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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改变初衷另拜师

瑞雪纷飞,路上行人欲断魂,但云和镇上的“不醉无归”小酒家,却出乎意料地坐着几桌食客,其中有两桌的食客,都是穿着劲装疾服的青年,七男一女,低头吃喝,看样子只求塞饱肚子,全没一丝享受的神情。

外面北风凛冽如刀,天寒地冻,但店里生了几座火炉,暖洋洋的,似是另一个世界。

那些穿着劲装的青年,都操关中口音,粗眉大眼,举止粗豪,眨眼间桌上杯碟已一片狼藉,一个厚嘴唇的小伙子,大声道:“小二,再来一壶白干!”

棉帘子忽然被人掀开,自外带进一股寒风,夹着雪花,扑向食客,众食客下意识地缩一缩身子。就在此刻,门外扑进一个衣衫褴褛,满脸胡须的落魄青年来。这青年衣衫单薄,腰上系一根草绳,却携着一枝紫色的洞箫。

店里的掌柜和小二一见到他,脸上都露出厌恶的神色来,掌柜冷冷地道:“你敢情是来清还酒帐的?”

青年苦笑一声:“掌柜,如今山上既没柴砍,又没猎可打,天寒地冻,请你再赊一壶酒与我,明春一起清还!”说着递上一只巨大的酒葫芦给小二:“小二哥,请你替我打几斤高粱。”

店小二把手一伸:“酒钱呢?”

掌拒接道:“以前的可以暂时欠下,但从今以后一切都要现钱交易!”

青年垂下头,呐呐地道:“请您大量,再赊欠一次,我……实在没钱!”

店小二冷哼一声:“没钱还想喝高粱,做你娘的千秋梦。”

一个青年食客道:“他倒会喝,要高粱。”

与他同桌的那位少女低声道:“五师兄,与咱们无关的事,你就少管!”

店小二大声道:“姓万的,你听见没有?既然山上没柴砍,没猎打,你如果戒不掉酒,就去当叫化子吧!”

破衣青年脸色大变,只见他紧咬牙关,身子不断地颤抖着。

小二冷冷地道:“你还想打人么?老子才不怕 !”

那少女忽然问道:“一壶高粱要多少钱?”

那五师兄道:“小师妹,你自己又多管闲事了!”

少女离座走去,抛了一块碎银在柜台上,道:“有多的,就给他付帐!”

破衣青年感激地道:“多谢姑娘美意,但自己无功不能受禄,请你收回去吧!”

少女闪身走开,道:“不必客气……阁下谈吐不俗,怎会沦落……”

破衣青年垂首道:“时道不济奈何天……”

那五师兄道:“小师妹快回来,要是让人知道你跟一个乞丐说话,连咱们也没脸!”

少女怒道:“咱们如今还有什么面子可言?乞丐也是人,咱们整天东奔西躲,比乞丐还不如!”她回头道:“银子你收下吧,再客气便是嫌少,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言毕翩然入座。

姑娘的同伴对破衣青年态度都不大友善,破衣青年沉吟了一下,将葫芦再递给店小二:“如今你没话说了吧?”店小二悻悻然,只好去装酒。

那五师兄忽然离座走过来,上下看了破衣青年一眼,神态甚为无礼:“喂,你不是说无功不受禄么?”

破衣青年昂首道:“可惜阁下没有善心。”

“你可知道,咱们师妹的钱,便是咱们的钱!”

“阁下要取回那块碎银?”

“哼!酒已倒进你的葫芦里,还能拿回来么?”他拍拍破衣青年腰上的洞箫,“只要你替咱们奏几曲,也不算无功受禄了!”

少女斥道:“五师兄,你越来越放肆,怎可为难一个落难人?”

破衣青年将洞箫抽了出来,道:“姑娘,令师兄言之有理,在下无功受禄,有愧于心,就怕在下技劣,有污姑娘清听!”

少女道:“阁下谈话不俗,必是雅人,有机聆听仙乐,实在荣幸。”

五师兄冷笑道:“小师妹,你这顶高帽太大了吧!”

破衣青年不理会他,举箫就唇吹奏,箫声呜咽,悲凉凄切,却又十分动听。呜呜的箫声一起,所有的食客都停杯转头望着他。

破衣青年似牵动了伤心事,吹着吹着,双眸竟然淌下泪来。

那少女心中暗道:“原来他是个苦命人!”想起自己的遭遇,大有知音感,不觉亦垂下泪来。

一曲既终,破衣青年收起洞箫,道:“在下技劣,有污清听,告辞了!”他抓起酒葫芦便欲出店,不料却被那五师兄拦住。

“阁下还要在下吹奏?”

五师兄指着少女道:“你看你弄哭了敝师妹,还不吹一曲欢乐的补偿?”

“对不起,在下身世悲哀,吹不出欢乐之曲!”

少女急道:“五师兄,你再乱来,可别怪小妹以后不理睬你了!”那五师兄又瞪了破衣青年一眼,然后才回座。

破衣青年向少女长长一揖,道:“对不起,在下确未曾学过欢乐之曲,请原谅!”

少女拭泪道:“不要紧,你一定有伤心事……其实悲伤的曲子也很好听。”

“多谢姑娘赠酒之情!”破衣青年抓起酒葫芦,拔出木塞,长长饮了一口,扬长而去。

五师兄狠狠地道:“假如不是现在这情况,我绝对不会放他走 !”

一个年纪较大的斥道:“老五你越说越过份,你这般脾气,只怕早晚要误事!”

“误事也不会误在那小子身上!”五师兄不服地道,“大师兄,你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如今为何变成缩头……”接着的那两个字,话到嘴边,终于吞了下去。

“放肆!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师兄勃然大怒,“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咱们又如何……如何能够成事!”

话音刚落,店外传来一阵大笑:“林启之,你这话说得太自负了,凭你们这些饭桶,根本成不了什么事!”

众人抬头一望,只见门外走进两个青年男女来,男的倨傲,女的眉宇间略带一抹荡意。

这八个青年立即紧张起来,大师兄向众人打了个眼色,只当作没听见,谁知那女的娇笑走到他们面前,冷笑道:“华山派的掌门梅花剑凌北风一死,他的徒弟便连名字也不敢用了,好笑呀好笑!”

众青年更是脸色大变,那大师兄干咳一声:“阁下找错人吧,咱们并无一个叫林启之的,亦不识凌北风。”

“你便是林启之,凌北风的大徙弟!”那女子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五师兄道:“那你们又是什么东西?”

话刚出口,那男的已挥掌掴向他的脸庞,这一掌极快,五师兄闪不开,“啪”的一声响,左颊顿时现出五道指痕,“你连统一盟新英堂堂主及女英堂堂主也认不得,正该打!”

五师兄霍地跳了起来,叫道:“小爷跟你拼了!”他一拳向对方扬去,但司马彤是司马长胜的儿子,又岂会被他打中?只见他轻轻一闪,已经避开。

葛丹丹道:“华山派之梅花剑法驰誉武林,怎还不拔剑?唉!看来凌北风瞎了眼,全收些不成材的饭桶。”

那少女便是凌北风的掌珠凌雪莲,见她辱及父亲,再也按捺不住,抽出剑来,道:“教你知道梅花剑的厉害!”“唰唰”两剑,指向葛丹丹的要害。

葛丹丹抽出圆月剑来,把剑一横,便将凌雪莲那两剑破了:“臭丫头,像你这等身手,还敢存心恢复华山派,不怕叫人笑掉大牙!”

林启之身负重任,恐凌雪莲有失,连忙拔剑自旁进攻,把葛丹丹的大部分攻势接去,葛丹丹以一敌二,依然十分轻松。

那五师兄鲁英只与司马彤过了几招,便被对方一脚踢翻,倒在地上,半晌仍爬不起来。凌北风次徒祝家雄大声叫道:“咱们跟他们拼了吧!”不待他吩咐,华山弟子已纷纷上前,将葛丹丹和司马彤团团围住,挥剑急攻。

这一来,司马彤再也不敢托大,急忙抽出一根短钢叉来,挥叉一格,顺势翻腕,利用两只叉子锁住祝家雄的长剑。

三徒尤典的长剑急刺过去,不料司马彤身子一蹲,手上用劲一剪,喝道:“撒手!”祝家雄只觉得对方叉上传来一股大力,五指不由松开,长剑果然跌落地上。

祝家雄十分骁勇,顺势飞起一脚,不料反让司马彤的左手抓住其足踝,顺势一抖,祝家雄水牛般大的身体,便向后飞去,撞及其他师弟。

司马彤得势不饶人,短叉一抡,反刺尤典,尤典见他来势汹汹,不敢抵挡,急忙后退,司马彤吃吃大笑:“脓包!”

那边厢的葛丹丹同样将三个华山弟子打得东歪西倒,鲁英忽然自地上跳了起来,向葛丹丹扑去,口中呼道:“小师妹,咱们缠住这婆娘,你快跑吧!”

他去势虽然凶猛,可惜中门大开,对付寻常之人尚可,对付葛丹丹这等高手,形同送死,是以林启之大吃一惊,连忙自旁递出一剑,叫道:“五弟小心!”

可惜他依然慢了半步,只见葛丹丹圆月剑过处,“嗤”的一声响,鲁英胸前已多了一道血槽,鲜血立即染红了前襟,但他落地之后,仍奋不顾死,向葛丹丹滚去,双手乱抓,这种打法形同市井之徒,葛丹丹未曾见过,一时之间反而束手无策,连连后退。

林启之左掌在凌雪莲肩上一推,道:“师妹快逃,咱们在前面见面!”

凌雪莲略一犹疑,终于咬咬银牙,转身向一扇窗子冲去,司马彤倏地吹出口哨,林启之又叫道:“小师妹小心,他在召唤同伴!”

葛丹丹冷笑道:“今日若让你们逃掉,姑奶奶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凌雪莲刚跳出窗子,猛见迎面奔来两个大汉,一个持刀,一个使铜锏,也不打话,手上的家伙便向她身上招呼,凌雪莲跑不掉,只好挥剑抵挡。

不料那两个大汉的武功虽然不如司马彤及葛丹丹,但他们以二敌一,仍然绰绰有余,是以虽在大寒天里,不一阵,凌雪莲便已累得香汗淋漓。

正在危急间,背后突冒出一个人来,正是刚才那个破衣青年,只听他沉声道:“两个大男人打一个女子,算得什么?快住手!”

那个使锏的大汉霍地一把向玻衣青年腰上扫去:“小子,你自顾不暇,还敢多管闲事?”

破衣青年迅速拔出洞箫,轻轻一拨,竟将那铜锏拨开,手腕一翻,箫管反击对方手腕。

这招使来恰到好处,那大汉显然料不到一个落魄青年,如同叫化子,竟然有两下子,几乎着了道儿,忙不迭撤手,破衣青年顺势飞起一脚,将他踢个狗吃屎。

此人一倒,破衣青年洞箫一圈一直,刺向那个持刀汉的背后,道:“姑娘快走,此处有我!”

凌雪莲显然也想不到破衣青年竟然有一身武功,而且尚在自己之上,略一犹疑,闪开两步,道:“你……你犯不着……还是你走吧!”

忽然背后又传来葛丹丹的声音:“你们两个都给姑奶奶留下来吧!”

凌雪莲一回头,便见到葛丹丹和两个壮汉已站在旁边,她又惊又怒,叱道:“妖女,你有本事的,尽管使出来!”

那持刀汉子也忙跳开,破衣青年面对葛丹丹,毫不畏惧,道:“你们已杀了她父亲,还要赶尽杀绝,良心何在?”

葛丹丹大笑:“良心一斤值多少银子?常言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杀了老的,还能不杀少的么?不但是她,连你的命,姑奶奶也要!”

凌雪莲低声道:“你跟他们有理也说不清,不用管我,你快走吧……我,很感激你的好意。”

破衣青年听而不闻,仍对葛丹丹道:“倚多为胜,人心难服!”

猛听司马彤大喝一声:“斗胆,待某家来会你!”他像一阵风般,自酒家里冲出来。

葛丹丹手臂一直,圆月剑直指破衣青年道:“让我来,小子!你趁早出招吧,姑奶奶一个人会你!”

破衣青年目光倏地一亮,道:“那在下不客气了!”他洞箫倏地当作小花枪向对方胸膛指去。

“哈,原来还有下子!”葛丹丹纤腰一扭,回了一剑,她剑法刁钻狠毒,招招均指向破衣青年的要害,破衣青年手中的洞箫,也不知是何宝物,竟然不畏刀剑,不过他招式看来甚是生硬,起初尚能抢到几成攻势,但三十招过后,葛丹丹已大占上风 。

司马彤不屑地道:“牛皮吹得胀,却原来也是一名饭桶!”

破衣青年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依然咬牙苦斗,凌雪莲见他越来越难抵挡,一声不吭,挥剑助他,双双合斗葛丹丹。

不料她才使了几招,便发觉破衣青年竟然能配合自己的剑法,心中诧异,忍不住道:“你是何派弟子?”

破衣青年道:“快跑,你不跑我也跑不了!”

凌雪莲倔强地道:“你先跑我才跑!”

司马彤也挥叉加入战斗,道:“你们不必争了,让某家成全你俩,让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他一加入战圈,彤势更是急转直下,只十多招,凌雪莲手中长剑便为司马彤的钢叉绞脱,破衣青年急忙来救,不料反让葛丹丹反手用剑柄在他后腰撞了一记。

破衣青年只觉身子一麻,登时扑倒地上,司马彤喝道:“都给我拿下!”凌雪莲见逃不掉,索性放弃抵挡。

半晌,破衣青年及凌雪莲已被缚住了手脚,抛进酒店里,只见店里椅桌东歪西倒,地上满是血迹,八个华山弟子竟然死了四个,剩下的林启之、祝家雄和另一弟子尤典亦都被人缚住,坐在地上,众人互望一眼,心头都是一片悲凉,闭目等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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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之北凤,利如刀刃,北风迎面吹来,连带刮起地上的积雪,前路一片白茫茫,视野模糊,更添几分寒意。

破衣青年、凌雪莲和其他华山派弟子,双手反缚,脚上也缚着麻绳,每步只能垮出尺余,在雪地上艰辛地前进着,司马彤与葛丹丹和另外三个统一盟的人,则骑着马赶着他们向北行。

那破衣青年便是秦君燕,自从他与展劭比试失败,自行震断长剑后,便返回洞宫山,从此不再用剑,终日在山上苦研以箫代剑作兵刃的招式,可惜时间短促,不足与葛丹丹为敌,落在“统一盟”手中,只能听天由命。

葛丹丹本来要将他们杀死,但一发现秦君燕的身份,便改变了主意。司马彤不时埋怨葛丹丹“仁慈”,累他多受风霜之苦。

冬日白昼甚短,不久天色便暗了下来,但司马彤仍无休息之意。凌雪莲就走在秦君燕之后,忍不住低声道:“秦师兄,是咱连累了你!”括苍派的祖师本是华山派弟子,是故凌雪莲称他师兄。

秦君燕道:“你既然称我一声师兄,便不该说这种话!”

“但……咱们根本不认识,你也不必为咱们……”

秦君燕轻叹一声,垂首不语,不错,他根本不认识任何一个华山派弟子,而且括苍派和华山派表面上和好,骨子里大家心中都有疙瘩。括苍派的祖师因为受华山派师父之冷落,师祖事后离开华山,跑到江南,另辟蹊径,创立括苍派,事后华山派虽然不满,但一来已既成事实,二来此举对华山派亦无坏处,只好装出笑脸,而括苍派也因为人丁单薄,不曾出现过出类拔萃的弟子,欲借华山派这棵大树遮阴,所以不时向华山派送秋波。

秦君燕隐居之后,便决心不理世事,但求在武学上有所突破,那天秦君燕到云和镇因何会去而复返,为救凌雪莲而不顾泄露身份及自身危险,他自己也想不透。

走在凌雪莲背后的是尤典,因顺风的原因,凌雪莲的话,他句句都听进耳,当下冷笑一声:“小师妹,你真的不知道秦师兄的心意?”

凌雪莲粉脸微微一热,嗔道:“你怎不把话说清楚?”

“秦师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凌雪莲斥道:“三师兄,你胡说些什么?人家为了救咱们而被掳,你不但不感激,还冷言冷语,难怪爹爹生气……”凌北风生前也发现门下几个徒弟对自己的女儿有意,无心学业,且多非成大器之材,因而生了很大的气,不过这些话,一到嘴边,凌雪莲又咽回去了。

尤典忙道:“小师妹你说错了,他只为救红颜,不是为救咱们!”

凌雪莲又羞又怒,又恐人笑话,不敢答他,只觉满怀委屈,眼泪在眼眶中转来转去。

秦君燕隐约听见,却不作解释,自从他知道小师妹莫紫薇爱的是展劭,而非自己时,世上已没有几件事可以令他起反应。

不料葛丹丹在旁听见,忽然哈哈笑道:“我本来也不明白,听了你这句话才明白原因!”

尤典冷然道:“你知道什么?”

“你这种醋呷得好没来由,你以为寒君燕瞧上你的小师妹?嘿嘿,凭她还不配。”

尤典怒道:“小师妹不配,难道你配?”

“你找死?”司马彤一皮鞭抽在他肩上,衣衫登时裂开,尤典怒目以示。

凌雪莲却被葛丹丹撩起好夺心,轻声道:“我…自然不配,我不敢……但你又怎知道他的心意?”

秦君燕沉声道:“不要听她胡说!”

葛丹丹自顾自说下去:“那是因为你是小师妹,他心中只有小师妹一个人,哈哈,这个叫做爱屋及乌吧?”

秦君燕脸色苍白,只觉心头一阵绞痛,先前他也不明白,给葛丹丹一语道破后方了然。

葛丹丹得意洋洋地道:“我没说错吧?”

凌雪莲心中暗道:“秦师兄真痴情!”

尤典冷笑道:“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嘿嘿,没有一丝男儿气概,我若是莫紫薇也不会爱你!”

秦君燕倏地转过身来,双眼似欲喷出火来,瞪着尤典。

尤典心头有点害怕,色厉内荏地道:“你受了女人的气,要在男人身上发泄?”

凌雪莲叱道:“师兄,你给我闭嘴!”

尤典脸色一变,涩声道:“小师妹,你……你从来未用过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谁叫你胡说八道!”

秦君燕目光一黯,转过头去,默默走路。葛丹丹道:“尤典的话未尝无理,大丈夫何患无妻?我若是你,便会干一番事业!”

司马彤接道:“不错,只要你加入本盟,两三年后,保证你能坐上堂主之位!”

葛丹丹见他依然不语,继续游说,倒是司马彤看出兆头,道:“丹妹,他是个木头人,你不必再费唇舌了,依愚兄之见,倒不如一刀杀了落得省事!”

葛丹丹哈哈笑道:“你又非不知我的脾气,他越是铁石心肠,我越要跟他斗,看到底谁厉害!”

司马彤道:“他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又怎会看上区区一个堂主之位?”

秦君燕淡淡地道:“如今只有你最能了解秦某了!”

司马彤皮鞭突然抽在秦君燕身上,他衣衫单薄,立即抽裂皮肉,鲜血流了出来,但秦君燕眉头连皱也不皱一下。

司马彤道:“老子就是不信邪!”第二鞭落在秦君燕的前胸,一连三鞭又往他头上抽下,不料旁边递来一柄长剑将皮鞭格开,司马彤一转头,不悦地道:“丹妹,我就不明白,为何你处处护着他!”

葛丹丹道:“他的事不用你管,姑奶奶终有一日叫他贴贴服服!”

葛丹丹是凤五娘的干女儿兼徒弟,本领高强,地位显赫,且具姿色,因此拜倒在其石榴裙下的不计其数,且对她都是言听计从,奉承唯恐不周,她见多了反不觉稀罕,闻说秦君燕对莫紫薇死心塌地,为她神魂颠倒,连生死也不放在心上,不由对她另眼相看,希望他能将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如此亦可证明自己的魅力,是故不断阻挠司马彤打他。

司马彤冷冷地道:“丹妹,你的心意莫让我猜到。”

葛丹丹到底是个黄花闺女,闻言粉脸生晕,怒道:“司马彤,你敢再胡说,姑奶奶便给你好看!”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得很。”

葛丹丹脸罩寒霜,冷冷地道:“你清楚又如何?你是我什么人?姑奶奶的事你管得着?”

司马彤一时下不了台,道:“好,那我就不管,咱们在杭州分舵见!”他双脚用力一夹马腹,胯下坐骑如飞驰去。

葛丹丹冷冷地道:“没有你,姑奶奶也能带他们去到杭州!”可是她也知道司马彤是在呷干醋,心中不由泛上几丝得意。

走了一程,葛丹丹忽然道:“秦君燕,你给姑奶奶笑一笑!”

秦君燕冷冷地道:“妖女,天还未全黑,别作梦太早。”

葛丹丹忽然一皮鞭抽在凌雪莲身上,凌雪莲冷不防,痛得她哼了出来,“你再不笑,我便打你这位小师妹。啊,姑奶奶忘记你只懂得爱师妹!嘻嘻,你到底笑不笑?”

凌雪莲连忙道:“秦师兄,你,你别理我!”

葛丹丹又在她身上抽了一鞭,尤典嚷道:“妖女,你的样貌及不上我师妹漂亮,就拿她出气!”

葛丹丹手臂连动,在他头脸上抽了两鞭,骂道:“姑奶奶看你嘴硬还是我的马鞭硬!”说着又举起了马鞭。

尤典骂道:“臭婆娘,你有本事便打死老子吧!”

葛丹丹忽然收了马鞭,微微一哂,道:“姑奶奶若跟你斗气,不是抬举了你?你说你师妹比我漂亮是不是?现在也许是,但以后便不是了!”说着收起马鞭,抽出长剑。

尤典又惊又怒,急道:“臭婆娘,就算我师妹的脸被你划花,也比你好看!”

葛丹丹笑容更加灿烂:“那姑奶奶便成全你吧!”她将剑移到凌雪蓬面前,问道:“凌小姐,你要姑奶奶在你脸上划个什么图案?嗯,你已人比花娇,划花显得太自负,划只小乌龟反倒好看。”

凌雪莲紧咬牙关,泪水在眼睛中滚动,葛丹丹嘴里“啧啧”作声:“你千万别哭,一哭就不好看了,说不定我心肠一软,连剑也拿不稳,划的乌龟便不像了!”

秦君燕喝道:“你待怎地?”

“你舍不得她变成丑八怪?这也难说,失之东隅只好收之桑榆了!”葛丹丹言毕发出一阵狂笑。

秦君燕道。“废话!”

尤典咬牙道:“妖女,你有本事的便划花我的脸!”

“好,只要你加入本盟,对我笑一笑,再叫我一声姑奶奶,我便放过她!”

这条件十分苛刻,尤典不由闭上了嘴,凌雪莲忙道:“三师兄,不许你加入统一盟!”

“姑奶奶不耐烦再等你!”

“好,算你狠,尤典便将命卖给你们统一盟!”

秦君燕心中暗叹:“想不到此人也是痴情人。”不由对他产生了好感。

哪知葛丹丹又道:“算啦,像你这种饭桶若加入本盟,只会浪费粮食,姑奶奶才不要!秦君燕,看你的了,姑奶奶的条件还没有改变。”

秦君燕如何笑得出来?只见他胸膛不断起伏着。葛丹丹道:“你再不答应,姑奶奶又要改变主意啦!”

尤典忽然叫道:“秦师兄,一切都是小弟不对,请你勉为其难笑一笑……小弟以后……愿意替你做任何事,千万不要让小师妹……”

秦君燕心底涌上一股热血,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他声如夜啼叫,比哭还难听,葛丹丹反而被他吓了一跳。秦君燕喘着气问道:“你满意了没有?”

葛丹丹本还想为难他,但见他神色痛苦,不知为何竟不忍再迫他,收剑道:“虽然笑得比哭还难听,但你到底还是遵从姑奶奶,今次便卖你一个人情。”她翻身上马,示意继续前进。

凌雪莲感动地道:“多谢你……秦师兄,小妹又欠你一个人情了……”

葛丹丹心头倏地一沉,心想秦君燕竟肯为一个刚认识的女子,如此委屈自己,心中颇不是味道,忍不住讥讽道:“秦君燕,想不到你这般多情!”欲得到他之意更加强烈。

凌雪莲被她说得满脸通红,但秦君燕却似没事一般,举步而行,可是有谁了解他此际的心情?

凌雪莲心头一酸,忍不住落下两行热泪。

入黑之后,天气更为寒冷,速度更慢,葛丹丹没办法,只好叫他们进树林过夜。林中生了几堆火,众人围着火堆而坐,秦君燕一进林便闭目养神,绝不开口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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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艰险,加上葛丹丹不断想些古灵精怪的办法折磨凌雪莲,消遗秦君燕,几日间众人脸上双颊深深陷了下去,但尽管如此,他们终于来到临海,因为葛丹丹计算行程,没法在新春前赶到杭州,因此临时决定乘船,由水路去杭州。

临海靠括苍山,临永安溪,前面又是台州湾,地处要冲,所以地方虽小,商业倒颇为繁盛,酒楼客栈林立,设备和规模甚有水准。

由于进镇时,天已向晚,葛丹丹便决定在那里过夜,同时派出手下去联络船家。

晚上晚饭时,葛丹丹着人派给凌雪莲等人每人两个馒头,一点咸菜,唯独不给秦君燕。秦君燕又饥又寒,也不肯求她施舍。

过了顿饭工夫,葛丹丹忽然解了他与凌雪莲之间的绳索,将他推向自己的卧室,秦君燕依然不惧,大步而行。

房中桌上放了三个精美小菜,还有一壶酒,葛丹丹坐下道:“秦君燕,只要你对姑奶奶说几句好听的话,便让你坐下亨受佳肴美酒,否则你今晚便别想吃饭!”

秦君燕冷笑一声:“你这种伎俩对秦某来说就简直不值一哂!对不起,秦某没有胃口,你自己享用吧!”言毕转身以背对住她。

葛丹丹怒道:“好,今日你嘴硬,再饿你几天,看你求不求我!”她眼珠子一转,又高声呼唤小二。

一个店小二进来,与秦君燕打了个照面,问道:“姑娘有何吩咐?”秦君燕向小二眨眨眼。

葛丹丹道:“再来一壶陈年高粱!”她那天见君燕背着一壶高粱酒,是以故意以酒来引诱他。

小二走后不久又进来,将酒放在桌上,转身在秦君燕腰上捏了一下,葛丹丹只顾斟酒,道:“没事了,你出去吧!”

房里酒香四溢,葛丹丹故意道:“好酒!秦君燕是硬汉的便转头望着姑奶奶。真不识抬举,江湖上也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欲与姑奶奶共桌进食哩!”

“只怕那些都是狗熊!姑娘要人奉承,何不去找他们?”

葛丹丹怒道:“姑奶奶就要你来奉承我!”

“恐怕要令你失望!”

葛丹丹霍地站了起来,就在此刻,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琴声,琴曲悲伤凄怨,令人柔肠百结,秦君燕侧头而听,脸上满是诧异之色,原来此曲竟是“断肠曲”,他忍不住低声跟着哼起来,全不将葛丹丹放在眼内。

葛丹丹冷笑一声:“你以为奏琴的是你的小师妹么?”

秦君燕似乎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双眼突然淌下两行眼泪,葛丹丹道:“姑奶奶跟你说话,你没听见么?”

不料秦君燕泪如雨下,到后来竞呜咽起来,葛丹丹兴趣索然,又舍不得一剑杀了他,最后忽然恶狠狠地道:“你别得意,姑奶奶把那人抓来慢慢消遣她!”言毕推窗跃了出去。

葛丹丹起初以为奏琴者就在店里,但到了走廊才发现琴声来自墙外,她犹疑了一下,越墙出去。

那店小二一直匿在柱后,见她离开,立即窜进房里,问道:“你可是秦相公么?”

秦君燕道:“正是,小三子,快替我解开绳索!”

店小二用匕首替他割断绳索,秦君燕边舒展四肢,边道:“小三子,你快离开这里。那个女魔头回来,不会放过你的。”他见自己的紫竹箫就放在床上,连忙取之于手。

小三子道:“恩公保重,小的走了!”他探头向外望了下,急急逃跑,原来此处靠近括苍山,秦君燕以前曾救过他,如今他来报恩。

秦君燕拾起小三子留下的匕首,走到邻房,割断凌雪莲手脚上的绳索,扔下匕首,道:“凌师妹,你快走吧!

凌雪莲见他脸上有泪痕,问道:“秦师兄,是她放了你吗?”秦君燕冷嗤一声,快步至房门,飞跃出墙,恰好葛丹丹回来,见状连忙追出去。

“秦君燕,你给姑奶奶站住!”

秦君燕本想回身挑战,又怕她那两个手下发现,会不利凌雪莲,当下发足狂奔:“你有本事的便将秦某截住。”他弃剑用箫,威力大减,但对轻功却无丝毫影响。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如星丸弹跃,眨眼间已至括苍山下,两人始终保持丈二的距离,秦君燕固然没将她甩掉,葛丹丹亦不能领先。

秦君燕忖道:“想不到这女妖竟有此长力!”他连日饱受折磨,体力有所影响,幸好进入山区可凭地利避过她。葛丹丹咬一咬牙,跟着秦君燕进山。

她追了一阵,见秦君燕仍无停下来的意思,便叫道:“秦君燕,你若还是男子汉的,便停下来跟姑奶奶大战三百合!”

秦君燕腹如雷鸣,暗道:“我今日还未吃过东西,只怕斗不过她,也罢,且忍了这口气,他日再思报复。”当下充耳不闻,向小路跑去,他自小在括苍长大,几乎闭着眼也找得到路。

葛丹丹被他拉开距离,不断叫喊,但秦君燕全无停步之意,眼看天色已全黑,不禁暗暗心惊:“不好,他若匿在暗处,姑奶奶岂非要吃亏。”怯意一生,便悄悄下山。

秦君燕在石后见她下山,这才松了一口气,再跑了十余丈,只觉双脚酸软无力,跌坐地上休息,歇了一阵,气息稳定,再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运功调息。

他内功运行了三个大周天,精神稍振,想起适才的情祝,暗叫侥幸,但心头随即浮上一个问题来:是谁弹琴引开葛丹丹的?莫非是干娘?

一想到此,秦君燕连忙探头回望,因不见人影,颇感失望。自从他返回洞宫山到今已近年,终日借酒消愁,绝迹江湖,本以为可与干娘相依为命,谁知至今不见“断肠人”虞雪练之面。

料不到是次下山沽酒,巧遇华山弟子,又与武林中人搭上关系,并几乎引起杀身之祸。适才若非琴声引开葛丹舟,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又累又饿,终于迷迷糊糊睡去。等他醒来时,天已蒙蒙亮。秦君燕又饿又渴,四肢无力,不敢下山,便沿着山向南边慢慢走着。

走了一程,太阳出来,天气比较和暖,一只山兔从鼠洞穴中钻出来觅食,秦君燕大喜,暗道:“天助我也!”他拾起几块石头,瞄准抛出,其中一块正中山兔的脑袋,那山兔登时倒卧地上。

秦君燕拾起野兔,找到一道山溪,将兔子洗净,再生火将它烤熟,山风吹来,香气四溢,秦君燕饥不择食,虽没有盐,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饱餐之后,精神大振,便继续上路。走了半天,已远远望见师门,心中忖道:“此处离师门不远,我何不拐过去看看?我身为括苍派弟子,也该去拜师祭祖一番。”

主意打定,便加快脚步,不久已至山洞外,但是洞门打开着,却不见有人,乃大声道:“松童鹤童!”里面没有两个童子的应声,估计他们已下山讨活去了,只好翻上后山。

到那里,秦君燕怔住,见莫宣武坟墓后面,多了一座土坟,走过去一看,坟前插着一根木牌,上书括苍派第十代弟子万鹏程夫妇之墓。

秦君燕心头一跳:“莫非小师妹逃过大难?”

当下脱口呼道:“小师妹,小师妹,你在哪里?”他边跑边叫,可是空山寂寂,山谷中不时传来他叫声的回音,却无人应他。

秦君燕在附近找寻了一阵,都不见人影,刚升起之希望又再幻灭。他颓然坐在地上,暗道:“此处不安全,也许小师妹安葬了大师兄后,便到别处去了!对,一定是如此,她一定还未死,一定未死!”

半晌,回心一想,又忖道:“师姝不在这里,还有何处可去?”

刹那间,脑海又浮现出展劭的影子来,接着莫紫薇的影子又浮现,两个影子叠在一起,他心头又酸又苦:“小师妹跟他住在一起……嗯,是住在四剑岛么?”

他患得患失,最后又想到一个问题:展劭留在“昆仲帮”中,说不定已被“统一盟”杀了,那么小师妹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如此一想,又高兴起来,生机盎然,觉得自己应该重新振作,干一番事业,重获美人垂青。

此念一生,秦君燕只觉得灵台清如明镜,当下在师父和师兄坟前跪下,祷告一番,然后离开。

秦君燕准备在洞宫山隐居一段时间,是故下山之后,到附近一条大村里,走了一匝。括苍山俯近的情况,他了如指掌,晚上他潜进一个为富不仁的家里,偷了几锭银子,这才离开,直赴云和镇。

秦君燕到镇上,先到“不醉无归”酒家清了帐,在酒家吃了一大碗汤面,那小二见钱开眼,上前哈腰道:“大爷,您来一壶高粱吧?”

秦君燕道:“在下喝不起。”那店小二灰溜溜退开。他只吃了几口,便被一阵熟悉的笑声惊醒,转头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最里面一张桌子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个赫然是二师兄杨兴家。

正想过去,忽然心头一动,暗道:“二师兄素来势利,又有朋友在场,我一身褴褛,就这样走过去,岂不自讨没趣。”当下继续吃面,偷眼望他。

杨兴家身旁还坐着一个少女,看样子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与杨兴家之态度十分亲昵,秦君燕又是一怔:“二师兄另结新欢?”

忖思间,店外走进一条凶猛的大汉,人未至,声音已先响了起来:“原来杨堂主在这里享尽温柔,却累得小弟到处找你。”

杨兴家哈哈笑道:“辛苦邱香主了,快请坐下喝杯酒!”

“杨堂主”三个字一入耳,秦君燕如胸中刃,心中叫道:“二师兄加入什么组织?不会是统一盟吧!”

岂料其中一个汉子道:“自从杨堂主弃暗投明,加入本盟之后,本盟纵横武林所向无敌。”

杨兴家说道:“此乃盟主及诸位副盟主之功,与杨某有何关系,贤弟说话可得小心,免得替本座引来杀身之祸!”

那汉子吐吐舌头,杨兴家举杯道:“来,为统—盟早日统一武林干杯!”此话一入秦君燕之耳,几乎使他晕厥,他做梦也想不到二师兄竟是这样的人,简直可耻,他觉得括苍派的面颜被他丢光了。

杨兴家意气风发,酒到杯干,谈笑风生,根本没发现秦君燕,不过即使见到他亦认不出。

秦君燕不想再逗留下去,还未吃饱便抛下银子走了。他在镇上买了好些粮米食物,趁日头还未下山,匆匆进山。

到了竹林里,依稀见到屋顶上的烟囱冒着烟,他心头大喜,快步奔前,叫道:“干娘,孩儿回来了!”

只觅虞雪练自内奔了出来,喜孜孜地道:“燕 儿,干娘还以为你死在‘昆仲帮’内哩,天见可怜,咱们还能见面!”

秦君燕放下手上的东西道:“干娘,你去何处,怎地到如今方回来?”

虞雪练脸上仍蒙着一块纱布,淡淡一笑:“干娘处走走,还有什么地方好去?你不是去昆仲帮么?”

秦君燕脸色一黯,道:“孩儿去了……后来,又离开了……你伤已痊愈了?”

“不痊愈还能下山么?”虞雪练把他带来的食物,全部拿进灶房。

秦君燕跟着进去,结结巴巴地道:“干娘,孩儿已改变主意……决定学郭前辈的武功!”

虞雪练目光闪过一抹诧异之色,但随即笑道:“干娘早将郭郎那本秘笈送给你,原意也希望你能继承他的衣钵,不过干娘可以问问原因么?”

秦君燕透了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是次孩儿下山,方知情形不许我慢慢研创新招,何况我也已经发誓不再用剑……”

虞雪练见他有难言之隐,也不再问:“好吧,你明天便开始学习,干娘留在山上指点你。你肚子饿了吧?干娘盛一碗饭让你先吃。”

“不,孩儿已吃过面。”秦君燕忙问,“干娘,孩儿有一件事问你,我前几天在临海镇一家客栈里,居然听到琴音,奏的赫然就是您的‘断肠曲’,是否干娘到那里引开敌人救孩儿?”

虞雪练沉着脸道:“干娘没有去过临海镇!”

“这就奇怪了。”秦君燕突然兴奋地说,“莫非那是郭前辈?”

“那曲子是他走了之后,我才谱写的,他怎么会弹奏?”

“干娘是否曾将此曲传授过别人?”

“此事休再提起。”虞雪练见他还要问,冷冷地道:“你再问,我便不认你这个干儿子!还有,以后听到琴声便得远远避开。”

秦君燕满腹疑云,见干娘生气,不敢再问,点头称是,心中忖道:“莫非奏琴的道个女子是干娘的情敌?”虽然不得要领,他却肯定虞雪练与那人必有关系,只是想不通那人为何要引开葛丹丹。

当下秦君燕盛了一桶水,匆匆洗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裤,便回自己房中,取出郭丹青的秘笈阅读。

只见扉页上书:“郭丹青震世武功尽录于此。”秦君燕心中暗道:“此人好大的口气,只怕名过于实。”当下收拾杂念,揭书细读。

这本秘笈分成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录的是内功,称为“神龙心法”,第二部分为轻功,称为“飞凤身法”,第三部分最厚,包括拳、掌、腿、箫等神奇招式,称为“无敌神功”。

秦君燕起初并不在意,粗略浏览一下,心中颇有不服,但再仔细看了一遍,已佩服到五体投地,脱口赞道:“天下竟有此神功,简直匪夷所思,难怪他口气这般大!”

虞雪练突然推门进来,道:“燕儿,千万不可贪快,先由内功心法开始,打好基础,再循序渐进。三日之内,你自己研究,不可强求。首先第一步须将口诀记熟、理解,然后才开始练习。过了三日,干娘再过来和你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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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日,秦君燕在房内记口诀。“神龙心法”口诀虽然艰深,但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秦君燕终于把口诀记熟,只是其中许多关节未能理解。

虞雪练在吃过早饭之后,果然便进来指点他运气之道,并不时以自身之内功,协助他运气归元,如此一来,进步果然快了许多。秦君燕自开始练习“神龙心法”之后,内气沛然,肋下时有生风之感,他得到甜头之后,更加苦练不辍。

虞雪练不准他分神,只准他习内功,直到三个月后才开始让他抽时间习“飞凤身法”。

“飞凤身法”绝非只是提气轻身纵跳之术,还包括复杂巧妙的身法和掌法,尤其在重重围困之中,更能显出其威力。

虞雪练以前也曾习过“神龙心法”,其他的则未习过,不过她曾与郭丹青日夕相处,闲时两人免不了切磋武功,是故“飞凤身法”之入门及姿势,她仍可作秦君燕的半个师父。

秦君燕本就聪明又好学,只是未遇良师,是故成就有限。如今他得到甜头便练得更狠了,何况他自小便有振兴师门的念头。日间练“飞凤身法”,晚上仍习“神龙心法”,只是郭丹青之武功博大精湛,短短时间岂能大成?

虞雪练喜见情郎有了传人,因此留在山上,为秦君燕负责饮食,使他心无二用。

由于“飞凤身法”既复杂又玄妙,因此秦君燕习了六个月,才掌握了基础,而他则越学越佩服郭丹青。

光阴荏苒,眨眼已到次年之冬。至此虞雪练方肯让秦君燕开始习“无敌神功”,这一部分,虞雪练不曾练过,对秦君燕帮助不大,是以这天她便到秦君燕房中:“燕儿,如今以你的武功,虽仍不足以名震江湖,但料已能自保,盼你继续练习,千万不可松懈!”

秦君燕一怔,问道:“干娘你要下山么?”

“我要去闽北走走,顺便去一趟武夷山,你自己照顾自己。”

“未知干娘几时回来?”

“快则回来过年,慢则明夏回来,届时希望你有长足的进步。 ”

秦君燕忙道:“干娘,如今豺狼当道,你可得小心!”顿了一顿又问:“干娘,以目前孩儿之进度,来知还要多久方可大功告成?”

“大功告成就难以预料。”虞雪练沉吟道:“这还得看你的天赋,若果基本掌握,料还需三年。”

秦君燕难以置信地道:“还要三年时间?”

“不错,三年时间已很侠,若想有郭郎当年的七成功力,则非再练十年八年不可,尤其是内功,更不能急进!”

秦君燕道:“孩儿还以为再过一、二年就可大功告成。”

“你未免将郭郎看得太简单了。”

秦君燕虽然佩服郭丹青的武功,但至今仍有疑问,更认为虞雪练因感情的关系,故意夸大郭丹青之能,是故忍不住问道:“既然郭前辈武功如此高,为何晚辈不曾听过他的名声?”

虞雪练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秦君燕道:“干娘因何发笑?”

“莫说是你,就是莫宣武也不配认识郭郎。”

秦君燕沉住气问:“如此要什么人才配认识他?”

“当今武林之少林、武当少数人、丐帮帮主、七大魔星,也许展劭的师父亦认识他。郭郎武功虽高,但他很少炫耀,更不好出风头,许多黑道高手与他搏斗,没有一个生还,所以他的名声反而不响,你莫不相信,如今武林中名声最响的也非少林和武当的掌人,嘿嘿,但什么一谷二寨三庄却几乎人人知道,道理在这里。”

秦君燕这才颔首,但仍问道:“干娘,昔年你跟郭前辈必然印证过,你能在他箫下走多少招?”

虞雪练厉声道:“什么郭前辈,你学了他几个月武功,连师父也不称,是不是认为他辱没了你?”

秦君燕赧然道:“干娘息怒,孩儿只是叫习惯罢了,以后必改,孩儿能习他的武功,实乃三生有幸。”

虞雪练脸上神情稍霁,道:“我从未在他手下走满五十招,说不定他还暗中让我的!”

秦君燕这才真的吃惊起来,须知他以前直以为自己的开山师父莫宣武武功已经深不可测,可是与虞雪练一比,已有小巫见大巫之感,如此说来,莫宣武若遇到郭丹青,岂非不堪一击?”

离雪练正容道:“燕儿,你莫以为学会了‘飞凤身法’,其实那只是入门基础而已,许多细微的变化和奥妙,你尚未领略。他的一身武功,足够你钻研一生,你没有说错,能学到他的武功,的确是你的福气!”

秦君燕又惊又喜,恍似梦中,虞雪练又道:“郭郎天赋奇才,少林已故掌门,曾誉他为百年难得一见之人材。”她见秦君燕有点丧气,忙又加以安慰:“只要你专心练习,三年后大概也可纵横江湖了,不过要想胜过唯四海,则恐怕还要多费些时日。”

秦君燕沉声道:“干娘放心,孩儿必定专心学习,绝不辜负您之苦心和期望,更不会弱了师父的名头!”

虞雪练这才高高兴兴地下山,秦君燕送她到云和镇,顺便买了好些粮食,储藏在山上,决心再苦练几年,将来重出江湖,好干一番事业。

他言出必行,每天苦练不辍,几乎目不交睫,而且练得精,绝不贪多贪快。日月如梭,眨眼年关将届,秦君燕以为虞雪练会回来过年,岂料竟不见踪迹,不过他亦没放在心上,继续苦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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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葛丹丹当日返回客栈,连华山派的弟子也跑得一个不见,不由大发雷霆,不由分说,便将两个手下杀死,那掌柜见状心生一计,诈称来了批蒙面人,将华山弟子救走,他们都是些无拳无勇之辈,阻挡不及。

葛丹丹虽然疲累,但要她一个人在这片不知底蕴的客栈里,到底有点惊慌,最后连饭也不吃,便转投到另一家客栈。

次日,葛丹丹怀着一肚子气,策马去杭州。司马彤早在杭州分舵候她,见她一个人束,诧声问道:“咦,那些人呢?”

葛丹丹撇撇小嘴,道:“姑奶奶见他们一路奉承我,一时高兴,放他们回家过年!”

“放他们回家过年?”司马彤哈哈一笑:“算他们识时务,懂得奉迎之道!”其实他深藏不露,早料到事情不会这般简单,又恐追问下去,反惹葛丹丹生气,是以索性不理,“丹妹,你风尘仆仆,先去换件衣服,愚兄叫他们准备为你接风!”

葛丹丹微微一笑:“你也识时务得很!”言毕快步走进内堂。

司马彤脸上一阵发热,心中恨恨地道:“小骚蹄子,且让你一下,待盟主答应替我主持婚事,届时,哼哼,要你加倍偿还!”

葛丹丹自然知道司马彤看中自己,以前他是司马长胜的儿子,自己是凤五娘的干女儿,倒也当户对,只是司马长胜与剑心在昆仲帮那一役,同归于尽,司马彤失去了后台,葛丹丹对他态度开始转变,在她心目中,司马彤娶自己是高攀,遂不稀罕。

司马彤刻意奉承,叫厨子把杭州最好的厨师请来,专门烧了几个地道的杭州菜,也将杭州最负盛名的歌伎请至席前。

葛丹丹在路上积下来的气,消得七七八八,与司马彤有说有笑,正在兴头时,忽然一个手下匆匆进来通报:“启禀两位堂主,总舵飞鸽传书与两位堂主!”

司马彤双掌一合,示意歌伎避席,然后道:“快递上来!”

手下双手奉上,司马彤将信转交给葛丹丹,让她先看。葛丹丹看后,喜道:“又有热闹了!”说着将信递回给司马彤。

司马彤看后,亦喜形于色,将信烧掉,回头道:“替咱们准备马匹、水囊和干粮,明早要!”手下退后,司马彤又命令歌伎出来献艺,直至三更才散席。

次日一早,司马彤和葛丹丹便策马出杭州,向西急驰,他俩胯下坐骑,都是千里良驹,经得起长途跋涉,是故中午也不进镇打尖,只停在路旁进食干粮,又继续前进。

原来他俩接到总舵的命令,限他们在大年夜前,赶到襄阳分舵报到。由杭州到襄阳千里迢迢,时间急迫,两人晓行夜宿,这一段路赶下来,也真够瞧的。

至腊月三十日下,襄阳城已远远在望,两人才松了一口气,司马彤道:“看来盟主已经开关,咱们统一武林的日子就快到了!”

葛丹丹道:“咱们早已统一武林了!”

“不,少林武当未灭,咱们还不能完全号令天下。”司马彤兴高采烈地问,“丹妹,你说咱们这次攻打武当,要多少天工夫?”

“不知盟主来不来,也不知总舵派了些什么人来,我怎猜测?”

“武当是武林泰山北斗,非同小可,即使盟主不亲自出马,总舵高手亦会倾巢而出。”

葛丹丹拍马当先驰出,忖道:“我才不把脑筋花在这种无谓的事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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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盟在襄阳没有正式分舵,将联络点设在猛虎庄,庄主“过山猛虎”周仁美是统一盟的一位联络香主,当司马彤和葛丹丹到达时,已有几位堂主从远处赶到。

周仁美道:“两位堂主风尘仆仆,请先到里面歇息一下。来人,带两堂主到客房去!”

司马彤问道:“周香主,盟主和副盟主来不来?”

周仁美道:“属下只接到凤副盟主的消息,说她今晚会到,其他的属下也不知道,不过一有消息会向两位堂主禀报。”

葛丹丹道:“干娘到后,请通知我!”

“属下遵命!”

当晚饭开上来时,凤五娘带着几个亲信,及时赶到,司马彤、葛丹丹连忙迎上去。

“干娘,你怎地现在才到?哎,干娘你又瘦了,等消灭了少林武当后,可得好好休息一下!”葛丹丹道。

凤五娘笑骂道:“你少卖口乖,这次出去玩得开心么?彤侄有没有欺侮你?”

葛丹丹瞄了司马彤一眼,道:“他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

司马彤连忙上前问好,凤五娘问道:“你们这趟可有没有收获?”

司马彤刚答上了一声没有,周仁美已迎前道:“属下参见副盟主!”

“免礼!”

“酒菜已备好,请副盟主上座,让属下替你洗尘!”

凤五娘笑嘻嘻地道:“你很能办事,将来襄阳分舵主看来非你莫属!”言毕老实不客气,坐在首座。

周仁美亲自替她斟酒:“还得请副盟主多多提携!”

凤五娘轻咳一声,举杯道:“预祝本盟今次势如破竹,早日完成大业,干杯!”

酒席设在内厅,能够与凤五娘同座的,都是统一盟香主级以上的人员,他们都知道要攻打武当,是故轰应一声,将酒喝干。

葛丹丹问道:“干娘,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快了,总不会叫你等得太久!”

葛丹丹撒娇道:“干娘,你不疼我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偏不告诉我!”

凤五娘正色道:“不是干娘要瞒你,实际上连本座也不知道。”最后一句是对着大家说的。

周仁美道:“莫非日期尚未确定?”

“还是周香主聪明,确是如此!”

葛丹丹道:“既然连日期也未定,为何要女儿急急赶来,你可知道,这几天女儿没一觉好睡。”

凤五娘沉声道:“丹儿,你今晚怎么啦?老是问些不该问的事!盟主英明神武,他自有妥善的安排。”

周仁关忙打圆场:“副盟主,天寒地冻,菜快凉啦,咱们还是边吃边谈吧!请诸位举箸!”

凤五娘边吃边问在座之人,有关武林最新形势,众人杷统一盟吹捧上天,皆认为统一盟今日在武林之地位,简直前无古人。

凤五娘笑道:“何止前无古人?简直后无来者!只怕再过几年,连皇帝老子也要来进贡!”

众人都大笑起来,干杯之声不绝于耳,就在此刻,一个壮丁忽然匆匆跑进来,周仁美喝道:“副盟主在此,你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壮丁在他耳旁轻语一阵,周仁美几乎跳了起来,脱口问道:“可是真的?”

凤五娘眉头一皱,道:“周香主,天塌下来么?”

周仁美道:“启禀副盟主,属下家人发现娘娘的轿子在城外出现!”

凤五娘一怔,道:“本座可没得到她要来此的消息啊,再去打探,随时准备迎接!”

壮丁离开后,司马彤道:“副盟主,咱们还是到大厅吧,免得措手不及。”

凤五娘颔首道:“还是彤侄仔细,你们都跟本座出厅吧!”众人纷纷离座,随凤五娘到大厅,周仁美就更加忙碌了。

葛丹丹道:“干娘,娘娘既然没说要来,咱们又何必紧张?也许有人假冒也未定!”

凤五娘冷笑一声:“放眼天下,有谁胆敢假冒本盟要人?今后你还得多向彤侄学习!”

葛丹丹多少有点忌惮凤五娘,不敢再说,只好用目光狠狠的瞪了司马彤一眼,司马彤却装作没看见。

众人到大厅不久,又有壮丁报称娘娘之“凤轿”已至庄外,凤五娘连忙带人到大门迎接。

所谓娘娘其实是七大魔星排名紧次于“魔头”唯四海之下的“银月娘娘”。

凤五娘第一个忌惮的不是唯四海,而是“银月娘娘”,乃因她脾气古怪,喜怒无常,最难伺候。

果然不久,便见一乘八人大轿如飞而至,轿顶上雕一只彩凤,背后还有一块圆形木牌,代表月亮,此是“银月娘娘”的轿子。

轿帘低垂,虽看不到里面的人,凤五娘态度仍甚恭敬,上前行礼,道:“属下凤五娘恭迎娘娘大驾。”她背后的人全部跪在地上。

轿内传出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是五娘?免礼,把轿子抬进去!”

轿夫立即把轿子扛到内厅,这才放下,凤五娘早示意众人分列两排站着。内厅之人,除了凤五娘、司马彤和葛丹乃三人之外,全未见过这位闻名已久的娘娘。

俄顷,轿帘掀开,众人首先闻到一股中人欲醉的香气,接着才见一位身穿银衣银裙、脸笼银纱布的女人自轿内走出来,群丑虽然只能见到其眉目,但却觉得她是个绝色美人。

令人料不到的是观体态,细腰一束,分明似个少女,只是她却是年过花甲的第二魔头。

凤五娘脸上亦甚为紧张,又向她行了一礼:“属下不知娘娘凤驾突至,有失远迎,请娘娘恕罪!”

“算啦,我又没有怪你。”

周仁美忙又上前献殷勤:“请娘娘稍候,属下已着人另备酒菜,稍候便可完成!”

银月娘娘道:“不用铺张,弄两三个清爽小菜便行。五娘你们缆续用饭吧!”

凤五娘沉吟道:“娘娘来到,是否有事要属下效劳?”

“有事我早颁令了!”

“那么盟主他……”

银月娘娘不悦道:“他是他,我是我。周仁美,可有清静的房予?着人烧兰汤,找两个伶俐的丫头侍候我!”

周仁美垂首应有,一边下令找丫头,一边亲自引银月娘娘进内堂。

凤五娘忙道:“属下等恭送娘娘!”

银月娘娘摇摇手道:“免了,五娘没事别来烦我,还有四海若来了,千万莫说我住在这里。”

凤五娘心头又是一惊,却不敢怠慢,连声遵命,同时向葛丹丹打了个眼色,葛丹丹会意,走前道:“娘娘,让丹儿服侍你好么?”

银月娘娘双眼露出一丝笑意,颔首道:“也好!”她背影在门口消失之后,群丑才松了口气,凤五娘吩咐众人入席。

这次跟刚才大不相同,气氛倏地沉寂下来,群丑只顾饮食,再不敢高谈阔论。

凤五娘表面上满面春风,心中却不断盘算银月娘娘到此的原因,她虽然亦是七大魔头之一,但唯四海及银月娘娘,鹤立鸡群,好像是他们的长辈般。鬼秀才、凤五娘等五人对别人虽然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但一遇唯四海及银月娘娘,便平空矮了一截。

唯四海虽然凶残,但对爱情却十分专一,他当年丧妻,邂逅银月娘娘之后,便一直追求她,可是银月娘娘喜怒无常,心胸又狭,唯四海自命英雄,但对着她却似小鸡遇到麻鹰,束手无策,苦恋数十年仍毫无结果。

银月娘娘不愿与唯四海同为盟主,又不甘做副盟主,因此不要任何职位,但统一盟上下都将她视为太上盟主。

银月娘娘曾着唯四海颁令,统一盟上人等都以娘娘称之,众人都不敢违抗。她整治下属的手段,比唯四海更为阴毒,饶得如此,见识过她的武功的却有如凤毛麟角。

凤五娘一边吃一边揣摸银月娘娘之来意,估计她与唯四海闹翻,忽然她心头泛上一个疑难来:“娘娘不许我泄漏她的行踪,万一等下盟主来了问及,我该如何作答?”一想至此,她哪里还吃得下咽?

酒席刚散去,群丑仍坐在厅里喝茶聊天,忽然远处传来一道凌厉的啸声,那啸声如金铁交响,令人听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啸声虽然尖锐,但难得的又沉实绵长,在座之人都是识货的行家,均知发啸者的内功造诣非同小可。

凤五娘脸色一变,倏地推座奔出,口中叫道:“属下凤五娘恭迎盟主大驾!”群丑都悚然一惊,纷纷离座。

凤五娘刚奔至走廊,啸声已止,前面好像吹来一阵紫烟,众人眼前一花,凤五娘脸前已多了一个中年汉子。

凤五娘连忙跪下:“属下迎驾太迟,请盟主恕罪!”背后那些人见状,亦立即跪下。

只见来人身材魁梧,国字形面,阔嘴狮鼻,颚下蓄着短须,穿紫袍,镶金丝图案,顶上束着金色发器,气宇不凡,不怒而威。

唯四海目光在众人顶上扫过,粗着声问道:“五娘,娘娘是不是来过?如今在何处?”

凤五娘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手肘轻轻向后撞,背后的司马彤会意,道:“娘娘在庄内休息!”

“带我去见她!”

司马彤道:“娘娘在何处,要周香主才知道!”

“是谁?站起来!”

周仁美吓得身子微微颠抖着,结结巴巴地道:“启禀盟主,属下就是周仁美。”他又磕了三个响头才敢站起来,凤五娘忙道:“还不快带路!”

“是!”周仁美只好硬着头皮引唯四海进内堂,凤五娘等人分两旁贴墙而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周仁美带唯四海到客房外,不敢作声,可是房内竟传来银月娘娘的声音:“你还来干什么?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咦,五娘那贱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泄漏我的行踪,你给我拿她的首级来见我!”

此言一出,周仁美已吓得软作一团,“噗”地一声,跪地在地上。

唯四海道:“是愚兄见你的轿停在庄内,迫庄内家丁供出来的,与五娘完全无关!”

“好吧,你现在既然不再听我的话,又何必再来找我?”

唯四海挥手示意周仁美离开,低声问道:“你房内还有什么人?”

“你何必明知故问?她们是侍候我冼澡的丫头!还有丹丹,嗯,你不是要杀丹丹吧?”

“你一向疼她,我怎敢动她一根毫毛。”

房内传来银月娘娘的声音:“丹丹,这里不用你侍候了,你出去吧!”

唯四海立即退开几步,俄顷,门“呀”地打开,葛丹丹惴惴不安慢慢地走出来,甚是惊恐。

唯四海沉声道:“还不快走?把门关上,冷坏了娘娘,唯你是问!”

葛丹丹忙拉上门,急急而行,仿似在鬼门关走了一匝!

唯四海道:“阿翠,你慢慢洗,愚兄在外面等你!”

“哼,难道你敢闯进来?”银月娘娘又道:“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为何临阵退缩,证明你没有诚意!”

唯四海称霸武林,虽然因痴恋银月娘娘,而对她低声下气,但当着下人面前,又怎下得台?因此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岂料银月娘娘并不放过他,冷冷地道:“你如今不说,今后就不用再想说了!”

半晌,唯四海才轻咳一声,柔声道:“阿翠,请你原谅愚兄一时口快,得罪了你,其实你也该知道我对你的心,一直都没有改变。”

“哼,男人是最善变的,谁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不是的!”唯四海呐呐地道:“你说这些年来,我可曾对其他女人稍假词色?”

银月娘娘冷笑一声:“难道你就不是男人?男人都是说套做一套的,我怎知道你心中没想着他女人?我又不喜欢管男人的事,说不定你做了,而我还被瞒着!”

“你知逍愚兄就算有天作胆也不敢,你要骂我打我都可以,千万别气坏自己的身子。”

银月娘娘学他的语气道:“就算有天作胆,我也不敢骂你。”

唯四海叹了一口气:“阿翠,那你要愚兄怎么做?”

“我说的话你都肯听么?”

唯四海低声道:“你说任何话,我都肯听。”

银月娘娘冷笑道:“听又有何用?就怕你办不到!”

唯四海声音略略提高:“试问如今天下间,尚有何事可难得住愚兄?”

“多着呢!我要你摘星采月送与我,我不爱黑夜,你能留住太阳不西坠么?”

唯四海苦笑逍“阿翠,你这是……气话……故意为难愚兄的!”假如有人见到他如今这副低声下气的神态,一定不信他便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唯我尊”。

银月娘娘冷冷迪道:“你刚才的口气不是很大么?好吧,我且原谅你,就请你办一件事吧!这件事易办得很,只要你一翻掌,一发招就办得到。”

唯四海喜道:“请你快说,愚兄一定替你办到!”

银月娘娘语气更加冰冷:“我要你的脑袋,你肯送给我么?”

唯四海不由怔住了,神情说不出的滑稽,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银月娘娘长笑一声:“我是跟你说笑的,要真那样,江湖上可都处把我当作凶狠歹毒的女人了!”

“其实愚兄今早说那句话,原也是爱护你……”

银月娘娘冷笑道:“今早你说过什么来着,我忘了!”

“既然你已经忘记,那就算了吧!”

“哼,你这算是诚心来请求宽恕的么?”

唯四海犹疑了一下,终于低声道:“今早你梳妆时,愚兄闯进去,说你好像比以前老了,其实你青春常驻,一点也没有老!”

“哼,人怎能与岁月抗拒?”

“别人不能,但你就有此能力!”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

唯四海又叹了一口气:“说什么都好,总之愚兄以后再也不敢犯你就是!”

“你是堂堂的统一盟盟主,我怎敢?好啦,我累了。”银月娘娘言毕转身向内。

“是,愚兄先出去,你请休息!”唯四海转身对丫头道:“你们还不将东西收拾出去?”

“是!”两个丫头弯腰,一人一边抬着澡盒走出房,唯四海跟着出去,将房门带上,忽然踏前一步,双臂齐出,食指遥指那两个丫头的后背,那两个丫头娇躯一震,吭也没吭一声,便连人带盆摔倒地上。

唯四海身子倏地离地飘前,跳过丫头的尸体,已到内厅,凤五娘等人连忙长身迎接。

唯四海挥挥手,道:“周香主,你进去收拾一下,不要吵醒娘娘!”

周仁美去后,唯四海在正中那张虎皮交椅坐下,道:“五娘,本座限你们三日之内,分批赶到武山下的积善堂,老四在那里策划一切,着他依计划行事!”

凤五娘问道:“盟主您圣驾是否也要莅临?”

“本座有需要的话,自然会与娘娘出现,收拾了武当那些杂毛,便秘密赶赴少林!”唯四海沉声道:“是次行动,本座未现身前,便由老四代我指挥,五娘,你要以大局为重,不可与他斗气!”

凤五娘忙恭声道:“属下知道轻重。”

“假如你们攻不下武当,便不要回来见我!”唯四海道:“本座尚未用饭。”

凤五娘急道:“属下立即命人赶办!”

“好,彤侄与丹丹留下来陪本座。”

凤五娘等人见状都暗松一气,赶紧到外厅,立即分配人手,准备明早出发去武当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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