动。”

“放你娘的屁,你白吃还敢说风凉话。”壮汉一怒,左手捏拳向张仇石击去。

张仇石冷哼一声,正想还一点颜色与壮汉看看,不料手尚未动,有一人比他更快,只觉眼前一花,壮汉已被人推开,那一拳也自然击空。

“这位兄台请勿见怪,小弟斗胆替你付酒钱吧。”那人年纪也不大,一张圆脸晒得又黑又红,倏地抛出一小块碎银给壮汉,“当家的你自取去,不必再多言。”

壮汉倒不太蠢,刚才被人轻轻一推便自跌开,他在道上开酒档眼光不太差,知道这两人都不好惹,便收起银子,装作没事般转过身去。

张仇石双眼瞪在那个青年脸上,那青年微微一笑:“兄台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这种做小生意的少两文便少了收入……而兄台嘛出外人少不免有时没零钱……”

张仇石冷冷地谢了一声,低头跨马上道。

走了一阵,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张仇石回头一望,只见那个圆脸青年乘着一匹骏马自后赶来,张仇石勒住马匹,让过一边,冷冷地道:“阁下尚有何指教?”

“不敢”圆脸青年微微一笑:“只怕兄台怪我鲁莽而已。”

“在下不是已谢过你了么?”

圆脸青年又是一笑:“在下姓夏,贱名单一个雷字,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张仇石不好发作,只得道:“在下张仇石。”

“张仇石?”夏雷微微一怔,“这名字……”

“这名字不好?”

“不是不好,有点奇怪而已。”夏雷又是一笑,“兄台欲往何处?”

张仇石冷哼一声,右手倏地击在马臀上,策马奔前。

夏雷微微摇头,他怕引起张仇石的误会,不敢再追,只任马匹随意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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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城内,聚宾酒楼高朋满座,午时虽过,仍然客似云来。

张仇石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副雅座,坐了好一忽,仍不见小二过来招呼,他不禁大怒,一拍桌子,喝道:“小二,你他妈的眼瞎了不成?”

这一来惹来不少食客纷纷转头过来,张仇石这才发觉座上食客全是衣冠堂皇之辈,他心头一动,把那锭银子放在桌上。

小二听见声音,无可奈何走过来,张仇石一指桌上的银子,道:“小二,这锭银子够不够吃一顿?”

小二目光立时一亮,忙哈腰道:“小的有眼无珠,怠慢了少爷,恕罪恕罪!嗯,少爷独个儿吃?”

“摆三副碗筷,取几样精美可口的小菜送酒。”

小二连忙把桌子抹拭干净,摆上碗筷杯碟,十分勤快。张仇石暗叹一声:“难怪石中玉说有了名之后,还要有利,世人尽是些先敬罗衣后敬人之辈。嗯,这些道理大娘怎地没有教我们?”

想到这里,他脑中又翻起十八年来在仙霞岭上石屋中的生活情景,孤独、冷漠,生活简单严峻,整日的生活就是练武吃饭,练武睡觉地重复。他突然厌倦起这种毫没趣味的生活了,心中实在不想再回去,可是约期临至……

奇怪,以前怎地自己没有这种感觉?

他正在沉思间,冷不防有人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张仇石如触电般弹起,一回头,只见一个皮肤略白的青年笑嘻嘻地望着他。

“老二,你在想什么?连我来到也不知道?”

“啊,差点没让吓死。坐吧!咦,老三呢?”

这青年便是高恨天,他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老三照理应该最早到的,怎地你也没见到过他?”

张仇石摇摇头,道:“咱边吃边等他吧,说不得他已先回去了。”

“你的事办得怎样?”

“总算十八年的苦头没有白吃。”张仇石长长叹一口气,反问道:“你呢?”

“出乎意料的顺利。愚兄实在想不到白乐天会自裁。”高恨天也叹了一口气:“大仇报却,说句真的,愚兄心头反而有点惘然。”

“小弟何尝不是如此,咱今后有什么打算?”

高恨天一怔:“待回去见到大娘后才决定吧。”

说着店小二已把酒菜送了上来,两人吃着闷酒,只偶然才交谈一两句。

高恨天、张仇石与西门怨三人虽是同师学艺,但武功路数各异,而且在石屋中学艺时,大娘严禁他们交谈,以免影响进展。

因此他们三人虽是师兄弟,但相互间并不十分了解,而大娘且不许他们以师兄弟相称。

眼看四碟小菜、两壶酒经已吃得七七八八,西门怨还未依时赴约,高恨天不禁有点担忧地道:“老三至今还未来到,不知会否发生意外?”

张仇石漠然地道:“他会有什么意外?大娘临走时不是还送了一个锦囊给他,要他依计行事么?”

“那么九成他是先回去了吧?二弟,咱也起程回去吧?”

张仇石打了个颤,道:“明天才走吧,反正时间还来得及。说真的,小弟实在不想太早回去,唉,整天困在山中你不闷么?”

高恨天苦笑道:“愚兄怎会不闷,不过大娘无论如何也是咱的师父,而且咱三兄弟都是由她抚养成人的,说什么也不能拂逆她。”顿了一顿,“好吧,那就明早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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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霞岭中石屋依旧,屋外的那丛青竹碧绿欲滴,空山寂寂,只余山风吹草的声音。

高恨天及张仇石涉足于此,脸色立即严肃拘谨起来。

高恨天伸手在木门上轻叩三下,半晌门才打开,探出一张满面愁苦的中年妇人的脸庞来。

高恨天毫没表情地唤声:“梅姨。”

梅姨是风大娘的贴身丫环梅香,她目光呆滞地朝他们二人点点头,闪退身子,让高恨天及张仇石入屋。

屋内有点霉气,但地方还收拾得颇为整齐,厅里有一张石桌,石桌周围放了五张石凳,看来有点高雅又有点诡异。

高恨天道:“梅姨,大娘呢?”

梅姨目光突然起了变化,脸上的皱纹像蛇般移动起来,她以手打了一轮手势。

高恨天及张仇石终于明白她的意思,高恨天急道:“梅姨,你说什么?风大娘,她,她……”说罢他又做了一个手势。

梅香点点头,半转过身去。

高恨天及张仇石面面相觑,面上的神色都十分诡异。半晌,张仇石才拉一拉梅姨的衣袖,向她打了一轮手势。

梅姨叹了一口气,拉着他出了石屋,高恨天急跟在后。

梅香一直拉着张仇石到屋后的一片竹林才松开手,张仇石及高恨天忙穿林入去,只见竹林中立了一堆新坟,石碑上写着一行红字:

风大娘之坟。

高恨天及张仇石虽然已从梅香的手势中得知风大娘已死,但此际看到坟墓也禁不住一怔,一怔之后随即跪下。

梅香已取了香烛、金纸过来,高恨天把香烛插下,两人又再度跪下。

金纸已全部烧成了灰,张仇石轻声问道:“大哥,咱下一步该如何走?”

高恨天耸耸肩,道:“大娘既然已死,咱便是出了笼的鸟儿,要去哪里便去哪里,还有谁能管得着?”

张仇石扯断一张竹叶,把竹叶曲折起来放在口中吹奏,竹叶发出一阵单调而又尖锐的旋律。

高恨天坐倚竹干呆呆地望着张仇石,目光无意中一瞥,看到梅香神情颇不自然,他心头一动,问道:“梅姨,你有否见过三弟?”

梅香只哑不聋,别人的说话她倒能听得到,闻言后摇摇头表示不见。

张仇石吹了一阵,兴致索然抛开竹叶站了起来,高恨天亦忙长身立起:“老二,咱明天才离开吧?”

梅香拉着张仇石的衣袖,口中咿咿哦哦叫着,不断地打着手势。

张仇石大声道:“什么?你要咱在此守灵七七四十九天?笑话!大娘从未教过咱们这些廉孝之道。”

梅香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又拉着他返回石屋。

高恨天跟张仇石只好坐在石凳上想着心事,十八年来一直都受到严格的管制,此刻禁制一去,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高恨天目光在室内扫过,这里的一切既熟悉而又陌生,熟悉的是因为在此生活了十八年,陌生的又因为自己从未想到要在此过一世,更未把它当作是自己的东西,也因此从未把这些放在心上。

过了一忽,梅香自室内取了一壶茶及一些干粮出来,放在石桌上示意他们吃。

高恨天挥手把她支开,两人互望一眼,都无心进食:“老大,你打算去哪里?”

“我?”高恨天一怔,“我已无家可归,随便到哪里都没有所谓?你呢?”

张仇石喟然道:“大仇报后我却觉得自己好似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这个地方固然不值得留恋,但世上尚有什么事物值得我留恋的?嗯,听人说峨嵋山是个好去处,我打算去看看。”

隔了一忽又接道:“可是身上却没有什么银两,你那里有么?”

“大娘给我们每人三十两银子,我岂会比你多?”高恨天道:“这倒不是问题,没钱咱可以去抢。”

“抢钱?那咱不是成了强盗?”

高恨天也是一呆,良久才道:“咱专抢那些强盗的钱,这样做法,大概不算是贼吧。”

“大娘虽然教了咱们的武功,却没有教我们做人的道理……这十八年我觉得心血虽然没有白花,但又似白过了般。”

正说着话,屋内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呼叫声,高恨天及张仇石同时吃了一惊,像豹般扑向内堂。

石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了一座厅之外,内堂尚有两个房间是风大娘及梅香的住所,厅的两旁各有两间小房间,高恨天三兄弟各住一间,另有一间是堆放杂物的。

高恨天因为较靠近内堂所以先张仇石蹿入一步,一入门只见地上倒着一人,内堂没窗,光线暗淡,但凭高恨天练就的一双夜眼仍能分辨出那是梅香。

高恨天尚来不及作出反应,后面的张仇石已叫道:“是梅姨,凶手可能还未去远,快追!”

高恨天立即蹿入右首那边石屋,张仇石进入左首那间,一入目室内空空,床桌及一些日常用具丝毫没有紊乱的迹象。

凶手去了哪里?张仇石目光转移到墙上,墙上离地八尺之处有一个窗子,这窗子平日常闭,今日却打开着,张仇石心头一动,足尖一点立即自窗口射出去。

一到竹林,只见高恨天也在外头,他忙道:“咱分开来找,有事发啸为号。”说罢当先飙前。

竹林之外,到处都是山石大树,视线之内不见有人,但似乎每一处地方都可以藏人,张仇石连忙把长剑抽出握在手中。

他俩一个向左一个右,找了二三里远仍不见有人,正在踌躇间,猛听远处石屋又发出一声尖叫,张仇石霍地一个风车大转身,笔直向右屋扑去。

跑了一里,转过一个山坳,石屋已在眼帘,可是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目光及处高恨天已早他一步奔向石屋,他一咬牙,展尽轻功向前驰去。

甫一入门,只见高恨天一脸惶恐地道:“老二,梅姨不见了。”

张仇石一怔,脱口问道:“她刚才不是死了么?”

高恨天道:“愚兄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昏倒还是死去,无论如何她总是被人劫走了。”

“谁会劫走一个哑巴的女人?”张仇石目光投向内堂,果然不见梅香的踪迹,他喝道:“咱再追,这次你搜后面,我向前面追下去,一炷香后仍在此处会合。”

“好!”高恨天应了一声,身子又自内堂穿入去,张仇石却往前门飞去。

一炷香过后两人重新回到石屋,单看表情便知道毫无结果,两人又再坐下,半晌,张仇石才道:“来人不会是大娘以前的仇家?”

“大娘的仇家跟梅姨有什么关系?大娘既然已死,即使他们未能泄恨应该对付咱们才对呀,况且梅姨的武功十分浅,又未涉足过江湖,绝不会跟人有何仇怨。”

“这就奇怪呢。”

两人又陷于沉思中,半晌,张仇石又道:“对方可能把梅姨劫持走,是一种暗示。”

高恨天截口问道:“暗示什么?”

“暗示他不会因大娘身故而罢手,他们第一个先对付梅姨,再下来便会对咱兄弟下手?”

“这倒大有可能。”高恨天打了一个冷噤,“老三……莫非他已先碰上了……”

张仇石也打了个寒噤,叹道:“一个月前咱无时无刻都在设计报仇,想不到一个月后的今日,又有人要向咱报复……”

高恨天寒声道:“假如老三真的不幸让对方……咱以后行动可得小心。”

张仇石接口道:“最好不要单人匹马的。”

“也最好先离开这里。”高恨天也接了一句。

“好,咱立即离开,不过……”

“不过什么?”

“小弟想到大娘的房间看看,看看大娘有没有什么遗物。”

“好,咱一齐进去。”高恨天答了一句,与张仇石联袂入内堂。

内堂石屋里的窗后又不知被何人关闭了起来,高恨天一怔,问道:“老二,你刚才出去时窗子……”

“窗子是开着的。”张仇石喘了一口气,精神突然紧张起来,“那个人莫非在咱离开后又再由窗口跳了入来,然后再把它关闭?”

高恨天脸色苍白地道:“他假如是自窗外跳入来的,咱们追出去时怎地没有碰到他?”

张仇石额上冷汗簌簌流下,连声音也变了:“那么大哥是认为他那时还在屋内了?”

高恨天悄悄把剑抽了出来,目光投向床底下,张仇石也随即把剑握在手上,随即打亮火折子然后向高恨天打了个眼色。

高恨天立时踏前一步,张仇石这才缓缓蹲下身,火光下,床底下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张仇石长嘘一口气,站了起来,摇头表示没有人,高恨天随即走向右首梅姨住的那间石屋。

这间房子较小,东西什物更少,房里空空如也没有人,高恨天道:“跑了。”

风大娘房间只有几本拳经剑谱,另有几瓶盛着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瓷瓶子,高恨天把这些东西分成两包,把其中一包交与张仇石。

一抬头,天上红霞密布,这才想起已是黄昏了,这一天滴水未进,此刻紧张的心情一过,不禁觉得饥肠辘辘。高恨天随手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取起欲饮。

张仇石喝道:“且慢!”

高恨天愕然地道:“什么事?”

“这茶说不定已被人下了毒。”

高恨天机伶伶打了个冷噤,连忙把荼杯放下,张仇石在屋里找了一根银针放在茶里一试,银针迅即变黑,两人的脸色也全变了。

高恨天声音发颤地问道:“老二,你怎会知道荼内有毒?”

“小弟只是怀疑而已,也可以说是一种灵感,觉得对方藏在房内待咱离开,然后再出来,他没有可能就这样离开……”张仇石越说思路越清晰,“你说假如梅姨只是晕倒并未死亡,他在劫持她的时候,会否让她发出声音?”

高恨天心头一震,脱口道:“他是故意引咱们回来,希望咱们把这壶毒茶喝下去?”

张仇石点点头:“小弟猜想必是如此,这毒也必是他下的。”

“好险!好险!”若非老二你精细,此刻愚兄只怕早已毒发身亡。”

张仇石道:“此地充满危机,咱还是先离开吧。”

“到哪里?”

张仇石道:“踉小弟来。”

两人立即离开石屋,天色随即暗下,大地已笼罩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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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满山。

竹叶及野草在阳光下,更加碧翠。

高恨天及张仇石自石后探头出来,发上再及肩上尚披着露水。

“老二,看来咱这一夜是白等了。”

张仇石喟然道:“如今只好见步行步,下山吧。”

高恨天道:“咱此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大娘好歹是咱师父,愚兄想再去上一炷香。”

张仇石无可无不可地道:“也好,聊尽一下心意吧。”两人回石屋取了香烛,然后穿入竹林。

一入竹林,两人都是一惊,墓碑歪斜,坟墓周围一片狼藉,显然给人翻动过,幸而没有被挖开。

高恨天把墓碑扶起,目光一落,急呼道:“老二你看。”

张仇石一看,随口念着:“风贱婢之墓,复仇者立。”顿了一下,“这墓碑是谁新刻上的?”

高恨天忙道:“老二你再看仔细一点,这些字是被人用指刻上的。”

张仇石身子一震,脱口道:“对方的武功非同小可,只怕比大娘还要高上一二分,咱以后更加要小心。”

“如今怎办?”

“算了吧,插上几炷香,叩个头便离开吧。”

高恨天只得把香点上,又烧了些金纸,重新弄好坟堆,这才离开。

下山的时候两人的心情都十分紧张,生怕会遇上那个劫走梅香的人,幸而一路平安到达山下。

高恨天抬头望一望天色,道:“老二,天快晚啦,咱去哪里?”

“先找个小镇过一夜吧,咱现在还有什么地方好去?举目无亲后又有追兵,能去哪里便到哪里吧!”

高恨天叹了一口气,道:“最严重的是敌人躲在暗处,咱真的是防不胜防。”

张仇石缓缓吐了一口气,道:“大不了一死而已,反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高恨天打了个寒噤,低头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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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只有一间客栈,而且十分简陋。

幸而高恨天及张仇石自幼在山中过着简单的生活,对这些也不介意,也幸而风大娘还留下不少银两,使他们暂时不必为生活而烦恼。

他俩首先饱饱地吃了一顿,然后躺在床上养神。这房间不大,放了两张床中间的距离便不多了,但这样却反而有助他们交谈的方便。

“老二,我想咱还是去一趟‘江海帮’吧。我一直怕老三不能成功,试想:‘江中龙’汪瀚的势力有多大?单江海帮中便有五个堂主,十个香主了,三弟单人匹马岂易成功?”

“也好。”张仇石想了一会道:“你打算单刀直入询问汪浦还是暗中刺探?”

“单刀直入问他,相信汪瀚不会为难咱们。”

“也好,这件事由你作主吧。”张仇石经过昨日的事后变得更加寡言。

“老二,你说大娘会有什么仇人?”

“大娘及梅姨的过去咱有谁知道?他一向不与咱提起往事。”张仇石顿了一顿说道:“除了咱知道的‘洞庭医圣’程子务及‘一剑震中原’万云龙两人早年曾与大娘结过怨之外,其他的全不知道。”

高恨天道:“但万云龙已死了三年,而程子务也不似是个这样的人——劫持丫环,毁坏坟墓。”

“不过听大娘的语气,她的仇家似乎不少,问题是咱对她的一切知道得太少,甚至咱也只是知道她叫风大娘而已,真正的名字你知道否?”

高恨天苦笑道:“这一切都像谜一般,要解开这些谜只怕不容易。”

“这也是最危险的事,对方对咱了如指掌,但咱对他却一无所知。兵书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一仗咱的胜算到底有几分?”

“只怕死了也是个糊涂鬼。咦,会不会是汪瀚?”

张仇石想了一会,道“不像。”

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房内的灯光也在此时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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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恨天及张仇石连日赶路,一路上十分谨慎,并且易容上路,果然通行无阻,无惊无险地到了临安。

临安城离江海帮已不远,城中有不少武林人士来往,高恨天两人唯恐泄露行踪,故意挑了一间较简陋的客栈住宿。

入了客栈便没再离开,甚至连晚饭也搬到房中进食。张仇石照例先用银针试过没有异常然后进食。

两人喝了一瓶酒,高恨天说要去解手,张仇石吩咐他小心从事,速速回来。

高恨天轻声一笑:“老二你也太小心了,咱们现在可是易了容的,有谁能认得出咱们?况且咱们在江湖上也没有几个人认识……”

张仇石截口道:“但对头认得咱们,说不得他跟着咱下山,一直跟了下来。俗语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总不会错。”

高恨天一笑出房。

张仇石抱头躺在床上,心中不断盘算着到江海帮应该如何应对。

过了一会,只见高恨天脸色有异地奔了进来,张仇石心头一震,问道:“大哥,发生了事?”

高恨天道:“没什么事,睡吧。”说罢吹熄了灯,倒头睡下。

张仇石躺在床上不能入眠,他觉得高恨天刚才的脸色的确有异平日,又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心中想着,耳边却听到高恨天的床吱吱作响,他心头疑云更盛,禁不住起床点亮了灯。

只见高恨天整个人缩在被子下,不断地颤动。他忍不住问道:“老大,你怎样啦?”说着顺手把被子揭开,目光一落,只见高恨天脸色灰紫,上下门牙乱碰,四肢收缩,身子抖个不停。

“老大,你生病?”

高恨天断断续续地道:“我好……好冷……冷死我了……快用被子把我……盖起来……”

张仇石心中万分诧异,忙把被子盖回,奇怪地问道:“老大,你好端端怎会生起病来?待小弟去找个大丈来看看吧。”

“不……不必。”高恨天突然长长吐了一口气,停止了抖动,接着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张仇石双眼瞪在他脸上,见他一切如常,讶然问道:“老大,你到底患了什么病?”

“我也不知道,刚才突然之间好似陷身冰窖,冷得好生难受。”

“这倒奇怪,刚才还好端端的嘛,怎地去了一趟茅厕回来便得了怪病?老大,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高恨天叹息道:“刚才愚兄到茅厕解手时,臀上突然觉得一痛一麻,好似被蚊子咬了一口,愚兄反手拍了一下,却没拍着它,也没在意,料不想回来时走到门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寒气,还道着了风寒,所以……”

张仇石截口道:“老大,敢情你中了暗算。”

“中了暗算?”高恨天吃了一惊,“不会吧,现在不是没事了么?”

“你快躺下去,让我来看一下。”张仇石一把把他的裤子扯下,高恨天十分尴尬。

“咦,是伤口,很细。”

“那是什么?”

“可能是中了梅花针之类的暗器,对,有针头。”张仇石说着自身上摸出一块磁石出来,弄了好一阵才把那口针摄出来。

那口针异常细小,比普通的梅花针还小。张仇石拿着针,心头忐忑,高恨天道:“看来咱的行踪真的落在人家眼中。”

“问题是怕针上有毒,那就更加麻烦了。”

“有毒?”高恨天机伶伶打了个冷震,“不会吧,要是有毒,愚兄还能与你交谈么?”

张仇石心头一动,欲言又止,别转过头把灯吹熄:“没有毒最好,伤口这么小也不用上药了。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张仇石刚躺下,又听见高恨天的磨牙声,他大吃一惊,连忙再把灯点亮,只见高恨天脸如火烧,满头大汗,上衣敞开露出湿濡的胸膛。

“老二……我,好热……水……”

张仇石立即斟了杯冷水给他,不料高恨天突然自床上坐了起来,跟张仇石碰个正着,冷水溅满一床。

张仇石目光落在他脸上,只见他双眼反白,口角垂涎,好似发了疯般推开张仇石。

张仇石忙按住他的肩膊,喝道:“老大,你冷静一点。”

高恨天身子抖了一下,双手一翻拍开张仇石双臂,接着一拳击在张仇石胸膛上。

张仇石虞不及此,那一拳中个正着,一口气几乎闭住,身子也倒退了几步。

高恨天像一头受伤的豹子般蹿起,手足并用向张仇石攻击过去。

张仇石惊呼道:“老大你疯了么?”双手连忙护住要害。

高恨天越攻越快,一口气击出二十七拳,十八腿。招招都是注满真力,使得又疾又快,张仇石架了几十招后,双臂竟然酸软起来,他忙道:“老大你真的疯啦,我是老二呀!”

高恨天口中哦哦乱叫,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出拳更快。

张仇石见他像疯子般,不禁惊恐起来,忙呼道:“老大快停手,快停手。”一个分心,高恨天的右腿已踢在他胁下,接着左拳又重重地击在他肩上。

张仇石吃了这两记,几乎再没应战之力,他为人比较精细,自高恨天脸上的神色看得出此刻高恨天的神智已陷于疯狂,与他多说也没效,也因此,他在吃了一腿之后,立时乘势后蹿。

身子临墙时脑子突然清醒起来,双肘猛地后撞,哗啦一声,简陋的客栈,木间的板房立即破碎,人也在碎木屑中飞了出去。

这一下,整座客栈的住客都被惊醒了,张仇石胸膛发痛,知道受的伤实在不轻,而且还怕仇家尚在附近,他一出房间,便不敢稍停,忍着痛奔向大厅,随即自厅堂上的窗口跃了出去。

他刚离开,高恨天也自内堂冲了出来,刚巧有个住客探头出来张望,也被他一拳打得瘫软在地上。

高恨天在厅堂内乱打乱劈,把厅里的陈设椅桌都打碎了,其他住客及掌柜见他“疯”得这般厉害,都躲在暗处不敢出来。

高恨天发泄了一阵,又“嗬嗬”地乱叫,然后自另一个窗子跳了出去,接着他的叫声也在远处消失了。

其他旅客及店小二等到此时才敢出来观望,厅里地上一片狼藉,众人禁不住纷纷议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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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十分黑暗,偶尔在民房的后窗上才有灯光透出。张仇石想伏在附近观察高恨天下一步的反应,但又怕仇家也潜伏在左右,因此只好兜了两条小巷跑出城外。

深夜偶有凉风,人也略为一振,张仇石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敷了药,然后又再重新易过容,又把衣服更换过,这才重新潜入城中。

他不敢投宿客栈,找了个大户人家逾墙入去,躲在柴房里休息养伤。

这里倒是个好地方,既安全又不愁吃喝,过了三天,伤患的疼痛经已大减,张仇石却不敢贸贸然出去。

这一天他潜入厨房偷取食物,却听到伙头跟一个小厮在说话。

“前几天,悦盛客栈的那个疯子真的厉害,一拳砸下去,连硬木桌也塌了。”

小厮道:“要是给他这么打一拳,不是连骨头也断了吗,真是乖乖不得了。”

那伙头接口又说道:“听说那疯子到悦盛客栈时一切与常人并没异同,不知后来……”

“幸而他只闹了一阵便离开了。”

张仇石听到这里便立即跑开,他躲在柴房里重新易过容,然后仍然逾墙而出。

他在城中转了一圈找不到高恨天只好离开。

“去哪里?”他脑海中立即翻起这个念头。

想了一会儿他决定先到江海帮附近,一方面养伤,一方面等待高恨天,他认为高恨天假如头脑清醒后必定会来江海帮。

江海帮的总坛设在苋桥,张仇石便在杭州附近找了个地方安住,每日到外面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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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高恨天比张仇石还早三天到杭州,不过他的住所比张仇石更加难找,而且他日夕呆在窝里,张仇石自然找不到他。

这天也即是张仇石到杭州的次日凌晨,天未亮高恨天便出去,他一直向西行到了一丛小树林里才停止。他爬上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藏在叶丛里,一动不动。

天色更黑了,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一阵马蹄声自东而来,听声音该有三匹健马。

蹄声越来越近,马上人的脸庞身形也渐渐能看清楚。这三乘急驰而至的马终于到了树林下。

蓦地,树上枝叶一动,一条黑影带着一道白光自树上射下,快得有如惊鸿一瞥,为首的那个长髯中年汉子,立即抽刀起来。

白光一闪,钢刀始终比长剑慢了一步,“嗤”一声,长髯汉子肩上一痛,接着一股热辣辣液体立即流了出来。

长髯汉子久经战仗,手腕一沉忍痛回劈一刀,这一刀十分诡异,刀锋直卷对方的双腿。

不料那黑影剑尖疾快无比地在刀背上一点,人即如蝙蝠般飞起,射向第二人,人未到剑先至。

长髯汉子后面的的那人是个肥胖的秃顶老者,他体态虽肥但反应却不慢,一条沉重的钢鞭立时迎起飞架。

黑影身子倏地一沉,脚尖在马首上一点,人又再次翻起倒射过去。

剑锋一转直刺长髯汉子的后背,这一剑去势更疾更诡异。

长髯汉子正在打理伤口,猛闻背后兵器劈风之声,大吃一惊,立时在马背上滚落。

“噗”地一声,长剑刺在马颈上,那匹久经训练的战马悲嘶一声,发疯般奔驰跑开。

黑影一个鹞子翻身立足地上,长剑一卷罩向长髯汉子。

长髯汉子猛喝一声,钢刀倒翻一格,“当”刀剑相交,飞起一团火星子。

长髯汉子只觉对方剑上传来之力强劲无比,加上他右肩早已受伤,钢刀一时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黑影狞笑一声,长剑一圈一卷,向长髯汉子腰际斩去。长髯汉子惊呼一声,连忙伏地一滚避过。

黑影暴喝一声:“往哪里逃?”踏前一步,长剑抡圆当作大刀砍下,这一剑力沉势猛,眼看长髯汉子再难闪避。

猛听一个粗沙的嗓子喝道:“休伤我主。”一条钢鞭打横伸出架住长剑。“当”再一声巨响,又是飞出一蓬火星子。

却原来是那个秃顶老者临危救驾,这老者一向以臂力自诩,不料仍被长剑传来之力震得手臂一阵酸麻,他吃了一惊,忖道:“哪里来的人?臂力竟然比我更强上几分。”好胜之心一起,钢鞭连翻,全是硬碰硬撞的打法。

黑影仿似没觉般,长剑大开大合,“当当当当”一连四剑把钢鞭撞开,对于秃顶老者的臂力好似浑无所觉,反而秃顶老者手臂一阵酸麻,心头更是惊骇。

猛地一道刀光打横劈来,黑影反应十分之快,长剑一横,“当”一声把它格开,却原来是长髯汉子的另一个手下加入战圈。

天终于渐渐亮了,斗大的红日自钱塘江跃了出来,光耀万丈。

树林四周的一切也都清晰起来,黑影原来便是高恨天,他一身黑衣,满脸通红,双眼却发出一股令人心寒的绿光,一把长剑周旋在三个高手之下仍不露败象。

长髯汉子已把肩上的伤患包扎妥当,仗着钢刀不与对方硬碰,专找空隙进攻。可惜高恨天力大无比,往往用一招简单的剑法回防,他便得缩手,生怕再度撞裂伤口。

斗了百多招后,秃顶老者首先忍不住道:“小子,你是谁?胆敢与咱江海帮作对。”

高恨天神色一呆,反问道:“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秃顶老者是长髯汉子汪瀚的得力手下,“追击堂”堂主秀鹰傅雷,他年纪虽已不小,但脾气仍然十分猛烈,闻言不禁怒道:“他妈的,你还装糊涂,等下你便知道厉害,老子不把你剁成十八块难泄心头大恨。”

另一个瘦削的汉子“水鬼”顾秋水接口道:“老傅不必跟他多说,先把他放倒吧,咱还有大事要办。”

他说话分神,高恨天一剑自他胁下空隙刺入,吓得他连忙用刀一格,“当”一声,他那把又窄又薄的刀子几乎脱手飞出。

幸而汪瀚围魏救赵,钢刀一偏刀尖下刺高恨天小腹,这才迫退高恨天,替他解了围。

再过十招,高恨天突然反问道:“你是谁?”

“秃鹰”傅雷怒喝道:“你他妈的混账,连咱名头也不知道还拦着咱们干什么?告诉你,老子便是江海帮的‘秃鹰’傅雷。”

“你叫‘秃鹰’?”高恨天傻傻地问道:“那我叫什么?”

“气煞老子也。”傅雷大怒道:“老子走南闯北数十年,从未被人如此戏弄过的。”

顾秋水接口道:“老傅,这小子好似有点痴呆。”

“放屁,痴呆的武功这般高?”

汪瀚也看出有点不对,忙道:“小兄弟,你到底跟咱有何仇怨,为何中途伏击咱们?”

“你又是谁?”高恨天反问了一句。

“本座是江海帮的帮主,‘江中龙’汪瀚。”

“你是汪瀚?这倒好啦,有人叫我把你杀掉。”高恨天剑锋一改,直刺汪瀚。

汪瀚大吃一惊,钢刀不敢与之相撞,连忙偏身闪过,口中大喝道:“谁叫你杀我?”

“一个白衣人。”

“是男是女?”

“男的。”高恨天话音一落,长剑一横,斩向汪瀚的腰际。

傅雷连忙以鞭格之,“当”一声,双方俱是一退。

傅雷十分凶悍,一退之后立进,钢鞭挟劲望高恨天砸下。

高恨天连忙以剑格之,又是一声巨响,身子又退了一步。

傅雷大喜,叫道:“这小子没有劲力啦,快加一把劲把他干掉。”手臂一挥猛地使了一招“韦陀撞钟”向高恨天击去。

高恨天横剑一架,“当”一声,身子又再退了一步,口中喃喃地道:“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怎会在这里?”

猛听远处传来一道尖锐的竹哨声,高恨天精神倏地一振。适好顾秋水一刀杀到,他长剑一翻,架住钢刀,身子却借势掠起。

一掠三丈,落在一匹马上,长剑刺在马臀上,那匹马禁不住痛,展开四蹄向前驰去。只一忽便在傅雷等人面前掠过,顾秋水一拉,差一点没扯到缰绳。

蹄声逐渐远去,不久,只剩下一个黑点。

傅雷跺脚怒道:“霉气霉气,大清早碰到一个这样的冒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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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恨天伏在马背上,精力一点一滴地消失,他觉得一阵空前无比的疲倦袭上心头,便伏在马上睡了起来。

那马匹凭一口气跑了七八里,再也支持不住,一个失蹄栽倒地上。

高恨天被抛落地上,这才醒了过来,他望一望周围,一切事物都似模糊不清,脑子空空荡荡,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是一阵痛彻心脾的头痛。痛得他在地上打起翻来。

一忽,只见树林闪出一个中等身材的白衣男人来,这人脸上像刀刻般毫没表情,也让人看不清他的年纪,他一直走到高恨天的身边叫道:“把嘴张开,你是不是觉得头很痛?”

高恨天啊啊乱叫似饿狼猛嗥,十分难听。

“快把嘴张开,让我替你医治。”

高恨天脸上神情十分复杂,却紧紧地咬住下唇不肯张口,身子仍不断地在地上翻腾。

白衣人冷笑一声,道:“你需要我的时候,只要叫一声我便出来。”说罢又隐入树后。

隔了半晌,高恨天身子滚动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终于咬牙站了起来,走到马匹处自马臀上抽出长剑,接着长剑一横抹向颈脖。

“叮”一颗石子自树后飞出,击在剑上,长剑立时飞落地上。

高恨天身子乱抖,食指指着白衣人说不出话来。

“你要找死?没这般容易。”白衣人语气冰冷地道。

高恨天好似异常虚弱地栽倒地上,白衣人嘴角噙笑,双目瞪在他脸上。

一忽,高恨天身子突然又再滚动起来,这一次滚得十分快,口中的嚎叫更加凄厉,他双手不断在身上乱抓,连衣服也被他抓破。

高恨天的叫声越来越凄厉,不断地大声喊道:“痒……痒死我了……你杀了我吧……”

白衣人冷冷地笑道:“哼!没这般便宜。”

过了半晌,高恨天的衣衫早已全部抓碎,说的话更加模糊不清。

白衣人道:“要不要我救你?”

高恨天身子乱滚,一颗头不断点动。

“忍一忍,把嘴张开。”

高恨天竭力忍着不再滚动,同时把嘴张开,只见一道白光投入他口中,高恨天立即把它咽下。

白衣人抛了一套衣服给他,冷声道:“汪瀚一天未死,你的病也一日不能根除。你小心一点,下次发作的时候将会更加厉害。”

高恨天猛喝一声,身子突然如豹子般扑了起来,一手抓向白衣人。

白衣人嘿嘿一笑,不闪不避,“嗤”地一声,高恨天抓了一块衣角,他再大叫一声,似乎碰见鬼魅般把白布抛开,不断地挥动着手臂。一忽,那只手掌已肿大了一倍,痛得他头上的冷汗像山涧般淌下。

白衣人语气更加冰冷:“我若是这般容易对付,武林中人还会有人怕我么?这包药散快敷在手上,否则再过一时半刻你的手便得报废啦。听着,这里已是杭州城郊,你现在立即入城,一直向前走,向前走……”语未毕白衣人突然消失在树后。

高恨天连忙收拾白衣人抛过来的那包药散,把它解开撒在右手上,药粉一沾上手掌,疼痛立即减轻,他的神志又再次模糊起来,往事已全然忘记,脑子中只记得一句话。

“你现在立即入城,一直向前走,向前走……”

高恨天不断地说着这句话,脚步也一直向前走,走向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