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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搏技

玉珊儿的两眼不断在人群中巡搜,总希望上天能给她一个特别的惊喜,叫李北羽那个冤家别在折磨人了,早早“哈”的大笑一阵,落入眼瞳子中。

可是啊——怎么老不见郎君的影子呢?她的心随着目光中没有心上人的影子,而不断被撕裂……撕裂……

玉满楼看着爱女的神情,轻轻一叹。自座椅上起身,跃上了擂台;瞬时,台下群雄全安静了下来。

正中午时已至!

玉满楼一提长气,缓声道:“兄弟今午举行比武招亲大会,凡是最后胜者,则可以本人爱女为妻……”

说至此处,众人将目光投向擂台西侧的玉风堂中人坐处;只见那玉珊儿脸色泛红,个个好汉一见此等情况,只当她是娇羞之意,不禁都鼓掌喝彩了起来。

这一阵喝彩,更把我们玉大小姐的心撕成碎裂,直是心底有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忽然感觉到李北羽不会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心底头那种感受就是特别的强烈。

玉满楼心底一叹,再度扬声道:“这次比武招亲采取胜两战则可休息。”他指指擂台东侧休息位上八张椅子道:“这八张椅子坐满后,将由这八人来分上下。时间则由明日早晨开始……”

这项规则,便是说明想成为玉风堂快婿者,最好当机立断就上白去,可别存心观望。

万一八张椅子被坐满了,再想上台也是不行。

玉满楼环顾众人一眼,长长叹一口气,方打起精神朗声道:“凡曾报名者,现在却可把握时机上台……”

玉满楼宣布完毕,方自跃回座位,立时有六、七道人影跃了上去。

然而,每个人目光所凝视注意的,却是百里世家的百里怜雪!

只见他人在半空冷喝一声,手上长剑如暴闪夏电,只此一出手竟硬生生将另外六名汉子逼下台去。

就此一招,已引得众人哗华变色,纷纷喝彩骚动了起来。

百里世家的“圣剑狂战七十二技”,武林中认为自上代主人百里千秋之后已无人使用的出真髓。

就令是当代的百里雄风也不行。

谁知,竟然在百里怜雪的手中又再度出现!

百里怜雪傲然一笑。百里世家自从由玉满楼的通知知道他暗中加入黑旗武盟后,已经经由长老会议和当代主人,也就是他爹把他除名于百里世家。

今天,他凭着苦学练就了“圣剑狂战七十二技”中的第九层剑境,已然只差其祖百里千秋十层的一步。

值此,由不得百里怜雪狂笑了起来。

七天七夜,独居在嵩下脚下过着不分昼夜的生活;无时无刻心中只想着如何在剑学造诣上用来报复昔日的侮辱。

今天这一出手,引动着心中大为快慰——

百里怜雪大笑,亦有一名汉子大笑上了擂台!这人貌不惊人,瘦矮的个子却托了一把长刀。

百里怜雪瞅了这人一眼,冷冷道:“阁下是……”

“赵长剑……”那瘦小汉子嘴角冷笑,盯住百里怜雪嘶哑道:“阁下是那位?”

这一问,可引起台下一片骚动嘘声。

连百里怜雪这位七大公子之首的人物都不认识,还敢在江湖上走动?

百里怜雪显然有股受辱的感觉,他冷喝道:“百里怜雪这四个字可记牢了?”

赵长剑怪目一凝,喃喃道:“百里怜雪?哈……好、好——就是中原七大公子之首的那位百里怜雪?”

“不错……”百里怜雪身形已动、出剑、大喝:“你知道已经太晚了……”

百里怜雪这一剑,已然不是点到为止的比试,而是血刃相加的生死搏斗。

那赵长剑见眼前这一剑挥出,大大是如雷霆暴发,不觉仰头狂笑道:“来的好……”

随喝声,这个赵长剑也拉剑出手。

不,赵长剑使的不是剑,也不像一般的刀。

他的兵器,比一般所谓的刀要狭、要长,甚至有点弧度。

玉满楼心中一惊,这种刀并不是中原的兵器。而是海外扶桑国的武士刀!

这时,擂台下已经有人开始在打赌,这个小汉子能挡得住几招?竟没一个敢说两招。

以百里世家的圣剑绝学,在场就最少有一半的人没把握能接得下一招!

果然,擂台上的刀剑交击只有一回合就分出了胜负!胸前喷血摔落下台的,不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赵长剑。

而是百里怜雪!

百里怜雪不信,众人更不信!

此时,只见台上那名赵长剑的左手又另握了一柄短刃。

显然,他是用双刃的了——

众人摒住了气息,心中只想到这个赵长剑到了晚上以前必将已名动江湖。

这一战,无疑是最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赵长剑冷冷一笑,回刀入鞘。

这时,一名关东大汉手执雷公槌也跃了上台。众人认得,此人正是关东一带颇有名气的“杀人槌”卜方诚。

卜方诚跳动他那身肌肉大喝:“姓赵的——卜某来试试你有几分斤两……”

槌随人走,人随声至。

一下子,卜方诚自上下左右已攻出八槌之外。

赵长剑面露不屑之色,手上长刀出鞘;说也奇怪,便循那槌势空隙划入,又只一刀;卜方诚也喷血落下台丢。

这时,百里怜雪已惘然的站了起来,自身点了住穴道;瞪视台上那个赵长剑得意洋洋的坐上第一把椅子,一声冷哼便扭头而去。

高拯自台下跃上了擂台上扬声道:“赵兄已是第一位进入决战;还有那位英雄要上台的话把握机会……”

宇文长卿注视那位赵长剑良久,此时听得高拯这一问话,便一抬脚迅时跃到台上,迎风而立,端的是飘逸的很!

宇文长卿朝向台下众人淡笑道:“在下宇文长卿,请诸位好汉赐教……”

宇文长卿的名号绝对不小。

尤其,黑旗武盟日已壮大,又有谁肯在此时强出头来?

没有!

所以,宇文长卿等了半晌,便由高拯宣布坐上第二张椅子。

之后,第三位上台的萧饮泉,第四位上台的蒋易修都是不战而胜!

不但蒋易修上了,连那第五个上台的竟是杜鹏!

他们不得不报名,因为玉风堂的玉大小姐绝对不能落入刀斩门或黑旗武盟的手中。

杜鹏的上台,大不服气的人不少。

可是,我们杜大鸟可一点也不含糊,各用了一招而解决了“魔笛”丁全以及“浪子刀”

戴归临。

眼前,台上人上人下,落入玉珊儿眼中只是一阵阵悲伤。

这一不忍,便自站了起来,往院内走了进去!

林俪芬心中何尝是不急?尤其方才杜鹏上台时,她心中矛盾到了极点;一则希望郎君赢了,可以扬名江湖;一则是私心希望他输了,否则愈后愈危险不说,万一真的是最后的赢家,那岂不是大大的糟?

眼见玉珊儿进入了屋内,当下已起身自后跟去!

院内,寒风吹枝桠,一园落叶就风滚。

玉珊儿轻一叹,折下一段枯枝,默默把玩在掌心。

竟千般心绪中想念起李北羽来。

这一念,便由小愁斋初遇想到两回郎君以命相救;再想到龙门戏水楼中的种种情事。

便这一沉醉,直到林俪芬久立于后,轻拍其背,方自回过神来,抱拥而泣!

李北羽,你在那?臭小子……。

李北羽只能望天长叹了。

这个骆驼果然绝,明白以刘记茶行门前大搬茶货;暗中却把他和葬玉、埋香由后门大摇大摆的送了出去!

当然,他们的四周也堆满了茶叶篓子。

马车幌出去的地点是在那儿?等到他眼睛睁开时已经到了黄河畔的孟津!而此时,日已过了正午。

李北羽皱了皱眉,这一趟路似乎不只一天一夜!

他叹口气间坐在前方的骆驼道:“骆老头——今天是几月几号啦——?”

“不多不少……”骆驼笑道:“十一月十一……”

“十一月十一?”李北羽叹道:“哥哥我昏睡了两天两夜?”

“有什么不好……”骆驼瞅了一下葬玉、埋香道:“有两位娇滴滴、香喷喷的姑娘陪着……”

好,好个屁!今天是什么日子!

李北羽长长叹一口气,瞅了一眼还在沉睡的葬玉、埋香,已无法再出口。

骆驼将马绳交给了身旁的汉子,跃了过来拍拍李北羽的肩头笑道:“老弟——我知道今天是玉大小姐此武招亲的日子。只是——嘿、嘿……天下何处无芳草?年轻人要想开一点……”

李北羽除了苦笑还能说什么?

骆驼仰天大笑,他为这一趟任务的圆满而得意非凡。

因为,他绝对相信玉珊儿必将落入黑旗武盟的手中,而且是光明正大。

所以,他当然得意。

可是,他忘了中国自古以来的一句话:得意忘形,必自悔!

葬玉突然醒了,埋香也醒了;而且双双出手。

骆驼大惊,待要闪避已是不及。

葬魂玉针和埋魄香兰不但击中了骆驼,而且连那个赶车的汉子一并顺上了天。

骆驼大叫一声,摔落车下;方勉强站了起来,李北羽出手!

这回,可不是整支完整的翎羽,而是利用先前六十二支把玩弄断翎羽时所偷留下的一点、一点聚成的。

只是,稍毫不减离别羽的威力!

骆驼的眼里看见了雾,而后,就在他跃起的刹那,足下地五会穴一痛,只足竟已各插了一小截羽梗!

李北羽大笑,伸手一抱两位佳人,便落于前座上。

用力一挽马车,便雷霆的往洛阳而回。

车急,人心更急。

李北羽急,葬玉、埋香两人的心中何尝不急?

李北羽这一回洛阳,岂不是叫那玉珊儿心愿得偿?

两人交换眼神,心里已有了计较。

只待李北羽一解开锁扣,便要同时出手制住。

李北羽一面抽鞭赶车,一面道:“葬玉姑娘,你那玉针还有没有?”

葬玉一笑,自口中又伸出一根来。

原来,暗中在嘴里已有所暗藏,以便在被搜完身上的玉针时,犹能有反击或是自裁的抉择。

李北羽一笑,取下玉针。

先将自己脚梏给解了开。

埋香讶道:“想不到你干偷儿这行也真行……”

李北羽一笑,道:“没什么,只要气机运用的对了,循着匙内机簧用力一按、一转,就可以啦……”

李北羽嘴里说起来是轻松,真要做起来可是难。

不但使用者本身的气机境界能感受到任何细微的变化,就是在控制上还要能掌握得宜。

尤其最后一转,大小周天的回流运力,更得握得住分寸才行。

李北羽的动作不慢,解完了脚上梏锁,立时帮葬玉、埋香解开了来。

葬玉一使眼色,便要同埋香出手。

幕地,山林中有一声大喝:“人留下……”

李北羽一愕、复笑。

来的人正是专杀杀手的狄雁扬!

葬玉心里一惊,暗道不好。

此时手上的葬魂玉针不但已用尽,就是埋香的埋魄香兰也已用罄。

遇上了这个死敌,叫人跺脚无奈。

李北羽依旧是快速前进,那狄雁扬一夹马跟到了车旁,叫道:“葬玉、埋香——你们两位不敢下来嘛——?”

埋香双眉一挑,方要回话。

李北羽已先道:“狄兄不是受了重伤……”

狄雁扬苦笑道:“吃了我们王大夫‘专医死人’的药,谁敢不好?”

李北羽大笑,依旧抽鞭狂进,道:“狄兄打算去那?”

“本来要去找火……”狄雁扬冷视葬玉、埋香,道:“现在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李北羽似乎未听出话中玄机,依旧道:“找火?莫非是想找传说中的‘九光十色火焰’

来破宇文长卿那张多情网?”

狄雁扬乾脆弃马跃上马车后座,寻好了最佳出手位置才道:“不错——想不到李兄果然不愧进士之名,博学而多闻……”

此时,狄雁扬座下的那匹神骏依旧轻易的跟在李北羽所驾的马车之旁。

李北羽转头一瞅,叹道:“好骏马——想来是‘乌云踏雪’名种……”

“好见识……”狄雁扬大笑道:“正是昔年锺玉双前辈那匹‘乌云踏雪’的后代……”

李北羽眼睛一亮,道:“狄兄不知从那儿干来的?”

“去你的……”狄雁扬叫道:“你想借,送你就是了……”

“谢啦……”李北羽腰儿一扭,便上了那匹“乌云踏雪”。

此时,他突然感受到一股杀机涌出。

目标不是他,而是葬玉和埋香!

这一刹那,他全明白了。

狄雁扬之所以送马给他,便是要他早早离开好向葬玉、埋香下手。

方才,他心中只念着玉珊儿、只念着此武招亲大会,压箱儿没想到狄雁扬和葬玉、埋香是死敌。

如今,他神马已然在座,是否就此快鞭而去?

李北羽做不到!

所以,他又回到座前,依旧拉着他的马车,仍然是扬鞭快进。

狄雁扬目光充满了不信、讶异,而至钦佩。

葬玉呢?埋香呢?

她们的眼中,充满的是泪!

就这样四人无语,只有马蹄快响、飞尘扬天。

一盏茶时间,那狄雁扬仰天长啸,飞身落到马车前两匹马的左方那匹,一出手,斩断马绳,竟自一策而往西侧去了。

李北羽一朗笑,扬声道:“狄兄——小弟记下了……”

说完,亦扬身上了那匹“乌云踏雪”,往洛阳城急催而去。

这端,葬玉和埋香呆呆凝谛,只见郎君背影夹在风尘中,越去越远、越去越远,终至不见——

此时,已渐是暮霭时分。

斜夕,染一蕴大地!

自从赵长剑、宇文长卿、萧饮泉、蒋易修、杜鹏坐上前面五把椅子后。再来后面三椅的竞争可激烈了。

他们的目的不是在明天中可以得胜,而是在江湖上今日一战能夺得极大的名声!争得一把交椅,最少也有和宇文长卿、萧饮泉等人并坐的时候!

如此一来,对往后江湖上的一席之地,自是重要的多。

是以,单单由第六张椅到第七张椅,便用了两个时辰之久。

个个争先上台,打的又久。

打胜了那一个已经是筋疲力竭啦——于是又被打下。

终于,第六位的“醉仙拳”胡品仪和第七位酌“神魔手”彭冠武脱颖而出。

玉珊儿总是玉风堂玉满楼的女儿,怎也要耐住一心的悲戚又回到了座上。

眼看,台上第八张椅众汉子争着,不觉又是心里一酸!

卫九凤轻轻一叹,搂着女儿的肩轻声道:“珊儿——上天自有命安排,别……”

“娘……”玉珊儿身子一颤,便倒入卫九凤怀中低泣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高拯在台上宣布:“第八位得胜的,是华山派的司马舞风……。”

便此一言,叫那玉珊儿眼中一黑,心里大叫:“李北羽——你为什么不来……”一急,便昏厥了过去!

玉满楼踏上了擂台,朝八张椅上的新一代英雄豪杰看了一眼,才转身压抑内心的激动宣布道:“诸位弟兄眼前的八位青年英雄,便日今日比武招亲得胜者。明日,将于巳时开始挑出两位最后决战者……”

玉满楼一顿,又道:“如果,明日这八位中有人缺席,将视同弃权……。按照规定,如果少于四人,则另外补到四人为止……。现在——请各位到大厅中用膳,本堂已略备水酒招待各位英雄……”

在哄然众人掌声和往大厅内移去的脚步声中,杜鹏真的是苦笑,叹道:“员外——李北羽那秃鸟这下可真的是大大出了一道难题给我们……”

蒋易修苦笑,随众人站了起来,轻声道:“‘醉仙拳’胡品仪和‘神魔手’彭冠武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

杜鹏眼睛一亮,道:“一个是滇西大恶,一个是边塞巨盗……。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声一落,杜鹏又叹道:“就算让那两个小子退出,再加上我们两个也不够……”

蒋易修苦笑道:“华山的司马舞风不但正派,而且还是八大世家中的人物;于情于理,倒是不能把他弄掉……”

蒋易修长叹道:“更何况——秃鸟明晨时分,人也不知道在那儿……”

杜鹏点点头,侧脸过去看那玉珊儿被林俪芬扶了进去,才叹口气道:“留下司马公子也算多了一分力量——可叹,本来要叫这玉大小姐小嫂子的……”

两人一边摇头叹气,已然无心吃饭,便相偕到了采月居,看那玉珊儿的情况。

心到死灰,眼无泪、无恨、无怨!

玉珊儿就呆呆坐于窗前,看那月升于树梢。

今生今世,当真和郎君无此情缘?

她忘了身遭的一切,忘了娘来又走,忘了杜鹏、蒋易修的探望,忘了林俪芬不动如山的在一旁相伴。

忘了、忘了一切;因为,她的心已被思念占满。

忽的,她对月长叹:“李北羽……”

泣声,直上梢顶悬月,久久婉转不散!

杜鹏和蒋易修还是决定行动。

他们第一个先找“醉仙拳”胡品仪!这家伙不但曾经在记录上作案六次的采花贼,而且干过四趟没本的买卖。

以及,最少有三次杀手的经历。

蒋易修叹口气,低声道:“这个胡品仪今天并未使出真工夫,得要小心点……”

“我知道……”杜鹏摇头道:“这老小子干了这么多坏事,而且还能活到四十岁,必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蒋易修轻轻一叹,没说话!

杜鹏瞅了他一眼,苦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唉……”

“今晚如果斩杀胡品仪和那个彭冠武,只怕会影留了明日之战!”

这件事,他们心里都明白,却不能不去做。

因为,如果今夜放过了他们,只怕下回再找这两名极恶之人就大大不易了。

尤其是,滇西的险恶和边塞的战事,要寻他们更是难。

胡品仪住的是秋水楼。

秋水楼以赏画十八道菜名闻天下。而且,秋水楼另一个特点是,无论你是谁,只要是秋水楼的住客,它一定保护你的安全!

所以,胡品仪当然住秋水楼,因为它的后面老板是八大世家中的慕容世家。

江湖上,谁都知道,和八大世家任何一家对抗,就是向八大世家联盟挑战!

同样,彭冠武住的也是秋水楼。

只差,胡品仪住南院,彭冠武住的是东院!

杜鹏和蒋易修进入这洛阳三大名楼之一的秋水楼时,不由得大大叹了一口气。

这回殂杀,有了一个不对,便立时要和八大世家拗上了。

他们义无反顾。

于是,一个提剑、一个拿刀,大刺剌的去敲胡品仪的门。

没有人应门!

杜鹏一皱眉,轻轻手上一用力,便推了进去。

没错,里头没半个人;只是衣物尚在!

胡品仪这老小子会去了那里?

他们决定先去找彭冠武!就在双双退出胡品仪房间的同时,东院那端已传来喧嚣之声。

而且,尚有人影纷飞往而去。

杜鹏皱眉道:“看来今晚有的热闹戏……”

两人一提气,已到了东院去。

此时,已是子时时分,月正当空,秋水楼的东院竟然发生了血案!

死的是谁?

赫然是在彭冠武房内发现了彭冠武和胡品仪的尸体。

按照姿势,该是互戕而死!

秋水楼的主人杨碧血可不信。

一个在滇西和一个在边塞的人怎么会结怨到以命搏命?尤其,两人当真有仇,大可以等到明天玉风堂比武招亲时再下重手。

所以,杨碧血看的很仔细、很透彻。

我们蒋员外多少是个人物,所以他的出现立时引起杨碧血的注意。

杨碧血往前招呼道:“蒋老弟——你看这是……”

蒋易修双目一凝,正是惊喜交集。不过,口里淡淡道:“依杨楼主的看法是……”

好个不答反问!

杨碧血轻一笑,又复皱眉道:“依老夫看,不像是互相残杀而死……”

“不错……”杜鹏接道:“从屋内破坏程度而言,不像有人激烈交手。所以……”

“暗杀?”杨碧血眼睛一闪,道:“老夫也是这么想……”

说完,两眼又以一种复杂的表情看向杜鹏和蒋易修。

谁都知道他们住在玉风堂,三更半夜怎么会到秋水楼来?

杜鹏当然是骂在心里。

如果这两个小子是哥哥我干掉的也就罢了,偏偏又不是还背了这黑锅似的。

肚里骂,可不管那杨碧血别具“意义”的眼光,蹲下便注视胡品仪和彭冠武的伤势。

他看的很仔细、很慢。

两具尸体的致命伤竟然是在姆指的指甲片内。因为,那里多出了如同五瓣梅花紫色的小点出来。

这一刹那,杜鹏的脸色骤变!

杨碧血双目一闪,问道:“杜兄可发现了什么?”

杜鹏苦笑,摇头不语!

杨碧血皱眉,冷哼一声。

人是死在秋水楼,他的责任最大;如今杜鹏杜大鸟先生既然有了线索,这下不愿说出岂不是有意为难?

杜鹏站了起来,拍拍杨碧血的肩头叹道:“杨老大——我不说的目的是怕老头子也陪上一命——那多划不来……”

“多谢杜兄弟关爱。”杨碧血冷然道:“还望杜兄弟告诉老夫有什么特别之处才好……”

杜鹏盯了杨碧血半晌,才缓缓道:“你真的要知道?”

“不错!”杨碧血回答的很肯定!

“好……”杜鹏长吸一口气,环顾在场众人大声道:“五两银子……”

“什么——?”杨碧血吓一跳讶道:“什么五两银子?”

“学费啊……”杜鹏笑了,笑的很愉快的道:“要哥哥我教你东西不要学费那怎么成?”

杨碧血绝不是一个小器的人,这一给就是二十两足重的银子。

杜鹏抬在手上,笑开了眉道:“紫梅——五瓣的紫色梅花痕——懂了投有?”

杨碧血倒吸了一口冷气。

紫梅!狄雁扬手下两大杀手“双狐”之中的“紫梅”梅六彩!

就在我们这位杨楼主心情沉重的时候,一件令他更震惊的事发生了。

那就是杜鹏“轻松”的把那二十两银子一拗,留下五两银子塞入怀中,另外十五两又交回自己手上。

杜鹏嘻笑道:“哥哥说只要五两就是五两,童叟不欺!”说完,便和蒋易修蒋朋友大剌剌的走了出去!

杨碧血为什么震惊?

因为在三十七年前,当他还是个十岁小男孩时,就曾看过一个人能把银子用指力一分为二。

就算当今武林上,也没几个可以达到这种指力。

他记得,当时拗断银子的老人,曾经告诉他,这种指力的名字叫做“大鹏指”!

便是和武当“太极指”、少林“大力金刚指”齐名的“大鹏指”!

经过了三十年的江湖打滚,他终于知道这“大鹏指”的来源。

便是昔年阿克苏王朝的统治者,百年前大侠苏小魂的至友——“大漠鹰王”玛拉哈所创!

怎么可能!杨碧血内心狂震,这个杜鹏怎么学会的?

街道上除月光正盛,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杜鹏轻叹一口气,道:“真是好死不死,叫那个梅六彩先下了一手来……”

蒋易修长吸一口气,拉了个哈欠道:“不好嘛?反正省了我们一分力气……”

两人正说着,只见那端约莫十五丈外有人影在屋檐上一闪而过!

而且不只一个!

杜鹏和蒋易修互望一眼,双双取出黑衣面罩,钻入暗巷中。

不一忽儿,两道全身蒙面的黑衣人影自暗巷中奔了出来,尾摄方才数道人影消失处而去!

“撩火行动已经展开了?”

“是——!”

“这回你派谁出手?”

“陈长老率领四条狼和‘血掌’杀手……”

雷杀满意的点点头,道:“很好——他们挑的第一个目标是谁?”

“不是第一个目标,”萧饮泉恭敬道:“而是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司马舞风……”

雷杀大笑,对萧饮泉的判断很满意。

今天那个赵长剑太诡异,竟然在一招内击伤百里怜雪。

当然,百里怜雪太过于轻敌有关。

若是两人真干,只怕也得上百招还未知鹿死谁手。

满而溢、骄必败!他雷杀最警惕这件事。所以,他宁可小心点多发点时间来观察那个赵长剑,以决定敌友。

至于宇文长卿、杜鹏、蒋易修三人事关重大,少动为妙。

而留下胡品仪、彭冠武又对自己有利。

扣扣减减,便只剩下一个司马舞风。

杀了他,不但会引起玉风堂遭人责难;而且,更可以分离八大世家和玉风堂的关系!

雷杀大笑,这把火可真要把洛阳烧成滚沸;可惜,他不知道胡品仪和彭冠武已死!更不知道派出去的杀手后面跟了杜鹏和蒋易修。

当然,连杜鹏和蒋易修也不知道,那个神秘的“紫梅”梅六彩正跟在他们的身后!

梅六彩的目标是刀斩门的杀手。

只是,顺便也蹑上杜鹏和蒋易修罢了——

司马舞风抱剑沉冥。

此时,盘坐之前有一鼎香炉正散出一丝袅袅升烟。

忽的,司马舞风心中一动,那缕烟袅动了方位。

本是直升上项,现向已略偏向西北方。

显然,有人自东南而来。

杀气,压的烟丝向西北!

司马舞风微微一笑,朗声道:“朋友——干这等偷偷摸摸的事不羞?”

窗外人影一动,已有一名六旬老者跃了进来冷笑道:“司马小弟弟,耳朵倒是灵啊……”

司马舞风注视来人,沉声道:“阁下便是刀斩门八位长老排名第四的陈夜泣?”

“正是!”陈夜泣大笑,果如夜半鬼泣。半晌,才收口沉声道:“小子——今夜爷爷来取你那……”

“狗命”两个字还在舌尖打转,司马舞风已经出手。

用的,便是司马世家的“斩魔剑法”!

斩魔剑,就劈一切九天十地诸魔群鬼!

陈夜泣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话都不说就干,而且,出手之凌厉,已较他的老子司马踏霜不遑少让!

这回,我们这位陈夜泣先生真的要哭了。

只一剑,司马舞风便斩断他的左臂!

司马舞风冷笑,再出手,已觉不对!

陈夜泣被斩断的左臂并没有流血。

这么说,那只手臂是假的!

陈夜泣狂嚣,右手五指早已套上勾魂爪便抓扣住司马舞风的右肩。

回时,右腿一扫便撞上司马舞风足胫。

司马舞风忍住肩头剧痛,右腿亦起。

立时,喀、喀两响!第一响,是司马舞风的左腿被陈夜泣踢断;第二响,则是陈夜泣的左腿被司马舞风踢碎。

显然,方才司马舞风干的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陈夜泣大痛后退,脸色大变道:“江湖传说司马世家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果然一点也不假……”

司马舞风傲然一笑,道:“既要斩魔,何惧生死?”

好豪气!这话连陈夜泣都想喝彩起来。

便此一瞬间,窗破、掌至!

掌,成腥红色印向司马舞风。

“血掌”沙守!

司马舞风已无可避,唯有尽力反身,拼得捱那一掌之苦,张口咬向沙守的喉咙!

沙守心神为之一骇,天下竟真的有这种不要命的打法?

沙守一退、复进;这回,狂踢双腿!

司马舞风傲然而视,忽的以剩余的右腿上跃,硬生生在半空和沙守互踢一十八次!

“好汉子!”两个蒙面黑衣人冲了进来叫道:“司马小弟弟,你真他妈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司马舞风苦笑,喘了老大一口气道:“从小爹教惯了,没办法啊——两位是……”

“杜鹏……”其中一名黑衣人取下面罩,果然是杜鹏!他指指身边的一个道:“这位小弟弟是蒋员外……”

司马舞风一笑,再看向陈夜泣。

蒋易修也脱下了面罩朝陈夜泣叫道:“老头——原来你真的是独臂啊——?”

陈夜泣计算眼前情势,可能不太妙。所以,只有照实回答:“没错——喂,你们怎么进来的?”

“废话!”杜鹏叫道:“当然是靠两条腿进来的……”

蒋易修补充道:“当然,外面那四只小狼正在休息。”

陈夜泣只有苦笑,真是螳螂在前,麻雀在后。

只是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一个拉弓的小孩?

有!梅六彩笑嘻嘻的进来。

他是个长的不错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罢了。尤其身上的衣服,足足是六种色彩。

红、橙、黄、绿、蓝、靓!缺紫。因为,紫色是他的幸运色,幸运的每次杀人都没失败的经历。

现在,那朵紫梅已然在掌。

紫梅,很小很小,小的可以容纳在姆指指甲片中。

而且,还有剧毒!

这点,陈夜泣死也不会忘记!当年的左臂便是叫这么一株紫梅打中姆指,而立时整只手臂斩了下来。

今夜呢?

陈夜泣真的想哭了;那个沙守心情也不会很好!

江湖有一则传言,“紫梅”梅六彩的武功好像不比狄雁扬差!

卯时过半,山下洛阳城已然在望!

李北羽长长嘘了一口气,辰时结束前,当可以进入洛阳城中。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他长长吸一口气,便要策马直进。

此时,身后十来丈,亦有一名年轻人快马而来。

李北羽一愕,暗笑,这年头赶路的人似乎不少。心想便往来人瞧上一眼。

这一看,李北羽不禁一愕,马上骑客竟然是个女孩!

说是女孩也不对,约莫该有二十一、二;只是那娇媚纯真的模样,加上个儿不高,反倒是似个十五、六的女孩。

李北羽一笑,方策马前进,身后那女孩已然大叫:“让路——让路……”

李北羽又是一愕,并非人家呼让路的缘故,而是那口音,有一种奇怪的味道,直不似中原口音。

这一下,他便再度回头看那名女子。

好啦!人家急的很,我们李北羽这一档,又死盯着人家看,立时便惹火那姑娘。只听她娇喝道:“让路——!”

随喝声,以手上竹鞭当刀,便劈挥了过来!

李北羽笑不出来了。他绝没想到这“小女孩”这一鞭的来势竟然威猛如此,当真称得上是一流中的一流!

心里惊,身子可不慢。

立时一扬身倒翻过那少女的头顶六尺处!谁知,那姑娘手上竹鞭亦迎空一扫,便叫一道杀机剑气击中李北羽!

李北羽拍嗒的落下地面,摔了个灰头土脑,真是打死他也不信有这种事!

堂堂我李北羽竟然叫人点了穴道?

再抬头,那女子已然大笑扬鞭而去!

李北羽摇头苦笑,这当真是满而溢,骄必败!登徒子干久了总也会碰上母夜叉的时候!

当下,便专心运气冲穴道了起来。

巳时至!

玉风堂的练武场上又由各处来了诸众好汉。

大伙儿可要瞧瞧今日谁可以进入决赛。

玉珊儿可奇怪一件事。

昨夜,胡品仪、彭冠武被杀;司马舞风也因受重伤退出。

怎的,杜鹏和蒋易修也退出?

他们两个的埋由是:“吃坏了肚子……”

眼前,台上只坐了三个人。

便是赵长剑、宇文长卿、萧饮泉而已!

玉满楼也觉事有跷蹊,只是那杜鹏和蒋易修只是故作痛苦貌,摇头指着肚子和茅房。

玉满楼还能说什么,无奈,只好上了擂台,宣布道:“如今只有三位,按规则,得再增选一位壮士凑足四位……”

这一宣布,台下不禁喧哗了起来。

大伙儿看向玉风堂中人休息的东侧,那杜鹏和蒋易修怎的不上啦?是不是受了重伤还是别有隐情?

雷杀在众人中可恼怒的很。昨晚半夜有人丢下六个包袂,里头赫然是派出暗算司马舞风的杀手,如今反叫人作了丢回来。

更令他惊心的,是沙守和陈夜泣姆指上的“紫梅”!

好个梅六彩。

雷杀不断游目四顾,只待看见这个死敌便非当场毙了不可!

这端雷杀双眼冒火,那厢台上已然一个个上台打了起来。

上台的身手都还不弱,只是想连胜两场竟也大大不易!这点,落在林俪芬眼里不觉奇怪起来。

她皱眉看向玉满楼,只见堂主和堂主夫人正低声交谈。

林俪芬再看向杜鹏和蒋易修,只见他们两个正眉目之间尽含笑意。只是,似乎也有一丝忧虑,不断在人群中寻找着。

林俪芬正要问问这两个家伙怎么一回事。

那玉珊儿已然冷哼道:“这些上台的家伙早就和杜大鸟、蒋员外串通好了的……”

林俪芬一愕,道:“他们干啥这样做?”

玉珊儿方自沉吟想说出看法;忽然,台下一阵骚动,只见一名女子腰悬扶桑长刀,手执竹鞭的上了擂台。

手上随意一阵,便将台上方方得胜的汉子打了下去。

高拯当先抢步跃上了擂台。

那名女子一挥手,鞭快如闪电急至!

高拯心下一惊,挫身后退,猛的出一双拳,分上下二路政到。

那女子冷喝一声,一旋身,以背对高拯;一仰翻,手上竹鞭又将高拯肩头抽中!这回,如果用的是真刀,只怕那高拯便得去掉一条手臂!

“好快刀!”杜鹏叫了起来:“只是这是那门那派的鬼玩意儿?”

杜鹏转头问蒋易修。

此时,只见蒋员外脸色一白一红,倏忽站了起来失声道:“间间木喜美子!”

间间木喜美子?就是我们蒋易修梦中情人!

日日夜夜思念不已的那位。

杜鹏苦笑,他终于见识到扶桑佐佐木小次郎那手“飞燕新法”的武学上凌厉而惊人!

间间木喜美子便是在浴阳城外打倒李北羽的那位姑娘了。

她早先进了城内,转了半天才到这玉风堂来。

眼见杀父仇人就在擂台之上,真个是老天有眼。自黄海一路尾随至此终于得见。

在海上,她一点复仇的希望也没有,只能祈祷上天让仇人上了岸来才能有这机会。当下,冲上擂台,打下高拯,冷不防有人叫出她名字来,心下一惊便投目过去!

蒋易修!

对于这个中国青年她心中着实有好感,尤其是当时在江苏一会,映象大是深刻。无奈,父仇在身不敢言情;是以忍心道别而去。

此时,此地一见,怎不叫她怦然心动?她心中两种情愫已激荡,忽的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已到身前。

是个中年文士打扮模样,脸上犹挂着笑意。

喜美子心里一惊,右手竹鞭自然而然挥出;那中年文士右手微抬,往旁侧一招。这惊天动地一式,便由旁边掠了过去!

喜美子心头一震,方自要说话。

那端蒋易修已然跃身过来急道:“玉堂主——手下留情……”

那中年文士便是玉满楼了。

心中其实也暗惊眼前这小女子的武学造诣,听得蒋易修这一喝,再看他表情已然明白了几分。

玉满楼含笑道:“这位姑娘——这是比武招亲大会……”

喜美子一愕,朝蒋易修问道:“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那端玉楚天朝杜鹏讶视,杜鹏苦笑道:“是个扶桑女子……”

玉楚天皱眉道:“总不会她也想打擂台吧……”

那端,蒋易修显然已低声向间间木喜美子解释过了。

只见喜美子脸色一红,复又倔强道:“不管——我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岂可以放了他……”

玉满楼淡笑道:“姑娘的仇人是……”

“就是他!”喜美子冷视赵长剑道:“黄海青龙盟盟主,兵本幸……”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骚动了起来。

原来那个瘦乾的小老头竟然是赫赫名盛黄海,巨寇兵本幸?更可怕的,中原武林早已盛传,这个兵本幸便是扶桑大兵法家宫木武藏的嫡传弟子!

用的,正是昨日使出的“二刀流”!

玉满楼心头一震,不禁投目向那个化名做“赵长剑”的兵本幸。

只见,兵本幸仰天长笑,站了起来环顾众人一巡后,盯向玉满楼冷声道:“阁下——现在是否还举行比武招亲大会?”

玉满楼只能点头道:“不错……”

兵本幸冷冷支道:“中国习俗上,比武招亲似乎没有女人上台的……”

这话也不错!

兵本幸又朗声道:“再说,阁下所发布的招亲公告中,并未将扶桑人民排除在外是不是?兵本既然是靠实力坐上这把椅子,打败的又是贵国中名兵法家百里怜雪,今日之错在谁?贵堂如何处理这位扰乱招亲大会的女子?”

兵本幸这一路话下来,简直是于法于理具是无可反驳,只弄得玉风堂尴尬不已!

玉满楼淡淡一笑,道:“阁下以化名参加这比武招亲大会,似乎也是对本堂不敬!”

兵本幸闻言一愕,中原人说话果然利口。

那玉满楼又笑道:“兵本先生,你认为这事如何处理较好?”

这一问,便是反将一军了。

意思很明白,兵本幸要玉风堂如何处理间间木喜美子,便是要玉风堂如何处理自己。

当下,兵本幸冷冷一哼,道:“公是公,私是私。在下和喜美子之事以后我们自己解决。眼前,就依原定计划继续招亲大会……”

玉满楼淡笑点点头,看那兵本幸坐了回去,方对喜美子道:“姑娘——请稍安,这事总会解决的……”

喜美子方自犹豫,再见蒋易修一付着急关切貌。半晌,方点头道:“好——我信任你……”

说完,喜美子和蒋易修便一同往东侧玉风堂休息位落去。

玉满楼点点头,轻叹一口气,朝台下众人道:“小弟方才防范未周,而有此差错!请诸位英雄继续争取这一席位……”说完,玉满楼亦一飘身落回坐位而去!

宇文长卿和萧饮泉冷眼旁观这一幕,二人心下各有一番计较;终究,黄海倭寇是股极大的力量!

玉珊儿的心可是死静沉落。

台上那三个,个个是江湖上巨恶之人,叫她随便嫁给了谁,这生这世情何以堪?想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再投向台上。

忽然,其旁听到杜鹏叫道:“糟……”

玉楚天急道:“杜兄——有何不妥?”

“那……那家伙……”杜鹏结巴道:“并非我们预定之人!”

玉珊儿闻言,注视一看,脸色不觉大变。

台上最先跃上的,赫然是两手血腥,名闻江湖黑道十八年的“冷血无心鬼”黑彪生。

这黑彪生的出现,令在场众人无一不脸色大变。

最近三年已不复闻其杀人吮血之事,怎会在此重现?

卫九凤的身子在颤抖,眼前诸好汉只怕没人是这恶人的对手。如此,若叫他抢了第四张椅,岂不是珊儿怎么也要和四大恶人之一伴终生?

卫九凤急,玉满楼何尝不急?

更急的,是杜鹏和蒋易修。

好啦——这下两人真的是弄巧反拙。

原先,昨晚那个“紫梅”梅六彩小弟弟告诉他们,李秃鸟早已脱险,也早该到啦,怎么一点音信也无?

李北羽啊——李北羽,你快长了翅膀飞过来吧!

那端,自从黑彪生上台后,竟无人敢上台争锋。

只见黑彪生仰天狂笑,露出森森齿牙大叫:“主事的人——快点——老子要坐上第四把椅子上过瘾啦……”

高拯无奈,方才被喜美子击伤的肩头还痛的很;可是,那比的上心痛!

眼见,这四个人具是黑道鸟雄,把玉风堂玉大小姐嫁给了他们,那玉风堂以后如何在江湖上混。

无奈归无奈,该来的事还是要来!

高拯低喟一声,跃上了台面,挥手嘶哑道:“诸位英雄已经没有人要上台此试了嘛?”

这一问,没有人回答。

卫九凤的心纠在一起,已不忍心看一侧的珊儿。

而那玉珊儿,一双柔夷亦早已捏碎了衣角。

杜鹏呢?蒋易修呢?

眼前,高拯已放下了手,垂下了头。

旋即,抬头朗声道:“好——既然已经没有那位英雄愿意再一试……”

杜鹏可忍不住啦——倏忽站起来仰天大叫道:“李北羽——李秃鸟——你这混蛋小子加十八层地狱,还不快长了翅膀飞……”

飞什么他没说!

所有玉风堂的人全站了起来。

因为,他们看到一个奇景,那就是满天的羽毛自半天中飞舞而至!

似小雪入目、入心、入意、入大狂欢喜中!

因为——

羽毛,是白色的翎羽!

高拯激动的摔到擂台下。

不痛,他一点也不觉得痛!

李北羽终于来了,果然是飞来的;而且,由北面乘风自山而下!

李北羽,果然是北羽!他的风筝上面系满了羽毛。

一路飞到了玉风堂上,才将那些翎羽割断一部份,掉了下来。

北羽,果然是自北方落下如云的羽毛!

玉珊儿身子如僵、如木、如石。

而心,却如海波汹涌,涌上眼目,目如河决,决的尽是赞叹上天垂怜的恩情!

她只是透过蒙蒙泪水望郎君,有些模糊,可是她知道,郎君的目光如电,已划破一切黑暗投入她心中!

李北羽——她内心狂叫,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我知道你会等我!李北羽注视着伊人,用眼、用心、用情、用日日夜夜思念告诉她,我知道!

他长吸一口气,给她深深一笑;昂头转向黑彪生淡淡一笑道:“我好累,可不可以先打个哈欠?”

什么话!黑彪生立时便气的眼如铜铃面如锅底。够黑的啦!只见他暴喝一声,双手便扣向李北羽双肩而来!

而那张血盆大口亦大大的张开,往颈咬至!

李北羽一笑,轻退,随手一撩根半天飞舞的白羽,折身、扭腰、振腕、出手、翎羽、奔散、羽毫、如雾!

黑彪生大惊,已无法再进。

因为,那羽梗竟分成了两半,各插入于左右掌中!

这一记,立时轰动江湖!

武林掌战史上所载,明万历四十年十一月十二日,晨。

李北羽和黑彪生一战,第四千一百八十六页上的评语是引用玉满楼的话:“惊人!”

就短短二字已足够说明李北羽那一次出手。

黑彪生纵横十八年终有被废武的一日!

后来,经过武林史的纂史组多方求证,终于明白李北羽在“离别羽”上的造诣!

第四千一百八十七页的记载是,“李北羽在‘离别羽’心法上的突破,已非如以前‘敌动羽梗至’,而是羽梗自会随出手者的意念,分成数截来制止敌人的出手意图!”

这一点点差别,李北羽已迈上宗师之途!

李北羽坐上第四张椅子,全场掌声雷动!

接下来,更激烈的战事,便是椅上四人的分组决战。

在众人摒息之中,高拯携上一盒黑布箱子。

里头,各有不同二色的圆球。

相同的,便交手。

高拯将箱子交给李北羽后道:“球分红、白。抽中红组的先上!”

玉珊儿双目凝谛,注视李北羽取出的圆球,是白色!

杜鹏那厢见了,不由得大笑道:“好预兆,秃鸟,这倒是你那羽毛的颜色……”

萧饮泉冷哼,自箱中抽出一球,亦是白色!

当下,宇文长卿便上起到了台面上朝兵本幸笑道:“兵本兄——第一回合已是我们两个注定拗上了……”

兵本幸冷冷一哼,站了起来。

犹注视了那间间木喜美子一眼,方往前进到台面上和宇文长卿对峙!

立时,擂台四周的好汉全摒气凝神了起来,俱将目光投向台上即将决斗的两人。

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宇文湘月!

打从那李北羽出现后,自己一双妙目便再舍不得离开。

李北羽遭骆驼擒住之事待她知道时,早已送出洛阳城外;此时得见,怎会不叫她心如小鹿乱撞?

可恨的是,李北羽那双招子却盯视的是玉珊儿,真个叫人情何以堪?

那端,间间木喜美子也讶异的指着李北羽问道:“这个人是你们的朋友?”

“怎么,你们照过面?”蒋易修讶道。

“是……”喜美子红了红脸道:“我打了他一鞭……”

“打的好!”杜鹏“插花”笑道:“这只秃鸟总也有叫人打下来的时候……”

众人在这端谈笑,那厢擂台上,宇文长卿和兵本幸已动手过招!令人错愕的一件事是,宇文长卿败的很快。

几乎,交手没三回合便翻下了擂台!

间间木喜美子眼睛一亮,道:“正宗的二刀流……”

宇文长卿这一败,只叫众人哗然了起来!

堂堂黑旗武盟的少盟主却依旧无法挡的住兵本幸的三招?甚至,宇文长卿得意的“多情网”都还没出袖!

宇文湘月飞身过去扶住宇文长卿急声道:“哥——你……你有没有受伤?”

宇文长卿嘴角一动,以眼色暗暗示意。

宇文湘月立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宇文长卿是诈败,以便护兵本幸保留内力对付第二组的得胜者。

无论谁胜,都只对黑旗武盟有好处!

李北羽的玉风堂、萧饮泉的刀斩门,只要和黄海巨寇结上了仇,到时武盟再设法拉拢黄海的白虎盟、青龙盟,袭卷江湖之事便是指日可待。

宇文湘月明白了这点,心中何尝不是暗喜。

萧饮泉和兵本幸绝对不是好相与之人。

只要李北羽一败便娶不成玉珊儿,到时,自己机会便大大增了。

立时,宇文湘月便做出哀伤貌,急扶了宇文长卿到一旁去。

幕地,一声冷哼传来:“宇文公子这趟戏演得不错……”

宇文长卿抬眉望去,说话的是雷杀!

宇文长卿淡淡一笑,就叫宇文湘月扶到一侧休息。他明白,雷杀这回可够的上吃瘪十足。

昨夜的行动反叫人把他得意手下斩杀,现在李北羽又凭空冒了出来。再加上“赵长剑”

原来是兵本幸,也真的叫雷杀进退不得!

雷杀迅速估量眼前情势,已有了决定。

他打出了手势,很简单的告诉萧饮泉,三招之内立刻要败!

衡量得失,雷杀可不愿和黄海巨寇结仇,让那黑旗武盟得心应手。

台上,萧饮泉虽然有些错愕,但是他相信雷杀,要他失败必是具有深意!

第二场白组的决斗,那可真是奇怪的场面。

一个分明屡屡躲不过便要败了,另一个却停下了手不乘胜追击!

这种情况,连一般有武学深点造诣都看得出来李北羽根本不用打到现在六十七招之多,早在第二招,最迟第三招时就该胜了。

为什么?

另一个众人的疑问是,萧饮泉似乎是在求败。

那有人比武时不断有意无意的露出空门?以萧饮泉的武学造诣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真的是你的朋友?”间间木喜美子叹道:“你怎么会有功夫这么差的朋友?”

蒋易修苦笑,他早就想冲上台去正正反反打那只秃鸟十个巴掌。这小子不会是发癫了吧?那么多随便出手便可以打败萧饮泉的机会,他为什么不下手?

杜鹏摇头叹道:“难道这小子忽然有了菩萨心肠?”

玉楚天可是愤怒的很,暗想:“难道这小子不想要珊儿了?”他一皱眉,看向玉珊儿。

只见玉珊儿也自皱眉不已,向身侧的玉满楼低声询问。

玉满楼注视了良久,方点头喃喃道:“原来如此——李北羽,真有你的聪明……”

林俪芬急问道:“义父——是怎么一回事?”

玉满楼淡淡一笑,朝卫九凤看去。

卫九凤低声一笑,也用询问眼光望来。

玉满楼轻轻咳了一声,道:“李公子并不是不知道萧饮泉有意要败,而是他正利用这个机会来活动筋骨,顺便将心法演练一遍……”

萧饮泉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纵使有意要败,每回李北羽的出手攻来,自然而然也会产生气机抵抗,以免叫李北羽真正伤了自己。

所以,李北羽便利用这种情况,无后顾之忧下尽力将“离别羽”心法中的各种细节从头到尾的演练一遍!

玉满楼轻笑道:“当他将翎羽打出的时候,便是一切参究都已完备!”

雷杀在瞬时也明白了原来李北羽将萧饮泉拿来做练习的靶子。

这下,李北羽的内力不但不会消耗,反而更加的坚实。

待他明白了这点,要萧饮泉采取真正杀着时已然不及。因为,李北羽手上的翎羽已然出手!

羽毫散如雾,如情人最后的轻纱!

萧饮泉翻了下来,那伤可是真的,结结实实的一根羽梗打在气海穴上,只扰得真气乱窜!

雷杀立时过去,点了萧饮泉三处穴道,抱了便走。

已是午时正中。

决赛,该是明日举行。

那兵本幸忽的站起来瞪视李北羽道:“小子——你敢不敢现在就分高下?”

“欢迎!”李北羽耸肩笑道:“哥哥我一向是最敬老尊贤的……”

这话,明里捧,暗里伤!

兵本幸冷哼一声,将目光投向玉满楼道:“玉堂主怎么说?”

玉满楼仰天大笑,自椅上站了起来道:“两位若有此意,玉某又何必扫兴?”

这一宣布,便惹得众人齐齐鼓掌叫好起来。

前头两战,看起来真是大大不过瘾,令人失望已极!而眼前这一决战,才真称得上是好戏!

兵本幸双目一冷,左手搭上短刀,右手打着长刀柄,一跨步使到了李北羽面前。李北羽一笑,随手一招台面上落羽,已有三只在握!

三羽对双刃,这瞬间,全场摒息而视!

李北羽将三根翎羽置于右掌指中,故作潇洒的一笑道:“听说阁下是贵国大兵法家宫本武藏的嫡传弟子?”

兵本幸冷冷一点头道:“阁下后悔已经太晚了……”

“呃——这点哥哥我保证应该是我说给你听的……”李北羽将两支翎羽置于左手,笑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中国话你学过没有?”

兵本幸的回答是用刀!双刀!

玉珊儿的整个心提了起来,紧紧拉住林俪芬的手,眼珠子便是一转不转,那眼皮子更是一眨也不眨了。

李北羽能胜吗?她没有多大把握。尤其,看兵本幸这时才真正展露实力的一刀,她都可以感觉到连爹的脸色都变了变!

在极度绷紧的心态中,每个人不由得都张开了口。端看李北羽是不是有可能避过这不可言喻的一击!

李北羽退、出手,是左手的翎羽!

第一支翎羽,投入劈空而下的刀光中。那双刀立时自下反上而斩。

李北羽出第二支翎羽,再度投入刀光之中,如石入大海。

第三斩,兵本幸双目尽赤,狂喝,真正二刀流的精华尽在于此!以长刀横斩,左手短刀则飘如浮云,任你是那个方向闪避也要猛吃一记!

每个人都惊叫了起来,就连玉满楼也忍不住自椅座上站了起来,低呼一声!

李北羽高跃而起,人在半空,出手!

离别羽散如雾!

兵本幸也是双刀并扬,人亦跃起扫向李北羽。

半空,两人交错,各自落于合面的一端、互视!

血,滴落!

是李北羽的血!

玉珊儿痛呼,自椅上立起,双目尽红。

很明显的,李北羽胸前、左臂各中了一刀!

兵本幸呢?

在他手上的长、短刀面,各直劈半裂的插住一根羽梗。另外,还有一根正中在眉心上。

梗,不知是风,或者是兵本幸的颤抖,兀自幌动不已!

兵本幸吃力的拔出眉心羽梗,跃下台面,便走到间间木喜美子面前。注视了半晌方道:

“你现在可以报仇了……”

说完,竟将刀递了过去。

喜美子一愕,竟犹豫不敢接。

那兵本幸大喝:“你竟敢忘了父仇?还不快接刀杀了我?”

喜美子长吸一口气,取出自己的刀道:“这是我爹的刀,我要用它来杀你……”

“请……”兵本幸傲立如山,眉头不稍皱!

喜美子注视这杀父仇人半晌,才吸一口气道:“我要你死前告诉我,为什么?”

兵本幸戚然一笑,道:“杀人偿命,就这么简单……”

杜鹏叫道:“少骗——人都要死了还像死了的鸭子,嘴硬……”

兵本幸轻轻一叹,仰向天道:“第一,青龙盟已经被白虎盟并吞……。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兵本幸容身之处!”

喜美子讶道:“青龙、白虎不是义结金兰……”

“错了……”兵本幸叹道:“以后你遇上了九田一郎,你就会明白他是怎样一个可怕的人……”

喜美子轻一咬唇,道:“第二呢?”

“第二……”兵本幸转头注视台上的李北羽一眼,方自回过头来叹道:“我败了……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方才那一支羽梗已然叫我灭命在台上……”

喜美子一点头,将手上的刀交给兵本幸道:“你……自己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兵本幸眼中一亮,道:“我可以私下找个地方吗?”

“可以……”喜美子注视着他道:“你是个武士……”

“谢谢……”兵本幸执刀在手,稍一犹豫,自怀中取出一份图卷交给喜美子道:“这是青龙、白虎两盟的兵力分置图……。或许对你有用……”

说完,那兵本幸提了喜美子的刀,昂首阔步走出玉风堂大门之外!

宇文长卿向宇文湘月暗暗使了个眼色,拉了他妹妹就要跟出。

宇文湘月心中可老大不愿,尤其李北羽这一胜是娶定了玉珊儿,岂不是叫人今后夜夜辗转?她虽不愿,却也只得随宇文长卿跟了出去……。

李北羽是怎么胜的?

武林刀战史上记载的很清楚:“利用春秋时代齐鲁对战,曹刿的‘一鼓作气’之法。”

刀战史第四千二百五十五页的解释是:“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彼竭我盈,故克之。”

这段解释,取自左传中相同的评语!

另外,补注中亦有说明:“李北羽之胜,乃是利用人类的盲点。也就是人们常常自以为想当然耳的事,却往往有出奇之处!”

“你到底是怎么打败那个矮倭的?”玉珊儿非要弄明白不可。

此时,采月居中只有他们两人。

李北羽一笑,道:“兵本幸的前两次出手,已经有所耗损内力,所以,第三次出手无法达到十全十美的境界……”

“没这么简单吧……”玉珊儿掀着李北羽的耳朵道:“你原先已经掷出了两根翎羽,最后怎么会有三根羽梗?”

李北羽大笑,道:“前两次出手,只有羽毫而无梗,不行嘛?”

可以!当然可以!

玉珊儿眼睛一亮,娇笑道:“还亏你有这个头脑想出这方法来欺敌……”

“每个人想当然耳的事,往往有出奇之处。就这点出奇,已然足以扭转胜负,分出生死!”

“所以,你最后的出手是三根羽梗……”玉珊儿不得不佩服道:“两支阻止兵本幸的刀势,一支正中他眉心!”

李北羽大笑,搂住玉珊儿的肩头道:“走——我们去看看大鸟和员外在做什么?”

杜鹏和蒋易修在干什么?

当然是和林俪芬、间间木喜美子在一起。

有酒、有风,月将明。

这原本是很风雅的,可是他们眼前有着一轴卷图。图已展开,是黄海青龙、白虎两盟的兵力分配图。

李北羽和玉珊儿来的时候,蒋易修的动作很快;立刻是端椅子、倒酒的,打点好了一切。

玉珊儿讶笑道:“我们蒋朋友什么时候做事这么勤快啦?”

“过礼则诈!”李北羽看了一眼桌上的轴卷叹道:“显然我们得好好走一趟黄海沿岸……”

蒋易修陪笑道:“好说、好说。朋友吗——大伙儿一道去郊游玩玩有什么不好?”

两人正戏笑着,那间间木喜美子站起来含羞道:“李先生——今天早晨那一鞭……真抱歉……”

李北羽脸色一正,很庄严道:“原谅你——!”

喜美子眼睛有了笑意:“真的?”

“真的!”

“那可不可以请你到江苏去‘玩’?”

玩?玩命!

李北羽苦笑,朝杜鹏求救。

杜鹏耸肩道:!江苏不错啦——去玩玩也好——“说着,杜鹏大大叹一口气,指着头上一个包包道:“这姐儿也打了哥哥我一鞭请我原谅。然后又很‘诚心’的表示悔过,要招待我去江苏玩……”

李北羽大笑,道:“为了表示我们真的原谅她,所以江苏之行就不能不去是不是?”

喜美子心中一阵激动,不禁将目光投向蒋易修。

告诉他,他的朋友真好。

可不是?为了朋友的爱情,他们可以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一些比登天还难的事!

玉满楼和卫九凤前面恭敬的站着玉楚天。对于这位独子,玉满楼有极大的冀望。他淡淡一笑,道:“东方沿岸那边,倭扰日渐严重,最迟明年,必有大战端……”

玉楚天恭敬道:“我们是不是要加派人员到山东、江苏一带去?”

玉满楼淡笑道:“目前时机尚未成熟——另外,北方的女真族也蠢蠢欲动;神州便值要板荡了……”

卫九凤接道:“要解外忧,先除内患。所以,清除刀斩门和黑旗武盟之事,是如今当务之急……”

玉楚天眼睛一亮,道:“因此,我们必须赶快找到在王屋山中大鹰爪帮帮主彭广汉和僵尸门门主白流花?”

“不错!”玉满楼皱眉道:“叶坛主前去寻找了个把月还没有消息——这事只怕另有跷蹊……”

玉楚天恭敬道:“天儿愿领命前往寻找……”

玉满楼大笑,道:“去是要去。只是……你得先把爹的‘玉风十八招唤’学成了才能去……”

玉楚天脸上一红,期期艾艾道:“只怕……天儿学成之时还不知要多少时日……”

玉满楼心里也明白,玉风堂的下一代中,以玉珊儿成就高过乃兄。

他淡淡一笑,道:“别急——这‘玉风十八招唤’是爹特别为你设计出来的武学心法。快则一个月半可以学得小有成就……。届时,明年的江湖动荡正可以让你磨练……”

玉满楼又沉声道:“男儿当以国为重,学武本就为民族盛兴,这个责任你可明白了?”

玉楚天只觉心情一阵激动道:“天儿明白——必当以死悍家国存续……”

玉满楼大笑,立起身往云游居练功密室走去道:“来!”

玉楚天长吸一口气,昂首,跟入。

洛阳南城,一样月色一样风晚。

一个瘦小而憔悴的人影,正端坐在一间空旷的破庙中。

他原本是咤叱风云的人物,尤其纵横在黄海千里波涛上,更是不可一世。

他想起在平户,曾受教于扶桑最伟大的独行兵法家宫本武藏的往事。他想起加入海寇之后多少的大小战役,想起曾经多少血劫、多少杀烧掳掠,真的是无恶不作。

该打入十八层地狱啊——他用手指轻抚着刀身,琉璃的刀芒,晕散着自破窗外投入的月光。

他苦笑,想着这一生负了多少的血债和罪恶。到头来,岂不是真如佛家所言的一场红尘空?

“阿难。如是众生一一类中。亦各具十二颠倒。犹如捏目乱华发生。”

——─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卷八他长长吸一口气,想着负中国子民多少血仇;一闭目,尽觉多少年来那些恐惧、惨叫的面庞,俱化成厉鬼迎面扑来。

不由得,他身子剧颤,一咬牙,便落刀入腹而至!

刀锋,已划破了衣袍,却戛然而止!

是一股绵绵不绝的力道,阻止他刀身前进。

他错愕,睁眼而视。

眼前,正立了一男一女。

宇文长卿和宇文湘月。

宇文长卿轻叹道:“兵本先生何必轻生?”

他长叹,微怒道:“兵本幸已死……”

“没有……”宇文长卿笑道:“咤叱黄海的兵本先生依旧可以重新咤叱风云……”

兵本幸眼中一亮,冷哼道:“阁下听说是黑旗武盟的少盟主?找我这个将死的人何用?”

“只要心不死,人便不死!”宇文长卿眼睛亮了起来,急切道:“只要兵本先生回黄海一招唤旧属,加上本盟的力量,重新领掌青龙盟之事,自是指日可待……”

兵本幸的脸色光辉耀闪了一下,随而,低眉垂头沉思。

一样月、一样风。

忽的,“叮”的一声,那兵本幸手上长刀已落地,抬眼注视宇文长卿,忽的仰头大笑。

雷杀的心情绝对不好。

想这多少年来创立的刀斩门,手下最重要的八名长老竟然已死了七个,只剩得萧饮泉。

另外,葬玉、埋香亦复行踪不明。

至于,分布各处的分支机构这一个月来已叫玉风堂破灭、并吞。

照此情景,只怕明年之始,刀斩门便要由江湖上除名。

他长长一叹,大洪山上雪霭天地白茫。身后小屋,萧饮泉将在午时到达。

这个月来,他使隐居在此沉思武学上的新境界;而萧饮泉则波行于江湖中寻找葬玉、埋香两人的下落。

雷杀苦苦一笑,抬头望天。

今晨是个晴朗天气,足下厚雪没踝,便此穷目中,无尽天地无尽苍凉,却又有无尽空虚大藏。

只此一瞬,他不禁觉得渺小悲伤了起来。

他转身,入屋。

屋内,壁炉有火煦如春。

他取下沸水,冲入茶壶,立时一股淡香入鼻。

四周大造一片宁静。

他执笔,轻一喟叹,快速写下一封信给葬玉、埋香。

他要告诉她们的身世,她们姓雷!正是他雷杀的亲生女儿。

这些年来他一直没告诉她们,就是因为雷杀自己也不明白杀妻仇人是谁!

所以,十八年来,他组织刀斩门,专司暗杀。主要的目的,便是探测各门各派的出手。

经过这个月来真正的反覆沉思、分析,再将以往所有刀斩门杀手所取回的资料研判。一直到了昨晚他方才有了结果!

杀他爱妻的,便是昔年“宇内三仙”李风雪的第六世孙——李佛承。

李佛承夫妇在二十年前还快意奔行于江湖,忽然,不知怎的消声灭迹。

传说,他们夫妇两曾救过当朝皇上的命;之后,便隐居于山林之中,江湖上早已淡忘了他们两人。

是生?是死?

雷杀一直想不透的是,李佛承为什么杀了他的爱妻?因为想不透,便只有恨!所以,他组成刀斩门来报仇。

一切的因缘情仇尽书写到纸中,他长叹,以蜡封口。复又取出一本书来,摊开;里头,已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扉页上,可以见得着斗大的字:雷杀刀斩心法!

一壶茶已饮尽,时,近正午。

他轻轻放下笔,长嘘一口气;复又提笔,在封面写了:“给萧饮泉长老传承”!

便最后一个字结束时,笔已在他掌中粉碎。

他站了起来。只觉全身疲惫,又似是满心轻松。之间,有着莫可名的空虚和不牵挂。

萧饮泉将至,他会带来许多许多山下江湖中的仇杀、恩怨、资料。

他雷杀不想再多听一点点有关人间的纷争。

他站了起来,走出门、走入茫茫白雪天地。

身影,逐渐投入苍栗无明之中。

良久、良久,天地之中的风,已经把他的足迹淹盖了。

那远远……远远……的天际,才传来一声泣天的长啸!

啸声,直入天地大化之中,久久婉转不绝,直轰得大洪山震憾!

明,神宗万历四十年,十二月十五日,午时。

刀斩门一代宗师,雷杀仰天狂啸,立殁于大洪山雪地之中!

据说,是时天地色变。

本是晴朗的天空,刹时风云汇集,大雪纷飞达九天九夜。

到了第十天凌晨,东方天际更有流星雨落,时达两个时辰之久!

萧饮泉到了第十一天才能上山,进入小木屋中。

木屋已叫大雪压碎,奇迹的,那信和武学秘岌竟然完好如初。

当他看到秘岌最后“刀斩门第一代门主,雷杀绝笔”之时,双目中竟迸出血来!

他咬牙,是一碎,竟断了左右十二根齿!

他发誓,刀斩门并不亡;而且,要杀光李佛承所有后代子孙!

明,神宗万历四十年,十二月三十日,除夕。

正午!

玉风堂的云游居密室,玉楚天终于由门口出现。迎接他的,是玉珊儿、林俪芬、杜鹏、蒋易修、喜美子。

李北羽呢?

原是属于玉楚天居住的横江居,也封锁了起来。里头有一个人,同样是独居了一个半月。

谁?

李北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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