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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干姊妹古刹训痴人 情姑娘钢刀敲宝剑

刘得飞听了这一笑声,当时非常惊讶,急忙站起身,小丫鬟可也差点没有躺在地下,刘得飞问说:“是谁?是小芳吗?是你在笑了吗?”可是看了看,身前身后全都没有人.并且笑声也没有了,回忆着刚才那一声笑,还似是女人的笑声,他就纳闷的想:小芳不能够跟我开玩笑呀?而且也不能跟着就看不见呀?这莫非是她的鬼魂?

这样一想,不由得毛发悚然,又连声叫着:“小芳!小芳!我娶你了……”可是依然没有人回答,小丫鬟此时也站起来了,说:“咳!我才倒了媚啦!五太太是没有影儿啦,你又快成了疯子啦,你是跟谁说话啦?哎哟你简直是见了鬼啦!这可怎么办呀?明儿我可上哪儿去呀……”小丫鬟也哭了。

幸而,天色渐渐地发白,四周围看得有些清楚了,柳丝一条条的都显在眼前,庙西边的泥洼,就是刘得飞夜间步入的那座池塘,水汪洋的,倒是没看见躺着什么死人,更寻不出一点小芳自杀的痕迹。然而,这座池塘可就接着那横在庙前的长河.河里的水,流得虽然不甚急,可是相当深,他就又到河边去查看,随看随走,往东走出了很远.太阳已升起来了,却仍然不见小芳的踪影,他就站在河边,不住的发呆。

呆了半天,他仍然回身往罗天寺走去,又在那池塘旁边细细的寻找,虽然找不着小芳,他可还是不死心,这时那小丫鬟坐在庙门前石阶上,发着愁,两只手托着脸,又不住的打盹,东边可就有骡子车来了,来的一共是三辆,两辆在前,一辆在后,那后边的一辆很有点奇怪,还没到庙前,就停住不走了。前边的两辆车却一直赶到了庙门,才停住,由车上先下来的是两个仆妇,跟着就下来了两位太太。这时,那小丫鬟站起来迎着一看,她就大声的哭了,说:“胡三太太!祁二太太!您来啦?您瞧,我们五太太昨天晚上一个人儿出去的,就,找不着了……”

来的这两位中年的富贵之家的姬妾,她们当然是因为刘得飞昨天晚上送去了那个信息,她们料定她们的干妹妹是在这里有了不幸的事,因为小芳前夜在韩家,被人连小丫鬟全都抢走的事,她们已经知道了,所以现在天色才亮,两个人就会在一起,谁也没跟别人说,就急急地来了,将出西直门的时候,后边才又来了那辆车,至于那辆车上坐的是什么人,她们可也没有注意,现在,先看见的这小丫鬟,又听小丫鬟哭着,详述了一大遍话,并且指了指那边,不远,背着身站立,两脚都是泥的刘得飞。这两位姨太太都先是沉默不语,遂后就由胡三太太吩咐说:“叫他过来吧!”小丫鬟就跑过去拉刘得飞,说:“人家叫你呢!”刘得飞倒不是惧怕,却是真觉得惭愧,忏悔,而且见不起人。

但是不得不转身,就上前走了几步,向两位姨太太深深地打了一躬,这两位姨太太全都像看新郎似的,那么不住地向刘得飞头上,脸上,身上,脚下细看,看得刘得飞的脸直发热,不禁低下了头去。然而,待了一会,忽听其中的胡三太太说:“你可真好!你把小芳从她的家里抢出来,可又把她气走了,你可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吗?”到底是“官儿太太”的口吻,问的这谁非常的严厉,刘得飞略抬抬头,见这位高身的胡三太太,瞪着威严可畏的两只眼睛。刘得飞本来可以用话辩白,可是现在对着女人,他说不出,更不能发急使气,他只是又低下失去,胡三太太又说:“你知道小芳是我们的干妹妹吗?她要是有点什么好歹,可是得叫你抵命!”那有点胖的祁二太太倒真心软,直拉胡三太太,说:“这事也不能怨他,总是,咱们那干妹妹糊涂,弄的这事,事先一点儿也不叫我们知道,她可真行!”胡三太太又向刘得飞说:“你可在这儿不准走!你跑了也能抓的住你,你就在这儿等着发落吧!”说着,这时赶车的已经把庙门叫开了,里面的和尚恭敬地把这两位官儿太太让了进去,小丫鬟倒可怜似的,看了刘得飞一眼,就也跟着进去了,两名仆妇也都狠狠地瞪了刘得飞一下,她们也进庙里去了。两个赶车的却把刘得飞监视住了。刘得飞沉闷不语,微微抬起头来,但见那边远处停着的骡车.车上的一人,也下来了,身穿绸子的短衣裤,青缎双脸鞋,像一位大掌柜的,然而刘得飞看了,却不由得更是纳闷,他认识此人,是卢宝娥的叔父,卢天雄。

卢天雄往近走,面带着笑,向刘得飞点一点头,问说;“卢宝娥昨夜跟了你来,她大概也出城来了,你可看见她了吗?”刘得飞更是惊讶,同时也生气,就把头摇一摇,说:“没有,不知道!”卢天雄倒是不着急,只像纳闷似地说:“她可上哪儿去啦,莫非跑啦?”又看看泥糖,看看那长河的水,自言自语的说:“难道她是投水死了?”刘得飞把心中的气一齐向他发作,因为,太可恼了,这简直是欺负人,小芳已失了踪,偏偏他家的卢宝娥也失踪了,也来找我;小芳或许是投水自尽了,他家的那无耻的黑丫头还能够也投水?这不是成心来捣乱吗?但究竟卢天雄是镖行里有名的人,在张家口还有过一点交情,所以刘得飞不愿太伤了脸面。

卢天雄从容不迫,在河边看了一看,然后就招手,叫刘得飞,说:“老贤侄!你来!我跟你有话说!”两个赶车的都不禁直着眼睛去看,刘得飞往那边走了几步,卢天雄就低声说:“我来特意告诉你,韩金刚是已经见阎王去啦,现在,城里头闹得也够瞧,虽说你师父已经挺身去打官司,可是人家还在捉你,追魂枪吴宝他们又出了头,联上衙门的官人,全要捉你归案。韩金刚死了不就算完,他还有不少亲戚故友,北京城的镖头也不是全叫你打服了,外省的好汉听说都要赴京来会你,现都在路上。老贤侄!你真没看见我们宝娥吗?你快些找着她,你们一同往张家口,躲在我们大哥那儿,方保无事。”看见刘得飞已经瞪起眼来,他就又笑笑,悄声说:“老贤侄你年轻的人当然气傲,可是你得明白,你不能再进城去了,刚才到庙里去的那两个官太太,她们也护庇不住你,你还是应当赶紧跑,还放心你的师父.我跟他是老朋友啦,他的官司由我打点,不但不能叫他受一点罪,还得叫他过几天就出来,没有一点的事,然后我陪着他到张家口去找你,你要不信,你就看看我的手面,这可不是吹!”

刘得飞的气倒是有些消散了,心中却又不禁掠过一阵辛酸,他落着泪说:“卢镖头!我们不错,你要救我的师父,我谢谢你,将来我必定报答,可是你叫我走,跟着你的侄女上张家口,那件事办不到,她跟我没缘!”卢天雄仍是笑着,说:“你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也不是我有个侄女没处去嫁,非嫁你不行,你要是这么想,可就错了!”刘得飞叹息,摇头说:“我也没这么想。”卢天雄说:“这就好说了。自古言,郎才对女貌,我那侄女虽说长得黑一点,可是不寒蠢,并且那刀,不在你那口剑之下,夜行工夫,满行,拳脚刨去你,谁也打她不过,算盘,写账,全都能,飞镖更敢说江湖第一,保起镖来比你强得多,人也精明强干,更懂得三从四德,在张家口的时候,我怎样跟你求亲你也不答应,其实你不答应也就算了,这事情还能够强求吗?不过,恰巧我的侄女偏也看中了你,她来到北京,也不是专为来巴结你,可是看见你受韩金刚,吴宝,那些人的欺负,她就有点不服,她就拔刀相助,你想一想,前天夜里,你被困在韩金刚的家中,若没有她相助,你纵使能够独自脱身,岂还能背出来人家的姨太太?再说那小丫鬟又是谁给救出来的?你不应当装傻胡涂。次日,芦沟桥上那些人都想劫小芳,想要你的命,然而,您并没费一刀一枪,全仗着我侄女给你解围,昨晚在一壶春,要不是宝娥帮助你,大概你也跑不了那么快?”刘得飞点头说:“是!我将来也一定报答她。”卢天雄冷笑,说:“什么叫报答?我们的姑娘跟你这样,屡次三番的救你,帮助你,你又是一个年轻的小子,我们的姑娘还能再给别人吗?”刘得飞皱着眉问说:“那么?你说应当怎么办?”卢天雄说:“怎么办,你不能够一点主意没有,现在,谁全知道你跟韩金刚的姨太太弄的是怎么一回事,那事情我们也不笑话你,只怪你年轻阅历浅,上了一个水性杨花妇人的当。”刘得飞摇头说:“不是!你说错了,是我们有缘。我师父也叫我娶她……”卢天雄说:“彭二哥他不明白,他大概见了你这么一个好徒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啦,再说你不是他的儿子,你娶了坏媳妇与他有什么相干?”刘得飞说:“小芳不坏,可是她也走啦,不知上那儿去啦!”说着又不住地流眼泪。

卢天雄一看他这种情形,不是假的,他是真被那个叫小芳的娘儿们给迷了心,遂就向他详细地问。刘得飞就把最早先的时候,他送煤,小芳扔给他一个苹果,以后种种,直到昨晚小芳失踪,全都说了,随之,不住的流出他的英雄眼泪。卢天雄倒为了难啦,想了半天,才又问说:“那么要是从此就找不着她啦,可怎么办呢?”刘得飞只是流眼泪,不言语;卢天雄又说:“要是找着她呢?她也没死呢?”说到这里,又先解释着说:“你可弄明白了,我们现在可不知道她是在什么地方,你别疑惑是我们把她给藏起来啦,我们犯不上用那卑劣的手段。再说她是昨天没黑天的时候从这庙里走的。那时我同我侄女才预备要上一壶春,给唐金虎去解围,并防备你去闹出事来吃亏。她丢了,与我们不相干,我侄女还救过她跟她那小丫鬟呢!可是,我又不是吹,你要是托我给去找,因为我认识的人多,地面熟,手底下又有伙计,信息来得快。即使她跑到天涯海角,我要想寻回来她,包管不费吹灰之力。”又补充了一句说:“她要是寻了死,我只能够把死尸给你抬回,救活我可没法子,因为我没炼过仙丹。”刘得飞对卢天雄说的这话很是相信。

于是就不假思索地说:“只要把小芳找着,我就娶你的侄女为妻!”卢天雄说:“丈夫说话,如白染皂?”刘得飞又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点头,说:“我只要知道她是活是死,就是我师父还叫我娶她,我也不娶她啦,因为事情这么麻烦,大概是没缘!”卢天雄又说:“其实要是这么把我的侄女配了你,也真不光耀,可是没有法子,谁叫我的侄女跟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好!就这么办吧!我回去就叫伙计来,给你找那小芳。”说着话,他点了点头,也没显出怎么高兴的样子,走了几步,又站住向四下晾望,似乎是观察这一带的地势。然后,又大声向刘得飞说:“你要看见了宝娥,就叫她先回城里去好了!”说毕,即上了他那辆骡车,往东回去了。这时,那小丫鬟又从庙里跑出来,急急地叫刘得飞进去,刘得飞也不知是又有什么事,虽然他对那两个官儿太太有点发怯,可是又不能够不进去,遂就跟着小丫鬟到了里面,又是那禅堂里,他又见了祁二太太和胡三太太,这两位官儿太太,大概是把小芳跟刘得飞的一往的情义,和刘得飞的为人,全又听小丫鬟说了一番,她们了解了这二人之间的一段深情,并感到作姨太太的命运,而自伤不已,现在也是才都拭干了眼泪,见了刘得飞,不像刚才那样严厉了,胡三太太就说:“你跟我们那个干妹妹的事,我们现在也明白啦,总算是她的命苦,你这个人倒是个老实人.可是有点糊涂,现在,最要紧就是把她找着,她也许是还在这一带,不然就是一个人儿进城去了,什么尼姑庵,或是她爸爸早先认得的人家,都应当去找找,你赶紧找,我们回到城里也派人去找,我们知道她的脾气,很软弱,还许不至于寻短见,你也放心,只要把她找着,她愿意跟你,我们也都喜欢,将来你们办喜事的时候,我们还都要送礼去呢,我们也是亲戚!”刘得飞一听了这话,更不由得感激得落眼泪,两位官儿太太,就把那小丫鬟带走,一同离了庙,回城里去了。

这里,刘得飞倒更烦了,因为一方面已经答应了,只要卢天雄找着小芳,自己就娶卢宝娥,一方面小芳这两个干姊姊,还要是把她嫁我,我到底是怎么办呢?咳!女人,真麻烦,两个女人,更麻烦,男子汉,大英雄,真是千万也别跟女人接近,我现在只有两条路,第一是快去找,别叫卢天雄先找着小芳。不是他们给找着的,我说的那话就不能算;第二条路就是如果证明小芳已死,我就拔剑自刎,对了,还找那口宝剑去。昨夜,他进到庙里的时候,曾把那口宝剑放在一处墙根,现在他就去找,宝剑仍在原处,他手提着钢锋宝剑,无精打采地又走出了庙门。

两三夜都没有睡觉,又加以心中无时不在思虑、悲痛,着急,精神真不行了,两耳“嗡嗡”发响,脑袋不住地发晕,恨不得,躺在地下就睡一个大觉才好,但是,他不能够睡,他还得赶紧去找小芳。这时,阳光高升,天又热起来,沿着长河,寂静无人,只听见鸟儿叫,长河里的水,弄得他两眼昏花,哪里有小芳的踪影?再往北去,就是大道,晒得他的头沉,往来的车马也不多,热风刮得尘土滚滚,天地漠漠,哪里可寻得到伊人的足痕?他叹气,又回到河边,把宝剑扔在地下,倒下身就跟死了一般的睡着了。这场觉,睡得不短,醒来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他还没吃午饭呢,真觉着饿,又想,小芳如果没寻死,这时也一定饿了,她可在哪里吃饭呢?咳!她真是可怜!起来,把宝剑向地下敲了一下,心中又一阵悲痛,就振起来精神再顺着河边去找小芳,走了不远,忽听见“梆楞梆楞”的一阵砧杵之声,原是河边有几个妇女正在洗衣裳,他本想过去问一问有人看见了小芳没有?可是他不行,他见这些人里没有一个男人,倒有大姑娘,他不能去跟女人说话,女人真是别拗的,她们并不少,可都像跟男子隔着一堵墙,但是,若要把那堵墙一推倒,可又麻烦啦,麻烦一出来还真没法儿办。他又往前走,向着斜阳,他要高声叫着“小芳”!因为昨天小芳离开庙的时候,天还没有太黑,这夕阳,它也许知道她的去向的。

手提宝剑,慢慢地向西走去,又走了一会,忽然,他觉着这一带地方很熟,想起来,那天,初次来到罗天寺与小芳相会,曾因为去得早了些,等得饥饿了,经人指示,来到这西边的一个小村,名叫“北坞村”,在那里的一家野茶馆,吃过一顿油盐饼,对了,想起来了,那家野茶馆,很干净,卖面卖饭,掌柜的是个老头儿,还有个老婆儿,跟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那姑娘长得没有小芳好看,脸可也不像卢宝娥那么黑,说话的声儿很好听,会烙饼,烙的油盐饼那么香,还会烙葱花饼……对了,想起来了。现在再去一趟。反正我也不多看那姑娘一眼,我也不忍得在这时候,叫别的女人烙饼给我吃,我宁可饿!我只是得到那里去打听打听小芳的下落。于是他就向前走到北坞村,这风景优美的小小村庄,十分的清静,家家屋顶炊烟缕缕,所以门外倒都没有什么人,那家野茶馆,门外的凉棚下也没有客人,会烙饼的姑娘,提着一只木捅,正要往外倾倒脏水,这茶馆的窗里边,黑忽忽的,矮房有几间,还有后院,有个光脊梁的小孩,拿着一根竹竿赶出两只猪来,喝外边的刚才倒的脏水。

提着空桶的姑娘,看了刘得飞一眼,半跑着就要回去,刘得飞到了凉棚下,想要找那掌柜的老头儿。他于是注意的,向窗里边一看,见屋里一张桌子旁,有一个女客人,正在手里捧着碗吃面,他一看,不由得惊讶了,可是赶紧就退回身来,屋里的女客人却当时就放下了面碗,跑了出来,瞪着眼向他尖声的问说:“喂!刘得飞!你也上这儿干什么来啦?”

刘得飞不言语,因为这女人正是卢宝娥,他不愿意理她,同时心里可又觉得诧异,因想:她怎么也到这儿来啦?真倒霉!我没找着小芳,倒找着了她,于是转身就走。卢宝娥却追上来“喂喂”叫着,并且说:“你是特为找小芳来的不是?告诉你,她现在这儿啦!”刘得飞止步惊问着说:“是吗?”然而用眼去看,见卢宝娥斜瞪着眼睛只是笑,刘得飞就知道她是信口瞎说,她现在穿的是青色瘦袖的衣裳,青色紧裤腿的裤子,花鞋上沾着不少的土,头发也象没得功夫梳,腰系着一条青绸子,插着一把短刀,旁边还有一个烟袋荷包似的,大概是她的镖囊!这个打扮儿可真古怪,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跑到这儿来吃面,于是就问说:“你上这里来干什么?”卢宝娥笑着说:“我也是找小芳来了,因为我知道昨晚上你在那庙门前跟那小丫鬟叫喊了半夜啦!”刘得飞忽然明白了,怪不得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在那庙门前,似乎听见身后有人笑了一声,可是我却没看见人,那一定就是她了。昨夜,我越墙出城时,她必定是时时在暗中跟着我,这丫头的本事可也太大了,叹了口气,就说:“你既都知道,那也很好!你把她找着,我就谢谢你!”卢宝娥却“哼哼”冷笑着说:“你谢谢?哼!我帮了你多少次的忙?救了你多少回?你竟是铁面铁心,走江湖像你这样儿也交不着朋友。何况你,你又是给过我订礼?……”刘得飞瞪着眼说:“什么?你再说?”卢宝娥绷着脸儿说:“就是那小如意,现在我还带着呢,你拿不回去,你就永远不能不认账说你没订过亲……”刘得飞真气得要抡起剑来。卢宝娥一拍胸脯,说:“你别拿宝剑来吓人!我卢宝娥知道你有多大的本事,我不怕你,我只是还不愿意用镖打你就是啦!”刘得飞却又叹气,说:“你不要这样厉害!你要能够找着小芳,无论她是死是活,你就替我找一找,我也好放了心,不然,你的叔父叫你回城里去了,你就快回去吧!”卢宝娥又冷笑着说:“要找小芳容易,可是活的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死尸啦,死尸这时候也许……”刘得飞不禁大吃一惊,说:“怎么?她真是已经死了?”卢宝娥说:“昨晚她要投河没有投成,被我看见啦,我不但没去拉她,反倒远远地给了她一镖……”刘得飞举起宝剑,厉声问说:“是真的?”卢宝娥微微笑说:“可不是真的吗?我自己还能往我自己身上揽人命官司吗?所以我今儿很痛快,在这地方玩了半天,玩饿了,我就去吃饭,吃完饭我还想走回罗天寺.因为那小丫鬟是我救出来的,我还得把她送回去……”刘得飞还有点不敢信她的话,又问说:“小芳的死尸在哪里呢?”卢宝娥指着说:“在河里了,你自已去找吧,我没那么大的功夫给你去找,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到城里上衙门告我去,我承着;不然你就到敬武镖店我叔父卢天雄的家,你剑来我剑挡,刀来刀迎,使镖还不算女好汉!……”此时,刘得飞的宝剑“刷”地就向她砍来,她却立刻就抽短刀相迎,“当”的一声,惊人的响亮,刘得飞又将剑对准了她的胸膛,厉声问说:“你快说真话!小芳是真死了没有……”这时候茶馆里的老掌柜,老婆儿.全都跑出来了,那个会烙饼的姑娘更显出十分惊惶,卢宝娥却依然笑着,用手中的短刀“当当”敲着刘得飞的宝剑,说:“我们在这儿打架,多么叫人笑话,你要有本事,可以跟我来!”说着她也不再吃她那碗面了,却转身往村外就跑,刘得飞手提宝剑的追出了村子,只见卢宝娥在前,两只小脚几乎不沾地,身子就像被风吹着似的,跑得快极,随跑随还回头,扬起她的短刀,冷笑着。刘得飞一面提防着她的暗器,一面还在后紧追,眼看就要追到罗天寺了。刘得飞见前面跑着的卢宝娥,就像是向他开玩笑似的,还直叫着说:“来!来!你有本事吗……”

刘得飞反倒止住脚步,心说:我别上了她的当,她说她用镖打死了小芳,那话也未必靠得住,这丫头说什么话都是假的,她也许故意气我,叫我着急,因为,拿她的本事来说,她要是想害死小芳,何必等到昨天,昨天晚也不能这么巧,她跟我全是半夜里出的城,怎么小芳就单叫她遇见了?她说的话不大对,我本来够傻的了,论起心眼来,我真斗不过女人,我别再上她的这个当啦!”

此时,前面跑的卢宝娥,已没有了踪影,刘得飞也不想再去追她,就暗暗地叹气,心说:完了!小芳的下落是没法子再找啦,卢宝娥即使就是杀害小芳的凶犯,我也用不着去找她报仇,总怪我,没有我,小芳还在韩金刚的家里,卢宝娥也还在张家口,我不但把她们都害了,还害了我的师父,现在我应当自刎,才算对得起这些人。可是那也无用,我应当现在就进城,到衙门投案,给韩金刚抵命,救我师父出来,对的!还是师父要紧,我岂能叫师父他老人家去替我坐牢?给人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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