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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运机谋拥允贞登基 从简略述羹尧尽命

由于允贞的立誓,年羹尧的撮合,他们已是一家人了。允贞果然随其所愿,不枉出来经历了江湖,已得到这些豪杰、侠客相助。甘凤池不过是一勇之夫,吕四娘终归是一女子,张云如又庸庸碌碌。他们帮助不帮助不要紧。有一位羹尧这样智勇双全,气魄雄伟,威仪并备的人杰,实在已超出他们愿望之外。所以他十分喜欢,连九条腿秦飞都挤着小眼睛直笑。

年羹尧时时携着他的蝴蝶儿,当日就一同起身,离开了仙霞岭。两日后到衢州,年羹尧就在这里住下了,命人买绸缎,赶做衣裳。他就要在此正式纳宠。蝴蝶儿欢天喜地的等着作新娘了。周浔、曹仁虎等人都预备为他们贺喜,路民胆现在就对蝴蝶儿叫年二夫人,他的心未尝没有妒意。但是,也没有想望了。他只有想着将来英雄得路,辅佐允贞作了皇帝,恢复了汉家衣冠,那时,自己一定要披戴上白盔白甲,作为五虎上将的赵子龙。赵子龙当然也可以置许多美姬艳妾的。

允贞是在此地便与众人分别,他带着秦飞赶先回京。他走到杭州,因为必须往西湖畔曹仁虎那个朋友家,取他的马匹,所以略作停留。而又听这里的人说:“有一个也是北京人,自称是什么贝勒府里的,来到西湖已好几天啦,带着好几件乐器,不在苏堤上吹笛,就在孤山上吹笙,只不知道他们认识不认识此人?”允贞听了,立时就很觉着诧异,赶紧叫秦飞去找。

及至,秦飞把这个人找到了。两人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来了。允贞一看,原是他府中的门客,十个口郑仙。允贞听他述说了京中最近的情形。他说:“请爷赶紧回去,要不然百只手胡奇做的那把戏,就快被人弄穿了。他的那些条长虫,不再能吓住人了,贝勒爷们早已对此生疑,连日他们不断地到府里去探病。我怕他们给探出来是假的。所以赶紧出京来找爷,请爷快回去吧!”允贞说:“我即日就赶路返回京城。只是你还得替我办几件事,就是江南各地,除了甘凤池等人以外,还有许多的豪杰。如铁背嚣,他虽然帮助了因惨死在仙霞岭,但他手下还有不少会武艺的人。可跟他们说实话,邀他们到北京,暂时可住在西城我的赐园里,千万别见我的面。日后我对他们必有重用,还能够为铁背嚣报仇。”吩咐完了,他令郑仙走去。当日他与秦飞一同骑马北上。路过金陵也不停留,即日拨江北去。

一路上真是马蹄如飞,直到了北京城,他们才稍微停止。允贞一个人悄悄地进城,回到他的府里,见了他的福晋、侧福晋及子女等。他这才重复更换了衣服。而令他那这些日来的替身百只手胡奇,拿着那些蛇滚到一边。而当日就宣布他的病好了。

允异、允唐、允乃、允题等一些贝勒都来看他。兄弟们彼此假意地问安,心中却激斗得更烈。他还进宫去见了他的父皇。那康熙老皇帝本来对他是很喜欢的。闻听他的病好已经起床,缠了他这些日子的蛇神已经被赶走。他不但强健如初,面目且更黑,精神更豪爽了,所以也就更加喜欢,命他再去休息。

他回到府中,借着祈福去邪为名,招集了许多有本领的喇嘛僧,并把他的舅父——在朝中渐有大权的大臣——隆科多,请到府中,连夜秘商。此时尤有一件惊人的事,就是早先从前门外已经关闭的那镖店里,请到府里来推诚相待的那个老头子司马申,他原来就是白泰宫的父亲白梦申。他也是独臂圣尼的弟子,是周浔那些人的师哥。他因为感于允贞贝勒的知遇之恩,这些日子他也没有离开这座府,养尊处优的一个人住在一间屋子里,想要什么东西,这府里大管事的程安,就立刻命人给他办到。在此期间,他研究出一个东西,是一种兵器,下面是皮囊,上面是两口月牙形的刀,刀连着个木把,木把上有弹簧,只要用皮囊套上人的摘袋,把木把上的弹簧一动,立刻人头就落在皮囊里。这种狠毒的东西,他取个名子叫血滴子。允贞一回来,他就把血滴子献出来。允贞一看,大为赞赏,并命人多多制造,付周浔等人使用。以便剪灭群王,从而保证自己得到太子和皇帝的宝位。

又过了五六天,年羹尧、周浔等人已经来到京城。周浔、路民朋、曹仁虎,以及曹仁虎的女儿曹锦茹,都秘密地住在允贞府里,练习使用血滴子。白泰宫仍用司马雄之名住在允异的府中,其实是帮助允贞作事。年羹尧特别受允贞信任,并由允贞介绍与隆科多结为生死之交,共谋辅佐允贞成立大业。年羹尧得先造出他的地位才行,所以隆科多就向朝廷保荐,立时攉升年羹尧为四川巡抚府。次年,西藏起了乱事,年羹尧请缨,亲赴松藩协理军务,以历晋升为四川总督,旋即为定西将军。

年羹尧是一步步飞黄腾达起来了。他在京城里本来有夫人和几个姬妾。他的长子年斌,次子年富都已长大成人。三子年寿,也十八岁了。只是他在外作官,妻室一个也不携带。时时跟随他的,只有一个小妾,这就是秦淮河畔艳春樓里的蝴蝶儿。现在蝴蝶儿可真是随了心愿,谁还敢再叫她一声蝴蝶儿呀!她简直比凤凰还要尊贵。她穿的永远是绸缎,浑身是珠围翠绕。吃的是山海珍肴。睡的是牙床锦被。只要一声咳嗽,当时就会有丫环捧上金痰盂来。她抓痒痒都不用自己动手。她脚痛了也不必自己去捏,自然都是丫环代劳。她出门坐八抬大轿,这轿子比她早年嫁人未嫁成时坐的轿子稳得多。她再也不用担心坐轿子被人用马撞倒,在脑门上贴块膏药了。那种事绝不会再有了,谁也不会有那样的胆子再来欺负她。现在出门要放炮,并且打锣净街。现在,有谁不知年二夫人呢?年羹尧更宠她,也是因为她较前更加风流娇媚,同时还学会了一些“命妇”的派头。

康熙五十九年,清军入拉萨,西藏平定,年羹尧以定西将军之职,入宫召见。他在北京小住。这时允贞的羽翼已丰。周浔、路民胆等人,早用血滴子将其他贝勒所养的那些谋士、豪杰,全已剪除。京中连出无头案,吓得那些贝勒一点也不敢活动。同时,康熙年老病重,有隆科多、年羹尧里外相应,便把皇帝的位置很容易地送到允贞手里。

关于这段宫闹秘事,传说得很多,前人笔记之中早有记载。并且,也有人演义成小说。不过,本书不愿细叙,因为本书作者的意思,虽然利用这些在正史上、稗史上有名的人物和事迹,但绝不抄袭。所以,以前所叙的二十几章,主要全是别人绝未曾说的。别人说的,本书再不细致描写,以免雷同。不过,雍正得位的事,在此也应简略述一述,以便故事连贯。

据说,允贞一方面是用喇嘛僧造出恐怖神秘气氛,另一方面用血滴子行残杀的手段,将允是、允乃、允止、允异、允唐、允我、允题等诸贝勒,以及帮助贝勒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吓得昏头呆脑,大气也不敢出,更不用说和他们争夺了。此时又值康熙皇帝年已六十八岁,重病在宫,奄奄一患。这一日,时值冬至节。唐熙皇帝自知不起,便召见大臣进宫,以便嘱托后事。但是,朝中的大臣虽然不少,可都在前一夜在各自的宅中受了血滴子的警告,宁可皇帝降罪,也不敢来进宫。所以,进宫来的只有允贞的舅父、年羹尧的好友隆科多一人。他身带匕首,并有护从,进宫后先将各坛各殿搜查一遍,连桌子底下都查到了,说是怕有刺客,其实他还是怕允异等人派什么人对他行刺。又因为允贞恐怕周浔、路民胆、白泰宫等人,临时变心,急于恢复明室,所以允贞命他如此行事。当时严密的情形,可想而知。隆科多未人寝宫之前,允贞已经入内。据传他曾向康熙请求由他继位,康熙不惟未允,反用腕上的玉念珠来打他,却被允贞接住了。康熙皇帝这时已进入昏迷状态,急召大臣。在宫灯昏暗之中,隆科多走进来,康熙命人取笔,允贞急将笔交在康熙手中,却没有递给龙笺。康熙挣扎着,以最后的一点力气在隆科多手里写了“十四子”三个字。原来那十四子允题,是康熙心中早已定下的继承人,写完了当即驾崩。而隆科多却将手上的“十”字用舌头舔掉,成了“四子”两个字。皇四子正是允贞。当时允贞转身走了,走出宫门。这时,高大壮丽的宫门外,寒风萧萧,星月稀稀,文武官员尽在等候宫中的消息。然而,那个敢向前多迈一步?那个敢多说一句话?允是、允乃、允异等诸贝勒,此时也均在这里,他们个个偷眼望着那在稀稀灯光照耀下的年羹尧。年羹尧身穿黄马褂,紫缎箭衣。头戴官帽,两只带有棱角的眼睛,发出森厉的光芒。手按宝剑,昂然站立。两旁站着二十多个护从,全都身佩宝剑,面带凶煞,令人一见就知道都是血滴子的施行者——允贞手下的那些豪侠。

隆科多一走出来,只称“万岁爷现已晏驾”!百官及诸贝勒一闻此言,一齐跪倒痛哭。隆科多接着又宣示着说:“大行皇帝有遗诏,皇四子继位”!年羹尧恐怕别人没有听清,他便以他那高昂森厉的声音,重说了一遍:“皇四子贝勒允贞继位”!同时,令人把灯笼拿过来照着,隆科多高举着手,将手上的二个字给大家看。其实,这时的文武官员及诸贝勒那个还抬头去细看呢!当时又一齐跪倒叩头,口呼“万岁!万岁!”

隆科多面色大喜,年羹尧却依然显得那么威严,这才招呼百官及诸贝勒共同商议怎样办理大行皇帝的丧仪。如何隆重举行继位皇帝允贞的登基大典。百官皆是唯唯,诸贝勒也是敢怒而不敢言。所有的一切,就全由隆科多及年羹尧二人主持办理。于是,一方面将康熙皇帝葬归陵寝,一方面拥立允贞登基继位,改号“雍正”,颁发诏旨,昭示天下——这是癸卯年。即公元1723年之事。于此,贝勒允贞,即曾经邀游江湖的那位黄四爷的雄心壮志已达到,而隆科多和年羹尧的拥立大功也建树起来。

允贞继位后,即封隆科多袭公爵,官为吏部尚书,加太保衔。并谕隆科多应称“舅舅”。启奏之时,只书“舅舅隆科多”,这可以说是尊荣无比了。至于年羹尧,授川陕总督,封三等公,亦加太保衔、边疆兵马全由他统领。路民胆、白泰官全都跟着年羹尧,虽无官职,却等于部下的勇将。年英、年俊、年豪、年杰健仆都授给把总官职。曹仁虎因为年老,不能跟随年羹尧,住在年羹尧的宅里,同他的女儿曹锦茹服侍养疾。血滴子现在是用不着了,那些使用血滴子的豪侠们,全都跟着年羹尧作官去了,弄得白梦申这老头子倒很寂寞。他仍旧住在允贞的旧宫内(现已奉敕改为雍和宫喇嘛寺)。他整天还弄着一把血滴子研究着,仿佛还想把这种家伙加以改良似的。

周浔也跟他住在一块儿,他的痨病又犯了,然而精神很大,性情更加急躁,但也终日无事可做,只拿着一把二胡,拉梆子调儿。他本来是一位擅绘墨龙的画家。然而,现在也不动笔了。

因为,允贞现在作皇帝了。他周浔却显得更不得志,如神龙之囚于浅水,并未腾飞。百只手胡奇,十个口郑仙。两个比较有才干。所以被派在西郊的御园(即后来的圆明园的地址),在那里有比血滴子那些人更厉害的英雄,为首的是蛟僧勇静。

勇静为报师父了因在仙霞岭被杀之仇,所以前来。还有江里豹等一千豪杰,早就在那里日夜的练武,并挑选到宫中,充任侍卫。这些事连年羹尧、周浔等人都不知道。允贞预备了这些人,是为了保护他自己,而对付年羹尧那些人的。只有秦飞,按说他是一个从龙的功臣。可是因为他好瞎说,性情懒,允贞不重用他。却叫他管理御膳房。这个差事倒也不错,既得吃,又用不着他掌炉灶,整天没事。宫里既可出入,外边也照常溜达。他娶了一房媳妇,长得虽半分也不如蝴蝶儿,可是那小脚儿,小得连站都站不住,跟没有脚似的。令他九条腿可真喜不可言,每天都回家去睡觉。

允贞并由文武官员中选拔出两个心腹,一名李卫,一名田文镜。这两个人全都不是科甲出身。李卫在康熙末年才作了云南驿盐道,允贞登基后,便命他管理钢厂。据说,他原也是江南的一位豪杰,当年为年羹尧、甘凤池等名头所压,他才捐资投身宦途,而蒙到允贞的赏识。田文镜为人是足智多谋,允贞命他为河南总督,实际上是命他钳制年羹尧的行动。

允贞因获知他本人继承皇位,他的那些兄弟、诸贝勒的心中都不服。尤其允是、允异、允唐、允我、允题最是他的眼中钉。其中又以允异为最有才干。早先最跟他作对。虽然允异手下的司马雄,是早已变为了白泰官,而且成了年羹尧的膀臂。

妙手儿胡天鹭,锦刀侠郁广德,是早被血滴子杀死了。雁翅陈江逃跑无踪,允异已被弄得羽冀尽皆失掉。然而,允贞还是不放心,先封他为亲王,命他同允羊(这是允贞的同母兄弟)管理政务,而把允唐安置到西宁。后来允贞查出他仍与允异私通书信。允异并且向人表示不平。于是,允贞向太庙致祭,作表告诉祖先,宣布了允异、允唐二人的罪状。将二人开除于宗族之外。并勒令更名,把允异囚禁在宗人府中,改名为“阿其那,” (猪之意)。将允唐从西宁召回囚于保定,改名为“塞思黑”(犬之意)。并将允我、允题诸贝勒,全都拘捕,先后具加杀害。

然而,剪灭诸贝勒容易,想剪灭年羹尧却难。此时,蒙古和硕特部固始汗之孙和硕亲王,名叫罗卜藏丹津,在青海突然造了反。率兵攻打西宁。边疆告急。允贞急命年羹尧率大军出征。以年羹尧部将岳钟琪为先锋,大举征讨,并授年羹尧为抚运大将军。于是,年大将军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年羹尧这时威武极了。每一出门必令人用黄土垫道,官员全都穿上朝服来侍候。他穿着跟帝王一样的四钗衣服,佩刀用鹅黄色的套鞘,包袱也都是用黄色的。在他辕门上彩画四爪龙,鼓上也画龙,鼓手身穿蟒服,令文武官员督抚提道,见了都得跪倒叩头。他简直与天子无异。尤其是他的爱妾蝴蝶儿,尊荣得不亚于皇妃。蝴蝶儿时时跟随着他,这可真实现了她的美梦。但她仍不知足,她还时常地在枕边向年羹尧窃窃私语。说:“你这就算作了皇帝啦?你为什么不干脆登基作皇帝呢?允贞、黄四爷他们早先在江湖上还没有你的朋友多哩,并且在仙霞岭还是你救他的,他登基也是你保的,为什么你就不作皇帝呢?难道是我的命还不够?或是你不愿叫我到那皇宫里去享福?我白跟了你啦!”她流着迷人的眼泪,年羹尧却只是沉思不语。

年羹尧作着抚运大将军,便展开了他由老师顾肯堂所学,及他多年自己研究所得的种种韬略。有一次行军,忽然传令说:“明天进兵,各人都要带一块板子,一捆草,不得有误。”

他手下人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及至次日进兵,正走之间,前面忽有一座大泥坑。于是他下令,把草捆扔在泥坑里,上面垫上木板。大军得以顺利通过,直捣敌巢。诸于此类的奇谋妙计甚多。他的军令又极严。有一次,他坐着轿子出外巡行,许多的官兵都跟着他,一个个扶着轿杆向前走去。这时正下大雪,北风怒号,官兵满身是雪。手都冻僵了,指头都快要冻掉了。

年羹尧在轿子里一看,不禁觉得可怜,就吩咐说:“把手拿下去吧”。他这一句话不要紧,就等于是他的命令。众官兵一听,那敢细问,更有哪个敢违?当时都理会错了,立时各自抽出佩刀,将扶轿的那只手砍掉,鲜血琳璃,染红了雪地。然而,绝无一人敢不遵,一人敢细问明白。由此可见他军令之森严。他在青海用兵共计一百零五天,结果由他的前锋官奋威将军岳钟琪,将罗卜藏丹津的老巢捣毁,青海全平。而白泰官却于军前阵亡,路民胆立下了很大功劳。年羹尧封一等公,加太傅衔。

他的长子年斌被封为子爵。紧接着,甘肃省壮浪地面,又起了乱事,也被年羹尧讨平。因此,他的功劳就更大了,连他的次子年富也被封为男爵。三子年寿因为才二十岁,倒还未受封赏。总之,年羹尧此时不但位极人臣,而且与雍正皇帝允贞“俨同敌体”。当他功成归来,进京召见之时,满朝公卿跪接于广宁门外。他策马走过,毫不动容。到了宫内,见了允贞,仍然如早先在金陵聚英楼初次相见时的那般情状,并不客气。

此时,宫门内外,随他来的众将,正在争功夺赏,吵吵嚷嚷。允贞连发三道圣旨,嘱勿喧哗,但全然无效。年羹尧却取出带哨子的雕翎箭一只,搭在弓上,嗖的一声,射了出去,外面的吵嚷声立即停止。由此可见年羹尧的威风了。允贞实在有点受不住,何况更有当年在仙霞岭许阿叔草卢之前订的条约,恢复汉家衣冠等事,允贞是必须如限实行的。但他已经作了皇帝。又岂能甘心实践江湖时的诺言。他便先召蛟僧等豪侠入宫充当侍卫,以便保护自己。同时,挑寻年羹尧的毛病。后来从年羹尧的奏折中,挑出了“朝惕夕乾”四个字。这四字原是(惕经)上的一句,原文是:“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注疏上说:“夕惕者,谓至向夕之时犹怀惕忧。”用白话讲解。这意思就是:“念书的和作官的人,天天努力不息,忧心国事,到了晚上,仿佛更厉害了。”所以因为人臣对君主,朝夕戒惧,不敢懈怠之辞。应当是写为“夕惕朝乾”。不料年羹尧竟写为“朝惕夕乾”。若是认真讲起来,就是白天发愁,到了晚上才努力。努力什么呢?还不是跟周浔、曹仁虎等晚上商量主意,或作“夜行”的打算吗?在年羹尧说来也可能是笔误,然而允贞却大吃一惊。借此题目便说年羹尧意存叛逆。于是下诏治年羹尧的罪。

年羹尧住在北京西城羊肉胡同,宅院广大。当皇帝所派的禁卫军,将他的宅院包围之时,禁卫军的统领人宣读诏书,命他将抚远大将军的印信交出,他竟不理。大门打开着,无人敢入。他仍在与周浔、曹仁虎、路民胆等几个人饮酒。年英、年俊、年豪、年杰等众健仆在身旁保护着他。蝴蝶儿且花枝招展地出来,哼了一声说:“怕什么,他黄四爷难道果真不认识老朋友吗?”周浔不住地咳嗽吐血,说:“跟他拼!”曹仁虎却摆手叹气,路民胆手提宝剑默默不语。年羹尧忧思徘徊一连三日,到了最后一天,仰观天象,不禁地叹息。又想到周浔多病,曹仁虎太老,路民胆武艺不过平庸,白奉官已死,勇武的甘凤池,神技的吕四娘,以及张云如,全都没在这里,徒有四名健仆也无用处。外面允贞派来的禁卫军已层层布满,刀剑斧钺,闪闪地映着星光。他于是自言自语地说,“完了。完了!”他这才将印信交出,而束手就缚。蝴蝶儿这时是又哭又骂。年英、年俊、年豪、年杰四名俱已有了官职的遣随年羹尧的健仆,目睹大势已去,悲愤填胸,当时全都拔刀自刎而死。

年羹尧被罪以后,允贞还不敢立刻就杀他。先降他为杭州守门吏。以一个大将做一个小小守门吏。这可使年羹尧伤心到了极点。周浔在北京已为禁军所杀,路民胆逃走了,曹仁虎一气身亡。蝴蝶儿仍然跟着年羹尧,然而作这么一个守门吏的姨太太,就是游西湖也觉得面上无颜。年羹尧英雄末路,抑郁无聊,整天坐在杭州涌金门旁。杭州卖柴草的,卖小菜的,都不敢走涌金门。都说:“哎呀,绕点远儿走吧,可别出涌金门,因为年大将军在那里坐着呢。咳,我的爷,那可真怕死人,谁敢从他眼前过!”这时,允贞命人在北京抄年羹尧的家。据闻,抄出妇女用的旧包头有好几匣子,说是要给士兵做锦橙甲用的,又抄出刀剑无数,因此,又将年羹尧调回北京,赐他自尽。当年羹尧以白练一条引颈自杀之时,望着蝴蝶儿,不住地微笑,蝴蝶儿已哭得晕倒在地了。

年羹尧被赐死之后。长子年斌、次子年富,俱都斩首。只有三子年寿逃走。家眷及其近支的子侄们,凡在十五岁以上的,都发往边疆。女眷们当然也是自裁的自裁,入官的入官。独有蝴蝶儿因为是一个没名份的姨太太,没有被捉,而隐藏起来。此刻,在雍和宫里住着的白梦申,愤怒填胸。他说,“好啊!允贞原来如此。我要送血滴子给吕四娘,叫她给年羹尧报仇!”说毕,老头子就走了。

其实,吕四娘消息毫无,允贞早已把他忘了。不过,紧接着年羹尧的事,就连兴几件文字狱。最大的一件是那继任年羹尧官职,作川陕总督的奋威将军岳钟琪。他幕中有位师爷,名叫曾静。曾静看了一本书,名叫《维止录》,是明末遗民吕留良所作,里面的文章就是思念明朝,反对清朝。曾静把这本书献给岳钟琪,劝他造反。岳钟琪一看,这还了得。同时也认为是皇帝差人来给他一个试探,所以,他赶紧便把此事报奏朝廷。允贞大怒,降旨严办。其实,这时浙江石门湾的吕老先生留良早已死去。他的长子吕葆中,以及他的弟子严鸿达,也都死了好几年。然而,允贞命人将他们坟墓尽皆掘开,毁棺戮尸。并将吕老先生的次于吕毅中等,尽皆斩首,将《维止录》焚毁。献书人曾静反倒免死。这件事后人疑是允贞故意做出来的。他当年游历江湖之时,在法轮寺初遇曹仁虎之时,他就见过这本书。曹仁虎向来是将此书随身携带。当曹仁虎死在年羹尧家中时,这本书被禁卫军抄去,送交给皇帝。允贞想起了旧事,想起昔时随同年羹尧及群侠去仙霞岭,路过祟德县,群侠遥拜吕留良的坟墓。可吕留良虽死,他还留下这些思复明室的种子,所以非灭之而后快,并试挥手握重兵的岳钟琪是否忠心,而特地造出此案。所以献书人曾静之反倒免死,确也可疑。这不过是后人的传说。然而,在这时允贞大概没有想到吕留良的孙女,吕毅中之女吕四娘,武艺超群的女侠还在。他对于在浙江富春江旁枫叶镇的那位朱二爷,也曾派人去捉拿,但结果扑了个空。据说,连那绸缎厂也早就搬家了。不知去向。

他还命人上了仙霞岭,一看柳阴寺中连一个和尚也没有了。连那岭下的猎户许阿叔父子一家也都搬走了。是时,允贞的心腹李卫已作了浙江总督,并管理江苏七府五州的一切盗案。李卫奏报:“金陵有张云如者,以符咒感人谋不轨。”继而又奏报:“张云如尚有余党甘凤池等人。”允贞当时以朱笔下诏,命李卫严拿张云如、甘凤池等人,结果可也没有拿到。允贞的心里异常不快。所幸,曹锦茹早已扶其父曹仁虎的灵柩南旋,路民胆也没下落,没有谁敢在他的眼前造反。他的功臣舅舅隆科多,也被他降下了四十一款应诛之重罪。其中最大的几条是:“妄拟堵葛亮,奏称白帝城受命之日,即是死期已到之时。可见康熙帝临死时,只有他在旁边。”仁庙升遐之曰,隆科多诡称曾带匕首”。(那时他带匕首何用)“妄奏调取年羹尧来京必生事端”(可见隆科多与年羹尧关系密切)。因此,就在北京城西畅春团外造屋三间,把个舅舅隆科多囚死在那里了。允贞此时将仇患俱已除去,心中泰然已极。同时,他也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他将早先的一些”贱民“如乐户、惰民、丐户、伴当、世仆(这全是奴隶社会遗留下来的,这些人子子孙孙被人歧视)都由允贞下令废除了,而与平民等同。

作小说的人,并不是论古人的功过。不过,上面的那些事,都不能不简略地说出的。要是细说,恐怕几十本书也说不尽的。如果那样做,需详加考证,那是历史家的事,传记家的事。作小说的人,只根据稗史杂记和父老的传说而写。对于书中的人物也是如此,像年羹尧那样的英雄,以及周浔那样的侠客,全都说完了,好歹是没有可说的了。其实,可说的还更多。现在还得慢慢地细细地往下写。

现在单说九条腿秦飞,他成了个当官差的了。每天一早上班,傍晚回家。衣食足用,清闲享乐,一切江湖之事,他全不再提。年羹尧赐死等事,他更是漠不关心。爷作了皇帝,他虽不是官,可也此生无忧了。所以也没有别的想头。只希望他媳妇生个胖小子,那就心满意足了。这天下了班,走出神武门,倒背着手儿,仰面看着天空中一群群寒鸦,正往家里走去。不料才走到紫禁城外的御河旁,忽听有女人声音在后边叫:“秦大哥,秦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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