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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这一次凶案的现场保持得最完整,方思美还是裸露着,但是死状略有不同,以前五个被害者脸上都带着笑,全身的肌肉都处于平和的状态中。

方思美却是特出的,她的脸部表情也带着笑容,但却是一种不自然的,近乎痛苦的笑,就像是被人绑住了四肢,然后用毛刷刷脚板心所刺激出来的那种笑。

她的嘴角有血,那是咬破了嘴唇而流出来的,她虽然赤裸地睡在床上,然而床单却是十分整齐,反而在地毯上一片凌乱,而且还有血迹。

方思美是个男性化的老处女,指甲也修得短短的,在指甲缝里有着许多毛质纤维,食指、中指与无名指的指甲都被掀起了一半,地毯上的血迹多半是从她指甲上流出来的,而床前的地毯被抓破了几个洞。

李探长这次已经有经验了,他接到消息,立刻通知了化验小组,把应用的仪器都带来了,准备立刻从事化验的工作,陈秀莲到达后,先对尸体作了一阵探索。

她看看死者的眼睛,发现瞳孔放得很大,然后接触了一下死者的肌肉,试试弹性与僵硬的程度。

正在要作记录的时候,一个化验技师上来,拿着刀子,准备从事肌肉的切割取样。

陈秀莲连忙伸手挡住了他:“慢一点,法医来了没有?”

那个技师微愕道:“我就是法医。”

“很好!请问你例行的手续施行过了没有?这个被害者是否已真正的死亡了。”

法医怔了一怔:“施行过了,她的脉搏已经停止,心脏停止了跳动,呼吸也停止了,体温也在降低……”

“可是她的身体还是软的,而且还在继续流血,一个已经死亡的尸体会流血吗?”

法医好奇地看着陈秀莲:“陈小姐,我检查过不知多少的尸体,有很多死于车祸的人,头部已经碾得粉碎,可是六个小时后仍然在流血。在那种情形下,我也是很快就签发了死亡证。”

陈秀莲却固执地道:“法医,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反对,纵然那个尸体还在动,但也只是肌肉与神经细胞的抽搐,没有头的人是绝不可能复活的,可是这一个不同,她一切的器官都是完好的,而流血的现象是生命的特征之一。”

法医忍不住道:“陈小姐,你是不是认为这个女人还没有死?”

“我不敢确定。至少根据法医的死亡征象还不足以证明她确已死亡。”

“我是根据学理的,人的生命以大脑为主体,大脑在几分钟内得不到氧气的供应就会死亡,这个女子的呼吸已经停顿了,据我的判断,至少已经有一个小时,在这个时间内,她的大脑细胞已经死亡了,而其他部门的细胞,死亡时间可能会晚一点,我不能等待她每一部门的细胞都停止作用后才认为她确已死亡,像毛发及指甲等角质层细胞,可以继续生存到几个月或几年之久——”

陈秀莲似乎词穷了,她在尸体旁边躺了下来:“一分钟后,请法医为我诊断一下,用你的学理根据,看看是否能判断我已经死亡。”

法医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只好把李探长找来。

“探长,这一个被害人是发现与被害时间最接近的,因此她的状况很重要,及早化验的结果,可以提供出她被害的原因,我就是为了争取时间,才把化验器材带了来,可是这个女人却在无理取闹,阻止我进行。”

李探长皱皱眉,叶长青在旁边忍不住道:“尤法医,你既然没找出死亡的原因,怎么能判断被害者是已经死亡了呢,我大姊就是避免你犯过失杀人的罪,才想帮助你。”

法医叫尤致理,是日本帝大医学院病理学系的博士,担任法医已有二十年的历史,是个很忠于职守的公务员与学者,虽然有点固执,却不是顽固派,叶长青由于采访新闻的关系,跟他时有接触,相处得一直很愉快,因此叶长青跟他说话是半开玩笑半认真。

尤致理苦笑道:“叶小姐,你也认为这个女人没有死?”

叶长青笑笑道:“我没有这样说,我大姊也没有这样说,我们只是认为现在的科学已不能对生命作一个立即的定义,世界各地经常有假死的例子。”

“那是一些特殊的原因造成的,比如说癫狂、电击等,但这一个被害者都没有那些可能!”

叶长青笑了一笑:“我大姊在一分钟前还跟你在谈话,你至少可以知道她没有癫狂症,也没有遭受电击,可是照你的学理的根据,她已经死了,你是否能为她签一张死亡单?”

尤致理看看陈秀莲果然一动不动了,连忙拾起她的手腕来一试脉搏,停止跳动了,再听听心脏,也停止跳动了,取出玻璃片来放在鼻孔前,没有水汽呼出,翻开眼皮,瞳孔已经放大。

作过所有的试验后,尤致理叹了一口气:“她已经死亡了。”

叶长青立刻道:“你能确定吗?”

尤致理张大了嘴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一切的征象显示陈秀莲确已死亡,但他知道陈秀莲没有死。

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举起了双手:“我投降,请你叫陈小姐活起来吧。”

叶长青立刻蹲了下来,在陈秀莲身上一阵推动,帮助她作了几次人工呼吸后,陈秀莲的眼睛睁开了,呼吸慢慢地恢复,一切生命的现象又回到她身上。

她坐了起来,笑问尤致理道:“法医,你承认学理的根据不可靠了吧。”

尤致理满脸钦色,激动地道:“陈小姐,这是魔术,是奇迹,是向科学的挑战,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陈秀莲笑了一笑:“瑜伽术,东方最神奇的科学魔街,以心灵的意志去控制身体的组织,以超科学的精神力量去操纵不随意肌肉的运动,如此而已。”

尤致理的目中充满了迷惘,喃喃地道:“这太神奇了,我要写一本书,深入探讨,在医学年会上发表,那将是本世纪最大的发现。”

陈秀莲笑着摇摇头:“没有用的,没有充分的理论根据来支持这种现象是很难使人相信的,因为这是哲学的范畴,在这方面,东方人领先西方人很多,只是东方人做学问的态度比较保守,是属于个人而不属于群众,中国道家早有龟息之法,完全是同一理论,但现在早巳失传了,——”

李探长却急急地问这:“陈小姐,你是否认为方思美也是处在同一状况中。”

陈秀莲道:“是的。我认为有此可能,一连几个被害者都没有任何伤痕,没有任何致死的原因而死了,我相信她们都是受了一种强烈的催眠作用,在欢愉中被人将生命引出了她们的躯体,所以每一个死者都含笑而进入另一个境界。”

“有这种催眠术吗?”

“有的。我翻了很多的参考资料,知道在印度的苦行僧中,曾经有人练过这一种法术,用以帮助重病者安静地接受死亡,在没有痛苦的状态下进入天堂,可是后来有人将这种法术用在正常人身上,成为谋杀的手段,被人视为邪术而加以抵制,这一派的僧侣都被当作恶魔而投入火中烧死了,因此在十八世纪末年就绝传了。”

李探长很失望:“既然绝传了,怎么又会出现在现在呢?”

陈秀莲道:“在尼泊尔、锡金、不丹等许多靠近喜马拉雅山的小国中,寺院中都保存着几百年前的典籍,许多神秘的法术,都在那些典籍中被保存了下来,只是大家不太注意罢了。”

叶长青忍不住问道:“大姊,你说一连串的凶案是由催眠术造成的,是不是有根据呢?”

“当然有的,我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因为我自己也练过瑜伽术,我看到方思美的指甲盖披掀了起来,手指还在流血,而且指甲中有毛质纤维,地毯上也有血迹,再者她的牙齿咬进了嘴唇,这证明她是经过一番挣扎的,而且这是一种对自己的挣扎,她是个哲学家,心灵的意志力比别人强,可能发现自己受到一种邪恶的催眠术时,产生了警觉而想自拔出来,因而有了那些行动。只是她的挣扎还是抵不过对方的施术,终至被凶手得手而去。”

尤致理叹了一口气:“那么方思美还是死亡了?”

陈秀莲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学过催眠术,我练的是自我控制,但原则上很接近,那是一种缓慢的死亡,使精神与身体渐渐分开,终于接近完全的毁灭,不过从方思美的状况看,她似乎还没有完全地步入毁灭之途。”

李探长忙道:“陈小姐,是否有办法可以把她救回来。”

陈秀莲想了一下道:“我可以试一试,用我所学的方法引导她回来,不过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不受任何的打扰,而且受害者的身体姿态要经过许多变动,当然,我可以保证绝不会破坏她,而且我不敢说一定能成功。”

李探长道:“能够有一点希望都是值得一试的。”

陈秀莲苦笑道:“但是谁也没有权利准许我这么做,这是个一切讲究法治的地方,方思美目前倒底是死了没有,我也不敢说,如果她还活着,我还可以说是为了救她,假如她已经死了,将来她的家属知道,追究起来,大家都麻烦。”

李探长与尤致理都为之一呆,长叹无语,的确,他们是公务员,有许多事常受到法律的限制。

正在这时候,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年绅士进来了,显得很激动,李探长认识这正是香港的名学人梅思礼教授,也正是方思美执教的这所学院的院长。

梅教授显得很激动,老泪纵横地抚尸恸哭,然后向李探长唏嘘地道:“思美的父母是我的好友,临终时托我照顾他们的女儿,思美又是我得意的学生,她在美国学成后,等于是帮我的忙来此执教,想不到出了这种事。”

叶长青心中一动,把梅思礼扶到一边坐下,简单地对他叙述了最近几件类似的凶案,以及陈秀莲刚才的发现,最后向他请求道:“梅院长,陈大姊并不一定有把握能救活她,而且陈大姐所持的理论太玄虚,不容易为一般人所接受,但是这不失为一个机会,希望你能给予支持。”

梅思礼目中发出了光彩:“我是研究心理学的,对瑜伽术的神秘也探索了多年,陈小姐所说的那个印度教派我也知道,在十八世纪中叶已经流传到欧洲,最后盛行到南美与非洲,目前流行于西方社会的巫毒教就是这一教派的滥觞,陈小姐居然有这种研究精神,我一定支持……其实你们应该早就该开始了,现在不会太迟了吗?”

陈秀莲连忙道:“不迟。我必须等待她的精神完全虚脱时再施行,假如她真是被人在催眠状态下夺去生命,对方在这方面的造诣一定很高,我要等对方的影响力减到最薄弱时再着手。”

梅思礼听了连连点头道:“对!陈小姐,听你这番话,就知道你在这方面的研究很深,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请你允准我在旁边参观。”

陈秀莲面有难色,梅思礼道:“我这么大岁数了,年龄可以做你的祖父,我相信对你不会有什么不便,而且我也是大英帝国灵魂学会的会员,我懂得这一类研究时应该守的本份,这个要求完全是基于学术性的,我也希望这次的实验能为人类精神领域中智识的探讨能有更新的发展。”

陈秀莲笑笑道:“梅教授,听您这样一说,我知道您也是在心灵研究上是同道前辈,说不定还可以给我一些指导呢。”

于是她立刻着手布置,现场的摄影,搜求证物的工作都做过了,李探长吩咐部属们都出去,关上了房门,屋里留下了陈秀莲与叶长青。

陈秀莲在屋角摆了一张沙发,请梅思礼坐下,然后在方思美的胸口用耳朵贴上静听了约摸有十几分钟之久,忽而眉头微展道:“还有最微弱的间歇跳动,每次约在十分钟之间,这是接近死亡的最高限度,老二,你可以开始了,你做我的助手,一切都要听我的,不准发问。”

叶长青显得很兴奋:“是!大姊,你吩咐好了。”

“把衣服全部都脱了,连手表戒指都不准留下。”

叶长青不禁一怔,但陈秀莲自己先开始动作了,她也只好照做,虽然室中只有一个死人,一个女孩子与一个老头儿,但叶长青还是感到很忸怩,可是看见陈秀莲一本正经的样子,她也不敢多说了。

陈秀莲除去了农服后,双腿盘屈,坐好一个打坐的姿势,然后向叶畏青点点头:“把我摆成倒立的姿势。”

叶长青好在力气大,把她颠倒过来,头顶着地,陈秀莲像具不倒翁似的,前后晃了几晃,然后就像一具倒立的石像,静止不动了,可是她的嘴唇却轻轻开启:“抱起方思美,实行对口呼吸法。”

叶长青是个运动员,自然知道这种最新的急救方法,虽然方思美已经可能是个死人,但四肢尚柔软,体温尚在,于是把她抱了过来,用双臂紧揽住腰,以腋下挂在自己的双臂上,嘴对着嘴,用鼻子堵住了对方的鼻孔,用力吹出一口气去,耳边听得陈秀莲发出下一步指示:“双臂用力,把你呼进去的空气压出来,再送第二口。”

叶长青像个机械人似地做着,也不知做了多少次,她忽然感觉到对方已经有了反应,至少自己懂得呼吸了,正准备告诉陈秀莲,但陈秀莲似乎已经知道了:“慢慢放平,把她照我的姿势摆好。”

叶长青已经累得一身是汗,连忙放了下来,她感觉到方思美不但有了呼吸,而且也恢复了心跳,连忙照陈秀莲的吩咐,但方思美的骨节很硬,叶长青用了很大的力量,才好容易盘成个打坐的姿势。

“倒过来,使她的脸对着我的脸。”

好在方思美并不太重,很顺利地倒了过来,但方思美不像陈秀莲一样,能控制重心,手一松就要倒下来。

陈秀莲继续道:“扶好。不要动,绝对不能动她。”

叶长青只得双手托住方思美的膝盖,一动不动地站着,又过了很久,叶长青的双臂已经感到发麻了,可是陈秀莲没有说话,她也不敢放开,忽然肩上轻轻有人一拍,是梅思礼来到她的身边,而且用目示意,叫她可以松手,同时也做了个手势,要她悄悄地离开。

叶长青似乎还不放心,可是梅思礼把她的手挪开了一只,方思美仍然直立而不倒,梅思礼又挪开了她的另一只手,陈秀莲双目盯视着方思美,一眨都不眨,只是嘴角轻地一歪,示意叶长青可以离开了。

叶长青重重地吁了一口气,梅思礼轻轻地拉着她,指指浴室,以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你可以擦干身体,穿上衣着,暂时别放水洗澡,因为她们不能有声音打扰。”

叶长青觉得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找到一块干毛巾,胡乱擦了身子,穿好衣服,踮着脚尖走出来,看见了一幕无法相信的情况,陈秀莲的身子侧了过来,与地面成了三十度的倾斜,几乎已经快接近地面了,在她对面的方思美也跟着动作,但两个人却没有倒下来。

慢慢地,陈秀莲又恢复了直角倒立的姿势,方思美也跟着慢慢地直立,梅思礼的脸上现出了兴奋而又钦佩的神色,拉了拉叶长青,轻轻地打开了门,到了外面,叶长青也跟着出来后,梅思礼才低声道:“现在是最重要的时候,绝对不能受外界一点的干扰,所以我们还是出来的好。”

叶长青把身子投在沙发上,呼了一声:“累死我了,斗一场牛也不会比这个累。”

梅思礼笑笑:“我们到厨房里去谈,我为你冲杯咖啡。”

李探长跟尤致理都十分焦灼,几乎同声问道:“怎么样?”

梅思礼十分兴奋:“思美的性命是保住了,因为她已完全进入陈小姐的控制,但能否将她的思想也引回来,那就很难说,我们到厨房里谈去,探长,请你吩咐两个弟兄守住卧室的门,除非听见里面召唤,否则绝对不准进去打扰或发出声音。”

李探长道:“我已经关照过了,所有的人都守在屋子周围,连客厅都不准进来,院长,方小姐果然已能复活了吗?”

梅思礼点点头道:“是的。思美的确是受到一种强烈而邪恶的催眠诱导,迫她放弃生命,幸好陈小姐对这一道的研究很深,及时切断了她的自律中枢控制,生命已可恢复了。”

尤致理满脸惊愕道:“这太难以令人相信了,院长,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梅思礼倒了一壶水,放入咖啡,放在电炉上煮着,然后才以隆重而庄严的声音道:“科学否认了灵魂之说,但又无法解释许多灵魂的奇迹,勉强找出了一个心电感应的名词,这个名词倒是很合理,每个人体都是一架具体而微的超微波发报机,每个人都有发生周波的频率,这就是一个人的灵魂,偶尔有两个人的周率比较接近,就能互相感应,那就是心电感应,所谓催眠术,就是施术者以强烈的心电去干扰受术者的心电波周率,使两者渐渐接近,然后进行遥控,这只是一个很笼统的解释,你们能明白吗?”

尤致理点点头道:“大致懂了,就像现在的太空电子通讯一样。”

“不仅是通讯,现在的人造卫星,无人遥控火箭等,都是这一个原理,这边按钮,那边接收,以电波的功能控制机件的操作,而人脑的组织,就是一架最精细的电脑。”

叶长青道:“梅院长,你别说得太深了。”

梅思礼苦笑道:“这还能说深,我说的只是幼稚园课程,在心灵的领域里,我们只是才起步,还在摸索的阶段,但毫无疑问,陈小姐已经比我们多进了一步。”

他简单地说了室中的经过,叶长青道:“我不懂,为什么要脱光衣服,为什么要做成那种姿态,为什么瑜伽修者一定要倒立练术?”

梅思礼一笑道:“三个问题我可以解答,不一定正确,但比较容易为我们接受,脱光衣服是便于直接接触,避免干扰,因为心电波很微弱,必须要在完全无绝缘体的情况下才能容易互相沟通,那个盘坐的姿态也许没什么道理,只是前人的经验中认为这个姿势最容易使心灵静息下来,排除杂念,至于为什么要倒立,那是血液循环的作用……”

他换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人体的超体能力量之产生,已经证明是血液中肾上索的增加,注入到肌肉组织中的微细血管内以加强运动器官的功能,但是,人体有些血管是连循环系统而生长的,当血液循环加速时,血液压力突增,进入这些血管,因而产生了超常的体能,像人在危险时会比平时跑得快、跳得远、纵得高等等,用倒立的姿态,就是使血液更易进入那些连生的血管,无须增加心脏的功效而达到增加体能的效果。”

每个人都约略有点了解了,正在这时候,忽然屋外传来了“哄啪”一声暴响,李探长吃了一惊,连忙跑出来,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警员过去调查了一下,却是一枚火龙炮的爆炸,那是一种最原始的雏型火箭,将喷射性的火药用纸扎紧成圆筒,伸出一根药线,尾部连着一根固定方向的竹棍,是儿童在过新年时的玩具,用火点着药线,嗤的一声,带着一溜火花,可以冲到五六十公尺处,然后再发出哄啪的一声爆炸。

不知是谁在恶作剧,放了一枚过来:—这是较为大型的一种,用以发射到一百多公尺远,响声也很大。

调查结果后,大家都啼笑皆非。

但梅思礼却大声叫道:“不好!这是凶手干的,用意在干扰陈小姐的援救工作,但愿没有功亏一篑。”

叶长青急得要冲进屋里去,梅恩礼把她拉住了道:“不行,叶小姐,这时更不能进去,我们只有祷告,祈求上帝的保佑了。”

他的脸色很沉重,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众人都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李探长才道:“我已经叫人去追查这枝火龙炮的来源,希望能有点结果,而找到凶手。”

叶长青苦笑道:“恐怕不太乐观,这头粉红色的色狼是个很狡猾的家伙,假如真是他放的,绝对不会给你找得到线索……”

正说着,卧室门打开了,陈秀莲一脸疲色地出来:“完了!我已经快成功了,却被那一声爆炸破坏了。”

梅思礼连忙道:“思美的情形怎么样?”

“生命是保全了,只是她的神智受影响太深,整个地抛弃了自我,好容易找跟她作了初步的深入接触,但是被那一声爆炸,整个地截断了,现在她的记忆整个地丧失了,是否能够同复,那就要看心理医生的本事了,我是无能为力,因为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只能到此为止。”

众人都一阵默然,梅思礼走进屋子,其他人也跟着,但见方思美躺在床上,用一床的被单盖着,两只眼睛睁着,瞪得大大的,梅思礼过去,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叫着:“思美,你认识我吗?”

方思美没间有答,也没有反应,梅思礼又道:“我是梅叔叔,你记得吗?”

方思美喃喃地道:“梅叔叔,梅叔叔……”

梅思礼兴奋地道:“你终于认识我了,思美,你认识我了。”

方思美却一直在口中吟着梅叔叔三个字,足足说了十几遍,而且一直都不停止。

梅思礼黯然地摇摇头,用手闭上了她的嘴,才将她的喃喃自语停止了,示意大家退出室外。

重新在客厅中坐定后,梅思礼一叹道:“她的记忆已经成了一片空白,看来要她恢复记忆,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我要请心理专家来为她诊疗,关于凶手的探索,只好暂时搁置了。”

语毕转向陈秀莲,向她伸出手道:“无论如何,我对陈小姐还是万分感激,因为你挽救了她的生命。”

陈秀莲笑笑道:“梅院长,抱歉的该是我,因为我并没有真正的挽救她,我只是使她的躯体不至死亡而已,真正的她,恐怕已经是死亡了,坏在那一声爆炸上,将她的记忆整个地毁了,我应该把她移到一个完全隔离的环境中再施术的。”

梅思礼苦笑道:“不能怪你,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的,目前我们对她的心理状态还没有完全了解,不能说全无希望了。”

陈秀莲转向李探长:“探长,那一声爆炸是如何发生的?”

“是儿童玩的那种火龙炮,我已经叫人去追查来源了,怕是没有结果,因为门外还有很多看热闹的人。”

陈秀莲目光一亮道:“是火龙炮?那不可能是在人群中来施放的,凶手绝不可能让人发现他的企图,……我们出去看看!”

她领头走了出来,屋子的外面是一片小小的花园。李探长指着草坪道:“火龙炮的竹舵是在这里发现的。”

陈秀莲看着地下画的一个圆圈,沉思片刻才道:“这里两边靠着房子,火龙炮不可能由两边发射过来,东面和南面都是空地也不可能,你们应孩到北面去搜索,看看凶手是否留下什么痕迹。”

李探长愕然道:“何以见得是从北面发射过来的呢?”

陈秀莲道:“凶手发射火龙炮的目的在阻止我们对方思美施救,但凶手用了这种杀人的方法,何以会知道我们能加以施救呢?一定是由远处看见屋中的警方人员都撤了出来,包围在花园里,一两个小时,既不进,也不离开,因而才判断出来的,这种情况,只有在北面那几栋高楼上用望远镜才可以看得见;而火龙炮也必然是那边发射过来的。”

她用手指着一百多公尺外一栋六层公寓,李探长不禁脸现愧色道:“我没想到这一点,还是陈小姐想得周到,我就就带人过去访查。”

陈秀莲道:“还有,现在已经是旧历年过去很久了,这种火龙炮也很少发卖了,凶手当然不会随身带着这东西的,必然是临时想到的,因此探长不妨再问问大楼附近的杂货店或玩具店,看看是否有人去买过这东西。”

李探长一面答应着一面走了,叶长青也要跟着去看看,陈秀莲却苦笑着摇摇头:“这只是一个无可奈何,姑且一试的机会,发现线索的可能性太渺茫了,对了!尤法医,在方小姐身上,你作过初步的检验了吗?”

尤致理看看梅思礼,欲言又止,梅思礼是个很敏感的老人,立刻道:“尤先生,你有话尽管说好了,不必顾虑。”

尤致理顿了一顿才道:“方小姐在生前……不,我修正我的话,她在出事前有过性交行为,这次我不用强暴两个字,因为照她内分泌排泄的状况而言,这显然是一次非常愉快而合作的交合,方小姐是个很内向型的女子,如果没有得到她的同意或合作,是很难达成这种效果的。”

梅思礼微徼一怔:“我知道思美很内向,而且有点异性憎恶症的征象,冈此尤先生这个结论我感到很怀疑。”

尤致理道:“梅教授,您是心理学与哲学的权威,所以我才提出这个初步结论,因为您比较容易接受,我研究的是病理学与生理学,本来是不该作性向测定,我只根据检验的结果,提出几点事实,方小姐的阴核较一般人暴露突出,她的性器官呈畸形发展,大小阴唇都特别肥厚而阴道却紧缩,那是长年自慰而造成的现象,这是内向型女孩子的征象,或者是女性同性恋患者的现象。”

梅思礼长叹一声:“不错,思美是个纯处女贞操观的强烈支持者,她虽然是个女孩子,却有着强烈的男性倾向,智慧较高,而又受过高等教育,从事于学术研究的女性,这种思想很普遍,她们都倾向于这种反自然的态度心理,逆天而行,必将招致祸患,可惜的是这些年轻人不了解这一些道理,认为迂腐,乃招致杀身之祸。”

尤致理继续分析他的化验结果:“这一次所取得的精液检查是属于新的类型,大致还算正常,不过有一点可疑的是那些精液中的精虫已经死亡。”

陈秀莲哦了一声道:“按照生理现象女性的内分泌本身即具有杀死男性精虫的作用,是否是这个原因呢?”

“不是的,那是一种化学的中和作用,而这次所取得的精液在注入前已经死亡,没有经过化学反应。”

陈秀莲十分兴奋地道:“那我的结论就合理了,凶手是个女子,因为我在方小姐被害前三个多小时还看见她跟一个女人从公园中出来,多半就是她,而且与前两个案例也较为吻合了。”

梅思礼这:“这凶手是女人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思美是不会跟男人接近的,可是女人又那来的精液呢?”

陈秀莲道:“她用试管带来的,然后用注射器注入被害者的体内,我从周小芬与洪爱湄两件命案就作了这个推断,梅院长,这一次的范围更为接近了,听说你是皇家心灵学会的会员,这个学会研究的范围是什么?”

“是一些心灵上的特殊现象以及一些灵异的活动,也包括催眠、瑜伽术以及降灵术等,我们都想证明灵魂的存在,我是湘西人,在我家乡有赶尸的行业,我小时还亲眼见过,只可惜现在缺乏具体的资料。”

“在港九的区域内有多少会员?”

“很多,约摸有一百多,我们都是业余的研究者。”

“女性会员多不多?”

“很多,三分之二以上,似乎女人对灵异的现象比较相信,而且研究的兴趣也特别高。”

“有没有那一个女会员是从事医生职业的?”

梅思礼想了一下道:“很多,你认为凶手是在这个圈子里吗?”

“是的,假如凶手是个女人,她取得精液的机会只有来自医院,而且有几种不同的精液,就更可能是从事医疗行业的才有这种方便。”

“很合逻辑的推演,但怎么知道是心灵学会的会员呢?”

“因为她会催眠术,而且刚才施放火龙炮来阻止对方小姐的援救工作的进行,就更为确定了,因为凶手并不知道我会瑜伽术的透心术,无此必要,她是看见您进来后,才想到有此可能,她一定以为您有此能力,因此很可能是您同一会社的会员……”

梅思礼道:“很可能,我是香港分会的召集人。家里有名单,我们回头可以一起去研究一下。”

陈秀莲道:“凶手是个丧心病狂的变态心理者,她还会继续制造凶案的,因此现在更重要的工作是防止她继续害人,老二,这个工作就由你来负责了。”

叶长青一怔道:“我?大姊,我能做些什么?”

“尽一个新闻工作者的本份,扩大报导这一次凶案,梅院长,您不反对把这一次行案子公开发表吧?”

梅思礼道:“为思美着想,我当然是不希望发表的,但已经有许多新闻记者聚集在门口,恐怕很难瞒得下,与其让他们胡乱猜测,倒不如公开真相,使大家都提高警觉。”

陈秀莲道:“二妹,你去召集你的同行,发表全案的经过,警告市民注意,说明凶手的杀人方法以及我们所猜测的可能,叫那些女孩子以及少妇特别注意。还有你不妨说方思美的神智已在恢复中,然后打电话把佳琍跟朱丽找来看护方小姐,叫她们特别注意戒备,预防凶手来杀人灭口,梅院长,我跟你一起到府上去研究会员名单。”

她说动就动,对叶长青作了一番指点后,立刻就陪着梅思礼回家去了。而叶长青则出去对她的新闻同业,发表案情,大家顿时忙了起来。

陈秀莲在梅院长的家里,对那份会员名单作了一番详细的研究后,圈定了六个人嫌疑较重。

因为这六个人都是公私立医院的医师,女性,独身未婚,三个在精神病院工作,两个在公立医院服务,其中一个则开设了一家心理诊所。

陈秀莲怀着这份名单,重新回到方思美的住宅时,那儿仍然围聚着许多好奇的人。

警局在门口设了岗位,阻止闲人的进入。

方思美案件已经由电视及无线电广播发出急报,而许多报馆居然发出了快报及号外,报导全案的经过,周小芬的父亲与洪爱湄的丈夫也同意了警方及新闻业者的要求,把案情公开,于是粉红色的色狼这个名词在两三个小时中,已经传遍了港九地区。

李晓天探长也在方宅等候,他是避难来的,因为案情公开后,警局在几个小时内,接到四五百起电话,几条专线响铃不停,多半是一些敏感的父母打来,要求警方找到他们外出的女儿,保护回家,还有就是一些女孩也来请求保护回家。

李晓天扰不胜扰,只好跑了出来,见到了陈秀莲,不禁笑笑着埋怨道:“陈小姐,你的消息发表后,我简直没停过,假如再这样下去,我自己也要进精神病院了,更苦的是我还接到了将近二十个告密电话,提供可能的凶嫌,警方的人员几乎全部出动去查证了。”

陈秀莲一笑:“这本来就是李探长要求的,至少大家都注意到这件事,提高了警觉,凶手下一步行动就困难多了。”

李探长笑笑道:“我没料到会造成这么大的轰动,更可恶的有一些势力阶级,居然要求警方派人去保护他们的女儿。”

“你怎么回答他们的?”

“我还能怎么回答,只好敷衍一阵,每个人都比我大,都有权力炒我的鱿鱼。”

陈秀莲笑笑:“我教你一个办法,你把人送过去,然后我通知二妹,叫她在报上发表名单,说警方目前无法开始缉凶的工作,因为警方都用在保护这些人的女儿了。”

李晓天笑笑道:“真要这么做,明天从局长开始就准备全体滚蛋,而警局会被另一批平民打得稀烂。”

“那正好,警局的设备跟着更新,利用这个机会汰旧更新,议会代表对预算一定会立刻通过。”

李晓天跟着笑笑一阵才问:“陈小姐,你跟梅院长研究的结果如何?”

“我想先了解你到对面大楼去勘察的结果。”

“火龙炮是在阳台上放出去的,我们在阳台上找到了几支没有引发的废炮,附近只有一家玩具商店,是在该楼地下层的超级市场内,可是店员在事发前后都没有碰见顾客去买这种火炮。”

“那火炮是不是他们的呢?”

“店员指认后确定是的,因为这种火炮是日本的进口品,还没有推广,他们只是试验推出,成绩并不理想,没有继续推广,只有一韶份样品留在货架上,可能是受了潮,所以有一半是发不响的。”

陈秀莲沉吟道:“没有卖出,却在天台上发现未发的废炮,那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们自己拿上去放着玩,一个是被人顺手牵羊偷了走,而且第二个可能性更大。”

“我也考虑过了,可是在响炮前两个小时内,他们的顾客进出很多,任何人都有可能。”

“有没有穿黑色迷你裙的女子。”

“没有!多半是小孩子,成人也是带了小孩子去的。”

“有没有抱了小孩子去的。”

“有!只有一个少妇穿长裤,抱了一个初生不久的婴儿,在那里选了一枝玩具手枪。”

“那店员认得这个少妇吗?”

“印象模糊了,只记得她的喉咙沙沙的,脸部化装很浓,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样子,怎么?

你认为那个少妇会是凶手吗?”

“很可能,因为这种炮很长,偷走时很容易被发现,只有抱着小孩子,可能趁店员不注意,塞在披风里。”

“凶手会抱着小孩子吗?”

陈秀莲很兴奋,带着他们到方思美的卧室,指着屋角的一个洋娃娃道:“这应该是一对的,缺少了一个,我就感到很不调和,那一定是凶手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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