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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捕查疑案,冤情已大白

晚宴酒菜十分丰盛,舒燕南殷勤敬酒,使齐云飞与柳撷红真有宾至如归之感,宾主尽欢之后,舒燕南亲自送齐云飞与柳撷红到客房。

齐云飞道:“多谢掌门热情欵待,在下既荣耀又感激。”

舒燕南哈哈一笑:“少侠近来誉满江湖,千里迢迢,光临敝派,感荣耀的该是敝派,希望少侠不要客气,若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叫一声,附近就有敝派弟子,他们乐于为少侠効劳。”

齐云飞心头一沉,却笑道:“在下生性乐天,饮醉吃饱之后还有什么需要。”

舒燕南笑道:“夜深了,少侠早点歇息,舒某也要休息了。”

齐云飞关上房门之后,心念电转,发了一阵呆才将桌上的油灯点燃,灯光一亮,他便见到床前放着一只夜壶,不由暗道:“舒燕南刚才那句话是无心还是有意警吿我,不要随便出去,他们在附近安排了许多弟子,现在连去茅厕的借口也没有……嗯,舒二侠跟顾兄如今在何处?”

正在思量,房门忽被敲响,齐云飞轻问:“谁?”外面传来柳撷红的应声,他忙将房门打开。

柳撷红故意大声道:“齐大哥,小妹今夜吃得太饱,睡不着觉,想你陪我聊聊。你困不困?”

齐云飞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他闪开身子,让柳撷红进房,又将门关上。

两人坐在床缘,面对门窗,柳撷红轻声道:“云飞,咱们如今怎办?”

齐云飞道:“愚兄也无计策。”

“不知舒二侠上了山没有?”柳撷红又问:“你下午为何跃上那块大岩石?”

齐云飞道:“咱们进来时,你可否发现屏风后有个乞丐?”

柳撷红点点头,齐云飞续道:“愚兄觉得这位乞丐颇有可疑,假如是光明正大的话,何必藏在屏风后?大可以跟咱们见面。”

“是的,是否此乞丐与昨晚那位有关系。”

“愚兄也这样想,所以估计此丐必不会在山上久留,因此跃上那块岩石,昆高临下,哼,果然看见舒燕南亲自送他下山了。”

柳撷红担忧地道:“此人不知是否冲着咱来的?”

“他背负四只袋子分明是丐帮中人,而且地位不高,为何舒燕南亲自送他?”

柳撷红道:“那么咱们可要小心了,因为他可能是高知远派来的!”

齐云飞沉吟了一下,道:“这点愚兄可不太担心,因为谅舒燕南不敢在此处陷害咱们。”

柳撷红道:“也许他不会害咱们,但你莫忘记他们派内极可能藏了一位危险人物,你别忘记舒二侠的遭遇,还有那种药,一陷进去,便无从解释!”说至此,她想到舒燕北强暴其嫂的遭遇,粉脸不由一红。

齐云飞瞿然一惊,一时说不出话来。柳撷红又道:“那么你担心的是什么?”

齐云飞幽幽地道:“愚兄担心那乞丐是冲着舒二侠而来满。”

柳撷红也焦虑地道:“不知他俩如今在何处。”

舒燕北跟顾云生昨日下午便立即攀山,至四更便已至崆峒派后山,他俩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匿藏起来,在那里等了一天。起更之后,他们才由后山翻上来,后山虽然有崆峒派的弟子,但舒燕北仗着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因此很容易就避过他们的耳目到崆峒派里。

舒燕北打算长驱直进,却为顾云生所止,因为如今天色尚早,厅内不时传来舒燕南跟齐云飞的笑声。顾云生悄声问道:“舒兄,你熟悉地形,此处有什么隐蔽的地方?”

舒燕北略一沉吟,便道:“请神捕跟在下来!”他在前带路,闪进柴房里,柴房虽靠近灶房,而灶房因厅里的饮宴尚未结束,因此还有人,按说比较危险,但是此处较近舒燕南弟子的寝室,万一有事时,还可以到那里躲避一下。

过了一阵,外面已无人声,顾云生仍不赞成出去,直至二更时分,舒燕北才探头出去,灶房灯已熄灭,四周静悄悄的,只下偶尔的一两盏灯,他向后挥手,两人一齐闪出去。

柴房对面是一座天井,舒燕北不走那里,兜进暗廊,一直至一间寝室外,由于房门开着,又点着灯,两人不敢贸贸然露身,匿在柱外,等候机会。

俄顷,只见一个青年拿着一瓶酒进房,道:“三师兄,酒来了!”

房内传来倒酒的声音,半晌,一个声音较粗的道:“四师弟,今日这两个人上此,你说有没有奇怪?”

刚才那个唤三师兄的道:“三师兄,这有什么奇怪?”

三师兄道:“这两人还未上山前,先有一个丐帮弟子上来,跟师伯说了一阵子话,不久他们便来了,那乞丐便匿在屏风后面,师伯一向好客,为何不让那乞丐跟齐云飞见面?这启不奇怪?”

四师弟道:“莫非这姓齐的跟姓柳的纽儿,欲对咱们不利,丐帮弟子得到消息,先行来通知咱们防避。”

三师兄道:“愚兄本来也是这个想法,但刚才师伯殷勤招呼他们,瞧神态又好像不大像。”

四师弟道:“那是什么原因?”

三师兄道:“我若知道还用问你?”

四师弟道:“既然有酒,咱们便别想那不着边际的事,就算这两个人有心来捣乱,咱们也不怕他,来,干一杯。”两人喝酒吃菜,舒燕北本来要出去,又让顾云生拉住,半晌,那三师兄道:“师父下山已久,至今毫无音何,真令人掂挂,不知他……”

舒燕北心头颇感安慰,暗暗道:“英见还记得我,不赶龙教他一场!”

四师弟道:“三师兄,小弟有个预感,师父一定……已经死了,试问以他的为人,做出那种事后,还能活在世上么?”

“愚兄总觉得那件事有点蹊跷,师父既然不是那种人,为何又会做出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来?”

舒燕北极想知道徒弟对他的看法,更加凝神细听,可是在这此刻,背后又传来一个脚步声。

舒燕北还未清醒过来,已被顾云生拉到柱后,只见来的是舒燕南的大弟子江广源,江广源手上捧着一只碗,颇为小心,料碗里盛了食物。

他一进房,房内的韩英及张向孝便站了起来,道:“大师兄!”

江广源放下碗,道:“师父说今晚要小心一点,等下便轮到咱们当值,酒还是少喝妙!”

韩英及张向孝齐应了一声,张向孝道:“这是部伯刚才喝剩的,每人只有一盅,大师兄你也喝一点吧!”

江广源唔了一声,道:“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韩英未待张向孝开口,便道:“小弟正在推测那两个人上山的目的!”

江广源道:“九成不是好人!”

张向孝道:“姓柳的是柳舞风的女儿,按说不会是什么歹人,而姓齐的声誉也似不错……”

江广源道:“那姓齐的是什么来历,你们知道否?”

韩英道:“正想请大师兄介绍一下他的来历。”

“他的来历,谁也不知道,所以咱们才要小心防范!”

张向孝仍固执地道:“但他跟姓柳的妞儿在一起……”

江广源斥道:“四师弟,你脑袋就是不灵光!也许那姓柳的,看上齐云飞那小白脸昵!刚才师父还叫愚兄去问话哩!”

韩英道:“师伯问你什么?”

“师父问有关那两个人的情形!”

韩英道:“那两人有异动乎?”

“那女的到男的房间去,至今尚未出来!”

张向孝道:“别提他们了,咱们且喝一盅吧!”

三人不再谈话,顾云生心念电闪:“丐帮弟子上山找舒燕南,莫非他们知道咱们要来崆峒?又莫非舒二侠的事与丐帮有关?”

心念未了,舒燕北已用力拉动他的衣袖,顾云生尚未向他表示,舒燕北已首先窜过那房门,也许里面没人面对房门而坐,因此竟无人发现,顾云生不及细想,也提气掠过。

只见舒燕北在一根柱子后面向他招手,顾云生飞前,将他按住:“舒兄,刚才边们的话你也听见吧?”

舒燕北唔了一声,顾云生续道:“假如丐帮弟子是因咱们而上山找令兄的话,那么咱们可得要小心点!”

顾云生见他不以为然,便续道:“假如他是为咱们而来的,那么咱们要找寻的人,即便仍在山上,他就会有所准备,这就不容易调查了,而且咱们甚至有危险!”

“家兄不会告诉他的!”

“问题是令兄也不知道那个阴谋者是谁?”

舒燕北不由说不出话来,顾云生看了他一眼,道:“还有一点,咱们尚未有结论的,任何人行使阴谋,必有目的,而咱们还不知道他的目的何名,假如咱们能知其目的,调查的范围便缩小了很多!比如他的目的,是取你的地位而代之的,那么咱们就在你师兄弟中找寻!”

舒燕北脸色一变,半晌才道:“依神捕的看法又如何?”

“可惜齐云飞在人监视之下,咱们没法接近他!”

他这句话只是叹息,到底还未答复到舒燕北的话,所以他继续道:“办法只有两个,已是下山等齐云飞,二是冒险进去,希望上天可怜我!”

舒燕北微微一怔。“为何不是可怜我,而是可怜你?”

“你的事一日未解决,齐云飞便没法助在下!”

舒燕北吸了一口气,道:“那么我便选择后者,假如神捕怕会有危险的,便仍到柴房等舒某回来吧!”

顾云生苦笑一声:“顾某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舒燕北伸手在他掌上一捏:“多谢你!舒某的事一了,也助你查案!”

顾云生道:“一言为定!”两人又向内进,到了一间寝室,舒燕北忽然停了下来,顾云生问:“舒兄为何不前进?”

舒燕北不答,悄悄走前。昏黄暗淡的灯光自纸窗上映出来,舒燕北伏在窗下,听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站起,以指醮口水,刺破窗纸,凑眼望进去。

他一望便是一盏茶工夫,顾云生忍不住也走前,同样刺破窗纸内望,只见床上躺着一位四五岁的小女孩,双颊红润,睡得正香。

那张床很大,小女孩身旁尚有一个枕头,锦被掀起一角,却不见有人,顾云生转头望舒燕北,只见他如痴如呆,双眼湿润,心中明白,这房必是他妻子及女儿的寝室,床上那小女孩,就是他女儿,难怪他如此激动。

顾云生心中忖道:“舒二侠的妻子那里去了?”转头见舒燕北倚窗抬头,他忍不住伸手去拉动他的衣袖。舒燕北拨开他的手,又蹑手蹑脚走到下一间寝室外,顾云生忙又跟进。

这寝室,黑灯瞎火,幸而星月颇为明朗,房内的情景,仍依稀可辨,房内省两张小床,床上各睡着一个男孩,顾云生不问也猜得出此乃舒燕北的儿子。

舒燕北下山将近两年,这段岁月,除为自己的清白而急得几乎发疯之外,最使他挂肚牵肠的,便是妻儿,此刻乍见,虽只隔着一堵墙,但却有隔世之感!怎不教他百感交集?

顾云生伸手拉他,舒燕北仍然固执地挺立着,仿佛自儿子的身上,可以得到一切损失般,它如饥似渴地摄取着!

就在此刻,有个轻轻的脚步声音,顾云生顾不得鲁莽,用力将其一拉,舒燕北蹬退一步,发出一个沉重的响声,幸而他在此时也猛然而醒。

顾云生将他拉到一丛花树之后,随即见一位中年妇女轻脚轻手从墙后走出来,探头回望,自言自语地道:“刚才明明见有响声,为何又没有人?”

舒燕北虽然视线被花树所阻,但这是他曰夜牵挂的爱妻的声音,又怎听不出来,他心底升起一股冲动,正想冲口应她,猛地觉得身子一麻,哑穴已被顾云生制住了。

顾云生再戮出一指,又封住了舒燕北的麻穴!

舒燕北的妻子朱兰,轻轻叫道:“是不是源儿在此?”说着走下石阶。

顾云生闭住呼吸,朱兰又自言自语地道:“莫非是燕北回来了?但……如果他回来,一定会应我,除非他不认我这糟糠之妻!”

舒燕北心头滴血:“谁说我不认你?你是我心爱的娇妻,我只怕你看不起我!可恨的顾云生,令我夫妻不能相见!兰妹,你再走过来一点,便可看到我!”

朱兰又喃喃说了一阵子话,然后回身走上回廊,再略站了一下,才进房去。

顾云生又等了一阵,才在舒燕北耳边轻声道:“舒兄你莫怪我,小弟也是为你的好,我现在便解开你的穴道,你说话请轻声一点。”言毕解开舒燕北的穴道。

舒燕北压着声音道:“我夫妻近在咫尺,不能相见,怎么还说是为我好?”

“舒兄,假如我刚不是封住你的穴道,你会怎样?”

舒燕北毫不思索地道:“自然会上前与拙荆相见!”

“如此便可能让你要找的人知道!”

“没这般巧吧!”

“此人就在贵派之中,即使他现在不在附近,明日也可以由尊夫人的神态上看出端倪!何况你俩相见,说不定要抱头痛哭,届时不将其他人引来才怪!”顾云生沉声道:“假如咱们的行止让人知道,又何必偷偷摸摸暗中调查?你认为和小弟说的可有道理?”

舒燕北不由语塞,随即后背出了一阵冷汗,半晌才讪讪地道:“对不起,是舒某错怪了你!”

“如今小弟解开你的麻穴,你仍要忍住,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已忍了将近两年,何妨再多忍几天,即使尊夫人事后知道,也会原谅你!”

舒燕北咬一咬牙,道:“这个舒某晓得。”

顾云生解开他的麻穴,问道:“咱们如今再去何处调查?”

舒燕北道:“查案这回事,舒某万万不及神捕,请您指示!”

“舒兄有几位师兄弟?”

“除了家兄之外,尚有三位!”

“那天小弟听你说,除了令兄之外,以舒兄的威信最高!”

“不怕神捕取笑,的确如此!”

“那么再下去呢?”

舒燕北想了一下,道:“那是敝二师兄,卫冲!”

“那就去他那里看看!”

“但二师兄素来与舒某感情甚佳!”

顾云生笑道:“越是如此,越要仔细调查,如今贵派中的任何人都有嫌疑!”

舒燕北道:“好吧,请神捕跟舒某来,相信敝二师兄仍住在往日的地方!”

顾云生又问道:“他成亲了没有?”

“咱们五师兄弟,除了四师兄司徒华之外,都已有了家小!”

“这就走吧!”

舒燕北带着顾云生穿过宅子,到了后厢一座小院,舒燕北道:“二师兄跟二师兄的家小全都在里面!”

“咱们只找你二师兄!”

舒燕北入院子,向左首那边走去,顾云生紧跟其后,到一间房子前,舒燕北又犹豫了起来,顾云生轻声问原因。舒燕北说道:“不知二师兄在寝室,还是在书房睡!”

顾云生道:“先到书房去找他!”

舒燕北向书房走去,到了一间房前,伸手轻轻敲门,不料房门一敲便开了,原来门没闩上。舒燕北轻轻走了进去,房门忽又关上,一股冷风袭向舒燕北的后背!

舒燕北一惊非同小可,急切间,向前一窜,猛一回头,一柄长剑削向其头颅,舒燕北来不及细看,发剑的是谁,忙蹲身闪避。

那偷袭反应极快,第三剑又至!只见他手腕一沉,剑刃直劈下去!

房内地方浅窄,舒燕北不能再闪,只好举椅一格,那人左脚一横,将椅子扫开,舒燕北伏地滚开!这刹那,他已看出偷袭他的人,乃是二师兄卫冲,急道:“二师兄,是小弟!”

那人不答,第四剑又再刺出,口中道:“叶底绕飞!”

舒燕北身子随剑而转,堪堪避过,那人道:“再试一招!……”话音未落,斜刺一柄刀飞来,将其剑格住!

原来顾云生在外面听见房内的打斗声,恐怕舒燕北有失,闪了进来,及时截住了对方的攻势,只见他手腕一翻,刀刃沿着剑脊而上,劈向那人的手腕!

那人吃了一惊,顾不得再伤人,急退两步,顾云生正待上前,已被舒燕北轻声喝住:“神捕,他是我二师兄!”

顾云生满腹狐疑,那人道:“你果然是我的五师弟!”

顾云生道:“阁下既然知道,刚才为何又攻得如此凶狠!”

卫冲道:“若非他使出本派不外传的轻功‘叶底绕飞’,在下还不敢肯定!”

顾云生地刀而退,舒燕北走前道:“二师兄,你想死小弟了……”

卫冲激动地握住他双臂,道:“五师弟,你更是想死愚兄了,你到底去了何处?唉,看你又瘦又憔悴,怕是吃了许多苦头了!”

舒燕北双眼湿濡,哽声道:“二师兄可好?”

卫冲不答而问:“五师弟,你那件事查清楚了没有?大师兄知道你回来么?”

顾云生见他俩师兄弟真情毕露,也颇感动,趁他俩叙旧时,探头到外面看了一下,不见有人,随即将门闩上。卫冲这才醒起:“五师弟,这是你的好友吧?是那一位高人?”

舒燕北讪讪一笑。“你看小弟连这个也忘记了!这位是名闻朝野的天下第一名捕顾云生顾兄!顾兄,这便是小弟的师兄卫冲!”

卫冲又惊又喜,道:“顾神捕大名,如雷贯耳,料不到今日竟可一见,实乃卫某之幸!”

顾云生亦道:“卫大侠之名,小弟亦久仰矣!”

舒燕北道:“顾神捕如今正帮小弟调查!”

卫冲抱拳道:“请神捕费神,敝派上下无不感激!”

“言重!”顾云生道:“有一件事小弟要请卫大侠谨慎的!”

卫冲道:“请神捕赐教!”

“赐教两字不敢当!”顾云生忙抱拳道:“今夜咱们来访之事,请莫告诉任何人,听着,是任何人!”

卫冲心中不大高兴,但嘴上仍客气地道:“卫某紧记!”

顾云生何等厉害,如何不知道他心中所思?是以接道:“须知那个阴谋者十分厉害,只要卫大侠在神色上稍有表露,让其觉察,便要误了大事!”

卫冲应了一声。“不知神捕有何线索?准备如何调查?”

“现在为时尚早!”顾云生道:“今日贵派是部是有客来访?”

卫冲说道:“听敝掌门师兄谓,来的是‘银剑白龙’齐云飞及柳舞风的第三女儿!”

“听说的?卫大侠没去陪客?”

卫冲沉吟了一下才道:“此两人与本派毫无渊源,突然来访,未免奇怪,是以敝师兄不主张咱们师兄弟与其相见,却嘱咱们暗中留意他俩的行动!”

顾云生问道:“几时轮到你去监视他俩?”

“再过半个时辰,便轮到卫某!”

顾云生再问:“除此两人之外,是否尚有其他宾客?”

卫冲微微一怔,道:“不曾听见,神捕为何问此?”

“据在下所知,尚有一位丐帮弟子!不过不知道他来此的目的!”

舒燕北接道:“二师兄,齐云飞与柳姑娘都是小弟的朋友,咱们分两组上山,一组明访,一组暗访!那两个丐帮弟子的事小弟刚才也自源儿及英儿口中听见!”

卫冲眉头一掀,沉吟道:“等下愚兄探探他们的口风!”

“但请莫打草惊蛇!”顾云生道:“不瞒卫大侠,咱们已掌握到一些情况,相信阴谋者必在贵派之中,而且与舒兄十分接近,才可以下毒!”

卫冲脸色微微一变,反问:“神捕怀疑谁?”

“咱们首先弄清楚下毒者的目的!一个人行使阴谋的目的,不外乎是各利权欲这四项……唔,卫大侠这两年是有所发现?”

卫冲说道:“一切似乎跟没有两样!”

“有否那一位对舒兄昔日的事件,经常挂在嘴上的?”

卫冲脸色一变,说道:“这……倒没有!”

“舒兄的夫人有否责怪舒兄?”

卫冲看了舒燕北几眼,道:“这个……难免会说几句,此乃人之常情!”

舒燕北长叹一声,道:“小弟绝不怪她!”

“舒兄下山之后,她表现如何?”

此言一出,舒燕北与卫冲都望着他,目光都有不满之色。卫冲沉声道:“与前也没两样!”

顾云生只当不知道他俩的心情,续问:“家内少了一个男人,有时办事自然较不方便,谁对他较关心?”

这次舒燕北的目光则望向卫冲。

卫冲又沉吟了半晌才道:“四师弟代五师弟教三位侄儿的武功……”

顾云生心头一跳,问道:不知司徒华年纪多大?”

卫冲却忍不住,问道:“阁下此话何意?”

“将来卫大侠必然知道,现在且莫多问!”

“三十七岁!”

“为何还不成亲?”

“人各有志,这个也值得查问?”

舒燕北道:“四师兄以前有一位未婚妻,后来那女人毁约嫁给一位富翁,四师兄伤心之余,发誓不再涉情关!”

顾云生心头又再一跳。“不知他现在何处?”

“此刻是他轮值!”卫冲道:“敝四师弟操守高尚,无值得怀疑之处!”

“那么令三师弟呢?”

“乐师弟素来沉默,而且性情孤独,通常连妻儿也不打招呼,咱们都少与他来往!”

顾云生心念一转,道:“司徒华住在何处?”

卫冲道:“住在五师弟家对面那间小屋,与源儿等为邻!”

顾云生道:“卫大侠,在下有一事相求,可否请你放齐云飞过来,跟咱们见一面?”

卫冲沉衿了一下,道:“你们准备在何处见面?”

舒燕北尚在犹疑,顾云生已经道:“就在司徒华家那里!”

卫冲脸色一变,舒燕北道:“二师兄,小弟十分相信他!”

卫冲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卫某尽力而为就是!”言毕长身:“时候差不多了。卫某也该去接班了!”

舒燕北说道:“那么小弟先带神捕过去!”

卫冲道:“五弟小心!”

到了司徒华房内,只见里面布置十分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墙上似乎还挂着一张画,黑暗中看不清上面画的是什么。

舒燕北问道:“神捕,你现在是不是有了调查的方向?”

顾云生不答。“舒兄,假如你相信小弟的,等下小弟盘问令师兄时,请莫打岔,因为咱们查案的,一向怀疑一切有关的人!”

“是,舒某不打岔就是!”舒燕北突然走到窗前,道:“有人来,不知是否师兄!咦……”

顾云生听出有异,忙走到窗前望出去,只见斜对面朱兰的房外立着一汉子,他心头又是一动,接着便见房门打开,那汉子闪了出去,房门随即又掩上!

顾云生目光大盛,乜斜着舒燕北,只见他神情木然,摸不清他心中的感受。

就在此刻,又有一道人影悄悄窜过来,顾云生轻声道:“是齐兄!”

舒燕北吸了一口气,将门打开,向齐云飞挥挥手,齐云飞见了立即闪了进来,舒燕北重新将门关上。

齐云飞立即问道:“情况如何?有否眉目?”

顾云生反问:“齐兄呢?”

“小弟行动被人监视,不敢轻举妄动,一无预获!”齐云飞道,“今日有个丐帮的四袋弟子上山,行动斗分神秘,此人若不是高知远派来的,便更需小心!”

“咱们也听崆峒弟子提过,就不知其上山的目的!”

“小弟是亲眼看见舒掌门送他下山去的!”

顾云生心念刚一转,舒燕北已道:“四师兄来了!”

顾云生忙道:“请舒兄藏在床后,齐兄跟小弟立在门后!”三人立即行动,各自藏了起来,接着便听到一个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房门“呀”地一响,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进来,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舒燕北突然自床后走了出来,那汉子一惊,失声道:“谁?”

“是我,四师兄请轻声一点!”

司徒华走前两步,涩声道:“五师弟,真的是你?”

顾云生与齐云飞同时将门关上,司徒华吃了一惊,连忙转身,问道:“你们是谁?”

顾云生道:“司徒大侠不用惊惶,咱是舒兄的朋友!”

司徒华再度转身,沉声问道:“老五,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燕北抱拳道:“四师兄,小弟是特地来向你道谢的!”

司徒华目光一变,道:“你要谢我什么?”

“多谢你代小弟授艺与犬子,以及多些你对小弟妻小的关心!”

司徒华声音空洞。“这是份内之事,何必言谢!嗯,你那件事调查得如何?大师兄是否知道你回来?”

舒燕北还未答复,顾云生已截口道:“虽然真相还未大白,但已有眉目!”

“凶手是谁?”

舒燕北道:“这位便是有天下第一捕头之称顾云生顾神捕,料四师兄已久闻其名!”

顾云生抱拳道:“不敢!”司徒华转头乜斜着他,顾云生又道:“有几件事要问司徒大侠的,料你与舒兄是同门师兄弟,必定希望他早日清白!”

“这个自然,你要问什么?”

“你刚才到对面那屋找谁?”

司徒华一挺胸膛,说道:“去找五弟妇!”

顾云生冷冷地道:“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你不知礼教乎?”

司徒华哼了一声。“司徒某顶天立地,自问清白,何况我跟五师弟一家,情非寻常,只要行得正,坐得正,又何必怕别人闲言闲语?”他转头问静燕北:“五师弟,你相信愚兄的人格么?”

舒燕北干咳一声,不正面答复。“四师兄,你去找兰妹为了什么?”

顾云生道:“两年的时间不算短,而且情欲最难控制,谁也不知道会否有什么变化!”

司徒华怒道:“你们若不相信的,大可以叫五弟妇过来对证!”

齐云飞忙道:“司徒大侠不必激动,你且说说去找舒兄夫人的原因!”

“因为我怀疑五师弟会暗暗上山!”

舒燕北脱口问道:“四师兄你怎会知道?”

“今早有一位丐帮弟子上山,派内立即呈现紧张的气氛,而我怀疑齐云飞是为了五师弟的事上山的……”

齐云飞忍不住问:“你又如何猜出在下是为令师弟的事上山的?”

“原来是你!”司徒华看了他一眼:“因为你跟敝派毫无关系,若纯粹是拜访性质的,便不会留下来过夜,因此在下估计五师弟料亦会上山,而且是偷偷上山的,所以去通知五弟妇!”

舒燕北颤声问道:“兰妹怎样说?”

“五弟妇说,虽有此可能,但五师弟应该还未上山,否则,他一定会先去找她的!”

舒燕北身子一抖,喃喃地道:“兰妹兰妹,你又怎知我的苦心!”

顾云生问道:“司徒大侠可否知道那位丐帮弟子上山的原因?”

司徒华摇头:“在下只知道有此一事,而不知道原因!”

顾云生再问:“那丐帮弟子以前曾否来过?你又是否认识他?”

司徒华道:“从未见过!”

“贵派跟丐帮的关系如何?”

“以前只是一般而已,但近来敝派与丐帮西北堂的来往多了起来!”

“什么原因?”

司徒华微微一怔,道:“丐帮乃正义之帮,本派与其交往正当之至,有什么奇怪的?”

“不错,但为何以前来往就不是这般密切?”

司徒华眉头一掀,道:“所谓密切,也不过是三两个月书信来往一趟,而西北堂堂主乐南也来过一次,二师兄跟三师兄也回访丐帮一次!”

顾云生沉吟道:“这两年来,谅司徒大侠亦为舒兄之遭遇而难过,不知那种事,事后是否再有出现过?”

司徒华道:“没有,真是奇怪,好像那人是专门对付五师弟似的!在下起初还怀疑是什么邪魔使的毒计,要陷敝派于万劫不复之境,但如今看来,又完全不是那回事。”

顾云生心头一动,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司徒华道:“在下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下毒陷害五师弟的,不是敝派的仇家,而只是五五师弟的仇人?”

舒燕北道:“小弟杀人虽不少,但都光明正大,而且被杀者,也必是死有余辜,他为何要用这种狠毒的手段对付我。”

司徒华道:“五师弟嫉恶如仇,所树之敌,都是邪魔外道,他们使非常手段对付你,那就不足为怪。”

顾云生道:“司徒大侠,贵派之内,可有谁值得怀疑的?”

司徒华一怔,反问一句:“你认为谁值得怀疑?”

顾云生道:“司徒大侠咱们到床后谈谈如何?”

“有何不可!”司徒华首先便走了过去。

顾云生道:“请舒兄跟齐兄合守房门。”舒燕北满腹狐疑地走去,顾云生也走到床后。

司徒华问道:“神捕想跟在下说些什么?”

顾云生道:“在未开始咱们的交谈之前,有件事请司徒大侠注意,咱们的谈话,不能让第三者听见。”

司徒华见他如此神秘,心中喃咕,却唔了一声,顾云生压低声音道:“大侠跟令五弟妇的感情如何。”

司徒华虽然压低声音,但语气却颇有为不满:“神捕何不索性明问在下与她有否私情?”顾云生不答,他又道:“你可知道那堵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之人便是在下以前的未婚妻?”

顾云生冷冷地道:“听说她已嫁给别人。”

司徒华冷哼了一声:“她变心,但在下却还未变!”

顾云生干咳一声:“好吧,咱们谈别的,你既然与朱兰接触较多,可有否发觉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阁下此话何意。”

顾云生沉声道:“须知在下来此全是为了令师弟,希望他早日洗脱冤屈,是以请您合作,任何话都可以问,也可以答,只要有根据。”

司徒华想了一下,道:“不见得她有失妇道……”

“平日她跟谁来往最密?”

“当然是大师兄,因为大师兄跟她的关系,比咱们更深了一层!”

顾云生想了一下,问道:“这两年来,她可曾下过山?”

司徒华毫不思索地道:“今年春天,她曾下山一次,去找五师弟!”

“事前你们都知道,有没有人陪她下山?”

司徒华道:“有没有人送她下山,在下就不知道,因为那时在下也恰好到河西,回来时在半路遇到她,才知道这件事,但当时只有她一个人。”

“她见到你时,有什么反应?”

“很惊诧,当时她神情是十分憔悴,脸色蜡黄,在下还外为她病重了,她却说是为了担忧丈夫的生死。”

顾云生眉头紧皱,想了一下才道:“她未下山前,神情是否憔悴?”

“虽然落落寡欢,但并不憔悴。”

“以后有否再下山?”

“这倒没有……也许她已死了心。”

顾云生忽然单刀直入问他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朱兰是不是很美丽?”

司徒华呐呐地道:“在我眼中,她只是弟妇,但也许在别人眼中是位美人。”

顾云生又冒出一句尖锐的问题:“你认为她是否贞节的妇人?”

司徒华道:“在下对女人甚少留意……不过她既然没做出失节的事,自然是个贞节的妇人。”

“刚才她不在房内,到后来才回来,她常是半夜出房么?”

司徒华道:“在下也发现过几次,她在半夜出房,大概是如厕吧!”

“她房内没马桶么?”

“这个在下可不知道。”

“令大师兄断弦之后,为何不娶?”

“咱们也劝过他,他说一时间难忘大师嫂,待以后再作打算。”

“假如由你来调查下毒者,你首先会怀疑谁?”

司徒华道:“假如在下心目中有嫌疑者,早就着手调查了,说老实话,派内的人很多都不相信五师弟的话,因为他一向与徒弟们一齐吃饭,为何别人没事,偏只他有事?”

“舒燕南相信他么?”

“大师兄表面上没说过他一句闲话,但在下着得出,他对五师弟的自辩,半信半疑!”

“看来他还不如他妻子。”顾云生反问一句:“阁下相信他么?”

“老实说,在下相信五师弟不是这种人,但正如大师兄一样,对他的自辩难以置信。”

“假如在下告诉你,的确有人下毒害他的呢?”

“这是你调查所得?或是推测的?”

顾云生便将由毒神仙口中所得悉的下毒伎俩,简略的说了一遍,司徒华不由目瞪口呆,半晌才道:“真有这种手段?那……那么五师弟真的是冤枉的了!”

顾云生道:“当然,这点绝无疑问,单看他那副痛苦的神色便知道,是以有几件事要求司徒大侠协助!”

“请说。”

“咱们来此的事,请绝对保密,等下请送齐云飞回房,第三,咱们今夜便在你房内过夜,直至明夜为止,请你替咱们遮瞒,第四,请你协助咱们调查一下,你肯不肯?”

司徒华毫不思索地道:“没有问题,全包在在下身上!”

“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朱兰及舒燕南!”

司徒华欲言又止,终于点点头,顾云生又道:“天快亮了,请你先送齐兄回房去。”

司徒华应了一声,自床后出去,道:“请齐兄跟在下回房。”

齐云飞与司徒华走后,舒燕北问道:神捕,你跟四师兄痛量什么事,花那么长的时间。”

顾云生笑道:“自然是为了舒兄的事,不过你暂时不用多问,时机成熟,小弟会告诉你!刚才我已跟令师兄商量过,咱们暂时住在他这里。”

次日早上,房门忽被拍响,顾云生与舒燕北忙匿在床后,司徒华用含糊的声音问道:“谁?”

“四爷,是春桃,来打扫房子的。”

“昨天才刚打扫过,今日不必啦。”

过了一阵,司徒华道:“五弟,愚兄去拿些糕点进来!”言毕出房而去。

过了一阵,他回来后,拿出四个烧饼来,道:“原来二师兄也知道你们来了,这两个烧饼是他给你的。”

舒燕北感动地道:“多谢众师兄们!”两人吃着烧饼,房门忽又被敲响。

司徒华问道:“谁呀?”

外面传来江广源的声音:“四师叔,师父请你过去一下。”

“什么事?”

“师父说有事要跟几位师叔商量。”

司徒华道:“愚师叔换了衣服就便去!”外面的脚步声去远之后,他压低声音道:“我去去就回来!”

顾云生道:“记住咱们的协议!”

司徒华去后,舒燕北坐在床沿发呆,顾云生心头忽然一跳,感到有些不妙,忙拉起舒燕北,轻声道:“舒兄,快找个地方躲藏!”

舒燕北惘然地道:“什么事?”

“等下可能有人进来,快!”顾云生回顾都不见有藏身之所,只得向上望,随即拉着舒燕北跳上横梁,再托开承尘,首先爬了上去,舒下北默默地跟着他。

两人刚弄好承尘活板不久,便听见一个声响,顾云生立即自缝隙中望下去,只见一个小丫头一手提着扫帚,探头探脑,顾云生心中暗笑,舒燕北一颗心则怦怦跳个不休!

不久,屋外传来一个声音:“里面有没有人?”

那个小丫头道:“没有。”

“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那么快些出来吧,四师叔就快回来了。”

那小丫头爬窗出去,舒燕北在顾云生耳畔道:“江广源和春桃!嗯,他们是不是来找我的?”

“一定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原因了!”

舒燕北忽然握住顾云生的双臂,道:“这是为什么?神捕,你一定知道。”

顾云生道:“你不要冲动,两年都忍下了,还忍不了这一时!”

舒燕北咬牙道:“是哪位杀千刀的,非要迫我上绝路不可?舒某真想下去问问他!”

顾云生道:“千万不可!现在你应该高兴,因为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狐狸是谁?”

“现在只看到尾巴,还看不到身体,不过已经快了!”

舒燕北掀开活板,顾云生道:”不要下去,免得功亏一篑!”

过了一阵,司徒华开门进来,不见顾云生与舒燕北吃了一惊,幸而他沉住气,先关上了门,顾云生探头下去,向他打了一个手势,司徒华轻声道:“你俩为何爬到上面去!”

顾云生道:“你进来时,外面有没有人?”

“没有。”

“再看看!”

司徒华依言打开窗口,探头向外看了一阵,不见有人,回身将窗子关好,顾云生与舒燕北自上面跳下来,随即将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司徒华惊诧地道:“源儿跟那小丫头为何会进来?”

舒燕北咬牙道:“一定有人唆使他俩!而唆使他俩的,九成便是害得小弟无立足之地的人!”

司徒华目光大盛,道:“待愚兄去问他们!”

顾云生伸手一拦,道:“不可打草惊蛇,司徒大侠,令师兄找你去,有何事商量?”

“他说昨日丐帮派人上山报讯,说他们丐帮已选了新帮主的事,以及委任高知远负责西北堂的事务!”

“以前西北堂是由谁负责的?”

“前任是邵景平,如今他调到南方去了。”

顾云生道:“钟元济本在南方,为何不派高知远直接到南方接任?”

“这是丐帮的事,咱们不便过问!”

舒燕北问道:“齐少侠跟柳姑娘二人呢?”

“他俩今早由蕙儿带领到各处游玩!”司徒华道:“神捕,既然你反对司徒华去问源儿,是否另有良策!”

顾云生沉吟不语,忽然有所警觉,拉着舒燕北跃上横梁,接着推开活板,钻进承尘内。

司徒华也听到门外有个极其轻微的声音,连忙盘膝坐在床上,装作在练功,脚步声停止之后,过了好一阵,门板才被敲响。司徒华道:“门没闩,进来。”

门板“呀”地一声打开,司徒华缓缓张开双眼,见来的是朱兰,不由一怔,脱口问道:“弟妹找愚兄有事?”

朱兰笑道:“四师兄原来练功,刚才华儿他们缠着我,央我过来请你去教他们的武功。”

司徒华笑道:“上午他们不是要读书么?”

“谁知道,也许跟他们爹爹一样,都喜欢练武吧!四师兄你便勉为其难吧!”

司徒华跳下床,道:“好吧,咱们一齐走!”他出门时,顺手将门关上,舒燕北在上面喃喃地叫道:“兰妹妹,真难为了你。”

顾云生道:“咱们不要下去!”

舒燕北叹了一口气:“舒某如今也六神无主,一切唯神捕马首是瞻!”

两人悄悄坐在承尘之上,过了半顿饭工夫,门板忽然无声地滑开,承尘上的两个高手,竟然都没听到,而进来的,赫然是朱兰!

朱兰探头向四周看了一阵,秀眉轻皱,忽然喃喃自语:“燕北燕北,你可知道这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话音一起,承尘上的人才霍然惊醒,舒燕北更是身子乱颤,顾云生急忙一指封住他的哑穴,接着又封住了麻穴,他自己则闭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朱兰双眼向上看了一下,又道:“燕北.你到底来了没有?假如来了为何不来看我?就算你忘记了我,但也该去看看你那些骨肉,他们整天都在问爹爹去了哪里啊?”

舒燕北嘴唇翕动,可惜发不出声来,只听她的声音又自下面传了上来,“燕北,你真狠心,就算查不到害你的人,也可以来看看一家大小,难道别人不相信你,我也不相信你吗?”说到后来,声音早已哽咽了!

顾云生心念电内,舒燕北心中大叫:“兰妹,谁说我不想来见你?只是我无颜回来……有你这句话,我就算含冤而死也瞑目了!”

朱兰又抬头向上面望去,喃喃地道:“燕北,你难道听不到我说的话?还是不敢下来见我?”

顾云生心中暗道:“这婆娘如何知道舒兄来了?奇怪!难道是司徒华或卫冲告诉她的?”

只听朱兰又道:“燕北你再不下来,我便上去!”

顾云生吃了一惊,正不知如何时,忽闻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五弟妹,你在跟谁说话?”

顾云生心头又是一跳:“卫冲!”

朱兰忙道:“二师兄您好!哦,我没说话呀!”

卫冲道:“刚才愚兄在外面听见你叫燕北,莫非五师弟悄悄回来了?”

朱兰道:“谁说他回来了?他若来了一定会去看孩子!二师兄,你来这里做什么?”

“愚兄来找四师弟!”

“四师兄在外院教你那三个不长进的侄儿练武!我来看看四师兄是否有破了的衣服要缝补!”

卫冲诧声道:“四师弟不是下午才教诸侄练武的么?”

“是的……但今日例外!二师兄找他有什么事?”

卫冲道:“咱师兄弟很久没聊过天,想跟他谈谈,算啦,他既然不在,愚兄下午再来吧!”说着走了两步,又回身道:“五弟妹,假如五师弟回来,请告诉愚兄一声,唉,两年没他的消息,好生令人担忧!”

朱兰道:“我晓得!我跟孩子们何尝不惦挂他?二师兄等等,我也要去煮午饭了!”

门板“呀”地一声合上,承尘上的顾云生此刻才敢喘气,忖道:“卫冲瞒得死死的,这件事绝对不是他告诉朱兰的,那么最值得怀疑的便是司徒华了!”

又过了一阵,他才解开舒燕北的穴道。“舒兄请谅之!”

“舒某是明白人,知道神捕是为了在下!”

两人一直躲在承尘上,直至午后,司徒华才回来,他也不跟上面打招呼,招呼丫头春桃,送一盆水和一壶茶进来。他洗了脸,又喝了一杯茶,才自言自语地将门关上,对上面道:“老五可以下来了!”

顾云生拉开活板,与舒燕北跳了下去,司徒华取出两个馒头来,道:“我生怕别人怀疑,不敢多拿,你们且吃一些苦头吧!”

舒燕北叹了一口气,道:“小弟哪还有心情吃?神捕吃吧!”

顾云生道:“狐狸就快露出尾巴,你不吃等下又如何有力气捉狐狸?”

舒燕北一听,顿时精神一振,抓起馒头便往嘴巴塞去,顾云生道:“司徒大侠不慎将咱们的行踪告诉朱兰?”

司徒华一怔,道:“岂有此事?神捕因何有此一问?”

顾云生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司徒华眉头深锁,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就奇怪了,她怎么会无端端跑来这里说那些子话呢?”

顾云生道:“假如你不说,她又怎会知道?应该连一丝疑心也没有才对!”

“假如不是二师兄说的,我便不知道了!”

“唯一的可能便是丐帮弟子!”

“丐帮弟子怎会知道?”

顾云生又将风陵渡与丐帮冲突的事,扼要地述了一次:“也许他们认出舒兄来,猜出咱们是来此的!”

司徒华喃喃地道:“既然如此,大师兄为何不告诉咱们?奇怪!”

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一个脚步声,顾云生又拉着舒燕北跃上承尘内,尚未弄好活板,便听见外面有人道:“老四你在吗?”

“二师兄!”司徒华连忙上前开门,顾云生松了一口气。

卫冲一闪而入,轻声道:“老四,老五是不是还在这里?”

舒燕北与顾云生重新跃落地,卫冲自怀中揣出两块蒸糕,道:“愚兄怕你饿着了!”

舒燕北感动地道:“二师兄,小弟不饿!”

“不饿也得吃!”卫冲道:“老四,刚才五弟妹来找你!”

“小弟刚听神捕提过,但刚才小弟见到她,她却没提及!”

卫冲道:“刚才愚兄来时,见她去找大师兄!”

顾云生问道:“司徒大侠,刚才那些孩子,他们是否真的央求他们的母亲来求你,在上午教他们习武?”

司徒华脸色一变,道:“在下虽然没问他们,但却觉得孩子们没这个要求!”

舒燕北道:“四师兄你如何知道?”

“因为俊侄还问过愚兄,为何今日改在上午练武?假如这是他们要求的,他们便不会这样的来问我!”

卫冲道:“这岂不奇怪?”

顾云生道:“假如这是朱兰的主意,便不奇怪了!”

舒燕北双眼一睁,道:“神捕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云生右臂忽然在桌下面伸出,戳住其麻穴,舒燕北猝不及防,又被他戳着,脸色不由一变,涩声道:“顾兄这样未免过份。”

顾云生道:“在下有些话要跟你两位师兄商量,生怕舒兄忍受不住.不得不这样做!”说着又封了他哑穴,然后抱他上床。

卫冲问道:“神捕到底要跟咱们商量什么?”

顾云生头也不回地道:“在下怀疑下毒的便是朱兰!”

司徒华脱口叫了起来,“什么?”

顾云生道:“轻声一点!你们想想,只有她最接近舒兄,假如地下毒,舒兄最不怀疑的,试问当第一次悲剧发生之后,舒兄怎会不小心提防,但结果仍然着了道儿,证明下毒者便是他连作梦也想不到的人,朱兰不是最符合这些条件的吗?”

舒燕北在心中大骂:“操你娘的蛋,兰妹不是这种人,你这肮脏的捕头!”

卫冲道:“既然五师弟已严密提防,又怎会再中道儿?”

顾云生将下毒的伎俩,略为介绍了一下,道:“假如她将毒放在衣服之上.你说舒兄是否会怀疑呢?”

司徒华道:“五师弟伉俪情深,咱们绝难相信,她会加害五师弟!”

顾云生道:“且慢,待在下先证明一件事!”他走到舒燕北身旁,问道:“舒兄,那天你是否新换了一套衣服?假如是的话,你便眨眨眼!”

舒燕北双眼圆睁,一眨不眨。

顾云生又问:“有否更换过内衣?”

舒燕北双眼仍然直勾勾地望着帐底,过了半晌,舒燕北的喉头发出一阵低微的胡胡声,顾云生道:“如今我解开你的哑穴,但请舒兄轻声说话。”

舒燕北眨眨眼,顾云生解开其哑穴,舒燕北嘘了口气,良久才道:“在下记不清楚,好像……好像换过内衣。”

“什么时候换的可否记得?”

舒燕北道:“吃过早饭,内子说要洗衣服,叫在下更换的!”

顾云生心中暗道:“他分明记得,只是还不能相信!”当下又问:“发生第一次事件的那一天是否亦换过内衣?”

“那次真的记不得了!”

“为何第二次记得?”

“因为在下本来不想换,内子一直迫我换的!”舒燕北说着已垂下两颗泪珠。

顾云生道:“尊夫人不是元凶,她背后还有人!”

舒燕北脱口道:“是谁?”

顾云生又封了他的哑穴,坐在桌前,道:“假如一个女人下手陷害亲夫,最大理由是什么?”

司徒华与卫冲面面相觑,不敢开口。

顾云生道:“杀人害人的理由虽有万千,但这件案子显然不是仇、恨、金钱、妒忌等等,剩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奸情!朱兰瞒着丈夫与人有私!”

司徒华叹了一声,道:“五弟妇不像这种人!”

顾云生冷笑一声:“你们都将女人看轻,若论女人手段之狠,心地之凶,城府之深,行事之密很多男人都望尘莫及。”

卫冲道:“但这总有一个理由呀!”

“在下还不知道,不过猜想必是因为舒兄经常下山,她耐不住寂寞,所以有人乘虚而入。两位一直在山上,是否有所觉察?”

卫冲与司徒华依然不答。顾云生道:“今春朱兰下山卫大侠是否知道?”

卫冲道:“知道!”

“当时她有何异常之处?”

卫冲想了一下,道:“那一阵子,她脸色很差,也许身体不好,内子劝她找个大夫诊断一下,她坚持不肯,不过后来她回山之后,便没事了!”

“她下山多久?”

”大约半个多月!”

“有没有人陪她下山?”

“没有。”

“那期间,你们四位师兄弟,有没有人在山下的?”

卫冲道:“老四早已下山,大师兄则比五弟妹早一天下山,不过大师兄只下山十天就回来。”

顾云生目光大盛,道:“这件案子并不难查,不过只怕舒兄事后更加伤心!”

司徒华颤着声道:“为什么?”

顾云生背负双手在屋内踱步,道:“在下不想过早下判断,问题是如何使元凶自己跳出来!”

司徒华道:“神捕有何办法?”

顾云生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司徒华站了起来,道:“现在就去?”

顾云生道:“不错,事不宜迟,攻其不备,狐狸才会露出他的尾巴来!”他又对卫冲说了几句说话。

卫冲霍地站了起来,涩声道:“你,你怀疑他?”

“不错,但这只是怀疑,你俩但照我的话去办,如今待在下抱舒兄上承尘!”顾云生言毕抱起舒燕北跃上横粱。

只见舒燕北腮边泪痕斑斑,满脸痛苦之色,身子不断颤抖着,顾云生叹了口气将他推上承尘,然后自己也跃了上去再将活板阖上。

卫冲与司徒华互望了一眼,卫冲道:“愚兄先去!”他去了之后,司徒华犹疑了一阵,也开门出去。

司徒华去后,顾云生在承尘上,十分紧张,因为这计划颇为冒险,假如朱兰镇定的话,他的计划便要落空。

可是时间又紧迫,他不得不行险!

在此胡思乱想之际,屋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老四,开门!”

顾云生在承尘上面听得分明,听出这是舒燕南的声音,心头不由一跳,忖道:“我叫卫冲及司徒华去找朱兰,目的便是要逼他跳出来,想不到他反而来这里!嗯?他来作啥?”

舒燕北听见门外的是大哥的声音,百感交集,此刻就算顾云生没有封住他的穴道,他也说不出话来。

舒燕南叫了几遍,不见有人应门,忍不住一掌拍开房门,走了进来叫道:“四师弟!”

顾云生自承尘的接缝中望下去,只见舒燕南转头四望,不见有人也不出去,反而是呆呆地站立着,好像满腹心事般。

顾云生心中不住冷笑,道:“顾某人的目光向来不错,就算你此刻如何的镇定,我也要逼得你的方寸大乱!”

心念未了,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舒燕南如豹子般跳起,凌空一个转身,飞出房外,连门也忘记关闭。

顾云生暗道:“莫非朱兰招供了?”他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紧张,忍不住轻声对舒燕北道:“舒兄,你现在大概已明白小弟为何要制住你的穴道了吧?”

舒燕北虽然不能说话,但目光却充满不信的神色。

顾云生道:“奸夫便是你的亲大哥!他必是一早便看上你妻子,所以故意用药,引你去强奸他的妻子,届时万一让你发觉他俩的奸情,你也不敢声张,因为你有错在先,只是无端端害死了你大嫂一条生命!”

舒燕北心中大声叫道:“你胡说,你放屁!”可惜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此刻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明显,顾云生隐约听见有人道:“五师婶自杀了!”

顾云生心头一震,而舒燕北身子也抖动了一下。顾云生心念一转,连忙解开舒燕北的哑穴,舒燕北立即叫道:“姓顾的,你自作聪明,胡乱判案,害死了我妻子的一条生命,还不赶快解开我的穴道?”

顾云生道:“请舒兄不要冲动!”他解开舒燕北麻穴,舒燕北腰杆应声弯起,倏地一掌将顾云生推开。顾云生猝不及防,一屁股坐下,只听”喀嗤”一声,承尘破裂,他七手八脚地跌了下去,幸而他反应够快,临到地面,双脚已及时伸出站住。

他还未定下神来,舒燕北也已跳了下来,如一阵风般,冲了出房去,顾云生略一犹疑,忙跟着他出去。

只见院子里人来人往的,舒燕北一现身,便被他们认出来了.又惊奇又惊慌,忍不住都叫了起来:“五师叔!”

舒燕北听而不同,恍似疯子一般,一口气的冲至妻子房外,大叫道:“兰妹,兰妹,是谁迫死你的?”

房外麋集的人群,见他冲过来,都不由自主地散开,舒燕北进房之后,只见大哥舒燕南、二师兄卫冲及四师弟司徒华都站在床前,他一掌推开司徒华,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女人,舌头长长吐出口腔外,双眼圆睁,可不是朱兰?

舒燕南见到他,脸上神情十分复杂,轻轻叫了一声二弟,但舒燕北却没听见,大喝一声:“你们是谁逼死兰妹的?”

司徒华说道:“五师弟,你稍为冷静一点,咱们进房时,便见到五师妹已悬梁了!”

卫冲道:“是愚兄替她解下来的,可惜咱们来迟了一步!”他长叹一声,伸手向上一指。

舒燕北抬头一望,这才发现梁上还有一条绳子,他似着了魔一般,指着绳子道:“原来是你害死我的兰妹!”

众人见他神智已不大清醒,心中甚是难过。舒燕南轻咳一声,道:“二弟,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

舒燕北忽然转过身来,喝道:“是不是你迫死兰妹的?”

舒燕南脸色一变,涩声道:“二弟,你疯了吗?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舒燕北双眼圆睁,瞪着乃兄,大声道:“一定是你!因为你要报仇,所以奸污了兰妹,使她无颜偷生……”

舒燕北话未说完,舒燕南左掌一扬,已掴了他一巴掌,舒燕北脸色大变,道:“你打我?你从来未打过我的,证明你作贼心虚!”

“住口!”舒燕南怒道:“你说这种话还成何体统?”

“你要我不说也行,便当着兰妹的尸体自了吧!”

舒燕南脸色一沉,厉声道:“你干的好事,愚兄尚未跟你算帐,今日还敢迫我自杀,你自己抚心自问,可对得起天地父母否?”

舒燕北身子一抖,五官都扭在一起,沙着声道:“你敢说这不是你干的?”

”当然不是我。”

“我是指下药害我,使我失却本性的事。”

“更不会是我,当时,我根本不在山上!”

舒燕北咬一咬牙:“你虽然不在山上,但可以指使别人干!”

“我指使谁下药?你叫他出来跟我对证!你若再胡说八道,便莫怪我要以派规处置你!”

“你莫拿派规来压我,兰妹已死,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卫冲见他俩兄弟越说越僵,忙劝解道:“大师兄,五师弟你们都冷静一下!五师弟,你没有证据,怎能说是大师兄派人下药的!”

舒燕北脸色一变。“你,你几时跟他一个鼻孔出气?”

房门口的崆峒弟子见师尊们在争执,都不敢吭一声,顾云生排众而出,道:“舒兄,你且冷静一下,听在下说几句!”

舒燕南问道:“此人是谁?”

舒燕北道:“他便是大名鼎鼎的神捕顾云生!”

舒燕南冷哼一声:“你几时勾结官府偷偷上山的?二师弟,四师弟,此人是否藏在你俩房中?崆峒派的规矩,难道你们都忘记了?”

卫冲与司徒华互望了一眼,却低下头去,不敢作声。舒燕北道:“是我的主意,莫怪二师兄跟四师兄!”

“哼,原来你们早联合起来,要对付我!”舒燕南更怒,叫道:“三师弟,你进来评评理!”

半晌才见乐钦和抱着一个孩子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小童,只听他道:“你们见到父亲,为何不叫声爹!”

他怀中的孩子,睁着一对骨碌碌的眼睛望着舒燕北,大概他父亲下山时,他年纪还小,对父亲的印象十分模糊,但背后那两个孩子却怯生生地叫道;“爹!”

舒燕北身子一抖,忽然滚下两行热泪,走前一手搂着一个孩子,道:“爹没脸见你们!”

孩子神情木然,舒燕北轻声饮泣,这时候他心情反而平复了不少,轻轻抚着一子一女的头发,沙着声问道:“孩子,你们可曾想念过爹?”

两个小童一起点头,女孩子忽然问:“爹,他们为什么都到珠儿房中来?娘呢?她去了哪里?怎地不见了?”原来孩子们还不知道母亲已死!

舒燕北忽然哭了出来,道:“你娘死了!”

两个孩子神情一变,齐声道:“不,爹你骗人的?他们都说你不是好人!”

舒燕北身子扑簌簌乱抖,连声音也发颤道:“爹没骗你们,你们娘是被人害死的!”

孩子道:“谁害死娘的?”

舒燕北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舒燕南。舒燕南脸色大变:“燕北,你敢在孩子面前胡说?”

孩子问道:“伯伯,爹说的话可是真的?娘真的死了吗?她在哪里?”

舒燕南长长一叹,缓缓地点头,孩子们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乐钦和道:“孩子年纪还小,受不住打击,我带他们出去走走!”

他出房之后,房内立陷于一片沉默中,顾云生抱拳一拱道:“舒掌门,在下虽然偷偷上山,于礼不合,但可是为了令弟的好!”

“你不用多说,请吧!”舒燕南道:“英儿,替为师送客!”

顾云生不慌不忙地道:“舒掌门自认是清白的,何必令舒二侠永远在‘地狱’中受苦?”

舒燕南一怔,长长吸了一口气,挥手叫徒弟们退出房去,房内只剩舒燕南兄弟及卫冲、司徒华与顾云生。“你说吧!”

顾云生道:“在下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舒掌门一并恩准!”

舒燕南沉声向道:“什么事?”

“请派人带齐云飞及柳姑娘进来,一起研究!”

“原来你们早有预谋!”舒燕南脸色大变,沉吟了半晌才说道:“好,舒某也不怕你们人多势众,向孝,请齐步侠及柳姑娘来!”他大声向外面叫着。

舒燕北坐在妻子尸旁,默默地流着泪,喃喃地道:“兰妹,就算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其错也不会在你,你何必轻易自尽?”

顾云生轻轻拍拍他的肩膊,道:“舒兄,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为你俩夫妇洗刷清白,将元凶授首,这才能令尊夫人瞑目。”

这话使舒燕北精神大振,举袖拭去泪珠,大声道:“兰妹,你瞑目吧,愚夫一定替你报仇!”他伸手轻抚朱兰的眼皮。一忽,朱兰的眼皮便垂下,盖住眼珠。

舒燕南听见他这句话,脸上神色甚是不悦,索性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最难受的反而是卫冲和司徒华,因为,他们左右为难。

过了一阵,房外传来张向孝的声音:“掌门师伯,齐少侠和柳姑娘到!”

“进来!”

张向孝推开房门,道:“两位请进!”齐云飞和柳撷红进房之后,张向孝又将门关上。

齐云飞见房内气氛有异,便问道:“刚才在下听见人声吵杂,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

“舒二侠的夫人自尽了!”顾云生将情况扼要地说了一遍。

舒燕南道:“现在人已到齐,你可以说你的高见了吧!”

“在下认为阁下的嫌疑是最大!在舒二侠身上下药的,虽然不是你,但也必然是受你的指使和蛊惑!”

舒燕南耐着性子道:“你认为舒某指使谁下药?”

顾云生一字一顿地道:“朱兰!”

舒燕南脸色一变,转头看了舒燕北一眼,道:“荒谬!谁不知道他们夫妇恩爱逾常,她怎会下药害亲夫!”

“因为她为了长远跟奸夫相聚,出此计谋,实在高明之至!万一舒二侠日后发现她不贞,但因自己先干下不道之事,也不敢发作!”

“哼,她何不用毒药害死他,岂不反而干净利落!”

顾云生道:“假如毒死舒二侠,岂不容易引人怀疑?掌门应知此理,何必明知故问?”

舒燕南又哼了一声。“二弟夫妇既然恩爱,她怎还有奸夫?”

顾云生笑道:“掌门看问题为何这般简单的?舒二侠经常下山行侠,她闺中寂寞,有人趁虚而入,有何奇怪?何况恩爱与否只是外人的看法而已!”

舒燕南转头问道:“二弟,这个问题由你来答最适合!”

舒燕北语声空洞地道:“咱们夫妇的确很恩爱!”

顾云生不慌不忙地道:“这是因为你久在山下,深有小别胜新婚之情,而且也知道冷落娇妻,所以对她格外爱护,但她是否也如此?”

“她的确很体贴我!”

“外表的体贴与灵欲一致是有一定的分别的!”

舒燕北沉吟不语,似乎在思索,顾云生又道:“舒二侠需作个比较,在你离开崆峒之前的一段日子,她跟以前的态度,是否有分别?女人性子天生比男人专一,当她心上另有一人时,一定可以或多或少表露出来!即使她心机深沉,行动谨慎,只要仔细,也可看出点端倪。”

舒燕北久久都不说话,舒燕南道:“二弟,到底情况如何?你也该说一句。”

过了半晌,舒燕北才幽幽地道:“好像有一点不同……不过我却不能肯定。”

顾云生说道:“请舒三侠仔细说明一下!”

舒燕北干咳一声,道:“闺房中的事,怎好开口?咳……以前我离山回来的那几天,她都热情如火,诸多需索,但后来那两次,她虽然不拒绝我,但却表现得意兴阑珊……在下以为是她身子不适,或是因为孩子缠身,没精神和心情……”

顾云生道:“够了,这已足以说明一切!”

舒燕南截口道:“这又可以说明,奸夫便是舒某呢?”

顾云生不由语塞,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他原订计划是要从朱兰口中挖掘出奸夫的名字,可惜司徒华与卫冲未至,朱兰已先自杀了,使他计划没法完成,连步法也乱了!

舒燕南冷笑一声:“证据何在?”众人都望着顾云生,顾云生更窘,不由用目光望向齐云飞,向齐云飞求助。

舒燕北道:“顾神捕,你快说呀!”

齐云飞干咳一声,道:“小弟相信顾兄必是尚未搜集到最关键的证据,所以才不答!嗯,朱兰死后,可有遗信之类的东西留下?”

卫冲道:“咱们一进来,见她悬梁自尽,已乱了手脚,还无暇搜索。”

齐云飞道:“小弟建议大家在房内搜索一下,避免咱们胡猜,不过搜到任何东西,都得先让舒二侠过目!”

司徒华道:“有理,咱们便搜索一下吧!”众人立即在房内搜索起来,才过了两盏茶工夫,司徒华便叫了起来:“五师弟,抽屉里有一封信,是要给你的,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五弟妹写的。”

舒燕北连忙跑了过来,道:“拿来给我瞧瞧!”他一把将信抢走,只见信封上写着四个字,燕北亲拆,字虽不好,但一望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

舒燕北拆开信封,将信打开,只见信笺上只写着几行字:燕北,请恕我不敢在名字之后加上夫君两个字。

舒燕北看到此,心头猛地一跳,暗觉不妙,连忙再看下去:你大概已知道我为何要自尽,因为我无颜偷生,也更无颜见你,不错,一切错误都是由我而起的,包括你患了‘失心疯’,干下不道的事情。

舒燕北心头怦怦乱跳,连呼吸也急促起来,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定一定神才能续看下去:我不怪任何人,也不敢求你原谅,只能叹一句,命运弄人,谁叫我嫁给一个常不在家的丈夫!

舒燕北脱口叫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她怪我经常离家?”

顾云生叹了一口气,道:“在下早把这点对你说了,现在有她的亲笔信,你该相信了吧!”

舒燕北不答他,续看下去:最后我对你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我知道你对孩子很关心爱护,不过希望你不要将这些事告诉孩子,免得他们知道有个不贞的娘亲,我死了之后,希望你再娶个贤妻,朱兰绝笔,甲寅日晨。

舒燕北看了信,好像失去灵魂的躯壳,像石像般站立着,良久才失魂落魄地道:“这封信是今早写的。”

舒燕南道:“二弟,这信我看不看得?”

舒燕北默默地将信递过去,舒燕南看毕,顾云生又拿去看了,他们一个接一个,不久全部看过了,舒燕南问道:“顾神捕还未答舒某刚才的问题。”

顾云生道:“此信已证明在下刚才所说的,并非无的放矢,朱兰分明有个奸夫,而导致她与人通奸的一个原因,便是她耐不住闺房寂寞!”

舒燕北轻咳一声:“内子在这方面是比较热情一点!”

舒燕南道:“你既然知道,又为何时常下山?”

“小弟又怎知道会演变到此田地?何况大丈夫生于世,理该干一番事业,又怎能沉溺在儿女情海中。”

顾云生道:“也许她天生异禀……”

舒燕南截口道:“不管如何她既然入我舒家,便得遵守妇道!”

顾云生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冷笑,却道:“假如她嫁的不是一个时常离家的丈夫,惨剧可能不会发生,比如嫁个农夫吧,日间下田,晚上回家,可以长相厮守,日夕相对,料不会有事发生,何况她出身贫苦,不会计较名利,可是偏嫁到武林世家中去,这就……唉,也许正如她所说,命运弄人也!”

舒燕南哼了一声道:“这是咱家的事,不用外人来多管,何况当日她嫁到咱舒家,可是两厢情愿的!”

舒燕北道:“顾神捕是小弟请来的,大哥何必说这种难听的话!”

舒燕南道:“胳臂外弯,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齐云飞怕他们争执起来,忙道:“现在所有的事都可以先搁下,将来再辨谁是谁非,首要问题是先将奸夫找出来!”

卫冲接口道:“小弟同意齐少侠的说法,嗯,照少侠看,谁的嫌疑最大?”

“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看谁跟朱兰最接近。”

司徒华抓抓头皮,道:“谁最接近……这个可作不了准,小弟因为要教诸侄儿的武功,跟她的接近可说较多,但……”

齐云飞忙道:“在下是指实际的接触,或者在晚上……”

司徒华道:“这个可没人知道。”

舒燕南接道:“假如知道的,舒某还会坐视不理么?照此再研究下去,也没可能找出奸夫。”

顾云生心中冷笑,正想开腔,齐云飞已道:“舒掌门说得有理,咱们便在可能性方面分析。”

“舒某没时间跟你们打哑谜,齐少侠最好明言。”

“奸夫是在贵派之内,这已是无可置疑的,咱们剔去年纪大的和年纪轻的,再在当中分析。”

顾云生道:“假如奸夫是年轻一辈的弟子,由于他们要值班,而且是几个人合睡一室的,似无可能……”

卫冲插腔说道:“本派弟子未有成亲的,除了极少的一两个人外,全部与人合睡!”

舒燕南道:“以前除了四师弟及伙头老朱之外,再无别人,现在还多了舒某一个!”

齐云飞目光一亮,追问道:“老朱是谁?”

司徒华接道:“他是本派的大厨师,在本派已二十多年,因为长得胖,好谑的人都叫他‘猪八戒’,他也不生气!”

齐云飞道:“他还独身?”

“他老婆死了十多年了,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早几年也嫁出去了!”

“他妻子死了十多年,他为何不再续弦?”

司徒华道:“这个咱们可没问他!”

顾云生说道:“此人有值得调查的价值!”

“但他今年已五十六七岁了,而且他也不像是好色的人!他最大的嗜好,便是吃跟睡!”

顾云生心头冷了一半,舒燕南道:“神捕不必去查他,大可以先调查舒某!”

齐云飞忙道:“成亲了的男人也可以偷女人!”

“但有老婆在房,总不方便!”

“你莫忘记他可以来这里睡!舒二侠的女儿年纪还小,而且她大可以先点了她的睡穴,同样方便得很!”

顾云生忽然转头问道:“舒掌门,在下有一句话要问你,希望你据实作答!请问前夜朱兰是不是去找你?”

舒燕南脸色先是一变,继而坦然道:“不错!她去问过我有关齐少侠上山的来意!”

一直插不上腔的柳撷红,忽然问道:“她为何会关心咱们的来意?”

舒燕南道:“她没说,舒某也没问她!咱们隔着房门说了几句她便回房了!”

齐云飞道:“你亲眼见到她回房?”

“舒某是从脚步声的走向,辨别出来的。”

“她去问你有关齐兄上山的来意,相信是作贼心虚而已?”顾云生道:“问题她怎会知道这个消息?舒掌门,当日齐兄上山,有多少个人知道?”

舒燕南沉吟了一下,道:“知道有贵宾上山的人应该不少,起码灶房内的人一定知道,因为要办酒席,但知道是齐云飞及柳撷红的人却不太多!”

“谁人知道?”顾云生紧同了一句。

舒燕南环顾旁边的师弟,道:“舒某的师弟以及第二代的弟子,尤其是前夜驻守客厅的弟子,必然知道!不过舒某已吩咐他们不许将消息泄漏出去!”

顾云生目光一亮,忙问:“你害怕什么?”

“舒某只严禁弟子们不要将齐少侠跟柳姑娘的名字泄漏出来!”

柳撷红诧声道:“舒掌门这样做,有何用意?”

舒燕南沉吟了一下,道:“因为舒某对两位的来意,甚觉可疑!”

顾云生冷笑一声,道:“恕顾某大胆妄测,掌门大概想有所不利于齐兄及柳姑娘,只怕下面的人知道了柳姑娘的身份,事后传出去,不能向柳园主交代!”

舒燕南沉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齐云飞忙将话题拉回来:“如此好办,只要查出是谁将消息告诉朱兰的人,便有可能将奸夫找出来!”

顾云生道:“只怕这法儿不太灵!”

司徒华道:“神捕是否另有良方?否则何妨将死马当作活马医!”

顾云生道:“就由舒掌门定夺吧!”

舒燕南道:“由师弟你去将他们逐个叫进来!”

司徒华应声而去,不一刻,首先进来的是姚蕙,她接受了顾云生与齐云飞的盘问,并无可疑之处,便弯腰离开,接着便是韩英、张向孝等十余个知情的弟子,但所有的人都矢口否认曾将消息泄漏出去!

舒燕南冷冷地道:“人都已问遍了,神捕还有什么办法?”

舒燕北负气地顿足道:“兰妹真是糊涂,把……的名字写出来,不是省事得多么?”他本想说出奸夫两个字,但话到嘴边,心中便一阵酸苦,再也说不出口。

齐云飞忽然道:“还有一个人,咱们未问的!”

舒燕南问道:“谁?”

“令三师弟!”

顾云生道:“问也是白问,他一定……”话至一半,他心头忽然一动,改口道:“乐钦和平时很沉默?”

舒燕南师兄弟齐声应是,顾云生又道:“为什么?”

舒燕南道:“性子如此有何奇怪?”

“他可有孩子?”

“有三个,都是儿子!”司徒华道:“神捕为何问此?”

顾云生不答续问:“他平日可喜欢跟孩子玩否?”

卫冲道:“他十分好静,很少见他跟孩子玩!”

司徒华道:“小弟认为他根本不喜欢孩子!”

顾云生又问:“司徒四侠凭什么这样说!”

“三师嫂长期卧病于床,很多时候他小儿有事,三师兄都很少管他,有时候五弟妇跟大师嫂反而常去帮她料理家务!”

顾云生心头一跳,忙又问道:“为何你二师嫂不去帮她?她们可是同屋而住!”

卫冲叹了一口气,道:“因为内子跟三弟妇曾发生过龃龉,平日是不甚来往,她对卫冲亦有成见,不过我跟三师弟相处还颇融洽!”

“既然如此,何不分开而居?”

“虽然是同一栋屋子,但各自独立,磨擦的机会甚少,何况这只是女人们的事!”卫冲道:“而且三弟妹,难得几回出来!”

齐云飞道:“她患的是什么病?”

“大夫的诊断都不一样,开了方之后,服过几帖药身子较好,又再重发,一年三百六十天,倒有三百天是倒在床上!”

柳撷红问道:“他们夫妇间的感情如何?”

“外人难以得知,但表面上却没有什么!”

齐云飞问道:“她染病有多久?”

卫冲沉吟了一下,道:“大概有三年至四年了,起初复发的次数较疏,但一年后,复发次数便密了,最后更加厉害,几乎刚较好一两天,便又复发!”

柳撷红道:“乐三侠可关心他妻子的病?”

“起初不断延聘名医,后来已心淡了,只下山替她买药!”

顾云生看了齐云飞一眼,道:“他既然连自己的孩子也不喜欢,为何今日会一直在照顾舒兄的孩子?”

司徒华喃喃地道:“是的,他平时也很少跟俊儿他们一齐玩!”

顾云生再问道:“那么为何今日舒兄的孩子一早便跟他在一起?”

齐云飞道:“除了凑巧的原因之外,只剩下一个原因!”

舒燕南忍不住问道:“什么原因?”

齐云飞沉声向他解释,说道:“乐钦和一早已知道朱兰要自尽,所以先将孩子带走!”

柳撷红道:“她为何要自尽?”

顾云生道:“在下相信,她与乐钦和因为齐兄的上山,而意识到舒兄亦巳回来,事实上那夜她亦有所发觉,大概是一来害怕,二来羞愧,所以一死了之!”

舒燕南道:“现在你们又怀疑三师弟,而不怀疑舒某了?”

顾云生忙说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舒燕南冷笑一声:“好个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照你这样说,下一个你可能又要怀疑二师弟或四师弟了!试问这样下去,崆峒派颜面何存?”

顾云生淡淡地道:“舒二侠让人下毒,贵派已丢了一次睑,假如连元凶也找不出来,那就是颜面两个字也提不上!”

舒燕南面色一变,道:“阁下不是敝派之客,而且亦已放了不少厥词了,现在该功德圆满了、功成身退了吧?”

舒燕北道:“大哥,顾神捕可是为了咱们的好!”

舒燕南道:“愚兄只知道,咱们的事该由咱们来办,外人不必白操心!”

顾云生道:“刚才在下的分析,难道没有根据?”

齐云飞道:“顾兄你错了,舒掌门其实亦早已怀疑乐钦和,不过他不想假我们之手解决,他丢了一次面,不能再丢第二次!”

舒燕南脸色一变,道:“齐少侠说话请尊重主人一点!”

柳撷红道:“其实乐钦和是不是真正的奸夫,现在还不知道,我以为可以查出来……”

舒燕南截口道:“是我不是,敝派自有办法分辨!”

柳撷红说道:“掌门这方面的本领,看来稀松得很,否则,令弟的冤名早洗脱了,何必受此多年的精神折磨,相信你们都看清舒兄的样子跟以前一定有很大的分别!”

司徒华道:“五师弟的确比两年前,苍老得多了!”

舒燕南瞪了他一眼,舒燕北接道:“不错,我再不能等了,否则我不死也会发疯!”

舒燕南道:“愚兄已有把握替你洗脱冤名!”

“小弟不相信!”舒燕北激动地道:“大哥,假如你还当我是你的弟弟,便请你招三师兄过来对质!”

“难道愚兄不急,须知你大嫂也是被人害死的!”

“所以更加不能拖延!”

舒燕南顿了半晌,道:“好吧!”他提高声音叫道:“英儿,去请你三师叔过来一下,就说要跟他商量你五师婶的丧礼的事!”

韩英在外面应了一声,顾云生道:“咱们趁他未到前,先商量一下,如何盘问他!”

齐云飞举目四望,见这间寝室,一头一尾都有窗子,前面那窗子的窗棂比后面那一扇的破旧得多,他心头一动,走了过去,将窗子推开,窗子是在床后,而窗外有一丛竹树,甚是浓密,他回头问道:“外面是什么地方?”

舒燕北说道:“后面正对三师兄的屋后!”

齐云飞心头又是一动,再问:“这窗子是新开的?”

司徒华说道:“以前的窗子很小,后来五弟妇说夏天天气热,孩子睡不着觉,所以叫人将窗子弄大了。”他看了舒燕北一眼:“这是在五师弟下山之后,才将窗子改的!”

舒燕北脸色惨白,身子扑簌簌地抖着,再度坐在朱兰的尸旁,沙声道:“兰妹,你既然另有所属,为何不告诉我,却用这种办法来害我!”

齐云飞忽然问道:“舒掌门,在舒兄发生事故之前,乐钦和是否曾下过山?嗯,日期起码超过半个月的!”

舒燕南尚在考虑,卫冲已道:“有,前年冬天三师弟曾去过一趟河南,为时月余!”

齐云飞哦了一声,道:“他去河南何事?”

“许昌的‘旋风腿’孟老爷七十大寿,派人下贴,敝派跟他的交情虽不深,但念在对方在武林中地位不低,不能不去,结果三师弟自告奋勇下山赴宴!”

舒燕北道:“是的,小弟也记起了,当时小弟因刚回来不久,所以三师兄去,他还说要到河南顺道寻访名医,希望能治好三嫂的病!”

舒燕南加以肯定:“确是如此,那次他到腊月廿五才回山!”

顾云生道:“令徒为何至今尚未回来?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舒燕南脸色微微一变,一掌震开窗子,对院子里的弟子道:“蕙儿、向孝,你俩去三师叔家看看,顺道请他过来商量五师婶的丧礼!”

姚蕙跟张向孝应声而去,齐云飞轻声道:“种种的迹象显示出乐钦和的嫌疑最大!”

柳撷红道:“去许昌,正好经过五老峰,他大概是在那个时候,趁机向‘毒神仙’买药的!”

舒燕南怔了一怔,问道:“毒神仙是谁?”

顾云生代答道:“他是一个神秘人物,专门出售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毒物,还兼出售施毒的技法!”

“舒某为何不曾听过?”

顾云生笑道:“掌门是在关外,若连你也知道,又何能称神秘人物?”

舒燕南心中不悦,正想反唇相讥,只见姚蕙跟张向孝脸色有变地跑了过来,在窗外道:“师父,不好了,三师叔家发生命案了!”

房内的人一齐站了起来,舒燕南叱道:“说得糊里糊涂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命案?”

姚蕙急应道:“咱们见到大师兄跟三师婶都死了,俊弟他们三兄妹则被缚在床上!”

舒燕南脸色大变,急问:“你三师叔呢?”

“徒儿不见他!”

舒燕北未待她说毕,以一阵风般冲出房去,舒燕南坐在窗后,但见他双臂轻轻一作势,便穿窗而出,因此他虽然后发,仍走在其弟之前!

卫冲等人互望一眼,也先后越窗而出,司徒华临走时叫道:“神捕、少侠你们也来吧!”院子里的崆峒派弟子没师尊的命令,不敢跟着去,乃呆呆地站着。

舒燕南到乐钦和的屋里,只见爱徒韩英的尸体倒在厅里,身上没有一丝血迹,估计是被封住死穴而亡的,他急吸一口气,拍开寝室的房门,房内的情景还看不清楚,一阵难嗅的血腥味,已扑脸而至!

他抬头一望,便见到床上躺着一个血人,一望便知已无生存的可能,床尾缚着舒燕北的三个儿女,嘴巴都被手绢塞住,双眼睁得圆大,满是惊悸之色。

舒燕南掀开被子,只见床上的何氏,肚破肠流,死状极惨,他自喉底迸出一声:“畜生!”

舒燕北连忙替儿女松缚,孩子见到亲人才敢大声哭起来,舒燕北将他们抱下来,哄道:“别怕别怕,爹在这里,没人敢害你们!”

舒燕南问道:“俊儿,是谁杀死你们伯母?”

舒燕北的大儿子哭哭泣泣地道:“是……三师伯……”

“他为何要杀死你们伯母?”

“伯母骂他,他便在伯母肩上戳了一下,伯母便不能说话了,接着便将咱们缚了起来,说要让咱们开开眼界……”

舒燕北的女儿接着,说道:“他还问咱们看过人的肠子没有?咱们说不要看,但他用剑……”小孩子说到这儿身子连连打哆嗦,一张小脸比雪还白,再也说不下去!

舒燕北骂道:“真是丧心病狂禽兽,连孩子也要虐待,乐老三,我找遍天涯海角,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舒燕南道:“你们伯母骂他什么?”

俊儿道:“侄儿不大清楚,只记得伯母说:‘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老五来了,看你怎办?’三师伯问:‘贱人,你知道什么?’伯母说:‘你将孩子赶出去吧!’三师伯道:‘怕什么?你有种的便说吧!’”

珠儿插腔道:“三师伯说这句话时,脸色好不吓人,好像,好像向孝师哥讲的故事……”

舒燕北道:“向孝讲什么故事给你们听?”

“是一只……吃人的恶鬼!”

舒燕南道:“后来他们还说了一些什么?”

舒燕北喝道:“别再废话,还是赶快去追那畜生!”

顾云生笑说道:“不用急,刚才卫冲兄跟司徒兄已带着齐兄和柳姑娘追出去找他了!”

舒燕南吸了一口气,脑门被血腥气味,刺激得阵阵发痛,轻声道:“二弟,你先带孩子出去,叫蕙儿找苏大嫂替孩子们看看!”苏大嫂是个下人,但因为略懂些药性,山上的人,平常有点小病都找她医治。

顾云生道:“在下想留下看看,不知掌门欢迎否?”

舒燕南见证据确凿,对他印象大改,恭声道:“欢迎之至!”亲自摸出刀石,将桌上的油灯点亮了。

顾云生先到床后打量,只见那里有一扇大窗,推开一望,遥见朱兰寝室的后窗,暗自忖道:“难怪他们通奸有年,竟无人发现!”

他绕到床前,将被子掀开,何氏双眼圆睁,脸上尚有既惊且诧的神色,顾云生见何氏的死状,心头恻然,暗忖道:“我办了这许多年案,凶残的凶手见过不少,但像乐饮和这样连自己的妻子也活生生剖腹的,可极为少见,可见此人心智有异寻常!”

他拿着灯到床前仔细观察,只见何氏的右手横伸,不觉有点奇怪,跳了上去察看,只见她手指头有血,席上有个歪歪斜斜的朱字,不由脱口说道:“此案再无疑问!”

舒燕南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道:“她既然‘肩井穴’受封住,又怎能写字?假如她预感到丈夫会杀死她,为何不在穴道被点之前呼叫?”

顾云生道:“此事不难理解,嗯,何氏可曾懂些武功?”

“她父亲是一个拳师,武功还过得去的!”

“这就是了,她是被封住了穴道后,听乐钦和跟孩子们的说话才知道这后果的,可惜她巳不能动弹,但当乐钦和割破她的腹腔时,因为疼痛非常,冲通了穴道,所以手脚能动,可惜当时她已将近死矣!”

说着舒燕北走了进来,舒燕南道:“二弟,你去问问你二嫂,看她可曾听见叫声!”

舒燕北应声而去,顾云生道:“卫兄至今尚未回来,相信已让乐钦和逃脱!”

话音刚落,只见司徒华满头大汗地跑进来,道:“大师兄,三师兄真的下山去了,刚才守山的弟子亲眼看见的,他拉了两匹马上道,后来看守马匹的老胡发现马厩里的马匹全部毒毙倒地!”

舒燕南脸色大变,一掌击在桌子上怒道:“杀死这厮,犹不足泄心头之恨!”一顿又问:“二弟呢?”

“二师兄跟齐少侠还在山下搜索三师兄的行踪!”

舒燕南怒道:“以后不许叫他三师兄,这厮丧尽天良,根本不配当崆峒派的弟子!”

司徒华心中亦是十分愤慨,闻言立道:“大师兄请勿怪,小弟也恨不得一剑杀死他,只是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舒燕南带着他们离开,在院子里刚碰到舒燕北。“大哥,二嫂说她什么也没听见,因为刚才她陪孩子睡着了!”

舒燕南道:“她没事就好,到我的房中击!”他转头对司徒华道:“四师弟,你通知他们,假如二师弟跟齐少侠他们回来,叫他们到书房中去!”

卫冲、齐云飞与柳撷红在半炷香之后,才到舒燕南书房:“大师兄,找不到那厮,大概让他逃脱了!”

舒燕北怒道:“就算他上天入地,小弟也要把他找出来!”

顾云生道:“咱们再将这件案子总结一下,在下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齐云飞道:“顾兄还有何发现?”

“第一,何氏虽然知道丈夫跟人通奸,但起初不知道淫妇是朱兰,却以为是卫兄的夫人,所以才会跟她撕破睑皮,至不相来往的地步,不料如此一来,对乐钦和来说,反而更加方便!”

卫冲道:“既然三弟妹一早已知道他跟人通奸,为何又任他胡为?”

舒燕南道:“据愚兄所知,三弟妹除了下肢无力支持体重之外,尚有暗病,不能效鱼水之欢,也许她自知‘缺憾’短了理,所以便任由得他!”

司徒华道:“其实如果是这样的话,三……那厮大可以再立一妾!”

顾云生道:“男女之间的感情,不能全以常理计算,幸而咱们要探求的,也不是这点!”他顿了一顿才续说下去:“第二点,在下怀疑何氏经常发病,可能也是乐钦和弄的手脚。”

柳撷红道:“不错,毒神仙自称他什么稀奇古怪的药都有。”

司徒华道:“在下有点奇怪,乐钦和既然知道事情败露,为何不一早下山?”

顾云生道:“大概他仍存侥幸之心,以为朱兰死后,便可无事,后来大概心知不妙,所以杀死知情的妻子,不料韩英刚到,所以又将韩英杀死,然后逃逸,大概去得匆匆,所以舒兄的孩子才免于难!”

顾云生又道:“如今案情大白,舒兄的清白亦已还回本来的脸目,在下任务已完成,也该功成身退了!”

舒燕南轻咳一声:“天已将黑,神捕不如待天亮之后再下山。”

“不,在下身上尚有任务,而且是十万火急,一刻也延缓不得。”

柳撷红忽然道:“为何不见乐钦和的儿女?”

舒燕南一呆,随即冷哼一声,道:“不用说,一定是他一早已暗中叫他们下山去了!”

齐云飞道:“在下也有一个问题要问舒掌门。”

“少侠请说!”

“掌门认识丐帮的新任副帮主高知远吗?”

“闻名而不认识。”

“是在他当上副帮主后才闻名的?”

“当然,少侠因何问此?”

“因为咱们在来此途中曾与他有了一场冲突,”齐云飞目光落在舒燕南的脸上。“敢问那天那位丐帮弟子上山,是否因咱们而来的?”

舒燕南脸色微微一变,沉吟了半晌才道:“他是来通知敝派有关高副帮主接钟副帮主,统率丐帮西北堂弟子的事,顺便提及少侠!”

“在下可否知道详情?因为……”齐云飞忽觉说不下去,因为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怀疑高知远什么事?何况那是丐帮的事,外人也不便多管,当下他尴尬地一笑,道:“这是贵派的秘密,在下问得实在有点那个!”

顾云生道:“舒掌门,咱们告辞了!”齐云飞与柳撷红也同时站了起来。

舒燕北道:“在下也跟你去!”

顾云生道:“舒兄,尊夫人新丧,丧事未办,怎可下山?”

舒燕北道:“顾兄莫忘记你我之间的协议,在下虽不肖却是个讲信义的人,至于内子的丧事便请大哥跟诸位师兄代办了,现在我最大的愿望是将乐钦和那厮抓回来!”他顿了顿又道:“大哥,小弟对不起你,待我回来之后再向你赔罪和领罚!”

舒燕南叹息道:“自家兄弟还说这种话作甚,何况其错乃在乐钦和那厮!”

舒燕北呆了一下,又道:“大哥,丧事千万莫隆重,与三嫂的一起办……啊不,她不配,草草将她葬掉算了!她真是瞎了眼,竟会跟那个丧心病狂的畜生姘上了,活该!”他神情跟刚才大不相同。

司徒华道:“五师弟我跟你一起去吧!”

舒燕北道:“不必,你还是留下来协助大哥吧!”

卫冲道:“四师弟陪去也好,这里还有我,三师弟又凶残又狡猾不好对付。”

舒燕北向其兄及卫冲长长一揖,道:“犬子们还望大哥跟二师兄照顾,告诉他们,他们爹一定会回来!”

舒燕南道:“你放心去吧!”

由于没有坐骑,齐云飞等人到达小镇客栈,已经亥时,幸而客栈没有人满之患,才不至于露宿街头,齐云飞吩咐小二煮面,五人在齐云飞房内倾谈起来。

柳撷红道:“乐钦和带着孩子,不会跑得太远,说不定咱们已走在他前头!”

顾云生道:“人海茫茫,没有目的地,去找一个人,无异大海捞针!”

齐云飞道:“这个要问司徒兄跟舒兄了,毕竟他们是同门师兄弟比较了解。”

舒燕北道:“舒某根本不了解他,否则又怎会……”

司徒华道:“听说他是个孤儿,是关外人氏,后来巧遇家师,见他根骨不错,才收他为徒,他对自己的身世,只字不提,咱们也不便同他……”

舒燕北接道:“不过他甚少下山探亲,料亦无啥亲戚!”

司徒华道:“这可难说,也许他藉下山行侠,而去探亲也未定!”

齐云飞道:“难道令师在生时,也不问他么?”

“家师可能比咱们知道得多些,不过他一向表现不错,尤其是师父在生之时,对派务和武林正派的事,表现得十分热心和积极!”

柳撷红忽道:“此人十分阴险,而且凶残,小妹怕他会潜回贵派,趁机捣乱或杀人!”

司徒华道:“这个倒不怕他,因为他平日人缘不佳,除了他自己儿子之外,连他的两位徒弟跟他的感情也都不太好,因此他上山,根本没有内应,而且在下相信,敝大师兄跟二师兄一定会另作布置!”

舒燕北愤愤不平地道:“这凉血的动物,连儿子对他亦无甚感情,他心目中只有女人!”

顾云生道:“此人的事咱们已不必再探讨,而找寻其下落,也只能碰碰运气,因此希望诸位且将此事暂时放下!”

司徒华问:“依神捕之见又如何?”

“在下身上的任务,离限期已很短,希望诸位协助调查。”

齐云飞道:“奈何你那件案子,至今仍未有丝毫线索,大海捞针,成功机会甚微。”

顾云生说道:“也许已有了线索,只不过在下不知道而已,到风陵渡便知道结果。”

“风陵渡有你的消息站?”

“不错,在下已将希望寄托在那里,假如到风陵渡,尚未有线索,那就……”

舒燕北道:“顾兄不用担心,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替舒某洗脱冤情,令舒某重生,今生今世,你用得着舒燕北的,只要说一声,舒某便为你赴汤蹈火!”

顾云生道:“舒兄这样,反使小弟汗颜。”

“舒某那几句话可是出自肺腑的。”

顾云生道:“好,顾某能认识舒兄,也不枉此生!”

柳撷红道:“咱们不如早点休息吧,明早买几匹马,尽早赶去风陵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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