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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创新丐帮

此时暮色渐浓,炊烟处处,四野里不见有人,只偶然见到两、三只瘦骨嶙峋的饿狗,有气无力地跑着。

展玉翅走到一棵大树下,见那里有几块平整的石头,便坐了下来,心中暗问:“我该不该加入通天丐帮?”

此念刚起,另一个念头随即浮现上来:“不行,当了叫化子,整天跟着那些友衫褴褛、无所事事的叫化子到处跑,有何前途可言?父母大仇又怎能报得了?更何况这些叫化子晶流复杂,人品低下,混在里面,连自己也受了辱。”

可是又觉得天下茫茫,霓无一个奸去处。人总要吃饭穿衣,不名一文,寸步难行,而且好像有点对不起沙连水。他一时委决不下,心头极是烦嗓,不由自主站了起来,绕了三、四圈,又有一个念头冒起:“大丈夫志在四海,要干大事业,岂能整天为三餐一宿烦忧?没饭吃便去当镖师,何须乞求于人,辱没了祖先?而且我也曾救过沙连水一次,一报还一报,两不亏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主意一打定,抬头往前望去,这才蓦地发现,不知在何时,面前已站了好几条大汉,其中一个,他认得出便是那泣自称是“百默之王”的林森。他心头不由一沉,连忙捏住刀柄,一对眼睛紧紧瞪着对方。

站在林森旁边的是一位老者,貌不惊人,但声若洪钟:“你便是展玉翅?乖乖跟老夫们跑一趟。”

展玉翅边思索逃跑之策,边问道:“阁下是谁?跟你们去哪里?”

林森道:“你连陆总瓢把子也不认识,居然还敢如此目中无人!跟咱们去见仙子。”

“西方仙子,在下跟她无冤无仇,无瓜无葛,她老跟我作对,到底是甚么事?诸位受命于她,必定知道,可否告诉一二,若在下认为确需与她见面,自然会跟你们走一趟。”

林森尚未开腔,后面一位漠子巳不耐烦地道:“臭小子,若非仙子交代不许杀死你,咱们早已……”

林森喝住了他:“少侠,咱们也很想知道,仙子因何一定要你去见她的原因,不过她不说,咱们也不敢问,但不管你愿不愿意去,也得眼咱们走,别无选择。”

展玉翅明知故问:“假如少爷不肯去呢?嘿嘿,其实前几天少爷早已见过她了,她并没有说出要见少爷之原因—哼,看来你们是假传‘圣旨’了。”

那姓陆的冷冷地道:“哪容你说不去,上!”后面那些漠于除了林森之外,全部走前,把展玉翅围住。

展玉翅怒道:“你们别惹火了少爷,否则我拚死也能杀伤你们几个!哈哈,西方仙子有令,不许杀我!来吧,上来啊!”

刚才无意中说漏了玄机的汉子,是“七星客”三寨主白复刚,他首先大叫一声,标前伸臂,十指箕张,向展玉翅抓去。他一动手,其他人也不闲着。

展玉翅十分可惜自己失去使惯的长剑在手,但狗急跳墙,把抢来的单刀拔了出来,一阵乱挥。他内力雄浑,青木道长灌输于体内之内力,巳被他吸收得七七八八,是以刀势不成章法,但风声呼呼,威势吓人。

陆源道:“慢慢来,这小子只有一、两道板斧。”

谁知展玉翅巳知对方不敢杀自己,而且他自己也觉得生不如死,因此势如疯虎,悍不畏死,相反那些大汉,心存顾忌,此消彼长之下,被杀得连连后退,林森忍不住骂道:“真是脓包!”

姓陆的老头怒瞪了他一眼:“你税什么?老夫这些人再脓包,也比你那些小野兽强得多。”原来他便是陆上七十二旱寨之总瓢把子陆源,发怒自有一股慑人之气势、林森干笑赔罪。陆源怒喝一声:“捉不了这小子,你们今后也别来见老夫。”

下这个命令,等于对他手下下道催命符,陆源在绿林之中,享有极高之声誉和威望,那些大汉本来避重就轻,现在却不敢再后退,硬碰硬之下,不怕死者胜,此乃千古不易之理。

激战之中,天笼寨副寨主傅从君以长枪自侧急戳展玉翅的左肋,右侧的飞鹰寨寨主左良堂,手挥斧头横劈,一左一右把展玉翅封死,后面的梅花寨寨主曹严生,又退而复进,但层玉翅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尖刀挟着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直劈白复刚。

这一刀,他用了八、九成真力,刀势无招无式,直出直进,直截了当的一刀,却极具威力。白复刚不敢撄其锋,仓皇后退。

展玉翅大暍一声:“哪里跑!”提步再进。说时迟,那时快,猛地一个转身,左手一落,紧紧抓住犹疑不决的傅从君的长枪枪杆,猛地用力一拉,傅从君失却重心,向前跄出两步,长枪刺向左右为难、投鼠忌器的左茛堂之小腹。

博、左两人都大吃一惊,忙不迭收势及退身,展玉翅手起刀落,一刀砍在傅从君的后背上,入肉寸余,血光进裂,伴着一道凄厉之惨叫声。

展玉翅虎吼一声,再一脚将傅从君踢翻,飞身扑向左页堂。左良堂为其势所慑,一退再退。白复刚连忙上前截住展玉翅。

陆源看了林森一眼,低声问道:“林兄弟是要下场,还是由老夫出马?”

展玉翅悍不畏死,仙子又要活的,这分明是个烫手之山芋,林森城府深沉,才不愿意接手,是以道:“有总瓢把子在场,在下怎敢潜越?”

陆源轻哼一声,抽出插在腰带里的旱烟捍,慢慢走前:“你们退后,看老夫收拾他。”

白复刚等人巴不得他有此命令,都忙不迭退开。

正点子下场,展玉翅不敢造次,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几口气。陆源冷冶地道:“小子,你有没有遗言?再不交代,可没有机会了。”

展玉翅哈哈大笑:“这真是此地无银三百而,隔壁王三没有偷,别看你是甚么总瓢把子,但在少爷眼中,根本不值一顾,你敢伤我一根毫毛么?”

陆源老脸泛红,恼整成怒地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你信不借老夫能活捉你,而不伤你一根毫毛?”

“少爷不相信,正想试试总瓢把子的手段。”

陆源气得七窍生烟,但他纵横绿林数十年,非同小可,很快便冷静下来,缓缓踏前一步,又停了下来,挺立如同一尊石像。

他岳峙渊停,不勤声息,展玉翅反而不敢造次,立即集中精神,注意对方每个动作及眼神,陆源悠闲地点起烟来,奇怪,展玉翅竟然不敢乘机进攻,相反,他精神却稍为松懈下来,心想一袋烟烧完,还有一段时间。不料,陆源迎面喷出一口浓烟,直奔展玉翅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陆源同时展开攻势,烟杆使出小花枪的招数,急戳展玉翅要害。

那口浓烟吃陆源内力一激,去势极快!展玉翅冷不提防,大吃一惊,幸好他反应快,双脚一顿,身子倒飞丈许之外,总算脱出烟阵,看到烟杆。

只见他单刀一挽,在身前洒下一片刀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陆源暗赞一声,烟杆避重就轻,不与单刀碰上,每次出手,未待招式使尽便已变招。

姜到底是老的辣。展玉翅虽有拚死之心,但此刻却无从发挥威力。那陆老头一根烟杆戳、点、刺、扫、敲、打,使得出神入化,专找展玉翅身上之穴道,至此,展玉翅才领略到其厉害。

展玉翅已经历过大小数战,不如以前毛躁,他很快便冷静下来,见招破招,刀中挟掌,脚踩七星步法,封不住的便利用步法闪避。陆源虽然厉害,但要生擒对手,一时之间,可也不容易得手。

眨眼间双方已斗了二、三十招,展玉翅越斗越稳,单刀不时使出他自创之招式,姿势虽不好看,却十分实用。

旁边观战之林森也看得暗暗称奇:“怎地这小子几日不见,便似脱胎换骨般?”

他心念未了,耳畔却闻有人道:“陆总瓢把子,偌大的一把年纪,还跟后生小子过不去,羞也不羞。”抬头望去,却见沙连水带着一群叫化子,正风驰电掣而至,心头不由一沉。

陆源沉声道:“沙老头,你我素来河水不犯井水,请不要破坏规矩。”

沙连水怪笑道:“他是老夫弟子,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弟子被你抓去不成?”

陆源抽身道:“叫化子,你可别骗老夫,这小子是个纨裤子弟,他肯当乞丐?”

沙连水冷笑道:“这种事还有假的?他昨夜已向我‘拜杆’,今日因为跟杆子发生了点误会,心情不快,私自跑出城来,老叫化子正来找他回去。”

陆源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问展玉翅:“姓展的,这可是真的?”

展玉翅咬咬牙,道:“这种事还有假的么?”

陆源嘘了一口气,道:“老夫才不管你是否加入丐帮,就怕你是哄我的!假如你是叫化子,便没老夫的事了。”他向手下招招手:“咱们走!”

沙连水忙道:“总瓢把子可否把话说明白了再走?”

陆源笑道:“彼此不同道,与我无关之事,老夫不会多管,有些事与你无关的,你也不该多问!倒是老夫该向你道贺,收此佳子为徒。”回头又问:“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

曹严生和傅从君等人均答道:“咱们都听清楚了,通天丐帮沙老叫化子说展玉翅是他弟子,展玉翅也自己亲口承认了。”

林森打了个哈哈:“陆老不必担心,此事林某当会向仙子禀告,若有问题仙子自会找他晦气,与咱们无关,沙老叫化子,咱们后会有期啦!”

展玉翅急问:“到底少爷跟西方仙子有甚么瓜葛?她为何屡要与少爷过不去?”可是那些人却充耳不闻,展开轻身功夫跑了。

沙连水道:“咱们回去吧!”

展玉翅见他眉头深锁,乃走近他:“沙老,多谢你又一次救了晚辈,只是无端端连累了你,晚辈心中难安。”

沙连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傻子,既不想连累老夫,为何还不唤我一声师父?你放心,老夫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展玉翅心头一震,他此刻再不愿意也不敢说一个不宇,是以干巴巴地唤了一声师父。沙连水又笑道:“记住,以后在人前还得以此称呼!叫化子这辈子,就只收你一个弟子!你要把老夫当作真正之师父也好,当作“开山师父”也好,总之从今之后,你便是通天丐帮之杆子了。骆元,你把帮内之规矩及暗语告诉他。”

骆元应了一声,神情却十分兴奋,跟展玉翅并肩而行,迈步返回凤阳县城,待到城门,展玉翅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乃问道:“帮主如何了,明天大会又如何?”

沙连水沉不住气地道:“不要多问。”

进了城,沙连水又走进城隍庙里,小牛见到展玉翅,连忙走上前问道:“展大哥,你去了哪里?要离开咱们啦。”展玉翅哪里敢答他,只摇摇头。

忽然骆元走了出来,拉着展玉翅的手,道:“老爷子唤你进去。”

展玉翅怀着一颗忐忑之心,随骆元进庙,骆元引他进殿,自己便退了出来,那后殿坐着奸几个人,周通、龙永富、孙小三、风七娘等等都是沙连水之心腹爱将。只见众人脸色都十分沉重,展玉翅干涩地唤了声师父。

沙连水挤出一丝笑容,道:“你既然叫我师父,拜杆礼仪便不能免!嗯,今日不同往日,一切从简。”

风七娘道:“还不快跪下?”

展玉翅依言跪在沙连水面前,沙连水取出其打狗棒,在他头上轻轻叩了三记,风七娘道:“叩三个响头。”展玉翅依雷叩了三个头,风七娘又道:“站起来,向师父身上吐三口涎沫。”

层玉翅怔了一怔,龙永富道:“快!这是本帮之入帮仪式中最重要的一环!而且要大大口地吐。”展玉翅只好在沙连水身上吐了三口口水,心头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风七娘道:“吐了口水,以后使得尊师敬老,即使日后当了帮主,对师父也不能无礼。”

展玉翅忙道:“尊师敬老这一点,在下自信还做得到,诸位大可以放心。”孙小三等人纷纷向他俩道贺。

沙连水道:“都坐下来吧!大家商量一下,明天假如帮主顺着郝拓他们的意思做,可有甚么妙计阻止?”

风七娘道:“除了再施拖延之计外,还有甚么办法?”

展玉翅见众人均不发言,乃道:“事实上没有办法,除非你们敢于违反帮规。”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开腔。展玉翅清一清喉咙,续道:“其实分家也没有甚么不好啊……”

话还未说毕,周通已叫了起来:“咱们可是来真的,不是开玩笑!”

“在下也不会在此时开玩笑。”展玉翅打开话匣子之后,反而没有顾忌了,侃侃而说:“分家之后,帮内人员单纯了,不会再分裂,此是一;避免了兄弟阕墙,此是二;保护帮誉此是三。”

“再说下去。”沙连水忽然站了起来。

“我不反对老弱残废当叫化子,但这次来开会的,十居其八均是四肢健全的,而有拳有勇,按理该自食其力方合,厕身丐帮,伸手乞讨……”

沙连水干咳一声,阻止他再说下去:“先把话说清楚,照你这样说,在座的人,竟无一人是好的了。”

展玉翅忙道:“这个属下不敢说,而且我只是有疑问,向诸位提出来,以求解开茅塞。”

沙连水干咳一声:“当时帮主创立本帮,是希望集合天下家无业产之流浪者,形成一股力量,既解决他们之温饱问题,也希望以此力量为武林正义做点事,故此各地丐帮被武林同道视为白道,其理在此。”

“但据弟子所知,老百姓对咱们丐帮,并无多大之好感。”

“族大有乞丐,树大有枯枝,本帮帮来这么多,良莠不齐乃正常之现象,不足为奇,老夫已老,却希望后浪能将敝帮纳入正轨,是以老夫极力反对本帮弟子做鸡鸣狗盗之不法事,只是……”

展玉翅道:“但依属下之见……请恕弟子大胆妄言……郭帮主对本帮之帮义,似乎了解并不透彻。”此言一出,众人神情均是一震。

展玉翅索性畅所欲言:“郭帮主只为解决本帮弟子之吃饭问题而困扰,却好似未曾为发扬武林正义而着墨!如此本帮有何前途可言?”

沙连水缓缓吸了一口气,接口道:“说得有点意思,快再说下去,说错了也不怪你。”

展玉翅索性豁了出去:“若郭帮主是为了武林正义的,今日便不会为吃饭的问题跟人纠缠不清。让帮内弟子偷、抢、拐,还能发扬武林正义吗?若为了吃饭,便甚么事都可以干,还有善恶、正义、邪恶之分吗?若要以此解决吃饭之问题,太容易了……”

他说至此,故意顿了下来,风七娘虽是女人,但性子比男人还急躁:“我的蚂呀,你别吊老娘的胃口啦,快说快说,这些话老娘十分中听。”

众人却忍不住失笑起来,但也一个劲地催促展玉翅说下去,展玉翅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晚辈也是胡说八道,诸位千万别当真。”他顿了一顿才续道:“天下帮会林立,他们是以甚么为生的?”

风七娘道:“有的以抢为生,有的做生意,有的以侵占别人财产为生,不一而足。”

“以在下愚见,大可以做生意作为帮内弟兄之部份收入,虽有租训不许做生意,但祖训未必能适合今日之情势,大可以权宜行事,否则光景不佳,收成不好,老百姓自身难保,怎会有人愿意养乞丐?”

这席话又说得众人哑口无言,良久沙连水才道:“祖训谁都不敢违背。”

展玉翅又问:“帮主如今在何处?”

周通忿忿不平地道:“被郝拓那老贼扣住了。”

展玉翅吃了一惊,孙小三忙道:“你不要误会,其实是帮主他自己要留在那里的。”

周通道:“你别糊涂了,帮主明知那些家伙不怀好意,为何不跟咱们回来,嘿嘿,我说他根本忘记了老帮主之遗训!哼,不是俺看不起他,他实在太软弱了,当不了咱们的当家。”

展玉翅道:“其实你们不必担心,郝拓要分家便由得他们分家去,清掉垃圾,丐帮反而干净了,就不明白你们因何要反对?”

众人又一阵沉默,过了一阵,龙永富才道:“大概大家都不想削弱丐帮之实力吧!要知道他们已活动有年,他们一退帮,也不知要拉走多少人,而且愿意跟他们的,必都是些四肢健全、有拳有勇的人,剩下些老弱残兵,这通天丐帮还能在武林立足么?”

沙连水叹息道:“老夫担心的还不止于此!我怕他们不是要退帮,而是分家,最后以实力表决,则他们将占上风,退出丐帮的必是咱们。”

周通叫了起来:“这如何使得?帮主不会这般糊涂吧!总不能以乞讨为生者反被赶出丐帮……”

龙永富冷冷地道:“这有何奇怪?郝老贼和米常满甚么事做不出来?只怕他们也不会作甚么表决,而是要把咱们挤掉。”

沙连水接道:“这正是老夫聂担心的,届时免不了一场血战,兄弟阐墙,总不是件奸事。”他抬头问道:“小展,你有甚么好办法?”

展玉翅想了一下,道:“依我看也许帮主有甚么把柄揑在人家手里,是故他不得不低头!

哎,其实也没有甚么大不了的,分家就分家,他叫通天丐帮,咱们可以叫正义丐帮。”

周通截口道:“你说得倒好听!咱们为通天丐帮流了多少血汗?就这样拱手相让,老子说甚么都不干。”

风七娘也道:“这也怪不得他,他对敝帮尚未有感情!哎唷,饿死了,叫他们弄些吃的东西来吧。”她一阵风似地跑出去,随即又回来了,喜孜孜地道:“原来他们早已弄好了,你们把食物搬进来吧。”

东西虽然粗劣,倒也干净,还有半坛子酒,众人吃了东西,却默不作声,沙连水烦躁地道:“你们快说吧,有甚么办法?”

龙永富道:“哪有办法?除非你老人家有胆反帮主。”

周通道:“不错,俺那些人都在城外,大不了召他们进来,大干一场,小展说得不错,担心甚么!兄弟阐墙也不怕,咱们可是被迫的。”

沙连水忙道:“可不能莽撞,明天,一切照我眼色行事。早点休息吧!小展,你留下来。”龙永富他们听他这样说,便纷纷出去了。

后殿只剩下沙连水及展玉翅两人:“小展,不管你以后如何,但老夫希望你留下来助我渡过难关。”

展玉翅忙道:“师父为何说这种话?弟子既然加入敝帮,自然一直跟随在你左右。”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沙连水脸露笑容:“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很有见识,日后得好好重用你。”

“弟子哪有甚么见识,只是旁观者清罢了。”

“老夫对你以前之事,一无所知,你快告诉我。”沙连水坐在墙角,静静听展玉翅说往事,不插一腔,直至展玉翅说毕才问道:“武当真的就这样将你赶出门墙么?”

“是的,到底是甚么原因,弟子也闹不清楚。”

“哼,武当派那些牛鼻子都是阳一套阴一套!他怕你留在武当派里,张三奇不会放过他们,是以只好把你赶出来了,你这还不明白?”

其实展玉翅也猜到几分,只是不愿意接受,他发了一阵呆,问道:“师父,那次你为何上武当山?”

“武当派里有一道人跟老夫交情不浅,可是他们不欢迎门下弟子跟丐帮中人来往,而又不能随便下山,那次老夫刚好路过,才上山欲去找他,却不知他们正处于内乱,又不能道明来意,以免连累了他,是故只好跟他们抬杠,不料那些牛鼻子竟把老夫当作奸细,真是可恨。”

说到此,沙连水故意顿了一顿:“老实说,若非老夫内伤未曾痊愈,凭那些牛鼻子那几下三脚猫功夫,才伤不到老夫一根毫毛。”

展玉翅又沉默了一阵:“如此看来,弟子被逐出师门一事,也是武当派故意放出消息的?”

“当然,否则武当派已封山,还有谁会知道?别把此事放在心上,没有武当派作靠山,你照样能在江湖上立足。”

“谈何容易?你看,甚么‘百兽之王’、旱路七十二寨总瓢把子,甚至是括苍派的弟子也不放过我,江湖还有弟子立足之地?”

沙连水轻轻拍拍其肩膊:“以后此事不必烦恼,他们不是说,只要你加入了丐帮,便与他们无关么?”

“师父,他们这是甚么意思?”

“不管是甚么原因,反正老夫在生一天,便不会叫你吃亏。”沙连水双眼闪着光芒:‘刚才你说旁观者清,照你所看,老夫正想再听听你的高见。”

展玉翅见沙连水如此看重自己,反而不敢高谈阔论,沉吟了好一阵子方道:“师父,以弟子之见是,假如不能挽回大局,倒不如分家算了,慢慢再扩充实力。

“不,老夫是想听听你对帮主之看法。”沙连水道:“你认为帮主有把柄让郝拓抓住?

但据老夫了解,他嫖、赌、饮、吹均不好,会有甚么把柄让人抓住?说真的,老夫敢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若不是有把柄让人抓住,便是落入了郝的圈套,否则他断不会留在那边,看来明天他会赞成郝拓之建议,而且会迫咱们退帮。”

“嗯,有此可能……”沙连水忧心仲忡地道:“如此说来,咱们可得小心了,但老夫不愿发生兄弟阙墙之事件,还有,依你看法帮主是身不由己?”

展玉翅点点头,暗道:“我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沙连水又问:“可有妙法避免?”展玉翅摇摇头,沙连水又长叹一声:“天若真要亡我通天丐帮者,那也无话可说,一切只好听天由命,你早点睡吧。”他说得有神无气,看得出其内心十分痛苦、焦虑,甚至无奈。

展玉翅连忙安慰他:“师父不必过虑,说不定咱们是杞人忧天,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也应该早点休息了。”沙连水点点头,右掌一扬,发出一掌劈空掌,把烛光震熄。

后殿一片黑暗,展玉翅身心俱疲,就和衣倒在地上,黑暗之中,仍见到沙连水眸子闪闪生光,他一合上眼,只消片刻便进入梦乡。

待他醒来,纸窗上又呈现一片白光,他转头一望,沙连水已不在,不由着急起来,一骨碌爬起来,跑出前殿,幸好,大伙儿仍在,正好一位大汉提着一桶豆乳进来,风七娘道:“姑奶奶正想来唤醒你哩。”展玉翅赧然地笑一笑。

“快吃吧,时间差不多了。”

群丐吃了早饭,又列队出发,依次进入广场内,也许前两天还有人未及赶到,今日人比前两天又多了。

沙连水拉着展玉翅,低声道:“你如今已是本帮弟子,进去吧!”展玉翅默默跟在沙连水背后,走至上戏台前面,见到郭焕彩及郝拓等人已坐在郡里了。

米常满嘴角噙着一抹阴笑:“沙老,昨夜可好睡?”

“老叫化身无长物,天塌下来也睡得着,就怕有些人整夜里动脑筋睡不着。”

米常满笑容不敢,似乎智珠在握,又跟别人打招呼去了,待所有乞丐都挤进了广场,挤不进的也散落在四周,米常满方跃上土台,宣布大会开始:“诸位弟兄大概不曾忘记,今日之议题是甚么,咱们请当家的上台。”

风七娘急问道:“帮主,你得想清楚才奸讲话,通天丐帮之前途,全仗你一句话。”

郭焕彩双眼望着远处,语气不带一丝情感:“本座经一整夜之思索,全面考虑……咳咳,既然彼此合不来,倒不如分开较好。”

话音刚落,下面已乱哄哄地议论开了,风七娘高声叫道:“岂有此理,本帮势力已不如前任帮主在生之时,再分开还有谁看得起咱们?”

郭焕彩木无表情地道:“要人看得起咱们,首先要自己看得起自己,分裂成两派,人家会否看得起咱们?分开之后,剩下来的团结一致,终有一日人家会改变看法……咳咳,所谓众志成城嘛。”

风七娘道:“成城个屁!剩下些老弱残兵,人家当然会改变看法……把咱们看得更低了。”

郝拓喝道:“风七娘,今日大会虽可自由发表自己之看法,但你说话也得注意一点,不可侮辱帮主,须知侮辱帮主,便是侮辱全帮上下之弟兄。”

孙小三不甘妻子被欺侮,接口呼道:“你们一定是设计扣住了帮主,否则以帮主之为人,他绝对不敢作出这样之决定。”

米常满怒道:“胡说八道,孙堂主你说话必须有根据,随便诬蔑弟兄,很多人看不惯。”

周通高声道:“帮主,咱们做你后盾,你有甚么苦衷,尽管说出来,他们敢对你怎样,咱们便跟他娘的干一场,我老周天不怕地不怕,最恨那些两面三刀的人!”

郝拓道:“这是帮主之决定,你们到底是跟郝某过不去,还是跟帮主过不去?”

至今日才出现之礼堂堂主杨天笑,此刻方第一次开腔:“请大家冷静一下,先想想帮主之言是否有理,如此大会方能继续下去。”

刑堂堂主铁中坚也道:“沙老,请你约束一下部下。”

沙连水此刻方开腔,他先清一清喉咙,待会场沉静下来方道:“老夫先声明一点:孙堂主、周堂主是通天丐帮之堂主,这职位是上任帮主郭永祥任命,经大家同意才选上去的。”

他故惫把上任帮主之名说出来,再拿眼一扫全场,刹那间会场静得落针可闻,不论是反对的或赞成的,都知道他的份量,都想知道他的看法,会场乞丐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因此,孙堂主及周堂主不是老夫之部属,大家大概都了解本帮长老之作用吧?长老在本帮并没有实权,他只是帮主之参谋,以及协助帮主推行命令。”说至此,沙连水又停了一停:“老夫已有一年零三个月,未见过郭帮主了,昨日在会上见过,散会之后未再接触。现任帮主作出分家这一违反上任帮主、也是他义父终生愿望的决定,老夫事先既不知道,他亦不曾问过老夫一句话……”

米常满道:“你昨天在大会上为何不把话说清楚?”

沙连水冷笑一声:“你也为何不说?你今可把话说清楚,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米常满老脸发热,一时间,无话应之。

沙连水一拂袖,看也不看他一眼:“上任帮主郭永祥临终之前,病榻前共有七个:老夫、郝拓、米常满、铁中坚、杨天笑、因龙堂主恰好有事到总舵禀告,也躬逢其会,另一个便是现任帮主郭焕彩。龙堂主,当时老帮主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众人心中均忖道:“到底姜是老的辣,沙老爷子这一招可真厉害。”

“记得!”龙永富高声道:“老帮主说:‘继任人的问题,全帮虽已经通过,但小郭经验不足,性子也比较软弱,今后尚需要你们大家协助及支持,否则本帮将会分裂及衰败。’”

米常满道:“但如今我们没有人反对现任帮主,反对的是你们。”

“甚么咱们你们的,米常满,你也太过明目张胆了。”沙连水气呼呼地道:“龙堂主,你再说下去。”

龙永富肃穆地道:“当时老帮主还要咱们六个人,当着他的面发下毒誓:不许分裂,同心台力,协助现任帮主发展帮会,使本帮能千秋万世。”

会场内的老丐,有的已听得双眼噙泪,有的已忍不住道:“咱们不能分家!”

米常满沉不住气道:“咱们甚么时候反对过现任帮主?而且咱们也没有分裂,只是分家。”

沙连水嘿嘿冷笑:“老夫暂时不和你计较分裂与分家有甚么异同,龙堂主,再说下去。”

“老帮主看咱们六个人都发了重誓,面露笑容地道:“你们六个人对本帮及创帮之宗旨之忠诚程度不一,亦有人心存异志,只是老夫在生时隐忍,将来会不会发作,老夫已不知道,但老夫希望是自己看错了,更希望有异志者,从今以后,打消异念,今日老夫也不点名了……’”

在场之乞丐,绝大多数都不知道老帮主临过世之前,还有这么乡内幕。刹那间,人人心中均想道:“不知老帮主认为谁有异志?”

郝拓不容龙永富再说下去,否则己方无立足之地,是以大暍一声:“这些陈年旧账跟今天大会,有何关系?”

沙连水道:“老夫正要把话说清楚。”

米常满道:“无人阻止你说话,但这些事老帮主临终之前有遗书,不要宣扬出去,你俩一唱一和,把所有的事扬出来,已违反老帮主之意。”

沙连水道:“若非形势所迫,老夫也不想宣扬,而且只是为了澄清一些事,别无他意。”

米常潇转头问道:“铁堂主,沙老犯了规,依例该如何惩罚?”会场内一片嘘声,米常满喝道:“吵甚么?谁都要遵守帮规。”

铁中坚道:“不过……这个……帮规没有这一条。”

“甚么没有这一条?泄露本帮秘密,该当何罪,你不知道?”

铁中坚道:“这条当然有,视情节轻重而定。”

“好,泄露帮主遗书,该判甚么?”

全场内又响起一片嘘声,赞成者却大声叫好,吵成一片,风七娘问道:“帮主,你说句公道话吧。”只见郭焕彩轻轻闭起双眼,一副与我无关之态,但看得出他内心是十分痛苦。

龙永富道:“不管是否犯帮规,龙某都要把话说毕,当时老帮主还说:‘你们六位是通天丐帮之柱石,一定要同心合力,求大同存小异,不许分派,不可各自为政,小郭,你有事要跟他们多商量,尤其决定大事之前,最好先请教沙长老。’郝拓,龙某这些话,可有一个字是擅自改动的?”

米常满冷冷地道:“不管如何,你违反帮规,总得受罚,铁堂主,快宣布其刑罚。”

沙连水喝道:“且慢!所谓事有轻重缓急,老夫想问郭帮主几句话。”郭焕彩缓缓睁开双眼,但目光不敢与沙连水相对:“郭帮主,请你表示一下,龙堂主所说的,是事实还是揑造?”

郭焕彩自喉底吐出两个字来:“事实。”

“既然如此,老夫再问你一句:你决定将本帮分家时,可曾问过老夫?”

“没有。”郭焕彩表面上看来,仍是十分镇定。

沙连水声音转厉:“老帮主曾经对你说过甚么话,相信你还记得!”言下之意是郭焕彩违背老帮主之遗言。

米常满吃一惊,突然跳上台去,站在帮主身旁,由于今日双方均无人上台,是以他此一举动立即惹来一阵嘘声,米常满悻悻然地道:“你们紧张甚么?本座是来保护帮主的。”

风七娘骂道:“你是说沙老舍袭击帮主?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米常满双眼似要喷出火来。

郭焕彩向米常满挥挥手,令其下去,然后不愠不火地道:“老帮主的话,本座每一个字都记得,但不要忘记,本座就职至今已快四年,四年的时间不短,已经可以学习到很多东西,而本座认为如今已长大,可以自己处理本帮之大事,正如你刚才所说,形势所迫,有时老帮主的遗言并不是不可以违背。”

会场内又“嘘”的一声响起,犹似一锅煮沸的开水。沙连水气得胸膛不断起伏,纵声问道:“帮主这几句话是甚么意思?”米常满此刻方放下心头大石。

郭焕彩不慌不忙地道:“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世事不断变化,万万不可墨守成规,本座亦问沙老一句:昨夜本座若与沙老在一起,郝老也会怪我,而你一向是本座最敬重的人,也深信你最能体谅本座,却想不到本座竟然看错了。”

这席话也厉害,迫得沙连水只有喘气之份儿,耳畔又闻郭焕彩的声音:“本来你们两人可以在一起的,偏偏你们双方又不愿……这怎能怪得本座?”他吸了一口气:“龙堂主之事本座不想追究,因为形势所迫,而本座有些决定,虽有故老帮主之言,亦是大势所趋。”

此刻,场内的乞丐,包括龙永富、周通、风七娘等人方知道郭焕彩非如想像中那么脓包。

沙连水突然觉得他是个陌生人:“分家是件大事,而且对本帮有害无益,相信老帮主泉下有知,也会反对。”

“勉强合在一起,整天吵吵闹闹,对本帮亦无好处,沙老,请冷静想一想,所谓长痛不如短痛,相信经过分家这一程序,日后两方面都会有所发展,且可以互为犄角,互相支援,利多于害。”

沙连水想不到他竟敢跟自己针锋相对:“既然帮主已经决定,老夫亦无话可说。”

周通叫了起来:“不行,咱们死也不分家!”

米常满冷冷地道:“由得你么?谁再反对,便是反对帮主,便是敝帮之公敌。”

沙连水冷笑一凿:“姓米的,所谓公道自在人心,用不着到处分派罪名,咱们就算同意,也是以大局为重,你根本沾不到半点光。”米常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周通兀自愤偿不平:“也罢,你们硬要分家,俺也没办法,谁不愿当乞丐而要当小偷强盗的,请便吧!”

郝拓道:“周通,你发甚么疯?此处几时轮到你来发号司令?”

沙连水再吸一口气:“帮主,你认为该如何分家?”他声晋发颤,紧张之至,深恐郭焕彩之决定,又是一场令人喘不过气来之风暴。

郭焕彩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谁都知道沙老你代表死捻子;而郝老则代表活捻子。

先请两位长老上台,一人站在一边。”

风七娘道:“帮主,沙老之意思是你准备让哪一方离开本帮?”

郭焕彩沉声道:“先依本座之令执行,我自有主张。”沙连水见郝拓已经跳上上戏台,站在左首,自己只好站在右首。郭焕彩道:“赞成本帮只留死捻子的,便站到右首去;赞成留下活捻子的,便请站在左首。注意,慢慢来,不可争先恐后。”

会场内沉寂了一阵,人群方骚动起来,来回走动,双方头面人物都十分紧张。周通忽然大叫起来:“且慢!咱们外堂主的人,大都在城外,如今便表决,不公平。”

龙永富、孙小三及风七娘也高声反对。郭焕彩道:“本座相信此处的人,已足够代表各方意见,人多反而混乱,而且容易发生意外。”

米常满接口道:“快表决!”他胜券在握,态度比刚才轻松多了。因见中间站着许多人,又高声呼道:“今日表决,不是黑便是白,没有中间派,不愿表决者,形同退帮。”

如此一来,所有来参加会议的人,已分左右站好,不用清点人数,也知左首人数远比右首的多得多。沙连水这才知道自己棋差一着,懊悔、悲愤之情盈腔,恨不得杀了郝拓那老贼。

但他是死捻子之擎天柱,在此关键时刻,绝不能自乱阵脚,悬以道:“本帮之名相信大家都知道吧?”

他目光一扫台下,停留在左首那边,许多乞丐都垂下头去,接着又道:“本帮名为丐帮,只能容纳乞丐,不能容纳小偷、强盗,这是至浅至明之道理,相信不必老夫再饶舌。”

郝拓得意洋洋地道:“老夫并未说过要当强盗!自古以来,劫富济贫均是正义之行为!

也没说过不要乞丐,相反老夫所以有此建议,正是为了改善咱们叫化子之生活,这也符合立帮宗旨。”

左首会场发出一阵叫好之声,沙连水见大势巳去,像泄了气之皮球般,问道:“不知帮主有何话说?”

“咳咳,少数服从多数,沙老不必本座多说吧。”

沙连水怒极反笑:“好好。算我沙某人看错了人!你既然向老夫下了逐客令,老夫也不会自讨没趣。”言毕跳下台,又高声道:“愿意甘心再当叫化子的,便跟老夫走!帮主,以后通天丐帮与咱们已无关系,今日也是老夫最后一次叫你帮主,日后相见只呼姓名,幸勿隆老夫无礼。走!”

郭焕彩忙道:“且慢,其实本座之意乃分家,不等于糟下冤仇,将来两帮互结金兰,共同发展……”他话未说毕,沙连水已带人离开会场。

米常满道:“帮主,他们是油蒙心,多说无益!啊,恭喜帮主,壮志得酬。”

郭焕彩冷冷地道:“本座还未恭喜你们哩。”

郝拓喝道:“不要开玩笑!时间已不早,大家且散去吃饭,午后再行开会。”

忽然周通去而复返,高声道:“郝老贼,你们听着,日后撞在咱们手里,见一个杀一个!”

郭焕彩面露痛苦地道:“周堂主,这你就不对……”

“住口!你如今已无资格教训周某了。”周通言毕又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才恨恨地转身离去。

郝拓扬声道:“姓周的莽夫,老夫也有话告诉你,你们有甚么手段,尽量施展出来,老夫若不加倍索偿的,便跟你姓!”

郭焕彩道:“郝长老,两派合作,实力方强,未曾对外,便自己先干起来,这个就……”

“甚么这个那个的,你不见那小子先来撒野吗?难道咱们站着给人宰割?你肯弟兄们也不肯,不信你问问台下的弟兄。”郝拓提高声音问道:“弟兄们,你们认为怎样?”台下传来一片轰应声。

郭焕彩默默无语,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走下台去。郝拓忙向后打了个手势,率亲信尾随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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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连水不发一言,大步向前走去。龙永富忙道:“沙老,我的手下扎在城东。”沙连水一转身,向东走去,龙永富忙又吩咐骆元和周春鹏,然后又着孙小三及周通去召集驻扎在城外的手下。

沙连水等人出了城三、四里便见到降龙堂的弟子,乃高声问:“何处有好地方?”

龙永富连忙解释:“沙老准备开大会,附近可有甚么大院可住?”

“不必,有树林也行,但必须地形有利,提防郝老贼他们来偷袭。”

一位中年乞丐道:“启禀沙老,东面七里之外,有座小山,山下四处是田野,居高临下,可望及数里之遥,敌人若来,无所遁形。”

沙连水道:“好,就去那里。”忽又道:“你们先去,老夫休息一下再走。”

众人均是一怔,风七娘到底是女人,比较仔细,道:“你们先走,外子与我留下来护法。”龙永富塞了一个小瓷瓶给风七娘,又留下二、三十个孔武有力的乞丐。

沙连水钻进一座树林,盘膝于地,孙小三这才发觉他嘴角噙血,大吃一惊,连忙将双掌按在他背心,欲以内力相助。沙连水道:“不必,你们站在一旁,不可让外人来骚扰。”沙连水运功行走了七个大周天才长身而起,道:“走吧。”

风七娘问道:“沙老,你不碍事吧?”

沙连水叹了一口气:“老夫贱躯何足挂齿,要关心、担心千万个叫化子!咱们几个人的生路好解决,但他们日后之前途令人担忧!不跟他们斗,这口气难消,今后在郝老贼他们面前,也抬不起头来;跟他们斗,弟兄们又不知要死多少个无辜!小孙,你说咱们该怎办?你叫老夫怎办?”

孙小三看了妻子一眼,道:“属下愚昧,这种事……咳咳,俺也不知道该怎办,只知道跟着你老人家!其实只要你决定的,大伙儿都会跟着你。”

沙连水挥挥袖,道:“别说了,走吧。”他如今需要的不是这种人,而是像展玉翅那种敢说敢干的人。接着又问:“你俩可曾看见小展?”

风七娘摇摇头:“也许他跟龙堂主先去了。”

“快追!”沙连水刚才气急攻心,使内伤旧患复发,经过一番调息,恢复了几分精神,便急不及待地赶上去。他步伐虽快,但谁知他心头比铅还重!他虽有许多忠诚的追随者,却觉得没有一个可依靠的,没有一个能给予他信心的。

降龙堂挑选的那个地方,果真不错,一片田野,孤零零地矗立着一座小山,山坡上林木茂盛,山顶有一块巨大之岩石,四周围石乡,只有小草,没有大树,居高临下,四野均在眼下,远处之动静瞧得清清楚楚,是以沙连水十分满意。

展玉翅果然跟随降龙堂的人先来,未几,飞鹄堂及伏虎堂的人亦已赶至,沙连水下令一千弟子守在四周,不准外人走近,他先把展玉翅拉到岩石后,未曾开腔,先叹了一口气:“小展,今日之事,你都看在眼内,你说老夫该怎样办?老夫心乱如麻,请你教我!”

展玉翅道:“师父不要想得太多,弟子先向你说一件事,我跟他们来,发现降龙堂有许多人,心有异志。”

沙连水吃了一惊:“不会吧,龙堂主一向控制得很好。”

“弟子是发现他们之中有一部份人有不安之情绪,弟子建议,事已至今,倒不如索性清理一下,谁愿意离开的,便让他们离开,但留下来的,以后可得忠于新帮。”

沙连水点点头,又问:“你认为咱们应该再搞一个新帮会?人丁单薄,能保证他们之安全?”

“事在人为,而且只要无愧于心,纵使失败亦无所谓!你先把人选定下来,再召龙、孙、周等人开会决定。”展玉翅道:“至于帮名叫甚么反倒是次要了,龙堂主为人如何?”

“有勇有谋,光明磊落,十分可靠!嗯,你想推他当帮主?”

“不,你当帮主!龙永富当总堂主,周春鹏知书识礼,可当礼堂堂主,骆元当刑堂堂壬,周堂主不变,孙堂主接管降龙堂,风副堂主升任飞鸽堂堂主。其他人弟子不了解……”展玉翅续道:“当然这只是弟子之建议,一切以你为准。”

“老夫当帮主会否有人闲话?”

“混乱之时,正需要一个有威望有魄力的人担当大任,师父不可推诿!又因决定仓猝,也为了日后敝帮之安宁及发展,因此,是次委任只是暂时性质,任期两年,两年之后,再重选,有德者、有能者居之,否则便撤了下来,这一点你必须先跟他们说清楚。”

沙连水见展玉翅说得头头是道,心中阴霾扫去一半,也增强了不少信心:“你说得有理,早就该分家了,长痛不如短痛。”忽然想起郭焕彩来,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展玉翅道:“师父,弟子这便去通知他们过来开会。”

“且慢!老夫也有个建议。”沙连水双眼紧紧瞪着展玉翅:“你年纪虽轻,但处事镇定,能说会道,副总堂主一职,暂时由你代,你意下如何?”

“这个……弟子刚进帮,只恐别人不服。”

沙连水哈哈一笑道:“你说假话了,新帮会还未成立,谁已经入帮了?说起来,你还是创帮之元老哩。”展玉翅也不由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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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岩石后开会的共有九个人:沙连水、展玉翅、龙永富、周通、孙小三、风七娘、骆元、周春鹏、原降龙堂副堂主糁成材。

会很快便开完,各人对展玉翅之建议,经由沙连水之口说出来,却没有异议,风七娘道:“所谓名不正言不顺,不管如何必须把帮名定了,才好跟大家宣布。”

周通道:“那天晚上,小展不是提议采用正义丐帮吗?这好得很,他们是鸡鸣狗盗的,唯咱们才是正义的。”

“那只是我随口举的例子,不能用之!正义不正义,该由别人评定,岂有自吹的?”展玉翅道:“我建议用四海丐帮。”

龙永富首先赞成:“他们通天,咱们四海,好得很。”

周通一颗心又再火热起来,兴冲冲地道:“那咱们赶紧宣布吧!”

“不急!你们手下未必个个忠诚,若愿意离开的,老夫建议,随他们之意决定去留,不必留难。”

周通睁大了一对眼睛:“这如何使得?他们敢走,咱们便敢打,绝不能放虎归山,日后随郝老贼来打咱们。”

沙连水沉声道:“这便是咱们与郝老贼不同之处!老夫此时,宁愿本帮人少一点,也不希望再出现今早之情况!郭焕彩曾说过一句话,极有道理:上下团结如一人,胜过人多。”

展玉翅道:“尚有一点,敝帮总舵要设于何处?只要咱们计划周详,下面的人自然不会心存异志。”

周通道:“不必多费周章,就在凤阳城吧。”

龙永富道:“不好,凤阳是个小地方,又是个穷县,养不起咱们,安庆分舵的典鳖跟我结过义,咱们便取他那里作四海丐帮之总舵。”

沙连水道:“安庆是个好地方,此六安还好,你先把典鳖找来。”通天丐帮的总舵是设在六安城的。

展玉翅道:“我还有一个提议,两年之内,尽量不与通天丐帮发生摩擦……”

话还未说毕,周通已叫了起来:“这是为了甚么?难道你害怕郝老贼他们?哼,论真正之实力,咱们不比他差,真要打起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依俺之意,早早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也好煞煞其气焰。”

展玉翅笑笑:“我也不怕他们,我孑然一身,无忧无虑,正所谓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谁我都不怕……”

孙小三接口问道:“那是甚么原因?”

“两帮下面的人都是一场兄弟,火拼死伤的也是兄弟,这又何苦?而且如此一来,显得两帮没有甚么区别。”展玉翅见沙连水不断颔首,乃续说下去:“两年之后,眼明心净的人都看得出谁奸谁坏,届时再跟他们斗,对方必有人同情咱们,甚至反戈一击,这一仗不打已知谁胜谁负。”

沙连水怕周通不明白,接口道:“忍辱两年,不但可巩固咱们之根基,而且能博取武林之同情。不战能屈人之兵,才是至高无上之境界,老夫赞成!这两年,你们便多花些心血训练手下,兵强马壮之下,说不定郝老贼还得来讨好咱们。小展,你若还有好建议,不妨一古脑儿说出来。”

“如今咱们非通天丐帮,郭老帮主之规定,咱们已可不依,是故我赞成咱们悄悄做点生意,最低限度也可养活总舵内的人,以及香主以上的人员,而不加重下面弟兄之负担,有需要,也有钱可调动,不过叫化子做生意,始终不像话,因此此事必须严守秘密,绝不能泄漏出去。”

众人考虑了一下,都赞成展玉翅建议,周通道:“打架咱们懂,做生意咱不内行,这个俺可不管,且咱们连吃饭都成问题,何来之本钱敞生意?”

展玉翅道:“这个可以等侯时机成熟之后才进行。”

沙连水点点头:“你家以前也做生意,将来这一摊便由你这个副总堂主兼管,为此你加入本帮还不宜对外宜扬。其他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说至此,龙永富已将通天丐帮原在安庆分舵之分舵主典鳖带来,他向龙永富投过一个征询之眼色。

龙永富兴冲冲地道:“典舵主已答应咱们之条件,而且据知分舵内还存了一笔银子。”

众人闻书精神均是一振,展玉翅道:“事不宜迟,以免落在郝老贼之后,请师父赶紧宣布,随即起程。”沙连水二话不说,一撩衣袍,便跃上岩石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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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安庆城在徽南靠近长江,是个富庶之地,比六安及凤阳好多了,而四海丐帮起程赶路,果然先郝拓之前到达,典鳖随即把招牌换上,沙连水选他作礼堂副堂主,因为他人面较广,地方上之关系也好,堪称佳选。

四海丐帮开帮仪式十分简单,也没请外人观礼,一切以低调处理。所幸者,通天丐帮并没有派人来捣乱。四海丐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亦不大肆招收杆子,为了在徽南站稳脚根,沙连水派孙小三,带领龙堂弟兄至铜陵开设分舵,于是铜陵一地便有两个丐帮分舵。

伏虎堂堂主周通则去宣城开辟新地盘,三个点距离不远,万一有事,也可互为犄角、互相照应。龙永富资格老,声威高,缜得住人口,但许多帮务却由展玉翅出谋献策,没两个月,龙永富已不敢视他为后辈,至于骆元、典鳖、周春鹏等人,亦能做到互相配合,显出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反而沙连水闲着没事,白天训练杆子武技,晚上传授展玉翅,当初通天丐帮上万帮徒,除了总堂龙、虎、鸽三堂之弟子外,余者多老弱妇孺。沙连水技出来的三个堂,共有一千二百余人,全是精锐,因此帮势虽不如通天丐帮,但实力更加完整,此亦是通天丐帮,不敢来挑衅之原因。

四海丐帮成立以后,依旧例:总堂、龙堂及虎堂,仍保持每堂五百人,飞鹄堂二百人。

由于总堂新创,遂由各堂抽选人员,凑足五百人,各堂不足之数,自行补充。

如此一来,又出现一个问题:行乞的人少,不行乞的人多,生活十分困苦,原来以展玉翅之意是半年后才广收帮徒,因此原因,只好提早收帮徒,是故一个月后,人数已达三千众,然而吃饭问题仍难以解决,急煞了龙永富。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展玉翅建议虽好,却无本钱,是以一拖再拖之下,直至来年春节,仍无良策,除夕夜,四海丐帮诸头目吃团年饭时,沙连水便下令,在新的一年中,解决此一问题。

龙永富忽然提出一个建议来:“我觉得此时该让展副总堂主出去跑跑,他家到底是合肥富户,朋友中有钱的,必此咱们所认识的多,再不行者,只好先向朋友借点钱,先把店子开起来,待赚到钱之后再还债,好过守株待兔。”

沙连水沉吟了一下,道:“但本座生怕他到外面,又会遇到西方仙子那些爪牙,则遇到危险,咱们亦救援无从。”

风七娘道:“老娘派几个精干的人陪他去吧,多几个人也好照应!小展,你自己意下如何?”

展玉翅想了一下,毅然道:“我认为总堂主之见极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去试一试,至于我个人之安危,诸泣不必担心,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西方仙子若真要与我过不去的?即使我坐在家中,她也会找上门来。”

周通道:“七娘的人不顶用,俺派几位好手随你而去,可以保护你。”

“这倒不必,若西方仙子真要杀我,多去几个,不过是多添几具尸体而已,我只想带一个人——小牛。”

沙连水道:“小牛你可以带,但本座还要再派一个适当的人给你,你仍然扮作富家子弟,到处游学,小牛是你之书僮,另外还有一位马夫,你所说虽然有理,但是如今你已是本帮之副总堂主,生死对本帮有极大之影响,岂能不加防范。”

龙永富道:“三天后你便可出发了。”

展玉翅摇摇头:“待过了元宵节再说吧,岂有新春便离家游学之理?”其实他另有打算,原来沙连水正在教他打狗棒法,那九九八十一招棒法,他只学了六十多招,是故希望学会之后再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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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岁杪便立春,是以今年春天比较和暖,有的树枝已露新绿。官途上,一位翮翮佳公子,乘着白马,悠悠前进,前有马夫,后有书童,马夫名夏宝贝,书童便是小牛。

“主仆”三人已走了一天,小牛忽然问道:“副总堂主,咱们不是走合肥么?”

展玉翅瞪了一眼,道:“你又忘记规矩了,再犯便得重罚。”小牛朝他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展玉翅道:“少爷喜欢去芜湖走走,不许你多问。”他似乎恢复了往昔少爷脾性,那夏宝贝是龙堂弟子,三十不到年纪,但瞧来十分老成,沿途一言不发。

那芜湖自西汉建城以来,因地靠长江,地势较平,河流又多,向来都是鱼米之乡,本地人因为富庶而做生意的人亦多,是故城内商店林立,十分繁盛。

展玉翅以前来过两、三次犹自可,小牛和夏宝贝只看得口呆目瞪,如同到了天堂,心中均想,难怪展玉翅要来此处发展。

展玉翅见他们一副乡巴佬进城之模样,连忙回首告诫他们:“小心,不可露出乞丐相来。”他信步走向一家大客栈,要了两间房,小二正想引他们进房,展玉翅眼尖,见大门走进两条汉子来,正是日夜想念之魏守信和凌铁城,情不自禁叫起来:“魏大哥!凌大哥!”

魏守信和凌铁城一时之间认不出他来,待发现那“公子哥儿”是展玉翅,也喜不自胜,六只手掌,紧紧地相握在一起,凌铁城用力拍拍他的肩膊:“想不到你这小子如今又阔了,到底在何处发财?”

展玉翅叹道了一口气:“真是一言难尽,小弟住在东七号房,稍后咱们再慢慢说。”小二引展玉翅进房,又殷勤地送上洗面水。

展玉翅刚洗了个脸,房门已被敲响,进来的是魏守信和凌铁城:“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两位兄长,直教小弟兴奋莫名。”

魏守信看了他一眼,温声道:“你近来可好么?”展玉翅又叹了一口气,这才将自己离开他俩之后的情况,仔仔细细、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俩。魏守信唏嘘地道:“也真难为你了。”

凌铁城道:“我还以为你这小子发了财哩,原来是个西贝货,反和叫化子混在一起了,对啦,你没本钱,如何做生意?”

展玉翅苦笑道:“小弟正想请教两位兄长。”

凌铁城道:“俺自己没有钱,也不会做生意,你还是问老魏吧!嗯,老魏已经成亲啦,你知道吗?”

展玉翅见魏守信双颊泛红,乃问:“大嫂是哪一位?”

“你这般聪明也猜不出来?就是青竹门的罗堂主嘛!”

“恭喜魏大哥,可惜小弟不知道,未能赶去喝一杯喜酒,实乃遗憾,凌哥,你一直陪着魏大哥?”

凌铁城哈哈笑道:“俺见他俩那般恩爱劲,哪里受得了?他成亲三天,俺便独自跑啦,可一个人也真没意思,溜了大半年,又回青竹门了,说好说歹,大嫂才肯放人。咱们准备去合肥拜访五凤拳易前辈的,想不到在此遇到你,也算缘份。”

魏守信干咳一声:“其实你家财产本就不少,也有生意,只要把失去的重夺回来,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展玉翅苦笑道:“这个道理小弟也明白,可是那罗宾鸿武功高超,小弟可非其敌。”

凌铁城道:“你一个人敌不了他,难道集四海丐帮之力,也对付不了他?”

展玉翅咬牙切齿地道:“这毁家夺财之仇,小弟非亲手索偿不可。”

“如今可以么?”

“如今小弟武功还未有成就,但假以时日,必能超越他,亦必能杀得了他。”

魏守信再问:“要多久?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这么一问,展玉翅可答不出来了,魏守信再问:“假设这一两年内,罗宾鸿不幸病死,或被仇家杀死,那你之毁家夺产大仇,还能报么?”

展玉翅不由语塞,凌铁城一拍大腿:“好呀!与其让他病死,倒不如找人助一臂之力,杀了仇人。”

展玉翅切齿道:“天公不会如此厚待小弟的,三年之后,若我武功还不足以制服他,便放弃原来之理想,至于本帮做生意之本钱,小弟只好另想办法了。”

凌铁城问道:“你还有甚么办法?”

展玉翅涩声道:“也许向昔日好友先挪一点……”

魏守信道:“廖子柏的教训,你一定要记住,再犯一次,便可能没命了。”一顿又道:“芜湖是个好地方,先别谈这种惹人烦恼的事,咱们去吃饭吧。把你两个手下也带上。”

晚饭设在望江楼,菜式十分丰盛,吃得展玉翅他们三人,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张嘴巴,最后展玉翅轻抚一下肚皮,道:“小弟已近年未曾吃过这般好吃的菜了,真要谢谢两位。”

魏守信道:“此处人多,咱们把杯中酒都干了,回客栈再聊吧。”

五人返回客栈,展玉翅先打发小牛及夏宝贝去睡,与魏、凌两恢秉烛夜谈,展玉翅问道:“两位大哥,可知西方仙子是甚么人么?”

“是个女魔头,很多黑道上的人都听其指挥。”凌铁城严肃地道:“甚么人都好得罪,就是她千万不要得罪,否则你这一辈子,永无日安宁。”

展玉翅道:“小弟知道她是个魔头,但她小小的年纪,凭甚么能够号召天下黑道为其卖力?”

凌铁城道:“这一点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据悉许多黑道上的凶人,都喝了一种慢性毒药,而西方仙子有解药,谁能讨她好,便能得到解药。纵使未吃过慢性毒药的,也怕其他人找自己晦气,也甘心受其驱使了,这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声势也越来越大。”

“他们既然都是黑道上之凶人,大可以动手抢西方仙子之解药。”

凌铁城失笑道:“傻子!下毒药的人就是西方仙子的后台啊!而且听说西方仙子从来不将解药带在身上,而是将之藏在一个秘密的地点!何况她本身之武功也十分不错,连七十二寨总瓢把子陆源,在她手底下也走不了三十招。”

魏守信接道:“她身边也常带着人,只要势色不对便发出讯号,其他服过毒药的人,为了讨好她,也会替她拚命。”

展玉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她年纪轻轻,便能号召天下黑道高手,我还以为她有甚么能耐。”

魏守信道:“在江湖上道便是能耐,你千万不可轻视之。”他忽向凌铁城打了个眼色:“老二,咱们长途跋涉,愚兄有点疲倦,回房休息吧,有话明天再说。”展玉翅不好意思相留,亲自送他们回房,然后自己也更衣安歇。

一夜无话,次日醒来,已是红日满窗。展玉翅生恐魏、凌两位已经离开,连忙披上一件外衣,便跑去敲魏守信的门,门开处,魏、凌两人已穿戴整齐,凌铁城失笑道:“老弟,你怎么连脸也不洗一把,便要去吃早饭?”展玉翅尴尬地一笑,又去叫醒了夏宝贝及小牛,然后梳冼一番,五个人方一齐出门去。

吃饭时,展玉翅问道:“魏大哥,凌大哥,你们甚么时候去合肥?”

“下午便走,你去不去合肥?”

合肥对展玉翅来说,是个一提及便令他心头隐隐作痛的地方,又爱又恨又怕,说不出是甚么滋味。他沉吟了一下,突然摇摇头。

凌铁城接问:“那你准备去何处?一直在此?”

“小弟欲改名在此做生意,但……你们何时会再经过芜湖?”展玉翅实有点依依不舍。

凌铁城道:“快者五天,慢者七天,希望届时你已有好消息。”说话间,下面有一队官兵,快速地往东跑去,展玉翅也没放在心上,只想着心事,凌铁城伸手拍拍他肩膊:“老弟放心,我看你前途无限,不要胡思乱想,咱们武人,练武才是基本,武功不行,雄心有多大也是枉然。”

展玉翅悚然一惊:“这一点小弟倒还能做得到,只是未遇明师,奈何奈何。”

魏守信道:“有了基础,若未遇明师,也可自己揣摩,自创招式,哪一位宗师不是如此?”

展玉翅失笑道:“小弟怎能跟名家大师相比?”

凌铁城瞪了他一眼:“他们不是人么?他们就能自创,你便不行,依俺看你比谁都聪明。”这几句话,竟有醍醐灌顶之效,使得展玉翅不断琢磨。

吃了早饭,又回客栈,魏守信塞了三锭银子给他,展玉翅也不推辞,谢谢一声便收下了。

凌铁城道:“小展,你一定要在此等咱们。”

展玉翅道:“不是下午才要走么?”

凌铁城干笑一声:“不瞒你说,昨夜,俺们干了一票。”他自被窝里抓出一口布袋来:“可惜大部分是金银珠宝,须先到合肥变卖,再把银子给你做生意……”

话未说毕,展玉翅已跪了下去:“小弟代敝帮弟子向两位大哥叩头。”

魏守信一把将他扯起来:“你我结交一场,知你有大志,又是为了穷人解决吃饭问题,能不稍尽绵力乎!你放心,被下手的是梁财主,他家大业大,且为人不善,有名的活剥皮,不捞他一笔,对不起被他欺凌的百姓。”他又采手到布袋内摸索,随又摸出二十多锭银子来,“这些先给你,趁这几天,你先去城内找个地方,准备开业。”

凌铁城问道:“老弟想做甚么生意?”

展玉翘摇头道:“寒舍以前虽也做生意,但小弟一向无意经商,也没去了解及学习,是故一窍不通。”

魏守信道:“先找家现成的小店做,过些日子,再做些大生意。”他站了起来:“咱们得走了,免得官兵把守城门就讨厌了。”

晨玉翅道:“小弟送两位大哥出城。”

凌铁城道:“别犯傻!你还要在此做生意,岂能跟‘汪洋大盗’在一起?”言毕一阵大笑,把布袋内的东西分成两袋,每人各藏一袋。

展玉翅感动地道:“两位大哥待小弟恩重如山,如今碍于形势,又不能亲送……唯有遥祝两位大哥一路顺风,万事如意。小弟斗胆,还有一事相求……两位既然要到合肥,请……”

魏守信含笑道:“知道啦,一定替你打听有关罗宾鸿的情况,后会有期,不见不散。”

×

×

×

魏守信和凌铁城走后,展玉翅收拾好银子,便带小牛及夏宝贝出去,想不到在此遇到魏、凌两位,且替自己解决了本钱的难题。

他信步走在街上,见一生药铺没有客人,乃走过去问掌柜:“请问大叔,本城可有甚么店子要顶让的?”

那掌柜抬头望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我这店便要卖,你买不买?”

展玉翅道:“小可可不是说笑!大叔这店子要卖多少银子?但小可对药材一窍不通啊!”

“一窍不通能做甚么?”掌柜眼光一闪,又道:“不过我店里的伙计都已跟我十多年了,你不懂可以问他们。”

“那大叔为何准备歇业?”

掌柜见他诚恳,乃老实地说:“其实这店子以前替我赚了不少钱,只是家里生了个不肖弟弟,把家业都败光了,弄得店里也没钱周转……”

展玉翘又问:“你跟令弟还未来分家,既知他不肖,又何须供他挥霍?”

掌柜又叹了一口气:“老汉家在扬州,上有父母,妻儿也在扬州,是为了侍奉父母,老汉一个人在此经营,给父母妻儿的家用,都让舍弟取去嫖赌,老汉不能让父母妻儿没饭吃,只好不断接济,至最近那厮把祖屋也典卖去还赌债,你说老汉这生意还能做下去么?”

展玉翅对他遭遇十分同情,反问:“不做生意,日后父母妻儿又如何生活,还有,令弟听你的话么?”

“以前听老汉的话,但如今已全变了个人,他还会听么?以后的事,以后再打算吧!先弄到一笔钱,给父母妻儿先买个栖身之所。”

展玉翅想了一下,道:“大叔,我请你吃饭,咱们详细谈谈好么?”掌柜意兴阑珊,着伙计把铺子关上,便与展玉翅到望江楼吃饭。

详谈之下,才知掌柜姓梅名辞山,家道未中落之前,还考过秀才,后来跟友人来芜湖营生,最后开了这爿生药店,据了解,那店不是没有生意,而是一者没有本钱进货,二者没有心情经营,三者原来那驻诊的刘大夫见生意不前,跑到另一家去了,把熟客也带走。

展玉翅又问:“你这爿店子值多少银子?”

“这店子连后院及小楼均是买来的,连现存的小量货物及养身堂这块老招啤,也值二百两银子。”

展玉翅想了一下,觉得他开价略高,乃道:“大叔,我用一百五十而银子向你买下三分之二股权,将来赚到钱,你还能分到三分之一之红利,也可养妻活儿,以小弟之愚见,令弟既然如此不肖,你何不将父母妻儿搬来此处居住,反正小楼及后院也可以安身。”

梅辞山大喜道:“既然如此,老汉十分知足,只要占四分之一便成。”

展玉翅颔首:“你几时动身回扬州?”

“越快越好。”

“这样吧,我身边没有那许多钱,我先给你五十面银子安家,你先回家接父母妻儿,待你回来之后,再把余数给你,你看如何?还有,为防令弟动武,我派个人陪你去,我的人都十分可靠老实,也会点拳脚,免你被人欺侮。”

梅辞山认为他是派人监视自己,因此满口答允,又问了展玉翅之身世,展玉翅称父母留下一笔钱,自己到处游历了两年,决心秉承父业,继续经商,又因自己一窍不通,“当下谈妥,展玉翅带小牛、夏宝贝回店取银子,夏宝贝到店后却称有事,要在附近闲逛一下,晚饭时,展玉翅要派夏宝贝随梅辞山去扬州,夏宝贝笑道:“少爷,小的一定要陪着你,你要的人,小的已替你找到了,今晚,孙堂主就会派人来,明午之前准到。”

展玉翅这才知道沙连水派夏宝贝来之含意,忍不住向他瞪一眼:“你连我也瞒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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