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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因妒杀人

地道的尽头是些凹凸不平的大石块,皇甫雪费了颇大的气力才把出口弄开,他探身出洞,这是一片荒地,四周大树及草丛密布,藤葛之类的植物,四处攀缠。

抬头望天,天际已露出一道曙光,皇甫雪回身把出口重新弄好,拨开树枝走了出来。

此刻只怕霍家已发现自己已不在,再去霍家,相信百词莫辩,何况霍扬威本就对他有偏见。

他想了一想,决定绕路到乐水村调查一下,查明那天皇甫怀义去那里干什么。

到乐水村时,已是第三日的黄昏。

皇甫雪问了几户人家,他们都表示那天未曾见过皇甫怀义。

后来问及一个老汉,那老汉亦表示不知这件事,他旁边有个小孩,却道:“爷爷,那天我见过皇甫大侠从云大夫家里走回来!”

皇甫雪喜道:“真的吗?”

“真的,我没骗你!”孩子一脸正经地道,“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去找他!”

皇甫雪望一望那个老汉,老汉呵呵笑道:“小三子,要是真的,你就带这位叔叔走一趟!”

孩子蹦着脚跳着走,皇甫雪飙前一步,握住他的小手,温声道:“小三子,你怎么会认得皇甫大侠?”

“吓,他是附近有名的大侠,小三子怎会认不得!”

“哦,”皇甫雪有点奇怪,“他经常来这里么?”

“来过好几趟了,大多是去找云大夫的。”

“云大夫叫什么名字?”

“他也是个名人呢,叫云天高,他的医术很灵,去年我生了个大疮,给他一弄便好了!”

孩子说得天真,皇甫雪不禁莞尔一笑。云天高的医名他也听过,闻说他医术虽高,却不喜与武林中人及达官贵人来往。

很多病人,四处打听不到他的下落,想不到他隐居在此。说着便到了一座白屋前,小三子道:“云大夫住在里面,待我叫他!云爷爷,云爷爷,有人要找你!”

一个慈祥的声音自屋内传来:“小三子你尽给我添麻烦,是谁来了?”听口气这一老一小倒颇熟络。

“是一位白衣叔叔!”

云天高笑骂道:“说得糊里糊涂,待云爷爷灌点药给你吃,看你以后……”门“呀”地一声打开,露出一个头发半白的头颅来,他本来笑容可掬,目光落在皇甫雪脸上,笑容登时不见。

“云爷爷,就是这个白衣叔叔,他要找你!”

云天高道:“这个人云爷爷不见!”“霍”地把门关上。

皇甫雪一怔,脱口道:“前辈,晚辈不是来看病的!”

云天高在屋里怒道:“不来看病来看戏?”

皇甫雪再一怔,小三子道:“叔叔,云爷爷要是不见你,任你怎样说也不会开门的!”

皇甫雪低声道:“你替叔叔求求他,待会叔叔买糖给你吃!”

“糖我不吃,小三子是跟你一见如故才带你来的!”小三子老气横秋地道,“也罢,待我再叫叫他!云爷爷,他说不是来看病,也不是来看戏,是来问你一件事,你开开门吧!”

屋内没有回声。

皇甫雪也道:“云前辈,晚辈皇甫雪,乃是皇甫怀义的堂侄!晚辈只想问一下家堂叔一点事,花不了前辈多少时间!”

“笑话!荒唐!”云天高这次应道,“你不会去问皇甫怀义,却来骚扰老夫!”

皇甫雪叹息道:“家堂叔现今生死不明,而婶婶又惨遭杀害,叫晚辈问谁!”

“什么,你说什么?”门又再次打开,云天高自屋内冲了出来。

“家婶遭人刺杀,家叔屡遭人追杀,如今生死下落不明!”皇甫雪边说边打量云天高。

云天高又高又瘦,留着三绺长须,颇有几分仙气。

“你找老夫到底想问些什么?”

“晚辈听说几天前家叔曾来拜访前辈,不知他患了什么病?”皇甫雪怕他不认,忙又道:“那天小三子见到家堂叔自前辈家中出来的!”

云天高脸色一变,不悦地道:“你把老夫看成什么人?有来就有来,没来便没来,难道老夫会不认!哼,告诉你,若非皇甫大侠跟老夫还有点交情,此刻你就得再吃闭门羹!”

皇甫雪想不到这人脾气如此偏激,又喜怒无常,忙赔罪道:“前辈教诲得对,晚辈年轻识浅,多有得罪!”

云天高脸色稍霁:“他没有病,有问题的是他夫人。”

“什么问题?”皇甫雪脱口而问。

“他告诉老夫一些迹象,证实他夫人有喜,老夫本不想告诉他,不过……”云天高抬起头来,双眼神光炯炯,“老夫又岂能诈他!”

皇甫雪心头一震,他听得出云天高的话中有话,急问:“家婶有喜,岂能说有问题?”

云天高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道:“你随老夫人屋,小三子你去玩耍吧!”

一入屋,一股药味冲鼻而来,小厅里放着一个小炭炉,正在烹药。双方坐定,皇甫雪恭声道:“前辈有话说?”

云天高站了起来,背负双手,慢慢踱起步来。良久,才回头道:“这本是秘密,老夫亦答应皇甫怀义不得泄漏出去,老夫若告诉你,你能守秘密么?”

皇甫雪点点头,道:“若非家叔发生不幸,现今为了寻找线索,晚辈也不敢勉强前辈把秘密说出来。”

云天高叹息道:“吾人练武但求强身健体,但世人拼命苦练却为了成名及杀人,所谓欲速则不达,稍一不慎便会铸下大错,重则死,轻则伤!”

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令叔正是一个这样的人!”

“家叔因练功而受伤?”

云天高点点头,又发了一声长叹:“刚才老夫说有问题,那非指令婶,有问题的是令叔!他因练武不慎而丧失了生殖能力,近两三年来病情更为恶化,已完全不能人道!”

皇甫雪脑子“嗡”地一响,先前他还怀疑霍扬声的话,如今却得了证实,看来皇甫怀义可能是因妒杀人了,使婶婶有喜的,是不是传家玉?

他一颗心乱糟糟,似乎塞了一团乱草在里面。

云天高喃喃道:“老夫说有问题,你知道这其中之原因么?”

皇甫雪无力地点点头。

皇甫怀义既然不能人道,霍水仙又怎能怀孕?这情况不但有问题,而且问题极大!

当皇甫雪自云天高屋子里走出来时,心头一片惘然,此刻他决定北上向管一见覆命。

皇甫怀义杀死了霍水仙,然后再去杀死传家玉,并取了传家玉的玉佩放在霍水仙尸体上?

可是皇甫怀义到底杀死了霍水仙才去问云天高,还是先去问云天高再去杀霍水仙?

照理应该是后者才合理,可是为何梢公说他把皇甫怀义自乐水村运送到对面河汊?

这里面有个问题,而且这问题十分关键,皇甫雪“霍”地向来路驰去。

他大力拍门,可是云天高却不应门,他又叫了一会,也不见有回音,索性越墙入去,但屋内空空如也,云天高已不知何去!

他再次离开白屋,走在湖畔,湖风一吹,令人头脑为之一醒,他决定再去乐湖围皇甫怀义之家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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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怀义的屋子不大,一间放杂物的小房间,一间厨房,一间寝室,一间书房。可是皇甫雪却费了一整天的时间才逐一搜遍。

屋内除了一切日常用品之外,余下的只是皇甫怀义的一些练功秘笈。

皇甫雪随手翻动一下,这些秘笈虽然很杂,但大多是些枪诀及剑笈的谱子,其余的也都是内功的秘籍。

此刻皇甫雪突然生了一个疑问,皇甫怀义除了练枪之外,难道最近他又改学剑法?

厅内一灯如豆,皇甫雪脑中又似被一大堆的谜团充塞,又似空空洞洞,如一张白纸。

鼻际突然闻到一丝臭味,臭味越来越浓,腐臭难闻。皇甫雪大为惊讶,便在厅内搜查起来。

他心中自言道:“对,这座小厅尚未搜索,莫非里面有秘密?”

桌下有个首级,腐臭发自其物,皇甫雪这才想起那天皇甫怀义提了孟刚的首级回来,由于迭生意外,尚未埋葬!

他伸手把首级提了出来,就灯一看,首级靠颈之处,异常平滑,证明是被利剑割下的。^

皇甫雪身子突然起了一阵颤抖,他想起了霍水仙也是被利剑刺毙!

这件案子他又有了新的推想。

“皇甫怀义从云天高口中得到证实后,便连忙赶回来,霍水仙打开门,他便在此时一剑把她刺毙!为了怕难以向霍家交待,他想了一个办法,把杀人凶手嫁祸给传家玉!”他再想了一遍,似乎没有什么破绽,他重新坐下,孟刚的首级自他手中滚落地上。

腐臭之味更浓,此刻,皇甫雪却浑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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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老高,金黄色的光芒自门口射入厅内。

晨曦往往给人类带来希望,此刻,皇甫雪强振精神,他决定再到传家去调查一下。

他先把孟刚的首级埋在门外,然后举步去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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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老爷见到皇甫雪,脸色十分难看,沉声道:“老朽还是那一句话,小儿绝不会做出败坏家风的事!”

皇甫雪微微一笑:“小可如今有点怀疑令郎不是死于自杀。”

“我问你,你是否仍认为小儿与令叔母有苟且之行为?”

“不,小可没有这样说过!”

“那很好,你请吧,寒舍不欢迎你!传福,替我送客!”传老爷说罢欲转身入去。

皇甫雪喝道:“且慢!”

传老爷转头冷冷地说道:“你可是要用强,传家的人虽然个个都无拳无勇,但也绝不会怕你!子曰: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老朽饱读诗书,这句话还未敢忘!”

“小可不会用强,”皇甫雪尽量使自己的态度温和,“但小可却非要到令郎上吊的地方去看看不可!”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这老头脾气跟牛一样。

皇甫雪笑容一敛:“小可要是动用官府的力量来调查呢?须知官府是有这种权力的!”

传老爷冷笑道:“你是官府的人?”

“半个官府的人!”皇甫雪傲然地答道,“小可在江南总捕头管一见手下办事!”

敢情管一见的名头真的很大,传老爷听后面色一缓,堆下笑容:“原来皇甫小哥是管神捕的高足,老朽失敬!请!待老朽来带路!”

皇甫雪见他态度剧变,由冷而热,不禁暗暗好笑,举步跟着他入内堂。

传家玉是在他书房内上吊,自从传家玉死后,传老爷便把书房封住,是以房门一打开时,灰尘便纷纷飞下。

房内摆放了好几座书柜,一张大书桌,窗子对着一个小花园,此处环境颇为不错。

传老爷指指一条横梁道:“小儿便是在这里上吊的!”

皇甫雪举头一望,这条横梁离地丈五,他看了一下周围环境,脱口问道:“令郎是怎样爬到梁上缚挂绳索的?”

传老爷一怔,半晌才道:“也许用木梯爬上去的!”

“嗯,你们发现他上吊时,房里有梯否?”

“没有,房内一切如常。”

皇甫雪心头一动,道:“这证明令郎不是自杀!”

“那是什么?他被人谋杀?请皇甫小哥明言!”

“这条横梁离桌子很远,如果没有梯子,桌子又没移动过,令郎即使能挂了绳子,又怎能把颈脖套进去?”

传老爷脸色一变:“哦!小哥,你……你说得有理,看来小儿之死,的确有点蹊跷了!”

“所以,令郎即使用梯子先爬上去挂好绳索,上吊时,仍然需要那把木梯,否则就不够高,由此证明令郎绝非是自杀!”

“依小哥看,他……又怎会被挂了上去?”

皇甫雪略一沉吟:“那是有人事先跃上梁缚好绳索,待令郎人书房时才抓住他的双足把他高高举起,把令郎的脖子放进先布下的绳圈!”

传老爷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这……这……这……”

“所以,小可才能在令郎尸体上发觉他一双足踝都有被人用手力握过留下的瘀痕!”

“听小哥之言,老朽不能不信!可怜小儿惨遭毒害……他一生与人无争……”传老爷说着泪如雨下,“请小哥做主替小儿报仇!”

皇甫雪点点头,突然拔身而起,轻巧地跃上梁,传老爷看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皇甫雪看了横梁一眼,梁上满是灰尘,把一切可能留下的线索盖去。

他伏下腰,低头反视横梁的底部,梁的底部灰尘较少。刚才在地上因距离远看不出有丝毫的异样,此刻贴近细看,却看到梁上隐隐有个字,皇甫雪略一辨认,便看出那是个“霍”字!

这一发现使他心头狂跳,起码心里比较好过——叔叔不是凶手,凶手是霍家的人!

他用惊喜的口吻问道:“令郎死前双手是否沾上了油溃?”传老爷想了一想,说道:“这很重要么?”

“是!非常重要!”

“你且等等,待老朽去问一问下人!”说罢转身出去。

皇甫雪断定那个“霍”字是有人用油写在梁上,日久灰尘沾在上面,便清楚地现出那个字来。

此刻,他惟一的希望是这个字是传家玉留下的!

隔了一会,传老爷带着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仆入来,气喘吁吁地说:“小哥,你问她!她是寒舍的厨子。”

皇甫雪自梁上飞身下来:“令公子死前有没有去过厨房?”

那女仆回道:“有,他说肚子非常饿,当时贱婢正好炸了一些烧饼,他便取了两个说拿去书房吃!”

皇甫雪吐了一口气,至此,他已认定梁上那个“霍”字,乃传家玉临死前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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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离开传家时,脚步异常轻快,精神亦轻松了不少。

他走到湖畔,让湖风轻拂,衣袂飘飘,直似要乘风归去。

走了一程,他猛地想起一件事:如果凶手是皇甫怀义,那么他又怎会拿钱聘请神捕替他查案?

想到此,他不禁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笨蛋!

杀传家玉的凶手是姓霍的人,他是不是霍传世的子侄?还有,杀霍水仙的凶手又是否与杀传家玉的同为一人?这一点皇甫雪是肯定的。但杀霍水仙的目的是什么?

杀传家玉的动机还能推测出来,霍家的人恨他败坏霍水仙的名节!

但霍家也因此而杀死霍水仙却有点说不过去!

起码,他们亦不会把传家玉的那块玉佩放在霍水仙的尸旁!

——霍家难道不怕因此而使家誉受损吗?

想到这里,皇甫雪心中又多了一个谜团,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霍家的势力如此庞大,凭皇甫雪能扳倒他们么?

皇甫雪决定先找到管一见,并把一切告知他。下一步如何行动,只能听命于管神捕了!

他在湖畔找到了一条小艇,一跃上船,吩咐船家北上岳阳,自己在舱里一躺,便睡着了。

他连日奔波劳累,尤其是脑子未有一刻松弛,此刻知道皇甫怀义不是凶手,心头一宽,睡得又香又浓。

这一觉直睡至船家叫他才醒过来,抬眼望去,岳阳城已是万家灯火了!

到了岳阳,皇甫雪决定再去江露天家拜访。

到了江家,心头一怔,原来江家正办着丧事。

他有点忐忑,走上前一问,原来死的赫然是“七星剑”江露天!

皇甫雪吃了一惊,入到江家,原来江露天今晨已经埋葬。

听江家的人描述,江露天死于剑下。

凶手是谁没有人知道,甚至死于何时家人亦不知道,到了次日家人到书房找他,才发现他倒卧地上。

江露天可以说死得不明不白。

当皇甫雪离开江家时,又多了一个疑问,江露天之死跟那件案子有没有关系?

皇甫雪生起这种念头,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暗怪自己疑心太重!

他边走边想着心事,猛地肩膊被人拍了一下,皇甫雪立即像头惊慌的兔子般跳了起来,一回头看,却是端木盛!

端木盛见他吓成这个样子,不禁一笑:“你在想什么?”

“端木二哥,你几时来岳阳?”

“昨天刚到!吃了饭没有?”

皇甫雪急忙问道:“头儿也来了岳阳吗?”

端木盛点点头:“回去吧!”拉着他的衣袖转入一条小巷,到了一座小庄院,端木盛伸手在门上敲了几下。

开门的是殷公正,他一看见皇甫雪,便道:“回来啦?头儿正在等你!”

皇甫雪急步入内,一入厅,只见管一见躺在椅上品茶,他看了皇甫雪一眼,懒懒地道:“有事情啦?”

皇甫雪道:“大哥,一万两的案子你接不接?”

管一见坐直了身子,笑道:“你还未吃饭吧,慢慢地说,不用急。”回头对殷公正道:“叫厨房煮点东西来!”

皇甫雪忙道:“弄碗面止止饥便可!大哥,这案子透着几分邪气,牵涉的人又很有势力,非大哥出马不能解决!”

管一见大感兴趣:“托咱办案的是谁?”

“家堂叔‘追命枪’皇甫怀义!”

“哦?是他!你从头慢慢说来。”

皇甫雪便一五一十地把霍水仙如何被杀、传家玉自杀的疑点、自己拜访云天高的情况,以及护棺上霍家的经过、地道中无意听到霍家兄弟的对话等过程说了一遍。

管一见道:“你先吃吧!”

皇甫雪这才发现面前不知何时摆放了一碗汤面,而且已经凉了!

管一见想了一会道:“老高在吗?”

端木盛道:“好像在楼上。”

“叫他下来,顺便把霍家的资料带下来!”

端木盛应声上楼,不久,高天翅便取了资料与端木盛下来。

高天翅从事捕快生涯已有二三十年,不但与各处的捕头相熟,对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及惯犯,都备有详细的资料。

管一见双眼瞪在纸上,轻轻地读着,在场的人都听得到。

“霍传世今年六十二岁,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娶过一妻二妾,妻史氏,是江北昔日之‘灵蛇鞭’史金之女!妾一姓柳,一姓卫。

“大儿子霍扬威及二儿子霍扬名是史氏所出,三儿子扬声是柳氏所生,女水仙为卫氏所生。卫氏已殁。

“霍传世平生最疼他的大儿子及女儿,看样子,霍传世百年之后,霍家将由霍扬威执掌。

“霍氏行为虽正派,但护短,喜人奉承,气量浅窄,睚眦必报,因此人缘并不甚佳。

“他有一个亲弟弟名唤霍传家,此人虽心无大志,但办事颇仔细,被霍氏倚为左右手,其余之人在霍家都没什么影响力。

“霍家的人在生意上都长袖善舞,所经营的生意盈利都异常可观,霍家开支虽大,但仍年年有盈余,十分难得。

“其女嫁与皇甫怀义,水仙饱读诗书,文才颇高,但武功不很突出。其夫婿却甚嗜武,不断求进,这两年江南的朋友很多都以‘江南枪王’目之。

“此人表面豪爽,实际做事仔细,心思缜密,城府颇深,不能轻视,不过其人也颇有骨气,不肯过赘霍家。

“霍家的人都以家传的剑法见称武林,闻说惟独一个霍扬名所学颇杂,对各派的武功都有涉猎。

“霍家能屹立武林百年而不变,实在有其因素,重要的是代代有人才光大门户……”

下面还有近千个字,但因不是重要的,管一见便没有念出来。

管一见刚把资料交回给高天翅,皇甫雪也刚好把那碗面吃个精光。

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哥,你说是谁杀死霍水仙的?不,我是指哪一个是最值得怀疑的?”

管一见沉吟了一会,道:“假如梁上那个‘霍’字真的是传家玉临死前留下的,凶手当然是霍家的人了,而这个人也可能便是杀死水仙的凶手!”

“霍家之兄弟谁的嫌疑最大?”

“谁经常来乐湖围皇甫怀义之家,谁就是凶手,否则,一介文士之传家玉岂会识得他是霍家的人?必定是那人曾经来找过霍水仙,而被传家玉见过,是故他才能认识。可惜令叔下落不明,否则问一问他,便能知道。”

管一见一提起这件事,皇甫雪心头便是一痛,生怕他堂叔遭了不测:“大哥,那些袭击家堂叔及属下的又会是谁?”

“当然是凶手的人了。”

“那便是霍家的人了。”皇甫雪目光一亮,“咱去查一查不就能知道?”

管一见叹息道:“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咱办案的一定不能跟案中人有所瓜葛,否则头脑便很易混乱。”他顿了一顿:“但是听霍传世及霍扬威的话,又像他们全然不知道这回事似的,看来袭击你们的,可能是另一批人也未定。”

皇甫雪听了他的话,更加混乱。

管一见看了众人一眼,道:“你们也都动动脑筋,这件案子虽然只一万两代价,但我决定接下来。好啦,大家回房动动脑,把案子的几个关键先找出来。小雪,你去睡吧,心情越急会使你的行动越乱。”他说罢自己率先返回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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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甫雪醒来已不见管一见。端木盛、高天翅、夏雷、风火轮等人坐在厅上聊天。

高天翅对他道:“皇甫老弟,昨夜睡得下么?”

皇甫雪苦笑一下,道:“总算还能入睡。”

高天翅道:“咱也办了不少案件,但这一件却是头一件与咱们自己人有关连的案子。”

夏雷人快嘴快地道:“三哥,令叔到底自哪一处悬崖跌下去的?”

皇甫雪又再苦笑道:“我若知道,当日离开霍家时便会去查视了。”

端木盛接口道:“这案子看似复杂,又似简单,说它简单又颇复杂,关键是要把皇甫怀义找出来,有了他便能解开很多谜,案情也会进一步清楚。”

管一见刚好自外入来,闻言接口道:“第一个关键正是此点,第二个关键是去查一查霍家有谁跟霍水仙比较经常来往,无论第一个关键还是第二个关键,咱都得去一趟霍家才能知道。”

他转头对高天翅道:“高老弟,此地衙门里那件案子便交与你及夏雷去办,你们两个一道跟我去霍家,还有,风火轮你也一道去。好,你们先去准备一下,高老弟和小雷到我房中来,我有话吩咐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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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管一见一行四人乘船南下。到了船上,管一见吩咐梢公把船摇到乐湖围。

管一见不骑马而乘船,是要使自己有时间把案情再次了解一下,他详细地又询问了皇甫雪一些细节。

听后他只说了一句话:“皇甫怀义行动很奇怪。”

皇甫雪早就有这个感觉,闻言心头更加沉重。

船泊在乐湖围岸边时,已经黄昏。

夕阳如血,红霞似火,岸边一株大树上,宿鸟归飞,“吱吱”乱叫。

孩子在家门外玩耍,见到四个陌生人来,都十分奇怪地瞪着眼睛望着他们。

皇甫怀义家里,一片混乱,皇甫雪看了一眼便道:“有人来过。”

管一见看了一会,道:“他们来这里搜查什么?”

端木盛脱口道:“我看是霍家的人来搜过。”

管一见点点头,急道:“咱再去传家看看。”

到了传家,看门的认得皇甫雪,连忙飞报传老爷。传老爷闻报急忙抛下碗筷出门迎接。

“在下管一见,冒昧打扰……”

传老爷一听,急道:“原来是管大人,快请进来,恕老朽不知大驾光临,未能远迎之罪。”回头喊道:“快备一席酒菜来。”

皇甫雪接道:“小可等人想再到令郎书房里看看。”

“好好,待老朽带路。春花,快提几盏灯来!”

书房内一切如前,但已点尘不见,相信最近曾经打扫。皇甫雪一急,道:“梁上之灰尘你们有否扫过?”

“这个倒没有。”

皇甫雪飞身上梁,弯腰俯身一看,梁底对正地面那方的字,已经被人抹去,痕迹依稀可见,皇甫雪大急:“传老爷,这书房有谁来过?”

传老爷叹息说道:“昨天,令叔母的外家有人来过,他们也像小哥你能飞檐走壁。”

“他们也跃上横梁?”

“是。”

管一见道:“小雪,怎样?”

“梁上那个‘霍’字已被人抹去。”皇甫雪说罢飞身下梁。

管一见脸色一变,道:“传兄,霍家来了些什么人?又来了几个人?”

“禀大人,他们一共来了十余个人,个个孔武有力、凶神煞气的,为首的那个自称是霍水仙的哥哥。”

皇甫雪急问:“他年纪大约多大?”

传老爷沉吟道:“大约三十岁左右,人长得颇斯文,皮肤还白。”

皇甫雪脱口道:“那是霍扬名!”

管一见接问一句:“你在此之前见过他否?”

传老爷摇头表示未曾见过。

管一见心头一动,道:“传兄,令郎有否手稿留下?”

传老爷不知管一见有何用意,但不敢多问,在书架上找出一叠宣纸来:“大人,这是小儿平时涂鸦存下来的,请大人过目。”

管一见取出一张,上面用狂草写满了字,初时管一见还以为是传家玉自作的诗,细看之下,才知道这些都是前人写下的佳句。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相思一夜情多少,海角天涯不是长。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传老爷偷眼一瞧,颇窘,暗骂儿子没出息,所谓自古多情伤少年,难怪传家玉整日郁郁不欢。

管一见道:“小雪,你看这字迹跟梁上那个‘霍’字有相似之处否?”

皇甫雪苦笑道:“属下那时岂有心思仔细看?”

再翻下去都是些写满相思的句子,也都是用狂草所书,看功架传家玉在书法上的造诣也颇深。

下人来报酒席摆上来了,传老爷连忙请管一见等人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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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是被霍家人抹去的,杀人的是不是他们?

众人都有这个疑问,眼看霍家已将在望,管一见惟恐引起诸多不便,便替皇甫雪化装成另一个相貌。

霍传世听手下报说管一见来见,忙吩咐霍扬威出门迎接,自己则坐在客厅内等候。

管一见来到厅上,霍传世哈哈一笑,道:“一别三年,神捕风采胜昔,好不令老夫羡慕。”

管一见道:“哪里哪里,霍大侠宝刀未老,比之三年前更见健壮,管某也是好生羡慕。”

霍传世哈哈大笑,道:“老夫知道神捕对茶道很有研究,已吩咐专人煮一壶茶让神捕品尝。”说罢拍一拍掌,立即有人送上一壶茶来。

管一见喝了一口,霍传世问道:“如何?还过得去吧?”

管一见本想答他一句“差强人意”,临到嘴边又忽然改口道:“不错不错!想不到府上还有此道高手。”

霍传世喜道:“这人是老夫特地自闽南聘请来的,神捕也认为不错,看来他真有两下子。”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他笑毕,正容道:“神捕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管一见道:“管某来此有几件事要请教霍大侠的。”

“哦!”霍传世一捋长须,道:“神捕有话但说。”

“管某想问令婿是否已经找到?”

霍传世脸色一沉,道:“神捕因何问此?莫非有人告到衙门内去?”

“非也,令婿之侄乃管某下属,他托管某来问一问。”

霍传世脸色再度一变,沉声道:“不是老夫托大,令属下实在有点那个,神捕也该管管他。”

“哦?他冒犯了霍大侠?”

“他夤夜偷听老夫与小儿谈话,且不告而别,以他之身份作出这种事,岂非有辱神捕身份?”

“管某回去必定严加管教,嗯,令婿是否在此?”

霍传世脸色一黯,道:“小女及小婿都已先后遭不幸,唉,此事莫提。”

管一见及皇甫雪同时惊呼。管一见看了皇甫雪一眼,道:“未知令婿因何英年早逝?”

“他自悬崖上跌下,岂能不死?”

“可有寻得尸首?”

霍传世点头道:“尸体残缺不全,面目一片模糊。”

管一见沉吟道:“如此可作不得准,也许那个尸体是另外一个人。”

“衣服身材都相像。”

“世间上身材相像的多的是,衣服相同者更多,这也作不得准。”

霍传世道:“但,尸体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个戒指,这戒指是咱霍家送去的,平日一直戴在小婿手上,这戒指绝对假不了,老夫敢肯定,是以老夫及舍弟才敢肯定小婿已遭不幸。”

皇甫雪倒吸一口气,他极力按捺,才使自己不致露出破绽。

管一见道:“闻说令媛乃被人所杀,不知霍大侠是否有线索?”

霍传世道:“咱正在调查。”

“再问一件事,令郎之中谁跟令媛来往较密?”

霍传世脸色一变:“霍家的事,神捕也要调查?”

管一见叹息道:“管某也不想多管闲事,奈何令婿临失踪前已聘了管某代查其妻被杀的死因及凶手。”

“小婿真的托你查案?”霍传世异常惊奇地道,“说句老实话,老夫对他还动了疑呢。”

管一见一怔,脱口道:“贵庄真的怀疑令婿是凶手?这岂不奇怪?”

双方沉默了一阵,管一见再次道:“管某若能把案情查明,对贵庄亦为有利,是故,刚才那问题还请霍兄有以告我。”

霍传世叹息道:“跟小女来往较密的是扬名儿。”一顿:“难道神捕怀疑小儿是凶手?”

管一见心头一震,嘴上却道:“岂敢,管某若无证据怎能胡乱怀疑某个人,不过,为着彻底了解真相,只得尽量掌握一切情况,霍兄勿多疑。”

“原来如此,嗯,神捕还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

“请问令郎扬名在庄中否?管某想找他问些有关令媛的事!”

“他出去办事还未回来!”

管一见想了一下道:“那么扬声侄在否?”

“待老夫叫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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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扬声面目颇为俊俏,可惜走路时身子摇晃得十分厉害,一只脚长,一只脚短,走起路来,好像梢公摇橹,他神态十分沉毅,说话不温不火:“听说神捕找我有事,未知有何指教!”

“不敢。”管一见微微一笑道,“请贤侄坐下好谈话!”

霍扬声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上身不断摇晃:“站着不行么?”

霍传世忙喝道:“声儿,神捕叫你坐下,乃是一片好意,还不快坐下!”

霍扬声一低头,找了一张椅坐下。原来他很痛恨别人因他的一对脚而看他不起,管一见那句话,却无意中刺到了他的隐痛:“如今神捕大概可以说话了吧!”

管一见干咳一声:“令妹与贤侄你很熟络?”

霍扬声语气十分不善:“兄妹还能不熟?”

管一见又再咳了一声,道:“管某是指你俩是否能够交换心事!”

“当然,兄妹之间难道也有秘密?”

管一见脸色一沉,说道:“好!老夫便单刀直入了!令妹是在什么情况下告诉你皇甫怀义不能人道?”

此言一出,连霍传世亦吃了一惊,道:“真有此事?”

霍扬声身子一颤,神色白得吓人,涩声道:“这与舍妹被杀之事也有关连?”

“说不得!”管一见一字一顿地道,“老夫总要尽力把一切弄清楚!”

“这关于某人的隐私,我不说!”

霍传世却接口问道:“声儿,水仙真的对你说这种话?”

霍扬声咬牙点头。

霍传世身子像筛斗般颤抖起来,他真怕他女儿会做出有失妇道之事来,半晌才道:“声儿,把经过告诉神捕!”

霍扬声没奈何地道:“有一天,孩儿跟仙妹谈话,她安慰孩儿说世间上可为之事甚多,即使是残废也不必灰心,世人有瞧不起残废的也只是些凡夫俗子!实际上很多人表面上五官端正,四肢齐全,其实也是个废人!”

霍扬声喘了一口气,续道:“孩儿便求她明言,后来仙妹才说出妹夫不能人道之事来。”

霍传世怒道:“他既不能人道,为何又要娶仙儿,岂不是要糟蹋我女儿!”

“妹妹说,妹夫是近年来因练功不慎才引起此病的!”霍扬声又回头问管一见道:“神捕还有话要问否?”

管一见道:“令妹在言语间有否表示对令妹夫不满之处?”

霍扬声勃然怒道:“你把舍妹看成什么人?”说罢拂袖而去!

管一见心头亦是大怒,他几曾受过如此奚落?不过他还是忍耐下来。

霍传世看出管一见不悦,忙道:“小儿自小患疾,性子偏激,神捕请谅!”

“管某岂敢怪他!事实上换作别人也是如此!”

“未知神捕尚有其他问题否?”

管一见忙道:“打扰霍兄多时,深感不安,他日若有需要借助霍兄之处,再行登门请教!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霍传世急道:“何必去之匆匆,不如在寒舍歇宿一宵,明日再走!”

管一见道:“霍兄美意,管某心领了,实在身有急事未克多坐,他日俗务一了,再来与霍兄共谋三天之醉!”

霍传世哈哈大笑,道:“如此,霍某也不敢勉强!待霍某送神捕出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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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庄门已是黄昏时分。

管一见回头见皇甫雪低头而行,道:“你怎能如此?现今要做的是尽快把凶手找出来,替令叔夫妇报仇!苦着脸凶手便会自己跑出来?”

正说着话,树后黑影一闪,管一见脱口道:“追!分开包抄!”

小树林之后是条三岔路,管一见道:“分开追!等下仍在这里集合!”

皇甫雪自左边一直追下来,小路两旁尽是些树林草丛,花了好一阵工夫,才前进了一里多路,皇甫雪渐渐不耐烦,目光一扫,只见一株小树一摇,跟着冲起一条黑影,往树后落下。

皇甫雪拔足追去,树后空空如也,他一使气,一直奔了下去,跑了三五里,果然见到前面有个黑衣大汉在飞奔!

皇甫雪更不放松,真气一提,尽力驰去。

过了一个小树林,黑衣大汉已失了踪迹。此时天色已暗,四处一片黑暗,皇甫雪心头一凛,抬头向上一望,只见一团黑影自上扑下!

他连忙侧身斜退五尺,长剑立即掣在手上。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一扑落空,又一剑向他刺来,势如脱弦之箭,快疾无比!

皇甫雪剑一横,把来剑架开,他见对方用黑布蒙住脸,急喝道:“你是谁?”

黑衣人不打话,剑法一变,越使越快,一口气刺了三十六剑。

皇甫雪是有名的快剑手,出手接招也绝不稍慢,三十六剑一一都被他接下,但却再也不能分神问话。

眨眼之间已过了二百招,黑衣人剑法再一变,变得奇诡飘忽无比,每一招都是刺向意想不到之部位。

皇甫雪心头一凛,剑法也随之一变,他未摸透对方的路数时,先以守为攻!

那人剑法好似有千变万化,再过一百招,又再一变。这次却使得很慢,剑法也较平淡,但每一剑都注满真力。

他内力似乎较深,皇甫雪接了三十多剑后,双臂便有点发麻,看来这一仗是输多赢少!

他自忖内力不如对方,便尽量使自己的剑不与对方相碰,以小巧的身法闪避,并伺机回攻!

一阵晚风吹来,树叶沙沙乱响,有点吓人。

黑衣大汉剑一引,使了招“仙人指路”直刺皇甫雪胸膛,这一招十分平常,几乎学了几个月剑法的人都懂得使用。

皇甫雪剑一横,自下向上格去!不料黑衣大汉剑尖一缩,跟着一个斜刺,剑尖指向对方左腰!这一剑却使得又轻又快!

皇甫雪斜退二步,黑衣大汉似料到这一着,大踏步向前跨出一步,剑招又随之改为“横扫千军”,横削皇甫雪腰际,这一剑又变得十分沉重!

皇甫雪大吃一惊,倒蹿而出,避开对方攻势!

黑衣大汉如影附形,向前飙出半丈,长剑抡圆当作砍刀使用,斜劈皇甫雪颈脖!

皇甫雪长剑运劲向上一架,“当”地一响,碰出一蓬火星!

黑衣大汉人随剑走,剑随身变,手腕一翻,剑尖直削皇甫雪咽喉!

这一招更加诡异,皇甫雪闪避一个不及,肩上被刺了一个洞。

黑衣大汉一剑得手,精神似乎一振,剑法又再一变,使了乱披风剑法,刹那之间,但见剑光撩眼,长剑使得又快又密,既不合常规又自然成章。

皇甫雪心知不敌对方,急退,他退得不可谓不快,但仍中了一剑,鲜血立即染红衣衫。

黑衣大汉剑势更盛,把皇甫雪的退路尽皆封住。

眨眼之间,皇甫雪又中了一剑。正在岌岌可危之际,冷不防树上冲下一个黑衣人,一把长剑展开,把对方的剑招尽数接去。

皇甫雪急退半丈,略为包扎一下伤口,抬眼望向场中,心中十分诧异,只见两个黑衣蒙面汉,两把长剑,翻翻滚滚杀得难分难解。

一色的黑衣,一样的长剑,几乎一样的剑法,若非后来的那个黑衣大汉身材比较高,几乎难以分辨。

皇甫雪看了一会,只听那个较高的黑衣汉喝道:“还不快走,管一见正在找你!”声音异常奇怪,似乎故意捏腔说出。

皇甫雪一怔,忙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敢问大侠高姓大名,好让皇甫雪日后图报!”

那个黑衣汉子只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打话,一口长剑使得神出鬼没。但那个较矮的黑衣汉剑法娴熟,剑势丝毫不衰,看情况两人欲分高下,也得在千招左右。

皇甫雪没奈何,只得往来路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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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雪到了三岔路口,却不见管一见及端木盛等人。他等了一会儿,内心老是盘算着那两个黑衣蒙面汉的身份,陡地心头一动,生了一个念头。他连忙向那日自地道出口脱困的方向奔去。

他记性颇佳,夜色虽黑,仍然能找到那地道出口。

地道笔直,皇甫雪连火折子也不用,展开身法,直驰入去。

估计大概到了假山之下,他亮着火折子,找了一阵果然找着。

地道之顶离地不高,皇甫雪一跃而上,伸手向上面一托,却未能托开。他身形飘动,火折子一闪而灭。

恰在此时,皇甫雪听到一阵步履声传来,他暗暗吃了一惊,此处没处可躲,没奈何只得又向里面驰去!

幸而三丈之外地道拐了个弯,皇甫雪屏息伏在壁后,凝神而听。

不久,步履声已近在眼前,跟着一阵火光亮起,皇甫雪伸头偷眼一瞧。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持火折子,右手在地道壁上一按,洞顶露出一丝光亮,黑衣蒙面人立即提气飞升上去!

紧接着,地道又再陷入一片黑暗。

皇甫雪心头怦怦乱跳,看身形这个蒙面客似是刚才以剑伤了自己的那个人!

他是谁?

——他必是霍家的人,否则他又怎会知道这个地道?而且对这一切如此熟悉?

皇甫雪立即兴起跟踪他的念头,身子立即飙前。晃着火折子,只见壁上有块尖锐的石头,皇甫雪伸手在上面一按,上面立即露出一个四尺大小的洞口。

皇甫雪吹熄火折子,飞身上去,上面正是那座假山。他爬出假山,只见花园内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影。

他蛇行鼠伏,走近霍传世的寝室外。室内静悄悄,没有丝毫声息,他轻轻推开窗格一缝,向里一望,床上没人。

霍传世去了哪里?皇甫雪略一沉思,决定到那日与霍扬名吃饭的小厅看一看。

穿过一个回廊,见到有一队霍家的巡逻队走来,连忙倒退,伏在一棵树后。

巡逻队过后,只见霍扬名及霍扬声两兄弟联袂而来,看身材,两兄弟差不多一样,跟那个黑衣蒙面人也都差不多高矮。

两兄弟走在回廊上,回廊一边是一排厢房,霍扬名推开一间房门,两兄弟同时跨步入房,霍扬声回身把门关上。

皇甫雪正想潜上前偷窥,不料那队巡逻队又再回来,在房外布防起来。

皇甫雪心头大急,却苦思无计,不但不能近前偷听,连退身也怕会被人发现,真的进退维谷,只得耐心静待时机。

房内亮起蜡烛,纱窗上映出四个人影,皇甫雪估计是霍传世父子四人,不知在商讨些什么。

猛一抬头见屋檐上伏着一人,一身黑衣与夜色溶为一体,若非仔细根本看不出。皇甫雪心头狂跳,不知那人是谁。

过了一炷香时间,只听房内“啪”地响了一声,屋上那人立即冲天飞起,紧接着屋顶上瓦破砖裂,射出一座烛台。

黑衣人迅速跃向另一端,皇甫雪视线不能及。也几在同时,房内冲出四条人影,最快的是霍扬威,次为霍扬名,再次之是霍传世,最后是霍扬声。

霍扬威一出房间立即喝道:“快追!有夜行人!”

一干护卫才如梦方醒,纷纷追了下去。

皇甫雪趁着凌乱退回假山中。

就在屋瓦上那个黑衣汉子冲天飞起之时,皇甫雪已从他的身形辨认出就是救他一命的另一个蒙面客。

此时不禁替他担忧起来,偷眼望出去,花园内不见人影,远处却人声喧天,料是霍家的人都去追那个蒙面客了。

皇甫雪生了一计,重新爬出假山,蹿入附近一间厢房。房里无人,他点着了蜡烛,跟着提着烛台在房中放火,待火势已形成才重新钻入假山,翻入地道。

他不知此计能否得逞,而替蒙面客解了围,良心上总较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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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一见由正中那条小路追下去,一口气奔了二十多里,暮色已经四合,犹未见敌踪,他料定那人必非走这条路,忙向来路折回。

回到三岔路口,四处空空不见一人,他侧耳听了一会,附近并没有打斗之声,正想向皇甫雪那个方向驰去,只见端木盛及风火轮已赶回来。

端木盛手中捧着一块白布,递与管一见:“大哥,路上一株树上挂了一幅白布,上面有字,但不见有人。”

管一见接过白布,风火轮连忙把火折子亮起,火光之下只见布上用炭写着一行字:“皇甫雪已被霍家的人抓去,速到霍府讨人。”

管一见略一沉吟,道:“咱向皇甫雪那个方向追下去查一查!”

风火轮道:“不如由咱去查,头儿你到霍家看看!”

管一见摇头道:“不可盂浪,霍老头不是省油灯,弄个不好,咱们反而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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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管一见等人找到皇甫雪与蒙面人打斗的现场时,天已快亮。

风火轮脱口道:“皇甫兄弟果然已遇害。”

管一见说道:“地上血迹甚少,生命谅无妨,只是不知是否真的为霍家之人捕去!”

风火轮看了管一见一眼,欲言又止。

端木盛谨慎地道:“属下对霍家始终有怀疑,谁敢在附近撒野?”

管一见反问道:“霍家捉他的目的何在?”

风火轮忍不住道:“大概皇甫兄弟露出破绽,让他们认出真实的身份!”

“只凭他不辞而别,霍家便会把他捉去?即使是霍老头对他不满,瞧在我的面上也不会暗中下手,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大罪!”

端木盛不由点点头:“如此看来,皇甫兄弟之失踪料与霍家无关!”

风火轮道:“那是谁把他抓去的?”

管一见沉吟道:“如今还未证实皇甫雪是被人抓去,也许他虽不敌却能逃脱也未定。要是真的被人捉去,对方可能便是杀霍水仙的凶手,可能也就是那批半路拦棺袭击皇甫雪的蒙面人!”

端木盛接口道:“亦有可能便是在白布上留言的人!”

管一见目光一盛,点头道:“如此对方的用意更加可想而知,他们希望咱与霍家火并,他们则从中收利!”

风火轮接道:“但传家玉临死前不是写下凶手是姓霍的么?霍家始终脱不了关系。”

端木盛喃喃地道:“霍家杀死传家玉的用意是什么,难道真是因传家玉是霍水仙的奸夫?而杀死霍水仙的又是谁?”

风火轮道:“越说越复杂,莫非那批蒙面人也是霍家的人?”

“杀传家玉最值得思疑的人是霍扬名与霍扬声两人,如果在白布留言的人也是霍家之人,他们的目的咱岂非又猜错了?”

管一见道:“白布留言者可能是霍家的对头,他们看见霍家的人对皇甫雪下手,所以把情形告诉我们!”

端木盛道:“既然如此,他又何不直接当面把事情告诉咱们,这样咱们岂非更会相信他。”

管一见叹息道:“老夫便是还勘不破这一点!”抬头一望天色,天已大白,颓然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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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雪找不到管一见,心头有点慌,他从正中那条小路跑去,希望能找到管一见。

天亮时,皇甫雪已跑了二三十里路,路上静幽幽的,不见人影。

皇甫雪一边跑,一边不断思索,陡地心头一动,脚步一拐,往乐水村奔去。

云天高的屋门依然紧闭,门环上加了一副大铁锁,显示云天高采药未返。

皇甫雪还不死心,大力拍了一阵门,屋内没有应声,皇甫雪一阵失望,回身离去。一个念头这刹那又浮上脑海:“下一步该如何做,管头儿去了哪里?”无奈中又忖道:“不如到云天高家里等他回来。”

主意打定,又再转身走去。这次他不再拍门,飞身越墙入内。刚踏上石阶,鼻端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夹着点腐臭之味。

皇甫雪心头一震,急飙入厅内,目光一落,地上倒着一人,赫然正是云天高,胸口血渍斑斑,地上也是一团暗红之色,看来云天高已死了好几天。

地上十分凌乱,桌椅药物、风炉药煲撒满一地,显示云天高临死之前曾与对方作过生死搏斗,不敌而亡。

皇甫雪蹲下身检视云天高的致命伤,胸口一道伤口几乎穿腔而过,是剑伤,而且这把剑比平常的剑还窄,跟霍水仙尸体上的伤口差不多。

除此之外,肩上及大腿上都各有一道伤口。

云天高尸体仰天而卧,左手贴腰,右手臂伸直,食指微张,其余四指稍曲。

皇甫雪心头一动,目光沿着他的食指望去,前面墙角放着一个小木柜。皇甫雪把柜门打开,里面是一些药物,或用罐装,或用草绳扎着。

他心头一怔,忖道:“云天高手指指向此处用意何在?是叫人用这些药救他还是凶手为这些药而杀他?”

他想了一会,推翻了第一个假设,以云天高医术之精,当知自己中了那一剑,即使是仙药也救不了他。

那么,这些药物肯定与凶手有关了。

皇甫雪想了一会,便找了一张纸把柜内的药物各取了一些包了起来,然后再入内堂检视。

厅后便是一间寝室兼书房,房里十分凌乱,草药书籍东一本西一本,除此之外,其他的日常用具倒很简单。他看了一会,看不到什么,便把云天高葬在院子里。

这位外冷内热、医术高明的一代名医便与他的医庐长伴了。

做好了一切,暮色已经四合,附近人家炊烟四起,皇甫雪想起小三子,便举步走到他家里。

小三子见到皇甫雪,有点惊诧:“叔叔,你又来找云爷爷?”

皇甫雪微微一笑,道:“他回来了没有?”

“回来啦!”小三子想了一会,“他回来少说也有四五天了,不过他好似又再出去了,门上锁着哩!”

“你几时见到门上加锁?”

“大前天。”小三子道,“看来你白走一趟了,不如在我家中小住几天,等云爷爷回来。”

“哦……”皇甫雪心中又泛起一个念头,“那把锁是谁锁上的?是凶手在事后为着掩人耳目加上去的,还是云天高要出门而把门锁上,临时又因忘了带东西再翻墙入屋,才恰好遇上凶手的?”

他心中有事,跟小三子虚应了几句便离开。

他一边走一边忖道:“云天高之死跟这案子是否有关连?假如有关连,云天高又是因何原因引致凶手杀他?难道云天高知道了什么秘密?”

想到此,心头蓦地一动,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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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一见带着端木盛等人再度到霍家。

霍传世神情很沉重,对管一见略一点头:“神捕找老夫有事?莫非已经找到凶手?”

管一见说道:“管某无能,还未找到凶手!”

“那么,神捕敢情是专程来拜访老夫的。”

管一见苦笑一下,道:“管某确是有点事要与霍兄商量的。”

哦,神捕请说。”

管一见无奈,只得把昨天之事说一遍,末了道:“敝属皇甫雪当日不辞而别,确是于礼不周,不过彼亦的确是另有苦衷,希望霍兄大人勿怪小人之过。”

霍传世脸色一沉,道:“神捕是怀疑老夫派人把他捉来!”

“不敢,管某只是把经过说了出来而已。”管一见说罢取出那块白布,并递交与霍传世。

霍传世打开来一看,冷哼一声,道:“老夫是何等身份的人,岂会为一个小小的捕快去费尽心思捕捉他!”

管一见接道:“如此说来,敝属真的不在府上了!”

霍传世不悦地哼了一下,道:“这是嫁祸之计,难道连神捕也看不出?”

管一见沉思了一阵,道:“未悉霍兄最近有否与人结怨?”

霍传世摇摇头,道:“老夫最近几年已呈退休状态,岂会与人结怨。”

端木盛忍不住道:“照此看,对方岂非是老前辈的陈年宿怨者?”

“老夫也不知道现时尚有谁与霍家过不去!”

管一见蓦地想起一件事,脱口道:“请问霍兄,扬名贤侄回庄了否?”

“已回来了。”霍传世眉头一扬,“神捕要见他?”

“是。请霍兄召他来此一晤!”

霍传世随即传下命令,不及一盏茶工夫,霍传家便陪着霍扬名而来。

霍传家拱手道:“不知神捕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霍二爷言重,管某愧不敢当,久闻霍二爷英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霍扬名亦忙上前行礼,道:“拜见神捕。”

“贤侄请坐下,管某有话问你!”管一见道,“皇甫怀义失踪后,听闻贤侄曾带人到他家搜查过,未悉是否有此事?”

霍扬名道:“有。小侄的确带人到舍妹夫处搜查过,不过搜不到什么。”

管一见微笑道:“贤侄欲搜查一些什么?”

霍扬名眉头一扬:“当然是想查一查杀死舍妹的凶手,是否会在现场留下些蛛丝马迹。”

管一见微笑道:“那么贤侄到传家又想查些什么?”

霍扬名一怔,道:“小侄听村人说传家玉与舍妹同日而死,故此去看看!”

“看什么?”

霍扬名声音一变:“看传家玉之死与舍妹是否有关。”

“那么到底有没有关系?”

霍扬名脸色刷地变白:“小侄无能,未能看出什么!”

管一见冷笑一声,沉声说道:“贤侄十分能干!听闻贤侄跃上横梁,干了一些事。”

霍扬名见不能再遮瞒,索性道:“是,小侄把梁上的一个字抹去!”

“那是个什么字?”

霍扬名冷声道:“神捕何必明知故问呢?”

“管某只想知道,贤侄对这点有何解释。”

“此乃嫁祸之计,传家玉之死绝非霍家的人下手的!”

管一见冷笑一声,道:“贤侄能代表霍家上下二千个人?”

霍扬名不由一愕,怔怔地道:“咱家跟传家无冤无仇,岂会杀他!”

“这倒难说,管某却听了些风言风语,有人说传家玉对令妹颇有非分之想!”

霍传世怒道:“神捕此言何意?村人无知,以讹传讹,岂能够当真!再说神捕你又把小女当作什么人?”

“管某无意侮辱任何人,只是就听闻说说耳!霍兄何必动怒!”

霍传世冷哼一声:“老夫敢担保传家玉绝非敝庄之人所杀,假如神捕能拿到确实的证据,老夫绝不护短,不论他是何人,也会把他亲手交与你处理!”

管一见心念电转:“霍老头最是护短,他能如此说,看来霍家真的没有动过传家玉,那么梁上那个字……”口上却忙道:“有霍兄这句话,管某再无疑问,刚才言词多有得罪,望各位谅之!”

霍传世接口道:“敢问神捕,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管一见把情况略为说了一遍,霍传家道:“传家玉可能看到杀他的人是姓霍的,但却绝非敝家的人!”

霍扬名道:“正是,天下间姓霍何止咱家,神捕岂能轻易怀疑咱?”

管一见叹息道:“这件事看来越来越复杂了!”

霍传家道:“这个上梁写字的人必与白布留言的同为一人!”

“管某也是有此想法。”管一见道,“故此管某怀疑此人乃贵庄的仇人!”

霍传世道:“昨夜有个蒙面人夜闯敝庄,可惜给他走脱掉!说不定此人与白布留言者同为一个人!”

管一见目光一盛,急问道:“他是什么人?情形是怎样的?”

霍传家把经过说了一遍:“此人的剑法很杂,看不出是何家何派。”

管一见却想着另一个问题:“这人能够潜入来,又能够在被发觉的情况下逃脱,看来对贵府的一切都应该很熟悉,才能办得到。”

霍扬名道:“他还有人助他——放火烧屋,分散咱的人手及注意力!”

“哦!”管一见听了大感兴趣,踱起步来。

厅上的人都静静地望着他。

过了一会,一个中年汉子悄悄进来,附在霍传家耳边说了一番话。

霍传家脸色一变,轻声道:“都已找遍了?”

中年汉子点点头:“四处找不到!”

霍传世忙问道:“二弟,发生了什么事?”

霍传家跟霍传世耳语了一阵,霍传世脸色也是大变,沉声道:“全力追查!”

中年汉子应声领命而去。

管一见心中诧异,轻声道:“尊府发生了事?”

霍传世干笑一声:“一个乳娘无端端失踪,小事情而已。”

“哦?”管一见心中立即又活动起来了。

霍传世道:“神捕还有其他事么?”言下之意无疑是向管一见下逐客令。

管一见微微一笑,道:“府上既然有事,管某也不宜久留,他日有机会再行拜候霍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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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府之外五里处的一个小村落,管一见赁了一间农舍,以作暂时歇脚之所。

屋内三人各想心事。

端木盛说道:“头儿,你看霍扬名把传家玉的留字抹去,可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否?”

管一见沉吟不语,风火轮接口道:“依我看,霍家的一切都很神秘!不见了一个乳娘,因何要如此劳师动众?这个乳娘是何等身份,值得霍老头如此紧张?”

端木盛接口道:“正是,我也是深感奇怪!不知这个乳娘的失踪跟蒙面人的出现有否关系?”

风火轮脱口道:“莫非昨夜蒙面人入霍家便是为她而去的?”

管一见仍然不发一言,只拿眼望着他俩。

端木盛深知他的习惯,管一见这一动作表示他亦充满怀疑,而且也尚未推敲出一个道理来。他连忙再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以让管一见加以思考及分析。

“蒙面人昨夜绝对没有得手,否则霍家不会到今天才发觉乳娘失踪!”

风火轮道:“那么乳娘的失踪便与蒙面人无关了?”

室内又静了下来。良久,端木盛才道:“这也难说,也许蒙面人后来又潜入霍府!”

风火轮不同意他的看法:“蒙面人再度潜入霍府岂有可能?霍家经过了一次,防备一定更加森严,岂会让蒙面人把人劫走也毫无所觉?”

端木盛不觉哑然。

管一见突然插腔道:“蒙面人可能由地道进出,所以霍家毫无所觉!”一顿,又道:“皇甫雪不是说他当日是从地道脱险?”

风火轮不觉“啊”了一声。端木盛讶道:“当日雪弟是误打误撞找着那个地道,这蒙面人不会这样巧吧……”

风火轮道:“说不定蒙面人本来就潜伏在霍府之内,否则当日他又岂能轻易在霍老头眼皮底下逃脱?”

管一见吸了一口气,对风火轮道:“你设法去找皇甫雪,嗯,到岳阳通知他们放出信鸽,全面追查,一定要把皇甫雪找来,咱仍在这里见面!”

他又对端木盛道:“你去买几套衣服回来,准备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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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雪离开乐水村,只得走向霍家,希望能碰着管一见他们。

这些日来他心神俱疲,被这件案子搅得茶饭不思。这些年来他碰到的案子大小百件,却未有一件像今次这样令他伤神以及毫无头绪。

一个个如谜般的问题在他的脑海中纠缠。

——叔叔到底死了没有?

——婶娘是谁杀的?

——那两个蒙面人是谁?其中那个要杀自己的可能是霍扬名,救自己的又是谁?

——霍扬名因何要杀我?我跟他有仇?还是他怕我会追查到他的头上?

——难道霍水仙是霍扬名杀的?他杀她是因为他知道她与其他男人有奸情?

——那个奸夫便是传家玉?

——救自己的那个蒙面人是跟霍扬名之后进入地道?还是他本就知道那个地道的存在?

——莫非他便是霍家的人?

——杀云天高及江露天的人又是谁?与这件案子是否有关?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皇甫雪脑门一阵阵绞痛,他恨不得有个人能替他把这些问题解答出来。

太阳已有一小半落在山后了,皇甫雪才走了五六十里路。武林中人行走江湖,餐风露宿如同家常便饭,皇甫雪也不在意。

夜色越来越暗,皇甫雪低头慢走,突然他觉得有点异样,有股杀气自左边传来,这是武人的先天感应。

他抬头一望,那里有座小树林,背着光,看不到林中的情况。他刚把手落在剑柄上,林中已射出一道黑影,赫然是个黑衣蒙面人。

蒙面人人未至,长剑已带着一股杀气冲至,皇甫雪的剑也在这刹那脱匣而出。

“当”一声,两剑相触,碰起一蓬火星,皇甫雪不觉一退,喝道:“阁下是谁?”他依稀认得这人是当日两个蒙面人的其中一个,那时两个人在一起容易分辨,如今一个人便分不出他到底是要杀自己的那个还是施救自己的那个!

蒙面人沙声道:“你去问问阎罗王便知道!”虽然说着话,手上一把长剑却未有稍歇!而声音亦十分奇怪。

皇甫雪一边抵挡一面喝道:“阁下两番要杀皇甫某,究竟是何道理?”

蒙面人冷笑一声,再不答话,长剑一引,斜刺皇甫雪胁下。

皇甫雪一闪,手腕一翻已是斜刺对方胸口。

蒙面人突然跃起一丈,挥剑直向皇甫雪劈下,这一剑又疾又快,带着一溜落日余晖,直贯皇甫雪头顶!

皇甫雪踏前两步,剑尖反刺对方小腹,这是个攻敌必救之招!蒙面人若不收招,即使伤着皇甫雪,自己也难免要受重伤!

刹那间,蒙面人充分表现出他超人的技艺,曲腰一蹬,头下脚上,像竖蜻蜓般倒立着,皇甫雪那一剑登时落空,同时手腕一翻,长剑反手倒刺皇甫雪的背心。

皇甫雪一剑落空,背后登时劲风临身。这刹那他心头一动,足尖用劲,身子如箭般蹿出,他心知不敌,打算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他快蒙面人也不慢,身子落下,长剑在一块石头上一点,身子如怪蟒翻身般倒飞过去!

皇甫雪刚走了五十丈,蒙面人已追及他,长剑离他后背不足半尺,阴森的剑气,砭人肌肤。

皇甫雪无奈,只得返身应战,这一次交锋,皇甫雪再也没有机会脱身。

蒙面人剑法一展开,一支幻成十支,把皇甫雪上下紧紧裹住。皇甫雪猛吸一口气,剑法改守为攻,他一口气使了一百二十多剑,蒙面人只略退了三步,丝毫未露败象。

皇甫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剑势稍松,蒙面人的剑势立盛。

激战中,蒙面人长剑立即自皇甫雪剑中突破而入,直刺他的胸膛。皇甫雪剑在外招挡不及,慌忙后退,一退之后,剑光立即在胸前布下一道剑幕!

再过十招,蒙面人手上突然一慢,皇甫雪大喜,长剑一挑,剑尖刺向对方胁下的空门!他这一招仓促而发,自己亦不免露出破绽!

蒙面人右手一拂,长剑刚好自他破绽中刺入,皇甫雪这一惊非同小可,连使个铁板桥避过!

蒙面人冷笑一声,手腕陡地一沉,改刺为劈,皇甫雪的胸腹尽露在他剑下!

眼看鲜血将溅,好个皇甫雪,临危不乱,双手撑地,右脚飞踢对方手腕!

蒙面人手腕立即一偏,皇甫雪手足用力,双足翻起,身子也倒飞过去!

“嗤”地一声响,蒙面人趁皇甫雪立足未稳,立即飙前几步,一剑刺穿他的胸衣,幸而剑尖入肉不深。

皇甫雪猛喝一声,拧腰、蹿起、扑下,长剑当作大刀使用,尽力向对方劈下!

蒙面人临危不惧,引长剑一挡,同时左足用劲,身子离地飞起,右腿一踹,正中皇甫雪小腹,这一足蓄势而发,皇甫雪如同一个皮球般被踢飞一丈,向地上笔直落下!

这一脚使皇甫雪气血翻腾,五腑全都像换了位置般,一口真气再也提不起来,“砰”地一声,跌落地上,痛入心脾。

皇甫雪吸气运行,尚未按下翻腾的气血,蒙面人的长剑挟着劲风,往他心窝刺来!

皇甫雪勉力一滚,肩上又中一剑。蒙面人狞笑一声,长剑横劈,拦腰截去。皇甫雪一滚再滚,都未能脱离剑圈,暗叹一声,闭目等死!

一道劲风自身边飞过,接着“当”的一声巨响,同时一个声音响起:“谁敢伤我兄弟!”

声音熟悉,皇甫雪睁眼看,来者却是风火轮,不觉大喜过望,他知风火轮一人绝非对方之敌,连忙坐在一旁调息。

原来风火轮奉管一见之命去岳阳,发信鸽找寻皇甫雪,半途经此,不期却遇上皇甫雪,并救了他一命!

风火轮的一条链子枪,抵挡不住蒙面人的一番狂攻,频频后退。蒙面人几次都自他身边扑向皇甫雪,却被他拦住,前进不得!

蒙面人大怒,决定先把风火轮毙掉,再杀皇甫雪。五十招过后,风火轮已中了一剑,他兀自苦苦支撑,渐渐已退至皇甫雪身边。

他不知皇甫雪伤势的深浅,急道:“皇甫兄弟你快跑,让我抵挡他一阵。”

皇甫雪已调息好,平下血气,扎好伤口,恰在此时长身而起道:“无妨,咱合力把他擒下,见识一下他的庐山真面目。

长剑再度飞出,接下蒙面人的大部分攻势:“风兄请从侧击,抽冷子扯下他的罩巾!”

风火轮应了一声,斜退一步,链子枪专攻对方头部。蒙面人也非省油灯,空出左手几次几乎握着风火轮枪上的铁链!

风火轮一惊,连忙改攻下盘,蒙面人登时一乱,皇甫雪的剑势更盛,立时扳回上风!

蒙面人大怒,几次沉不住气,几乎被风火轮的链子枪缠上小腿,他眼看势头不对,长啸一声,虚晃一招,引身而退。

风火轮要追,皇甫雪连忙制止,这一场激战下他伤口再度迸裂,血水染红了衣衫,蒙面人一退,他亦跌坐地上,喘息不已。

实际上皇甫雪已是强弩之末,要追亦没有余力矣。风火轮连忙蹲下替他包扎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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