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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傅红雪的危机

(一)

天亮了。

傅红雪眼中的那一抹痛苦还未褪色。

他之所以会痛苦,并不是为了乐乐山的死,而是为了那一种无可奈何的“爱情”。

他也曾有过这种经验,他也曾有过不惜一切的冲动。

虽然现在这一切都已如星辰般遥远,却又如蛆般的附在他的骨髓深处,日夜不停地嚼噬着他。

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甩脱这蛆般的痛苦。

随着阳光的出现,傅红雪扭动了一下快僵硬的身子,他的视线忽然停留在那一道道透过窗纸的阳光,他忽然想起由小山丘迸射出的光束。

“你不觉得那个小山丘是关键的所在?”

这是叶开昨夜离去时的一句话,虽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却无疑是一条正确的路。

天虽然亮了,远方虽然有鸡在啼,大地却还是沉睡在一片灰灰蒙蒙的晓曙里。

傅红雪却已下了床,左手仍握着那两柄漆黑的刀。

漆黑如死亡,漆黑如无边无际的夜色。

他又用那奇特笨拙的步法走向房门,正准备去开门时,忽然发现门突然打开了。

门不是被风吹开的,门是让人推开的。

推开门的是一个小小的老头,是追风叟。

傅红雪没有吃惊,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就仿佛他早已知道追风叟会在这个时候推开这个门。

追风叟笑嘻嘻地看着他:“早。”

“有事吗?”傅红雪冷冷地说。

“当然有事。”追风叟笑着说:“没事谁会一大早就站在别人门口等。”

傅红雪侧过身,让追风叟进入,他才慢慢地走到追风叟对面坐下,才问:

“什么事?”

“我和我那个老太婆结婚多年了,连个鸡蛋都没有生,所以我们将白依伶当作亲生的一样疼她。”追风叟说:“所以她的终身大事,我们是不是要慎重一点?”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追风叟说:“我们那小小伶儿如果选上你,不就跟阁下有关了。”

傅红雪冷笑着。

“家世背景出身,这些都比较不重要。”追风叟说:“一个女人要有幸福的生活,必须要丈夫温柔体贴,更主要的是,丈夫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这样生下来的宝宝,才会有健康的体格。”

追风叟仿佛已将傅红雪当作白依伶的丈夫。

“健康的丈夫是太太的幸福。”追风叟笑笑:“千年以前是这样,我相信千年以后的人类,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看着傅红雪笑一笑,又接着说:“所以为了我们小小伶儿的幸福,我们就必须先检查一下她丈夫的身体,这一点你同意吗?”

“有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弄清楚?”傅红雪慢慢地说。“哪一点?”

“你们在那边一厢情愿地自说自做。”傅红雪说:“有没有考虑到别人或许不答应?”

“没有人会不答应的。”追风叟说:“我们小小伶儿长得又漂亮,陪嫁的条件又那么好,不答应是傻瓜。”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说:“你现在就碰到了一个。”

说完后,傅红雪就站起,又朝门口定会,这一次追风叟没有拦住,他只是说:“有件事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走或是不走。”

傅红雪停下了脚步:“你说。”

“五十年前,我们夫妻虽然名动江湖,可是三十年前我退出江湖后,就再也不管江湖上的事,武功当然也搁下了。”追风叟淡淡地说:“更何况江湖代代有新人出,不进则退,这是一定的道理。”

他站起,慢慢地走至傅红雪面前,又说:“可是如果有必要,我们这对老夫妻还是会动手,就算打不过别人,就算会因此而死,我们也心甘情愿。”

他注视着傅红雪,然后一字一字地说:“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句话另外一个意思是:“现在你还想走吗?”换句话说:“如果你不答应,那么我们只有动手了。”

傅红雪懂,追风叟当然知道他懂,他看见傅红雪听完这话后,一点行动也没有,所以他的嘴角已浮起了笑容。

就在他笑容完全露了出来,他忽然听见傅红雪在说:

“我虽然不是湖南人,可是我的脾气却跟驴一样。”傅红雪也一字一字地说:“此时此地?”

现在这里动手?或是换个地方?

这话的意思,追风叟当然懂,所以他脸上的笑容已僵住,眼中也射出了厉光。

没有风,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

傅红雪没有动,目光依旧冷漠。

追风叟也没有动,他两手空空地垂着,江湖上虽然没有传说他使用哪种兵器,可是傅红雪却已知道,因为他已感到那股发自兵器上的杀气。

森寒的剑气比冰更寒,剑气从追风叟的身上发了出来,他这个人的本身,竟似比剑更锋锐。

他本身就是一把剑!

傅红雪出道十多年来,可以说什么样的对手都遇见过,其中自然有一些剑法有独到之处的剑术名家。

这些人剑法有的轻灵、有的快捷、有的狠辣,但无论什么人,也都要等到剑式刺出后,才能给别人威胁。

可是此刻这追风叟,他非但长剑还未出手,甚至连什么样的剑都还不知道,傅红雪就已感觉出他剑气的逼人了。

没有风,可是追风史的衣衫却已在猎猎飞舞,他的脚步没有动,但傅红雪竟觉得他仿佛在移动。

傅红雪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追风望已将全身的精神气力,都化为一股剑气,别人只能觉出他剑气的逼人,而忘了他本身的存在。

他的人已和剑溶为一体,充沛在房间,充沛在天地间,所以他不动的时候,也似在动,动的时候,也似不动。

傅红雪终于发现这位前辈名剑客的气魄,他们绝非浪得虚名的。

等到红傅雪想动的时候,已来不及了,他全身都笼罩在追风叟那逼人的剑气里。

他一生对敌不下百次,每次都是等对方动手后,他才出刀,因为他练的本就是以下动制动、以慢制快的刀法。

可是这一次他实在后悔刚刚为什么不先出手。

他忽然发觉自己练的刀法,在追风叟面前竟似已失去了作用。

(二)

就在傅红雪后悔为什么不先拔刀时,也就是叶开看见月婆婆走进小面馆的同时,在那一片原始森林的最深处,那一座已被叶开掘开的小山丘。

那本来空无一物的洞内,忽然发出了响声,就仿佛有人在中央转动齿轮似的。

过了一会儿,响声停止,接着发出一阵“吱吱”的叫声,紧跟着一只猴子从洞内跳了出来,跳到洞边。

它那双机灵的猴眼,四处看了看,然后双手东抓西抓,“吱吱”乱叫地朝森林奔去。

在那支猴子跑出大概一丈多远时,洞内忽然飞出了一条长绳,“咻”的一声,不偏不倚地套住了那奔跑的猴子。

猴子双手想去拉开套在脖子上的绳子,可是任它怎么拉也拉不动,急得它原地乱叫、乱跳。

黝黑的洞内忽然传出了一阵苍老而又无力虚弱的声音:“乖乖,不要到外面乱跑,还是回到家里玩。”

话声一落,长绳一紧一收,“咻”的猴子凌空被拉回洞内。

“吱吱”之声还未停之前,洞内又传出了齿轮的转动声。

一会儿,森林又恢复了宁静,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主过。

(三)

手苍白,掌冰冷,刀漆黑。

傅红雪不但掌心上全是汗水,额上也沁出一粒粒的冷汗,他已被这无形的剑气压得快透不过气来。

追风叟仍双手垂着,脚步仍似动未动,天地间一片肃杀,空气越来越浑浊。

傅红雪的呼吸也越来越急越粗,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再撑过半炷香的时间。

可是他已无法动了,就算能动,一动就是死。

不动又如何?

不动也是死。

这时叶开和苏明明已踏上了往拉萨的路途。

日正当午。

大地一望无际,砂砾闪耀如金。

大地无情、荒寒、冷酷、酷寒、酷热,可是这一片无情的大地,也有它的可爱之处,就像是人生一样。

人生中虽然有许许多多不如意的事,许许多多不能解释的问题。

但是人生毕竟还是可爱的。

叶开和苏明明并肩站在这一片荒漠上,眺望着阳光照耀的大地。

“再走一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那个地方了。”苏明明说。

“什么地方?”叶开问:“猴园?”

“死颈。”

“死颈?”

“那儿是往拉萨的必经之地。”苏明明的目光落在远方:“也是传说妖魔鬼怪出现的地方。”

“哦?”

“藏人要出入死颈时,都是结伴成群而行。”苏明明说:“还必须沿路丢冥纸。”

“为什么?”

“收买那些鬼怪。”

叶开笑了:“想不到妖魔鬼怪也贪财。”

苏明明将目光从远方收回,转头看着他:“走或是不走?”

“什么走或不走?”

“走就是我们在这里等,等到有人要过时,结伴一起过。”苏明明说。

“不走就是回头,回到小镇上去?”叶开说。

“是的。”

叶开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他将视线透过风沙,望向远方的群山,看了很久,才说一个字。

“走。”

“真的?”

“真的。”

“好。”苏明明说:“那我们就在这里扎帐篷,等人来。”

“不,我们现在走。”叶开慢慢地说。

“现在走?”苏明明一怔:“就我们两个人?”

叶开点点头。

“从来没有人敢像我们这样就两个人走过‘死颈’的。”苏明明说。

“现在有了。”叶开一笑:“凡事都有第一次,我们就创个纪录,不是一件很过瘾的事吗?”

“是过瘾。”苏明明说:“死了更过瘾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巳随着叶开走向“死颈”。

每个人心里也有个“死颈”,一个很难穿过去的死颈。

如果你一定要穿过去,就一定会伤到这个人的心。

心中有死颈,人伤心。

人在死颈中,就不会伤心了。

伤心的人有时会想死,可是人死了就不会再伤心。

只有死人才不会伤心。

(四)

空气凝结,天地间一片肃杀。

宇宙万事万物都仿佛已静止不动了。

追风叟不动,傅红雪更不会动。

但不管天地间怎么样,太阳始终都是在动。

只是动得缓慢很缓慢而已,所以本来无法直接照进来的阳光,也慢慢地从窗户外照了进来。

群山环插,壁立千仞,青天如一线,道路如羊肠。

一线青天在危岩灰石的狼牙般锐角间,羊肠曲路也崎岖险恶如狼牙。

叶开他们已到了死颈。

插天而立的山岩危石,也像是群狼在等着择人而噬,无论谁走到这里,都难免会惊心动魄,心跳加快。

叶开的心跳得也仿佛比平常快了很多,苏明明仿佛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所以她笑着说:“你现在总算知道这里没有妖魔鬼怪的传说,别人也不敢单独而走过这里。”

如果有人在这里埋伏,如果有人从这里经过,这无疑就像一个人的颈子已被一条打了死结的绳索套住,只要埋伏的人一出击,他就会被吊起。

颈断、气绝、人死、死颈。

叶开看了看四周,笑着说:“这里是个埋伏杀人的好地方,恰好我们要来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会——”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他的掌心里忽然冒出冷汗。

因为他已经发觉这个死颈,这条死路,这块死地上居然有人埋伏。

阳光照进,使得房内现出一片灰灰蒙蒙。

人在灰蒙中。

投影在地上的日光,太阳就会射到他的眼睛,那时他就必死无疑。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动呢?

全身都已笼罩在追风叟的无形剑气下,根本无法将刀拔出。

刀不拔,又怎么能制敌?

太阳已爬上傅红雪的腰部。

也正好射在他漆黑的刀上。

就在这时傅红雪忽然做出了一件他这一生是从未做过,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做的一件事。

他忽然将一直未曾离开过他手中的刀,抛入阳光里。

从不曾离开过傅红雪手上的刀,已离开了他。

刀一离手,追风叟就笑了,也动了。

他本来空无一物的双手,忽然间多出了两把剑。

左右各一剑。两把很小的剑。

一尺八寸的剑。

两道剑光闪起,往不同方向闪出。

一道闪向空中的刀。

一道直取傅红雪的咽喉。

两道剑光虽然不是同时闪起,却是同时到达它们的目的地。

空中的刀。

傅红雪的咽喉。

身在险恶的死颈中。

叶开终于看见峭壁上有一条诡秘、怪异的人影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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