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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玄阴贞木

海儿想不到贮放玄阴贞水的秘室埋伏如此厉害,眉头皱了又皱。

冰魂公主笑问道:“你要玄阴贞水,究竟作何用途,能不能告诉我呀?”

海儿苦笑道:“我只想溶化一丸神泥,看来只有俟诸异日了。”

冰魂公主微笑道:“嗨,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大事呢,原来不过如此呀!”

二人一面饮酒,一面谈笑,也不知过了多久,海儿在谈话之中,发现冰魂公主聪明慧黠,言谈有趣逗笑,有的时候,偶然谈到诗文方面,也很有见地,不由在投缘之中,更增加了几分钦佩。

冰魂公主对海儿也很佩服,因为她好几次故意谈到文事武学方面的问题,海儿都对答如流,而且见解精辟,每有独到之处。

这就叫做惺惺相惜了,开始的时候,海儿还存有戒心,后来在谈投了机之后,不由戒心全去,就好像认识多年的好友,久别重逢似的,把臂晤谈,笑语如珠。

其中最高兴的,就要算陷空老祖和血镜三娘了,他们先还怕爱女任性,惹翻了海儿,吃了大亏,时常下来窥看一番,后来见这一对小儿女,简直投机得不得了,尤其是爱女,在和海儿谈笑的时候,满脸都是笑容,完全拿出大姐姐的派头,劝酒挟菜,忙个不了。

血镜三娘又奇怪又高兴地对陷空老祖道:“你看咱们的乖女,多么可爱呀,笑得多么天真呀……”

陷空老祖哈哈大笑道:“你瞧你瞧,乖女笑了,哈哈哈,你看到她的眼睛没有,哈哈,多么美丽和漂亮啊!”

血镜三娘连连点头,忽然她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冰魂公主道:“你快看嘛,乖女挟火腿给他吃呢……,咦!你瞧,他在说谢谢了,唉!太好了,真是郎才女貌呀,吾女倘能得此佳婿,夫复何憾呢……”

说真的,陷空老祖夫妇为了爱女厌恶男孩,也不知道担了多少心事,直到今天,方始宽心大放,喜气洋洋。

当他们离开的时候,满脸都是喜容,但,在水晶宫里的海儿和冰魂公主,当然不知道陷空老祖在室外偷看的事情。

这时,冰魂公主对海儿笑道:“我练功的静室就在附近,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海儿笑道:“好呀,但恐怕妳爹娘知道会不高兴吧!”

冰魂公主一撇小嘴道:“才不会呢,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家父传徒授艺的时候,曾严禁将本门武功传授外人,违者废去武功,逐出门墙……,而我那静室里面,就有多种武学图谱,都是本门最珍贵的宝藏……”

海儿道:“那我就不大方便进去了。”

冰魂公主笑道:“才没有关系呢,我是爹娘的女儿呀,女儿是和徒弟不同的,嘿,只要我高兴,爹爹说过,爱做什么事都可以……”

说到这里,她很高兴地道:“爹娘有好多种武学招式,连最得宠的徒弟都没有传,但我却偷偷地教给寒梅香雪她们,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敢给爹娘知道呀,想不到有一次,寒梅香雪不小心,喂招的时候使了出来,恰好给爹发现了……”

说到这里,她一挑秀眉道:“你猜爹怎么样了?”

海儿笑道:“你一定挨了手心,谁叫你胆大妄为的啊!”

冰魂公主一皱鼻子道:“爹才不会打我呢,就是拿眼睛白我一眼,也舍不得啊,不过那次我好害怕咯,爹突然大发雷霆,厉声喝问,这几招哪里偷学来的。”

“……那二个可怜的丫头,吓得跪在地上,混身发抖,脸色变得惨白,眼泪扑簌簌的滚下来,又不敢把我供出来,唉!好可怜!”

海儿道:“后来怎么样呢?”

冰魂公主道:“那时我才九岁,虽然调皮胆大,但从来没见爹当我的面,发过这样大的脾气,而且这些武功又是我偷教她们的,当下躲在娘的怀里,吓得直发抖,又不敢流泪,又不敢说出来……”

海儿笑道:“原来你也是怕爹爹的。”

冰魂公主道:“你错了,不是怕,而是怕爹爹因我做错事,从此不喜欢我了。”

说到这里,语声略停,又笑着接下去道:“我娘发现我在发抖,很奇怪,便道:‘乖女,你怎么了。’低头一看,发现我脸色惨白,眼泪在眶里打转,嘴唇煞白,不由吓得跳了起来,连声急叫‘乖女乖女,你你你……’。”

冰魂公主一面说,一面还带着表情,脸上装出害怕恐惧的神容,看得海儿忍俊不置。

她又道:“这一下,把我爹急坏了,慌忙把我抱过去,连问乖女什么事,脸上满是焦急之容。直到这时,我才敢流眼泪,嗨,爹发脾气好怕人啊!”

海儿的脑海里,似乎可以看到陷空老祖抱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女孩,满脸焦急地在说,乖女,什么事?乖女,什么事?

冰魂公主娓娓而谈,继续道:“他连问了十多声,我才很胆怯地说道:‘她们刚才使的几招,是……是……我……我……我……传给……她……她们的……’说罢,我又害怕得哭了……”

语声至此略停,她微笑一下,伸手一掠秀发,那姿势美极了,但她继续地谈下去道:“爹爹一听我害怕是为了这个,连忙叫香雪寒梅起来,反而向我讲好话,拼命的安慰我……”

“……那时我就不害怕了,就说:‘女儿再也不敢教人武功了。’但爹说:‘不要紧,乖女喜欢谁,就教给他好了,不要紧的。’我妈妈也一鼓劲的埋怨爹爹,说吓坏了女儿……”

说到这里,冰魂公主高兴得笑了起来,海儿听得好生羡慕,脸上满是向往的神容。

隔了一会,海儿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冰魂公主笑道:“后来啊,爹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对人疾言厉色过,倘若要处罚属下的时候,就先告诉我说:‘乖女,你躲开一点,让香雪寒梅陪你回宫去罢……’有的时候,我就走了,有的时候,我想再待一会,但我倘若在身边的时候,爹处分人,就要减轻很多,而且也不当面行刑。”

海儿叹口气道:“你爹娘对你太好了。”

冰魂公主点点头道:“的确太好了,爹娘在我身上,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唉!爹的年龄已经九十多了,不知道我如何报答他们呢?”

说到这里,她有点伤感,待了片刻,她一撩眼皮,微笑道:“我刚才说了些什么嘛,喔!现在可以到我练功静室里去了罢,爹是不会管我的。”

海儿点点头,冰魂公主笑着说声“跟我来”,走出房门,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向右只走了十多步,出现一个穹形门,双扉紧闭。

冰魂公主说声“到了”,轻轻一推,“呀”的一声,门开了。

那是一个方广丈余的斗室,靠右壁有一张石床,上面有一个大大的蒲团,用一种幼细而柔软的青色细草编成的,虽然蒲团看来已经很旧了,但依旧保持碧绿的颜色。

室中放着石鼎茶铛,壁悬长剑拂尘,左壁处一排书架,芸帙牙签,缥缃锦轴,海儿略一浏览,发现都是些武学图谱,包含了各门各派的武功记载。

海儿很想过去翻阅一下,但感觉到很不好意思,忽然看到书架上有一本薄薄的书,上面写着:“太白神尼灵凤七式剑谱”。

海儿大吃一惊,暗忖:“师父的剑谱怎么到了这里呢?”

不由好奇地问道:“这不是我师父的剑谱吗?”

冰魂公主笑道:“这有什么稀奇呢,你再看看那面。”

海儿目光微扫,更加吃紧,原来书架上的图书,几乎包罗万有,连天一神婆黑姥姥的太玄杖法,天一掌法,千手飞鸢戈红娘的鸢鹞十三式以及天下各大门派比较出名的拳掌兵刃招式的图册,几乎应有尽有,一体齐备。

海儿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

冰魂公主笑道:“你不要吃惊,其实这书里所载的绝学,不一定完整呢,但也花去了家父一甲子的时间,你随便抽一本看看。”

海儿巴不得她有此一说,就把灵凤七式剑谱抽了出来,只见那本书的纸张,已经十分陈旧的了,书皮上正楷大书“南天灵凤剑谱”。

翻开第一页,画了一招剑式,正是灵凤七剑的起手第一式“凤栖古桐”,下面详注着各种变化,虽是详细,但较自己学剑时师父所教的,却简略了许多,而且没有把最妙之处说出来。

一连翻阅到最后一页,有的较详,有的简略,虽然没有把灵凤七剑所有的变化完全写出来,但也差不多了。

海儿很感骇然,却听得冰魂公主叹道:“家父昔年行走中原时,曾见过太白神尼和人动手相搏,第一次在临潼附近,神尼在三十招内,一剑毙敌,家父离开之后,凭着记忆,用笔记下了三个剑式,第二次在洛阳郊外,又遇见太白神尼与东极五奇中青帝之子陆云翔苦战,血战千招,各自负伤而退,这一次,家父不但把神尼的灵凤七剑,完全记下,而且把陆云翔的紫龙十一式,也完全记下来了。”

说到这里,她微微叹息一声,说道:“记下并不难,但最巧妙奇奥之处,到底不易参透,其实以家父的武功,并不需要剽学别派武功,只是家父雄心勃勃,常思称尊武林,故此想熟习别家武功,找出克敌制胜之方……”

话声至此,她伸手一指书架道:“这架子上各种武学著作,不下八百多种,绝大部分,都是家父将各派各家的武学,在观摩之后,记录下来的,数十年来,逐次增补,内容一天丰富一天……,其中有一部分,乃是带艺投师的别派门人,著录之后,呈给家父的……”

海儿长叹一声,道:“令尊确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冰魂公主笑道:“……不瞒你说,家父在和人动手的时候,倘若对方的功力和他相差不多,他在一出手之际,总能恰到好处地克制住对方,记得那一次逐电刀卢仪钧为取玄阴贞水,在秘室里断去一臂之后,老龙神卢烈钧十分生气,亲自至此理论,结果和爹动起手来,只打了百余合,就落在下风,出手的招式,几乎没有一招能使全的,其实论起双方的功力,老龙神卢烈钧决不逊于家父……”

海儿听得很感兴趣,问道:“结果,谁输了?”

冰魂公主道:“动手到五百多招,卢烈钧就跳出战圈,不发一言,家父就派人直送他出铁门岭,后来问起我爹,才知道卢烈钧虽然未败,但决无胜望,所以一气就回去了……,这也是他知机之处。”

说到这里,冰魂公主口风一转,又道:“你这人很不错,所以我才和你讲,家父最近研究了一套十分厉害的招式,名叫‘鱼龙十式’,虽只十个式子,但变式千万,动静各殊,乃是采自天下各大门派,海内外奇人的绝妙招式,变化演变而成。”

“说起来好像很简单,其实每一个式子,就是一套异常精深的武学,不是绝顶聪慧的人,根本连一招也学不会的……”

海儿未免有点不服气了,但却不便驳斥,只笑了一笑,冰魂公主并未在意,继续说道:“……就是智慧很高的人,也得学上兼旬累月,才能勉强学会一招,而且一个人限于天赋,是决没有办法把鱼龙十式都学会的。”

海儿很奇怪,就问道:“那为什么呢?”

冰魂公主道:“说穿也很简单,因为这鱼龙十式,刚柔动静各不相同,发劲使力,也各有巧妙,一个人的天赋,或则偏于阳刚,或则偏于阴柔,各以其性之相近,加以练习,才能得益多而费力少,这十式各走极端,所以没有人能够完全学会的。”

海儿感叹地点点头道:“你讲的话,太有道理了,我曾听一位前辈这样说过。可惜像这样精深奥妙的武功,我没有机会能见到了。”

冰魂公主高兴道:“你要,还不简单吗,跟我来就是了。”

海儿吓了一跳,连忙摇手道:“那是贵派武学心法,我是外人,不便潜窥。”

不知怎么搞的,冰魂公主对海儿特别投缘,恨不得把所有的家私都抖出来,见状,不由一嘟小嘴道:“怎么样,看不起我呀,我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真太气人了!”

说到这里,竟露出生气的模样,海儿没有办法,只得点头答允。

这才引得冰魂公主高兴了,笑嘻嘻地道:“这鱼龙十式,由爹娘轮流教我,现在已学了六式,据爹爹说,论我的天赋和资质,假以时日,可以学会八个式子……”

一面说,一面走近书架,在第三格上抽出二本书,然后把小手伸进去,掏摸了老半天,然后再把书还原,只听得一阵轧轧响声,壁上忽然出现一道门户,冰魂公主喜孜孜地招招手道:“来来,跟我来。”

海儿跟进去一看,屋子不大,除了室中间有三个蒲团外,什么摆设都没有,但四周墙壁上,都画满了飞禽走兽鳞甲昆虫,每一幅图画,各有各的姿势,有的动,有的静,有的翻,有的滚。

海儿的眼力很高,看出这些图画,乃是一些异常深奥的招式,但是有的连贯,有的不连贯,仿佛不是些整套的武学。

他正在看得出神,发现其中有好几招,非常奥妙,用于对敌,很有用处,正在细心揣摩之时,冰魂公主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些并不是鱼龙十式嘛,而是另外一套武学,你要看鱼龙十式在这里。”

说时,她伸手向前一指。

海儿随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左下角的墙壁上,嵌着十块二尺见方的青色琉璃,作二排,每排五块。

第一排的五块,在每一块琉璃中,各有一条鲜红色的大鱼,第二排的五块,各有一条银色的龙,姿势形态各各不同,甚至连鳞甲鳍须之属,或张或合,或扬或翕,无一雷同。

倘若落在普通人眼里,这五鱼五龙实在毫不出奇,即使是海儿,在乍眼一见之下,也看不出妙处何在。

但是,由于冰魂公主说得这样郑重其事,他就十分仔细的加以注视,直到一盏茶之后,这才发现每一块琉璃之中的鱼和龙,实际上是一个简单的基本式子,不论前后左右上下,都可以变化出许多精微招式来。

看到这里,他心中已是一喜,及至又仔细地看了一盏茶的时候,这才发现同是一样的鱼和龙,但有的劲力蕴于体内,有的发于体外,施力的巧妙,大大不同。

他叹息一声,继续看下去,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又有了新的发现,原来鳞甲的张合,配上鱼龙身上的劲力,却说明了运气发力和使劲的方法,这一大发现,使得海儿高兴万分。

冰魂公主站在一旁,见他目注鱼龙,有的时候蹙眉苦思,有的时候欣然色喜,有的时候摇头晃脑,有的时候却又露出深思冥索的神态,不觉很好笑,就自顾自到蒲团上盘膝坐定,抬着个头,怔怔地望着海儿。

忽然她自己也感到奇怪起来,自己一向最讨厌和男孩在一起玩了,记得最近一二年来,各师兄师姐时常在中土带回一些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幼童,面貌都长得相当英俊清秀,而且很聪明伶俐。

爹娘老是鼓励自己和他们玩,但说也奇怪,自己只要和他们谈了一二句话之后,立刻浮起一种厌恶之感,不是远远躲开,就是故意作些恶剧,使对方吃个大亏,见了自己就害怕。

所以,一直到今天,除了香雪寒梅二个丫头外,并无玩伴,但是一见到海儿之后,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心里就感觉到投缘,和他在一起就感觉到快乐,甚至不一定要和他相对晤谈,就是像现在那样,对方正在观察鱼龙十式,一言不发,但自己只见到他的背影,心里就感到很宁贴,很开心。

甚至,对方的脸上有了笑容,自己就感到舒适,对方一皱眉头,自己就会寻思他难道不高兴了吗,其实,对方的高兴与否,干我屁事,这不是和替古人担忧同样的可笑吗?

转念至此,又想起爹娘今天的情形,十分奇怪,海儿毕竟是敌非友,来得又突兀,开口就要玄阴贞水,就好像欠他一样的,但爹娘丝毫也不生气,而且还叫我陪着他,这是什么缘故呢?

她本是冰雪聪明的人,仔细一分析,不由十分高兴,暗忖:“原来爹娘是要我和他做朋友,嘻嘻,有这样的一个朋友,那有多好呀!”

她年龄毕竟还小,男女之间的事情,懂得不多,所以只能想到做朋友,而不能想到比朋友进一步的夫妻。

也不知过了好久,她忽然苏醒过来,一见海儿还在痴痴地瞧着鱼龙十式,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瞬也不瞬,她仔细一算时间,暗叫一声“不好”,原来在这练功静室之中,足足待了二三个时辰了。

她连叫了二声,海儿看得入神,根本没有听到,直到她跳起来,连推了海儿好几下,海儿却忽然自言自语道:“嗨!这一招好妙。”

冰魂公主本来还有点生气呢,一见他聚精会神的模样,不由“噗嗤”一笑,道:“这一招,这一招怎么啦,你这个人啊,有点神经病。”

海儿这才突然惊觉,吁了一口长气道:“唉!实在太妙了。”

冰魂公主又好气又好笑,拉着海儿的手道:“妙妙,明天再来妙罢,天色不早了呢。”

海儿一笑,只得走出此室,当下冰魂公主很小心地把门关好,二个人又回到水晶宫。

海儿虽然不愿睡在水晶宫里,但经过整天盘桓,对冰魂公主亲切了很多,当下由香雪寒梅在宫中收拾了一间精室,服侍海儿睡下。

海儿睡在床上,脑子里默默思忖今晚所见的鱼龙十式,虽然巧妙深奥,但仿佛和自己所学的武功,有点格格不入似的,所以虽然花去了好几个时辰,似乎得益很大,但仔细一摸索,一点都派不上用处,不由大感失望。

其实刚才所见到的,不过是鱼龙十式中的一部分,另外还有修练的诀窍,和变化的门径,另有专书著述,由陷空老祖自己收藏,海儿光看到几个简单的图式,又没有人加以指点,当然无法应用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冰魂公主就蹦蹦跳跳的进来了,亲自端了银洗脸盆,象牙的嗽口杯,海儿大感不好意思,二位小孩谈谈笑笑地收拾完了,这时,他们的情感又向前进了一步。

香雪寒梅送来早点,东西很简单,有豆沙蒸包,百子甜饼,肉茸香饺,鸡丝烧卖,另有一小锅碧粳稀饭。

尤其那碧粳稀饭,做得最好吃了,色味香皆全,一打开锅盖,就闻到一股清香,那粥色作浅碧,颗粒分明,不太稠也不太稀,令人一见之下,就引起食欲。

海儿还没有进口呢,就连声称妙赞美不已,冰魂公主好高兴呀,舀了大半碗递过去,海儿才吃一口,感到又滑又软,入口生津下咽,从嘴里一直舒适到肚里,当下一口气喝完。

冰魂公主见他喜欢吃,忙又舀了半碗给他,海儿赞美道:“这粥太好吃了,唉!太好吃了。”

冰魂公主笑道:“好吃,我就天天做给你吃……”

海儿听得心里一惊,暗忖:“她要天天做给我吃……”

想到这里,一颗心觉得乱得很,就用话岔开道:“这粥是怎么做的呀?”

冰魂公主高兴地回答道:“做粥最重要的是火候,其他用的材料、器皿、燃料等都有关系,这是江南太湖流域一带产的碧粳稻煮的,所以色作浅碧,颜色特别好看,其实碧粳稻在太湖一带也产得很少,所以特别珍贵难得……”

海儿点头道:“原来还有这些讲究,怪不得你们厨房里能做出这样的好东西来。”

冰魂公主仿佛有话想说,嗫嚅了半天,却又没有出口,海儿见了,不由问道:“咦!你好像有话要说嘛。”

冰魂公主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

站在一旁的香雪笑道:“我知道公主想说什么。”

海儿高兴道:“那你快说罢。”

但冰魂公主却急道:“香丫头,我不准你乱说。”

香雪笑道:“公主,这有什么关系呢,莫不成你为他起了个一大早,也不准我讲出来。”

冰魂公主笑道:“丫头太多嘴了。”

香雪这才对海儿道:“今天的碧粳稀饭和四色点心,都是公主自己配料做的,足足忙了一二个时辰呢,嘿嘿,你道厨房里做的东西,有这样好吃吗?”

海儿惶恐道:“那太对不起了,为我一个人,令公主忙了半天。”

这时,寒梅也插口道:“你晓得感激就好了,别一转身,就忘记了公主对你的好处。”

海儿一愣,冰魂公主也觉得这话说得太露骨了,有点不好意思,忙加阻止道:“好好,别说了,好不好哪有自己吹嘘之理,东西也快要凉了,你快吃嘛。”

海儿又各吃了一块点心,味道更是鲜美可口,不由叹道:“公主的手艺,的确不错,可以媲美古代的易牙神厨了,我替你取个外号,叫‘女易牙’罢!”

冰魂公主一撇小嘴,气道:“你是不是在故意骂我。”

海儿一惊道:“哪有此事,真正冤枉死人了。”

冰魂公主又装出气呼呼的模样道:“易牙根本不是一个好人,而你偏要叫我‘女易牙’,不是骂我是什么嘛!”

海儿方才知道是为了这个原因,连忙急急分辩,其实冰魂公主也不是真生气,只是故意装作,见状,也就回嗔作喜。

吃完早饭,由冰魂公主陪着他去谒见陷空老祖夫妇,海儿只感觉到陷空老祖夫妇对他太好了,慈祥和蔼,而且十分亲切,比起昨天见面时的情形,还要好得多。

尤其是血镜三娘,把海儿拉到身边,抚摸着他的头发,问这问那,使得海儿十分感动,几乎流下眼泪来了。

谈了一会话,陷空老祖在身上取出一块长方形的银牌,上面雕刻着一条扬鳍拨尾的鱼儿,雕工很细,递给海儿道:“这一点小东西,算不了什么,但你有了这东西,就可以任意出入陷空岛,变成本岛的佳宾,就算我给你的见面礼罢……”

海儿偷眼一瞥冰魂公主,见她面有喜色,也就很高兴地收了下来,血镜三娘也取出一本小书,递给海儿道:“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海儿称谢道:“二位老前辈厚赐,却之不恭,但海儿怎么好意思呢。”

血镜三娘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快不要这样说,倘若你感到不好意思的话,将来我女儿到中原去历练的时候,多照顾她一点也就是了。”

海儿不加思索地道:“老前辈放心,令媛的武功智慧,均都高人一等,一到中原,一定能大露头角,威震武林,倘若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我,我一定像照顾自己妹妹那样的照顾她。”

陷空老祖夫妇相对看了一眼,十分高兴。

谁知道冰魂公主反而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不害臊——”

众人都是一惊,连陷空老祖夫妇也摸不着头脑了,却听冰魂公主一嘟小嘴道:“……我做姐姐还差不多,做妹妹才不干呢。”

陷空老祖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姐姐,这一点点小事也要争……”

冰魂公主一扬小脸,露出一对小酒窝道:“这当然要争啰,倘若人家不让我做姐姐,我自己又不争,那么姐姐岂非做不成了……”

说的时候,她故意一皱鼻子,扮了个鬼脸。

逗得陷空老祖哈哈大笑,血镜三娘乐不可支,就是海儿也忍俊不置。

时间在笑声中过去,海儿想起了在琼锦原外等候的苍海客程勋,久未得到他的消息,一定十分着急,想到这里,再也没有心思谈下去。

陷空老祖夫妇见他神思不属的模样,只当已经疲倦了,就吩咐冰魂公主陪海儿好好的玩,两人巴不得如此,告退出来。

其实苍海客程勋认识的人很多,早就得知海儿被待若上宾,晚上并宿在水晶宫中,业已飞鸽传书,把详细情形,通知了铁门岭诸人。

海儿与冰魂公主回到水晶宫,冰魂公主笑对海儿道:“爹娘刚才送你的二件东西,是很有用的,要好好的保管呢。”

说到这里,她口风一转,微笑道:“刚才爹送你的那块银牌,名叫银鱼令,别瞧他只是一块小小的令符,权威可大着呢,凡是本门弟子,见了银鱼令,就得服从持令人的分派,丝毫不得违抗,就是江湖中人,一见此令,也得退避三舍,奉令唯谨,否则他们的麻烦可就多了……”

海儿笑道:“那么你也得服从持令人的命令了。”

冰魂公主一呆,不由笑道:“这个,我倒不知道了,不过以前倒还没有人敢对我发号施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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