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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千手观音

全队乖乖分成两列,鹰王跟如萍分率一队,出发而去,也没说明要到那儿去,可是也没人敢再问一句。

鹰王那一队先到诚亲王府,他把任务分配好了,自己绕到门口,如萍那一队恰好也到了。

两个人带头进王府,门上自然有人,但他们认得鹰王,只是上前恭敬道:“启禀王爷,我们家王爷上鹰王府找您去了!”

“我知道,我们刚分手,他还留在我那儿,现在我来办些重要的事情,不许声张,带我上九姨奶奶的神坛去。”

门官冰雪聪明,一听就知道是出了事儿,倒是连忙答了。

穿过几栋屋子和院落,来到花圃中,却见一具尸体伏在道旁、一名侍卫守在一边行礼道:“启禀王爷,卑职遵谕守在这儿,这个家伙跑过来,口中还直喊着副总坛主,小的怕他泄了机密,只有出手杀了!”

鹰王朝门官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门官吓得直抖嗦:“王爷!这人是九姨奶奶的人,不干小的事!”

鹰正道:“少说废话了,快走!”

门官在前战战兢兢地领着路,来到一栋楼下,还没开始发声,楼上射下一片白光。

鹰王与古如萍两人眼明手快,连忙拔剑格住,却是几柄飞刀,而那门子却身中数刀,何地不起了!

楼窗是紧阔闭,看不出这一片飞对是由何人?以及如何发出的?

好在鹰王手下的那些侍卫手头都颇为不弱,而且临事临敌的经验也是不差,居然都及时躲开和格开了,除了一个门官之外,没伤到第二人。

只听得室内传出一个峻厉的声音道:“滚开,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犯神明,我早就公开宣布过,这所院子是禁地,擅入者格杀匆论的!”

鹰王在底下冷笑道:“绿云!你的禁令只能禁止诚王府的人,我们这些外人却是不受此禁的。”

楼中人又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古如萍立刻道:“鹰王王驾亲临,有请夫人一晤。”

楼窗砰的一声推开了,一个绿衣丽人,满脸秋霜地站了出来道:“玉桂,你来干什么?”

鹰王微一欠身道:“为了令弟的事,特来解释一下。”

绿云冷笑道:“人都被你们杀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对了,德诚找你们算帐去了,他在那儿?”

鹰王道:“被我留在家里了,跟他说不通,所以我想直接跟你说好一点,绿云,我杀了你弟弟是为大家好,他的口供糟得不能再糟,若是将他交出去,到了人家手中,那些口供会使大家都不好看,我只有杀了他,可是我们那位三叔公年岁大了,指挥乱吵,我无法跟他谈……”

绿云微微一怔,她没有到过侍卫营,不知道人被严刑得体无完肤的事,只顿了一顿才道:“我弟弟只是游手好闲,不成才而已,他会犯多大的错?”

“他犯的错大得砍十次脑袋都不够,而且他招供的事情牵连的人太多,逼得我必须先砍了他……”

“胡说,他有什么可招供的,一定是你们屈打成招。”

“绿云,你大概还不知道我们侍卫营问口供的本事,能叫人后悔生到这世界上来一趟,屈打成招的事我不敢说没有,可是徐进旺的那些事却是编都编不出来的,你着过之后就明白了。”

他扬一扬手中的文卷,绿云意为之动,终于道:“好!

我下来在楼下的小花厅里跟你谈一谈,除了你之外,你手下的人不准进来你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这些人都是负责问话的,我希望事情能作个圆满解决,所以带了来,以免消息走漏出去,绿云,这可是为大家好,你若是希望事情闹开来,我也不在乎。”

绿云道:“闹就好了,反正也扯不到我身上,你那些手下可不准进来,我这神坛重地,可不准人冒渎的。”

她到楼下开了门,却见古如萍也在,脸色立刻一变,鹰王笑道:“这位谷先生是侍卫营副统领,也是主办这件案子的承办人,可不是我的部下,很多的事情非要他亲自来向你解释不可。”

绿云退后一步道:“多一个人也没关系,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吃了你不成,真没有出息。”

就这片刻工夫,他已脱掉了绿色外衣,只剩下里面—件浅绿色的纱裙,肌肤丝毫隐现的。

看来她有布下色情陷阱的意思,难怪她不高兴多个人。

凭心而论,她这身打扮是十分诱人的,因为她的曲线玲成剔透,比瑛姑还要动人,因为瑛姑美而不艳,缺少那股子荡意,而这个女人,自然而然地散出了一股诱人的气息。

可是鹰王无动于衷,只是古如萍现出了欣赏的神情,笑着道:“夫人,你其实不该约王爷的他对女人没胃口,若是你约我单独一会,事情就好商量得多。”

绿云扫了鹰王一眼道:“这个人在你面前说话一向就这么放肆的?”

鹰王笑道:“谷先生是我的朋友,我在朋友面前一向不摆什么架子的,所以我有不少肝胆相照的朋友。”

绿云冷笑道:“往往在背后插你一刀的就是朋友。”

鹰王道:“不问人对我,只问我对人,假如朋友会在我背后刺一刀,那必定是他早就因此而来,不会是跟我交往后才生的念头,而且我对朋友掏心掏腑,总不会全无收获的,即使他想刺我一刀,也会避开要害,不致于要命。”

绿云倒是没话说了,她主要是已经发现鹰王的确对她没兴趣,她也不必搔首弄姿自讨设趣了。

她只是看了一眼鹰王手中的文卷道:“你要找我谈什么?”

“谈一个交换条件,你把京师的白莲教徒众交出来,我放过你的性命。”

绿云一震道:“你说什么?”

菜市口悬出了二十六个脑袋,都是我大营中处决的,我若没有相当的把握,也不敢轻易杀死这么多人命的,绿云,你是什么身份不必狡赖了,那是赖不掉的,连德诚那老头儿都承认了。”

“他承认了你就该把他抓起来呀!”

鹰王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你该想想,他上我那儿兴师问罪的,结果他没能回来,我却上他家里来了,难道他还会留在我家做客吗?”

绿云这才着慌地道:“玉桂,你真敢抓他,要知道他大着你两辈呢!连皇帝对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鹰王仍是笑着道:“这话也没借,但大两辈并不就是他能管着我了,圣上对他客气也因为他的辈尊,但并不见得可以由着他胡作非为了,他犯了罪一样要受处分的,我这侍卫营恰就能管着他,只要他犯的罪危及皇室大内的安全,我就有权办他。”

“他犯了什么罪,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绿云,我不必说清楚,他犯的罪你应该清楚,所以,你说,你对我所提的条件作何答复。”

绿云变了脸道:“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些对么,玉桂,你欺人太甚了,你有兵有勇,我对付不了你,咱们上宫中去面见太后,请她老人家作主去。”

鹰王冷笑道:“去见谁我都不怕,但你不能就这样过去吧!

总得去穿上件衣服。”

她转身向后,古如萍在背后疾速地探指要点她的穴道。

但这女人的功夫和警觉性都很高,居然飘身躲开了,疾起一脚,反点在古如萍的肋尖穴道。

古如萍籍着腿势一滚,避开了穴道,口中即叫道:“王爷,这婆娘辣手。”

鹰王抄到她面前冷冷地道:“绿云,我给你一个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那就怪不得我了。”

绿云不说话,挽手进招,拳脚并施,凌厉无匹!

不过鹰王的武功根底深厚,都格架开了道:“绿云,就凭你这几招出手,你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我绝不会冤枉你,但如你敢认,现在停手还来得及,真等我动手抓你起来,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本来就没话说,玉桂,你有种就把我抓起来,否则到皇宫里,准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你以为皇帝是你舅舅,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要知道到了宫里,皇帝也不是最大的,见了太后,他还矮了一截呢!”

“我当然知道,太后是我亲姥姥,总不成会帮你,反而来整我亲外孙的冤枉,绿云,算了吧!你斗不过我的,尤其是我占住了理,所以你还是冷静地想一想好。”

绿云那里冷静得下来,她像疯了似的,拳脚并施,一味地找鹰王拼命,而且出招狠毒无比!

每一招都象是要命似的,对她的这种打法,鹰王倒是很伤脑筋,因为他要捉活口实在很不容易,倒是运足劲力一掌劈死她容易些。

一面打,一面用目向古如萍示意,叫他想办法。

古如萍的确在想办法,而且他的办法很绝,他把花厅中的一把椅子,突然地推了过去,绿云猝不及防之下,以为是个人来袭。

她回身一脚,正好踢在椅子的空档中,那张椅子就撞在她的身上,把她整个撞翻在地上。

古如萍更绝,飞身下扑,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她,自己人在她背后,连双臂都箍住了,贴胸搂得紧紧的,然后笑道:“千手观音,你乖一点吧!谷大爷怕你着了凉,用身体暖着你呢!”

人给他贴住后,他的花样全出来了,双脚交错,绞住了绿云的两条腿,将她分叉开,而且他双手交错,手指恰好在两边的肋骨处。

绿云一挣扎,他的手指就轻呵她的痒,使她丝毫无法用劲,只有羞愤地叫道:“玉桂,你叫这畜生放开手让我起来。”

古如萍道:“放不得,她们这十大观音,个个都有一身零碎,除非先点上她的穴道,再拥上她,否则她一起来就花样多了。”

绿云一震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一点都不胡说,白莲教主徐美英手下有十大杰出女弟子,都以观音为号,称做十大观音,天桥那边花粉铺是云里观音,你是千手观音,还有白衣观音、鱼游观音、实相观音等等,都已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绿云很震惊,终于一叹道:“古如萍,你从那儿知道得这么多?”

“你想还有那一个,谁能告诉我这么多的。”

绿云暗然地道:“看来进旺这小子是真的招供了。”

“进了侍卫大营,铁人也被溶化了,哪怕他不说。”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你放我起来,我都告诉你们好了。”

如萍放开了手,绿云一纵而起,鹰王挡住了她的去路:“你别再想逃。”

绿云道:“我还往那些逃,只是想去穿件衣服。”

鹰王道:“不必了,这儿四周都有我的人守着,没有人会闯了来,而我们两个人,则已看了半天,没什么好新鲜了!”

绿云怒道:“玉桂,论辈份,我也是你的祖母辈了,你说话最好有分寸些。”

鹰王冷笑道:“绿云,你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了,虽然你跟了诚亲王也不过是他身边人而已,你的身份还是下人,少跟我来这一套,你到底说不说?”

绿云目中射出了凶光叫道:“我要你的命!”

张开双手十指,又扑了上去,但到了中途却突地改了方向,直扑向一边古如萍,十指抓向他的胸膛。

但古如萍轻轻一伸手,就把她的双掌抓住了笑道:“好宝贝,你喜欢谷大爷也不必这么猴急,回头请王爷回驾,咱们再亲热好了。”

绿云呆住了,她发现这一会儿,她已功夫全失,变得全无劲道。

古如萍摊开双手,他的两个中指上,各套了一枚指环,是银的,雕琢成蛇状,蛇首昂起,两颗蛇牙尖锐地突出口外,泛着黑色,一着就知道是用以伤人的。

古如萍笑道:“你别急,我这蛇牙上,只有一种散失功力的药,谷大爷知道你厉害所以先前搂着你的时候,给你来上两下子,叫你的功夫散失,可以老实一点,不过你放心好了,只要你能叫王爷和我满意,我会给你解药的。”

绿云厉声叫道:“姓谷的,你是天下最卑劣的畜生!”

“不敢当!跟你们白莲教徒一比,我还是差多了,有许多丧尽天良的事,我还是做不出来。”

“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做了什么?”

古如萍一指楼上道:“那上面全是证据,至少有几十种罪证,可以证明你们令人发指的行为。”

绿云一咬牙道:“好!我们上去看个明白,要是找不到什么,你可得给我一个交代的!”

她领先上楼,两个人紧随在后,此刻她身上那层轻纱也已揉掉了,全身等于是赤条条的全无遮掩,背影上看去,细腰一握,丰臀圆润,别有一股动人情致,但两个男的全然无动于衷。

古如萍只是口中说说而已,面前这个女人毒如蛇蝎,他实在不敢沾,至于鹰王则是真正的不感兴趣。

绿云也许是故意显示诱惑,因此到了楼上,她见到两个男人都象木头似的,不禁有点失望了。

但她居然还一笑道:“玉桂,我这样子若对着德诚那老头儿,他浑身都酥了,你比他年轻了一大截,竟有这么大的定力。”

“这倒不是定力,我们王爷的毛病跟京里许多王公们一样,癖爱龙阳,你若是个男的,他也许会动心。”

绿云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恶心,这又怪了,你既然不喜欢女人,干嘛又要收那么多的妻侍,你鹰王府中,听说有十二个金钗,个个都是绝色。”

这次是鹰王回答了,他笑笑道:“那只是聊备一格,装点排场而已,正如我这位三叔公,他年纪一大把,早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要弄一大堆女人是一样的。”

绿云冷笑道:“你若以为他老了就错了,他的精神好得很呢!家中那些姨太太可不专为着做排场的。”

古如萍笑道:“那一定是你的功劳了,你们白莲教有的是奇妙灵药,都能起死回生,再造大丈夫。”

绿云瞪了他一眼,漫步到阁楼中,却见地上趴着一对小丫头,僵卧不动,她脸色急变,连忙向前察看。

却见那两个人只是被点了穴道,可是她一连变换了几种解灾手法都无法解开她们的穴道。

古如萍谈谈地道:“这可是一种特殊的手法,你不懂其中要决是解不开的。”

绿云道:“那你快替我解开她们吧!”

古如萍道:“这象是我的一个朋友所施的点穴手法,我也不会解,但你也不必忙,她们不会死的,回头我负责把她们解开就是了。绿娘子,我们是上来看证据的,这两个小丫头大概来不及掩灭收拾,所以那些证物都在,这下子你可没话说了吧!”

这楼阁上一半用作神坛,供着一个人头兽身或兽头人身的邪恶神像,另一半则放着各种的制药器具和材料,中间虽用屏风隔开,可是屏风已被移开了。

看着那些药材,绿云再也无以较赖了,只是狠狠地道:“你们这些俗人,那里懂得本教的意义,本教虽是以人体的器官为材料,却是医学上一项了不起的技术,它可以使智者长生,能者永健,自古以来,多少人才勇者被衰老所困,不能尽其所长,我们却能使这种人活下去。”

古如萍叱道:“生老病死,乃宇宙更替之常规,你们白莲教却逆天而行,绝非生民之福!”

“你是个最俗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那种超凡入圣的大道理。”

古如萍笑笑道:“我是不懂,我不想懂,因为我不想割下自己的眼睛或鼻子去补上另一个人的缺陷,尤其你们所谓的超人,无非是有钱或有势的人,在你们的说法上,穷人和一般平民都是该死的了!”

鹰王极有兴趣地在屋中开始摸索,绿云伸手按开一个暗格,想从里面拿出一些东西,可是她伸手摸了个空。

古如萍道:“我那个朋友不但点穴手奇特,而且对机关暗器也很精通,你的东西一定是他顺手摸走了。”

绿云再盯了他一眼道:“好!你狠,算你厉害。”

她的脸忽地变成了黑色,口中也有黑血滴下,终于噗嗵一声,倒在地下,鹰王要过来看她怎么了。

古如萍却道:“王爷,动不得,她已服毒而死,此刻一身是毒,沾沾也都会感染的,最好把她的尸体赶紧火化了,这个婆娘真狠,临死也不忘记害人!”

他拖着鹰王匆匆下了接,鹰王颓然若丧道:“这一来,什么证据都拿不到,我怎么交代。”

“那座神坛以及其中的药物,已是足够的证据了,目前那楼中充满了毒,不宜久留,等我设法消除了毒后,一切都可以保留原状为证据的。”

鹰王叹了口气道:“谷先生在此慢慢的弄吧!我要立刻进宫,这事向皇帝作个报备,要不然三叔公反咬我一口,我可招架不住。”

他又问了一些话,拿了一些文件走了。

古如萍带了人,在花园中忙了半天,把尸体用木架子抬下来,火化后挖个深坑埋下之后,又封锁了现场才回到府中。

一问鹰王还在宫中没回来,上官玲也出去未归,他正感到无聊,瑛姑却派了个小丫头,找他到别有天地中谈事。

阿喜死了后,此地更为警戒森严了,屋子重新翻修过,而且还找来了两个小丫头日夜不停地看守着,经过四道密封的门户,才可到达她的闺楼。

瑛姑的神容慌怖,眼泡红红的,好像刚哭过,可是身上却穿了一身锦衣,还特别修饰了一下,显得很美。

室中的桌上除了几味精致的小菜外,还有一壶酒,如萍一笑道:“干嘛,今天特别客气起来了。”

瑛姑道:“你连日辛苦,须且又建了大功,我特地下厨,弄了几样菜,一则慰劳,再则庆功!”

古如萍笑了笑道:“那可就不敢当了,不过你倒应该好好地谢谢我,我为你尽了不少的心。”

瑛姑笑道:“以你我的交情,为了我做了点事,还好意思说要谢吗?真要让酬谢的活,我除了一身之外,别无长物,而你新得娇妻,会在乎我这残破之躯吗?”

古如萍笑笑道:“埃姑,你是潇洒洒脱的人,怎么也变得如此俗气,说这些太没意思了。”

瑛姑也苦笑一声道:“看来我真该死了,连说话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来,咱们喝酒吃菜,不谈其他。”

她举壶斟了两杯酒,竟是琥珀色的上好葡萄酒,笑着道:“这是波斯进贡的葡萄酒,鹰王得自大内,平时视同珍宝,舍不得喝,今夜却为君而开。”

“那怎么好意思,日后他要起来,你怎么拿出来?”

“你为他做了多少事,一瓶酒他还小气,干!”

仰头干了一杯,古如萍也跟着干了,酒香而甜,入喉醇烈,果然是好酒。

瑛姑喝干了第一杯,什么话也不说,再为彼此斟满了第二杯,又向他邀饮两人干了第二杯。

斟到第三杯时,壶中酒已经不多,瑛姑是先斟自己,再勘古如萍的,因此他只有小半杯。

瑛姑也不客气,就把那小半杯给了古如萍,声音中有点哽咽道:“古兄,我实在很抱歉这样子对你,我知道你也没错,但是为了民族大义之所在,我不得不如此,实在很抱歉,请你原谅我!更要请你那两位美丽而多情的妻子原谅我,我知道我的身子不值钱,不足以用来跟你交换的,但现是我唯一表示歉意的方法了。”

说到最后,她已珠泪盈眶,语不成声了,古如萍诧然道:“瑛姑,你这是说些什么了?”

“古兄,很抱歉,那壶酒中我下了毒,是穿肠烂肺的鹤顶红,我们两人都中了毒,无药可救了。”

古如萍一向都是十分镇静的,在面对死亡时,也不例外,他只是镇静地问道:“为什么?瑛姑,为什么?”

瑛姑垂泪道:“因为你破坏了我们义师大计,你是民族的罪人,我不得不如此。”

古如萍道:“你胡说,我生为汉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我自己虽未参加义师,但是我的亲朋故友中,有不少都是义师的中坚或领袖。他们有事找我帮忙,我义不容辞地答应下来,总是尽最大的努力去完成。”

“他们有了危难,我几次奋不顾身去救援。我是顾亭先生的入室弟子,怎么会成为民族罪人的?”

瑛姑泣声道:“他们说你是的。”

古如萍道:“他们?他们是谁?瑛姑,你做事难道不会去判断是非的?一切都要听别人的?”

“我师父说你是民族的罪人,要我置你于死地,我虽然替你辩解过。但师命难违,我也没办法,所以我只有陪着你一死,来消除我心中的歉意。”

“你师父是谁?”

“白莲教第十四教主,徐美英!”

“什么!你原来是白莲教的门下。”

瑛姑道:“是的,我就是白莲教中十大观音中的宝像观音,也是教主的十大弟子之一。”

古如萍叹口气道:“瑛姑,我以为你是义师领袖,才愿意倾力帮助你,我留在鹰王府也是为了这,否则我来王府的目的已达,早就该走了。你总不会以为我是为了恋栈这儿的富贵才留下的吧?”

瑛姑道:“我知道你们夫妇都是不羁神龙般的人物,我好羡慕你们,好尊敬你们!”

“但是你却要毒死我。”

“我是没办法,我师父说你一天不死,我们举义大业不就多了一重障碍,你在这儿,已经破坏了我们几处的分坛,破坏了我们多年的辛苦布置。”

“我破坏的是白莲教的害人场所,那里的情状你知不知道,简直不象人所为,连畜生都没有这样残忍。”

“我知道这手段是有些不当,但是没办法,为了复国大业,总该有些人要牺牲的。”

“瑛姑!你用错了字眼了。牺牲应该是自愿的奉献,而不是在任意糟踏别人的性命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就是侵占、掠夺,这种行为又与异族帝酋何异?”

瑛姑低头不语了。

古如萍又道:“再说你口口声声以复国为上,到底是复谁的国?”

“自然是先明的国,我们奉之为首的朱三太子,是明朝的宗裔,他是大统正宗的传人。”

“那个人你见过吗!对他认识够深吗?知道他的确是个有为的领袖之才吗?”

“这我不清楚,人是师父找来的!”

“糊涂!荒唐,这么重大的事,仅凭你师父的一句就信了,如果你师父骗了你,这人只是她任意捧出来的一个傀儡呢?或者是她攫夺权势的工具呢?你不但自己糊涂地信了,还拖着一大批真正热心志上,跟着你去胡来。”

“我……师父不会骗我的。”

“她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至少你可以从旁观察到,她对那个朱三太子是不是十分尊敬。”

“他们是夫妇。”

“瑛姑,你别笑掉人大牙了,白莲教中没有真正的夫妇,朱三太子跟她的女弟子也都有勾搭,徐美英自己也养了一大群面首,他们根本就是一对妖人!”

“不……他们是为了练功。”

“这是强词夺理了,练功也不可以罔视伦常,师徒之间,任意苟合,岂是人的所为。这样的一个人,你们要奉之为人君,这不是开玩笑吗?如果你们成功了,我不是民族罪人,你们才是。明室末年,那时的政局如何,老百姓过的又是什么生活,你虽未身经,至少也有耳闻,这样的一个朝代值得去恢复吗?”

说得瑛姑低头不语,古如萍又道:“我不是说白莲教中没有好人,但你师父和什么朱三太子之流,绝非善类。白莲教那一套复国的手段,更非正统。瑛姑,你统率的可是真正的义师,你可不能帮着你师父欺骗他们。”

瑛姑痛苦地大叫道:“我没有!我没有!” “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说你是白莲教中的弟子,白莲教若真的是王者之师,为什么怕见不得人?”

瑛姑近乎疯狂地叫道:“所以我才要死!”

“要死也不能拖我一起死!”

那是我师父的命令,我实在没办法。古大哥,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厉害,但是已经是无法挽回了,我唯有对你说一声抱歉,到九泉之下,我愿给你做牛做马来报答你的!”

古如萍忽而笑道:“你知道你自己错了就好,忏悔是永远不嫌迟的,别再迷信你师父的那一套,打起精神,好好地为义师去尽力,整个撇开白莲教的一切。”

瑛姑道:“不……太迟了,我们服的毒是无药可救的。”

古如萍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早就把它给换掉了,你放进酒里的只是胭脂而已。”

“什么?你换过了,什么时候换的?”

“很早以前,阿喜还活着的时候,那个妮子喜怒无常,心胸又窄,不适合保管这种危险的药品,因为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会用来对付什么人的,幸亏我换过了,否则我们俩今天两条命可丢得冤枉了。”

“岂止是你们死得冤枉,我们姐妹还更冤枉呢!平白无故,要终身守活寡。瑛姑,这种玩笑下次可开不得。”

门外翩然地进来一双丽人,却是上官玲与上官珑姐妹。

瑛姑先是一怔,继而跪了下去,低头道:“小妹自知罪孽深重,请两位大姐任意处置好了。”

上官玲把她拉了起来道:“照你的糊涂,我真想给你两巴掌,但又可怜你是个老实人!

更钦佩你的一片苦心孤诣,我又不忍心下手了。”

她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拿起了酒壶一闻道:“好酒。瑛姑,你可真偏心,好酒只给他一个人喝,还不快去斟上一壶来谢谢我们,为了保全你的那些义师,我们姐妹俩可是煞费了苦心!”

瑛姑忙起身,拿出一个大玻璃瓶子,里面还有大半瓶酒,她把壶也拿掉了,就用那杯子斟了四杯,然后才道:“玲大姐,这是怎么回事呢?”

上官玲取出一卷羊皮道:“你看好,这可是你们义师同志的名单。”

瑛姑连忙打开看了一遍才急道:“是的!这是义师在京中的全部名单,大姐是从哪儿拿到的?”

上官玲道:“是从你二姐的手里,她带了人去追踪云里观音两口子,又追到城外的一家花园中,那儿有不少的同党,他们杀进去,遭到了抵抗,结果还是他们不敌再度逃走了,却丢下了更多的文件,和这卷名单。”

瑛站道:“哪儿原也是连络的中心,是我四师组在哪儿主持的,她外号称白衣观音,名单在哪儿不稀奇,只是她不该留下来的。”

上官玲冷笑道:“如果我说她是故意留下,你一定不会相信!”

“怎么会呢?这种重要的东西,怎会故意留下呢!”

上官玲冷笑道:“那也只是你认为重要而已,在他们可不算一回事,因为这是他们用来作为代罪羔羊的,最近我们对白莲教追得太急,他们没办法了,只有牺牲这批人来转移我们的注意。”

“这不大可能吧!四师姐不会这么做的,他自己的兄弟,还有白莲教中的几位长老都在名单上。”

上官玲冷笑道:“不错!他们应该是在上面的,可是偏偏就没有了,我妹子干的是大内密探,对白莲教的活动也不是全无知觉,她因为记得有几个人该有份,上面却偏偏找不到,就拿来问我,我们一捉摸,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不信,自己去看好了!”

她把羊卷再度给了瑛姑,这欢她很仔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皱眉道:“奇怪!有些人不见了,换上了另一个姓名!”

“换上的是什么人呢?”

“我不认识,因为我的名字后面该是我六师妹,但她的名字却不见了,还有签盟那天有很多教中长老和我师父,他们的名字也都不见了!”

上官珑道:“这换上的名字我认识几个,他们的确是真正的遗臣故老之后,但是不齿白莲教,所以没有加盟,白莲教把他们的名字换上去,倒是一举两得,既出脱自己,又可借大内之手,把一些反对他们的人除掉了。”

瑛姑痛苦地道:“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这盟单上的名字和住址,都是各人亲笔所书,怎么能更换呢!”

古如萍拿过来一笑道:“这太简单了,你要换掉那一个都行。这是一种特制的墨汁,用烈酒一擦就掉了。”

他拿起衣角,沾了些酒滴,在一个名字上轻轻地擦拭着,没有多久,果然被擦之处干干静静,一点墨迹都不留。

他笑着道:“你看见了吧!盟誓那天,一定是你师父主盟,所以盟单才由你们保管,一切也都是他们准备好的,他们用这种墨汁来磨墨,可见是早有预谋,准备一旦事泄,就把盟单交出来的,所以这上面的人名也是早就换掉了的,这些被换的名字墨迹已陈,不是临时写上的。”

上官玲道:“瑛姑你和王老爷子的名字却没换,可知他们早就没把你当作自己人,准备一起牺牲的!”

上官珑道:“盟单也不是我一个人发现的,已经交给了瑞祥,我把这事告诉玲组后,又到内务府盗了出来,不过我的行踪已被人发现,今后是无法再回去了!”

上官玲道:“那倒不要紧,你干脆就留下好了,相信鹰王在这方面还可以担待的。”

上官珑道:“那全是义师的人名,对朝廷而言,是所谓的叛逆,鹰王他也能担待的了?”

古如萍一笑道:“他必须要担待,我也有办法叫他担待,因为上面有许多人跟他的关系很密切,呈上大内,他也吃不了兜着走呢!瑛姑,现在你该承认白莲教的人不是仁义之师了吧!你师父那般人,才是真正的民族罪人呢!”

瑛姑泪落如雨,粉脸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上官玲道:“我们不是存心要替官家做走狗,但是白莲教那些邪魔外道,残民而害,为天地所不容,留着他们,对义师也是一种大祸患,瑛姑,你现在是否还要包庇着他们那些人呢?”

瑛姑面对着铁证如山,终于有了明快的决断道:“好,我已经认清了他们的面目了,你们要我做什么?”

古如萍道:“那个徐进旺的口供有限,虽然破获了他们几处巢穴,只死了一个徐绿云而已,其余的主犯一个也没有找到,我要你把他们交出来!”

瑛姑道:“我虽然名列十大弟子之一,但我是带艺投师的,一开始我就是以义师代表的身份入教的,跟他们格格不入,并没有认为是自己人!”

古如萍道:“这个我相信,那个自杀的徐绿云的名字都被换掉了,你的名字仍然在榜,可见他们也没把你当成自己人,知道的不会太多,但仅体所知的说出来好了。”

瑛姑道:“我知道有三处地方,却不知道地名,因为我去的时候是晚上,单凭记忆,说是说不上来,但我可以领大家去!”

计划拟定了,出动的人却不宜太多,不过全是好手。

上官玲姐妹和古如萍,乔老头儿两口子带了女儿,加上瑛姑自己共有七个人,直扑向东城一所巨宅。

大家都隐起了身形后,瑛姑上前去拍门,一个玄衣女郎出来开了门,看见是瑛姑不禁惊问道:“你怎么来到这儿的,谁告诉你的?”

瑛姑道:“三姐!三年前是你自己带我来的,传授我什么龙女大道!”

“你倒还记得真清楚,才来过了一趟就认得了!不过你要知道,我们之间是严禁私下拜访的!”

“小妹知道,不过此刻情况紧急,小妹不得已,只是逃来向三姐来助!”

“出了什么事,急成这个样子?”

“三姐难道还不知道,玉桂请来了一个叫谷平的家伙,捣了本教几处分坛……”

“这些我当然知道,师父还命令你杀了那个姓谷的,你的任务执行了没有?”

“执行了,可是没有成功,我在酒中下了毒药,被他识破了,双方撕破了脸,他们夫妇联手,我不是敌手,只有逃至此地来暂避了!”

玄衣女子冷冷地道:“蠢才,你是鹰王的王妃,他只是王府中受聘的人,你要杀他,可以召集府中的家将,围起来杀,还要那么费事,用什么毒药!”

“三姐!情形不同了,他现在在鹰王府中的地位已高于一切人,玉桂把侍卫营都交给他了,王府里人人都得听他的,我怎么调得动人去杀他呢!每个人都拼命想去巴结他、了……”

“你毒他不成,什么地方不好去,却往这儿跑……”

“我是没办法,我来看看师父来了没有,求取一点指示,看以后要怎么办!

“怎么办?你该到你舅舅的镖局去,找你的那些义师朋友帮忙对付他!”

“不行,他跟我舅舅似乎很投机,义师中人也有不少是他的朋友,要是问起杀他的理由,我该怎么说呢?我总不能说是教主要杀他!”

“所以你的那些义师朋友也不可靠,做一件事,老是问长间短的!”

“这也是应该的,他们总要弄个清楚明白呀!”

“不必,他们只要服从命令就好,定策的人早有计算,底下的人只管执行,无需问长问短!”

“三姐!他们不是底下人,只是义师中的同志而已!”

“所以教主才认为他们靠不住,每个人都是主见太多,不肯接受指挥,行大事岂能这个样子的,你也不必去找教主了,教主最近很忙,没空来管你的事!”

“那我怎么办,鹰王府的身份已泄,我是回不去了,今后何去何从,教主总该给我一个指示。”

“暂时你自己管自己吧!鹰王府是个很好的栖身所,回去向谷平认错,说你是为了吃醋,才跟他同归于尽的,然后想法子再刺杀他!”

“这种说法太没自尊了!”

“老五!我告诉你,进了白莲教就没有什么自尊,要达到目的,就不能择手段,师父给你的命令是刺杀古平,在任务没完成前,她不会见你!”

“这是师父的命令吗?”

“不!这是我的忠告,你见了师父只有更糟,师父对未能完成任务的弟子,向来是不容情的!”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古平为人十分精明,武功也很高,以前他只是装样而已,教主要我去刺杀他,根本是我能力以外的事,古平对我一直就怀有戒心……”

“师父派下任务时,你为什么不申述清楚呢?”

“师父只找人传达了命令,根本没给我申诉的机会,而且命今也没直接传到我手中,我如何申诉去?”

“那就表示这项任务不容申述,必须完成,拼了你的命,也必须去完成它!”

“师父在这里吗?”

“你不必问这些,以后也不许再来,否则一见面,我就对你格杀不论!”

说完砰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瑛姑倒是呆住了,这种的情况是超出她的意料之外,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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