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单大忠的声音道:“会主在房里吗?”
洪大全立即开门来到外面道:“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潜龙庄于少庄主来了。”
洪大全脸色一变道:“糟糕!怎么办?事情还真难以向他交代。”
“他既然来了,会主总要和他见见面,事情才能解决。”
“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只要把聘金聘礼退还,再讲几句道歉的话,问题不就结了。”
“人在那里?”
“属下把他们暂时招待在前面客厅。”
“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连于少庄主一共七位。”
“你先下去招呼一下,我马上就到。”
洪大全又回到房间,边换衣边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怕他来偏偏就来了。”
柳如花道:“不妨先骗骗他,把事情暂时拖着,船到桥头自然直,过几天娇娇说不定会自动回来。”
“那是妄想,娇娇早已走火入魔,看上罗奇那小子了。”
“不见得吧!罗奇已经有了两个女人,娇娇那里插得进去?”
“罗奇那小子,连白素娟都想要,再添一个娇娇,在他来说,那是正中下怀。”
“别说了,快去见于少庄主要紧。”
洪大全匆匆来到前面客厅。
原来此刻南路总堂已不在寺庙,而是借住了一幢宅院宽广的民房。
他和于成志并未见过,好在有单大忠在旁,匆匆为两人介绍。
分宾主坐下,由单大忠在旁相陪,龙五龙六等人则退到外面休息。
于成志很沉着,他不想把在伊犁已见过罗奇和洪娇娇的事让洪大全知道,以便看看洪大全如何对答。
洪大全显出一副笑容可掬模样,亲切而又殷勤的问道:“少庄主一路辛苦了!”
于成志不动声色道:“为了迎亲,再辛苦也是应该的。”
洪大全又笑着道:“龙老庄主近来好吗?”
于成志道:“义父一直是老样子。”
“老样子就好!那表示他老人家无病无灾,永远不老。”
于成志一心一意等待洪大全话归正题,岂知洪大全谈了很久,竟一直不提双方结亲的事。
终于,他忍不住道:“晚辈奉义父之命,前来迎亲,洪会主一定把嫁侄女的事,准备妥当了吧?”
洪大全不觉双眉深锁,摇了摇头道:“洪某实在不知如何说起,少庄主可否在这里暂住几天?”
于成志哦了声道:“莫非洪会主要毁婚,只要有正当理由,晚辈绝不勉强。”
洪大全忙道:“少庄主说那里话,当初婚事是洪某主动向老庄主提起的,怎可能毁婚呢?”
“那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洪大全猛一跺脚道:“只怪舍侄女娇娇太不小心,竟然被人掳走了!”
“怎会发生这种事呢?可杳出是谁掳走的?”
“查出来了,有个叫罗奇的,少庄主听说过吧?”
“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娇娇就是被他掳走的。”
“听说罗奇为人很讲义气,怎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那小子在外声名的确不差,但实际上却坏透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洪会主打算怎么办?”
“我刚才说过,希望少庄主能在这里暂住几天,洪某一定设法把娇娇找回来。”
“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洪某自有办法。”
“洪会主用的是什么办法?”
“罗奇手下只不过有两个人,他目前是依附北路生存,而北路已仅剩下三、五百人,洪某想救回娇娇,根本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既然如此,洪会主为什么还不马上采取行动?”
“洪某昨天便派出不少高手采取行动了,罗奇目前在伊犁附近,把娇娇救回来,总要有半月左右的时间才成。”
“晚辈由太原临行之际,义父曾特别交代,必须尽快把洪姑娘迎娶回去,若再等半个月,未免太久了吧?”
“这是没办法的事,其实洪某比少庄主更急,少庄主请务必要宽心等待几天。”
于成志不愿让洪大全过份难堪,而且要看看对方究竟还能玩出什么把戏,只好装作答应下来。
洪大全很高兴,总算把场面暂时应付过去。
回到自己所住的地方,进入房间,柳如花正在等侯消息。
“怎么样?对他说了实话没有?”
洪大全干咳两声道:“只能算说了一半实话。”
柳如花双眉一蹙道:“什么叫说了一半实话?”
“我告诉他娇娇是被罗奇掳走的,这当然该是一半实话。”
“你真笨!若依着我,连一半实话都不能说。”
“你的意思要怎么说?”
“就说娇娇在咱们以前的总堂,这样他才没理由不相信。”
洪大全摸了摸脑袋道:“果然有道理,可是迟早还是要揭穿的。”
“这样至少可以暂时把他留下来,而且他也没理由不留,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他已经答应留下来了。”
“他虽然留下下来,但却必定还有麻烦。”
“你说有什么麻烦?”
“他若怀疑娇娇已经在罗奇那里失了身呢?是不是有被退婚的可能?”
洪大全也觉出不妙,顿了顿道:“你刚才不是说过要慢慢想办法吗?现在就请你想个办法吧!”
柳如花可能已胸有成竹,笑了几声道:“办法很简单,依我的意思,不如来个弄假成真。”
“什么叫弄假成真?”
“我先问问你,于少庄主从前有没有见过娇娇?”
“当然没见过。”
“潜龙庄那边的人有没有见过娇娇的?”
“他们怎可能见过呢?”
“这就好办了,你就赶快设法找一个假娇娇来!”
洪大全楞了楞道:“假娇娇,到那里找去?”
柳如花哼了声道:“身为红灯会大会主,竟连这点头脑都没有,温宿和拜城算是塞外的大城市了,住着不少汉人,尽可派出手下人去找,只要找到年龄相当,脸蛋儿好看一些的,她们就都可以成为娇娇。”
洪大全猛地拍了一下腿,道:“好办法!”
但接着却又摇摇头道:“此计不通!”
柳如花瞥了洪大全一眼,道:“你说那里不通?”
洪大全道:“这位假娇娇将来要和于少庄主相处一辈子,别说一辈子,就算相处两天,也会露出假来。”
柳如花哼了声道:“当然不能把假娇娇一找来就和于少庄主见面,至少要先训练她几天,把娇娇的家里以及亲友状况一遍一遍的对她讲,必须等她什么都清楚了以后,问不出半点破绽来,才让她和于少庄主见面。”
“有道理!可是我实在没时间训练她。”
“这方面的事我负责,只要你把人找回来,就交给我好了。等训练完毕以后,你若不放心,只管考考她,不及格唯我是问。”
“可是我担心找不到合适的假娇娇,人家肯不肯干是大问题,这种事不能用强迫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假娇娇父母足够的钱,而且嫁的又是潜龙庄少庄主,这种好事,只怕他们还求之不得呢!”
洪大全似乎又来了问题,顿了顿道:“如果真娇娇又回来了怎么办?”
柳如花道:“你想得太多了,娇娇既然是私自逃走的,就绝不可能再回来。就算她回来了,对咱们的计划也毫无影响。”
“怎说没影响?”
“她是不同意这门婚事才逃走的,回来后绝不可能回心转意,咱们用假娇娇骗了潜龙庄,她还要感激你我呢!”
“说的也是,我马上就吩咐单总执事派人物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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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宿和拜城是两处不算小的城市,虽以回人为主,汉人却也不少。单大忠奉命之后,那敢怠慢,立即派出两组“密探”,分别在温宿和拜城查访,就连他自己也亲自出马,参加了温宿的一组。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到两天,便在温宿找到一名十九岁的汉族少女。
这名少女叫钱月霞,数年前因家乡饥荒,随同父母来到塞外,投奔温宿的一位亲戚。为了生活,钱老夫妇便在温宿开了一间小店,日子过得还算堪足温饱。
谁知半年前,钱老太太忽然身染重病,为医病不但把微薄的积蓄花光,累得钱老先生连生意也做不下去,一家三口,眼看生活就要陷入绝境,正好就在这时,家中来了不速之客—
—单大忠。
当单大忠向钱家二老说明原因后,立即又开出了答应的条件,条件是除了送给钱老夫妇一千两银子外,并负担钱老太大的一切医药费用,另外每月另付十两银子的生活费。
一千两银子,在一般小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除了这种条件,再加上对方又是潜龙庄少庄主,钱老夫妇在贫病交迫身在异乡生活,即将陷入绝境之际,当然完全同意。同时钱月霞又是位孝女,即使父母不同意,她也会答应下来。
单大忠倒是干脆得很,双方谈妥以后,回去就把一千两银子带来交给钱老夫妇,另外又付一百两银子作为医药费和生活费。不消说,也当场把钱月霞接回总堂,送到洪大全和柳如花那里。
一见钱月霞,洪大全和柳如花就十分满意,因为这位姑娘的确模样长得不错,而且还很有点像洪娇娇。
柳如花先为钱月霞做了几套新衣服,同时也展开了对她的训练。如果拿现在的名词来说,这种训练,可以称为“职前训练”。总之,要把她训练成不让于成志看出任何破绽,据柳如花的估计,最少也要三天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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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成志来到温宿已经三天了,整天闲着无事,倒也逍遥自在。
这是因为洪大全把他和他的手下人,招待得无微不至。塞外虽苦,却另有一种在内地领略不到的风光,于成志和他的手下人也乐得想在这里多玩几天,同时也要看看洪大全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闲来无事,于成志和龙五龙六难免就谈到这件事上去。
龙五道:“少庄主,咱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洪姑娘明明在伊犁,而且也声明过不肯嫁到潜龙庄,你还在这里等什么?”
于成志道:“洪会主说过,不久就有消息给我,我何妨再等他几天,再说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为什么呢?”
“既然婚事已没有希望,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将聘金聘礼讨回。”
“那就赶紧向他讨。”
“若现在讨,洪会主会以为太不给他面子,我答应他在这里住几天,目的就是给他留足了面子才方便开口。”
正说到这里,忽听外面有人高喊:“洪会主来探望少庄主了!”
还未等于成志出迎,洪大全已迈步走了进来。
“少庄主这几天过得还习惯吧?”
于成志招待洪大全坐下,道:“承蒙洪会主热情款待,晚辈感激不尽。”
洪大全嘿嘿笑了几声道:“洪某现在来,是要告诉少庄主一个好消息。”
于成志哦了声道:“晚辈人在塞外,那来的好消息?”
“少庄主是迎亲来的,如今新娘子回来了,难道不是好消息?”
于成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感一楞道:“洪姑娘是怎么回来的?”
洪大全得意一笑道:“当然是趁罗奇疏于控制时偷跑回来的。”
“她可说过什么?”
“她听说少庄主已来迎亲,高兴的不得了。”
于成志简直被弄得如坠五里雾中,顿了一顿道:“晚辈是否能够现在就和洪姑娘见见?”
洪大全摇头一笑道:“少庄主一定懂得婚礼上的规定,在成婚以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
“莫非洪会主准备派人把洪姑娘送到潜龙庄?如果是那样,晚辈何必来迎亲呢?”
“少庄主误会了,要走的那天,洪某必定会准备一顶花轿,并雇几名轿夫随少庄主一起走。只要她上了轿,少庄主就可和她见面了。”
“洪姑娘能从虎口逃生,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洪会主可否说说她逃回来的经过?”
“当然是趁罗奇警戒疏忽的时候才找到逃生的机会。至于详细情形,少庄主以后就直接问娇娇吧!”
洪大全接着又脸色一正道:“另外还有件不幸中之大幸的事,洪某必须说明,也好让少庄主放心。”
于成志道:“什么叫不幸中之大事?”
“娇娇落于罗奇之手后,洪某一直担心她会受到玷辱。据娇娇回来告知,她还是清白之身。”
“这样说罗奇该是个正人君子了?”
“罗奇那会有这么好的品德,这要归功他那两名妻妾看得紧。另一方面,北路的白素娟,也对他有意思,当然也禁止他乱来。”
“不知洪会主打算什么时候,让晚辈把洪姑娘接走呢?”
“当然必须选择个黄道吉日,同时也必须给她几天压惊的时间,总要再过三五天吧!”
洪大全说到这里,便起身告辞。
为了保持礼貌,于成志不得不送了洪大全一程。
当他再回到房里,龙五和龙六仍然未散。
龙五楞楞的问道:“少庄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成志反问道:“你认为呢?”
“少庄主明明在伊犁亲眼见过洪姑娘,而且她又亲口说在家乡已由父母作主订了亲,她为什么又跑了回来呢?”
于成志摇头道:“这事我也一直思解不透。”
只听龙六道:“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洪姑娘私奔,可能是一时冲动而起,当她上次见了少庄主,看你一表人才,又家世不凡,说不定在经过一番考虑后,就回心转意了。”
“有这种可能吗?”
“当然有,女孩子家,那有不贪图荣华富贵的,洪姑娘从前所订婚事的对象,绝对无法与少庄主相比,终身大事,她不能不有所选择。”
“你说的不能说没道理,但我也不能完全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龙五抢着道:“少庄主用不着为这件事操心,等洪姑娘上轿后一看就知道了。”
于成志道:“等她上轿后,那就等于生米已成熟饭,知道了又有何用?”
“莫非少庄主认为其中有诈?”
“很难讲!由于事情变化得太出人意外,我无法不怀疑。”
“少庄主打算怎么办?”
“必须设法在上轿前看到她。”
“可是洪会王方才不是说过,按照礼数你和她在上轿前不能见面吗?”
“这就要咱们想办法了,你们二位不妨替我想想,有什么好办法?”
龙五龙六顿时陷入苦思,一时之间,谁都一筹莫展。
许久之后,龙五苦笑着摇头道:“我们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于成志也显得有些无奈道:“还有几天的时间,大家就慢慢想。总之,必须在她上轿之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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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大全回去之后,颇为得意的把和于成志见面的经过,告诉了柳如花,接着问道:“你把钱姑娘训练得怎么样了?”
柳如花也十分得意的道:“差不多啦!问她娇娇家里的事情以及亲友们的情形,她都能对答如流,你一定考不倒她。”
“那就让我考考看!”
“咱们还是到她房里去吧!”
钱月霞住在一间厢房里,和洪大全夫妇同一院落。仅仅这几天的生活,在她来说,已经是有生以来难得的享受了。
洪大全和柳如花一进去,钱月霞便羞答答的裣衽一礼道:“叔父婶娘好!”
仅是这一句话,就令洪大全大感满意,侧脸对柳如花笑道:“不简单!你确实有两下子,训练成绩可以打满分!”
钱月霞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道:“叔父和婶娘有事吗?”
柳如花道:“娇娇,我教了你好几天,已经很满意了。可是你叔父不放心,现在特地来考考你。”
钱月霞面泛绛霞,低下头道:“叔父就请提出问题考吧!”
洪大全在椅上坐下,先喝了口茶,接着便开始问长问短。
当然,问的全是洪娇娇家里的事。
钱月霞果然对答如流。
洪大全见考不倒钱月霞,摸着嘴巴得意的道:“很好!你果然聪明,我方才已对于少庄主说过,就在这几天,便让他把你接回太原府潜龙庄去。”
钱月霞颦起黛眉道:“这么远的路,侄女真怕走不到。”
洪大全笑道:“我会为你备一乘轿子的,根本用不着你走路。再说在路上你的身份是新娘子,即使我不备轿子,于少庄主也不会让你辛苦。”
柳如花接道:“娇娇,在临走之前,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说出来,别怕!”
钱月霞怯怯的道:“最大的一件事,侄女是牵挂这里的父母,他们年纪大了,还请叔父和婶娘要多多照顾。”
洪大全忙道:“你放心!我已赠过他们一千一百两银子,以后更要每月送上生活费用。
柳如花道:“你到了那里,不论老庄主和少庄主,一定也会派人送银子给你父母的。”
“可是侄女总是想念他们。”
“你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他们,女儿过门,总要回娘家的,少庄主不会不同意的。”
洪大全接道:“很简单,你到了潜龙庄,尽可要求少庄主把两位老人家接过去。你的父母到了那边,马上便是老太爷老……老安人了!”
他把钱老太太称为安人,显然是并不恰当,因为安人是明清两代六品命妇的封号。
虽然如此,但听在钱月霞的耳朵里,却是满心欢喜。
洪大全又道:“如果你不方便向少庄主提出这项要求,到了潜龙庄后,不妨派人通知我,我一定负责把令尊令堂护送过去。”
钱月霞在感激莫名之下,情不自禁倒身盈盈拜了下去道:“叔父和婶娘待侄女这么好,大恩大德,侄女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洪大全嘿嘿笑道:“你现在已经是我们两人的亲侄女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耐心的等着,就在这几天,你就要成为潜龙庄的新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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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天过去,洪大全和柳如花已决定就在次日让钱月霞上轿。
当日下午,洪大全派人把于成志请到自己这边来,由他和柳如花共同接待。
双方落座后,洪大全开门见山的道:“少庄主,洪某已择定黄道吉日,就在明天,你就可以把娇娇接回贵庄去。”
于成志不动声色道:“可是晚辈必须在洪姑娘上轿之前,先行见她一面。”
洪大全楞了楞道:“不是已经讲好了吗!少庄主为什么还要提出这项要求?”
于成志正容道:“并非晚辈故意提出这项要求,因为在晚辈故乡太原一带,婚俗上有这种规定。”
洪大全讶然问道:“为什么有这种规定,见面的用意是什么,少庄主最好说明白。”
“在太原一带的婚俗,新郎必须在新娘上轿之前,为她戴上一副手镯,这表示新郎已拴住新娘,婚后必定美满幸福、水不分离。”
洪大全默了一默道:“少庄主是否准备好了手镯呢?”
“这是大事,怎会事先不准备妥当。”
洪大全只秄转过脸来望望柳如花道:“你有什么话讲没有?”
柳加花倒是很爽快,立即说道:“既然这是少庄主那边的规矩,咱们当然必须遵守。”
“可是……”
“就在今天晚上,咱们备一桌酒,把少庄主请过来,再把娇娇叫出来,由咱们两个相陪,让他们完成戴手镯的仪式。另一方面,也算咱们尽了为新郎新娘饯行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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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成志走后,洪大全跺着脚道:“如花,你不该那么爽快的答应了他!”
柳如花指着洪大全鼻子道:“真是死脑筋!我把那丫头早已训练好,连你都问不出毛病来,为什么上轿前不能见他?”
“我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那么她嫁到潜龙庄以后,就没有万一吗?”
“只要上了轿,就等于打了包票,就算以后出了纰漏,他们为了顾全声誉,也不会再讲什么。”
“你放心!戴手镯完了就是吃饭喝酒,有咱们两个在眼前陪着,少庄主怎可能和那丫头多讲话,绝对不会出毛病,连万一也没有。”
洪大全咧了咧嘴道:“既然你已答应他了,我不同意也不成,这桌酒席一定要准备最好的,你就开始准备吧!”
傍晚,酒席已经准备好,就摆在洪大全夫妇居处的客厅里。
柳如花道:“你现在就去请少庄主过来吧!”
洪大全来到于成志那里,于成志早已换了一身衣服在等着了。
说实在的,这时的于成志,还真以为洪娇娇回来了,但内心却又存在着一些怀疑。
他随同洪大全到了客厅,柳如花早已站在客厅门口迎接。
此刻,柳如花也人如其名,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新娘子就是她呢!
坐下后,于成志搭讪着问道:“洪姑娘为什么还没到?”
柳如花笑靥迎人的道:“新娘子嘛!总该好好打扮打扮,少庄主先请喝茶!”
说着,亲自捧上茶来。
洪大全道:“少庄主可曾把手镯带来?”
“这种大事,怎会忘记。”
于成志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黄绢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果然是一副碧绿晶莹的玉镯。
原来这副玉镯还真是于成志来时便准备好的,以便在路上向洪娇娇表示爱意。
又过了半晌,洪大全才道:“娇娇怎么还不来?”
柳如花道:“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新郎倌在这里,她一个女孩子家,怎好意思自己来。”
“你就快过去陪她一起来吧!”
“我现在就去。”
这时于成志难免也有点儿紧张,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客厅门外。
好大一阵工夫之后,才见柳如花陪着一名满头珠翠、环佩叮当、千娇百媚的少女,莲步姗姗的由厢房里向客厅门前走来。
在这刹那,于成志还真是难辨真假。
这是因为钱月霞不论身高、体态和面貌,都和洪娇娇有些相似。而且上次于成志和洪娇娇见面时,对方并未打扮,而此刻的钱月霞,却是经过刻意修饰妆扮的,当然不可能和上次完全一样。尤其彼此只见过一面,本来印象就有些模糊。
进了客厅,柳如花呶了呶嘴道:“那位就是于少庄主,快快见个礼!”
钱月霞不胜娇羞的向于成志福了一福。
于成志也连忙点了点头。
柳如花随即把钱月霞搀上座位坐下。
天色已暗,客厅内早已点上了灯。
钱月霞只是低垂粉颈,羞答答的坐在那里,连动都不动一下。
如此一来,于成志只盼准新娘能开口说话,以便由声音中辨别真假。
他相信准新娘绝不可能自始至终不讲一句话。
四人很快便开始动筷,洪大全因为自己酒量好,频频向于成志劝酒。
于成志也豪饮,竟真的和洪大全对上了。
柳如花也偶而浅斟一下,唯有钱月霞,则是滴酒不沾。
这也难怪,她是准新娘,必须保持应有的礼仪和矜持,更何况她从前也很少有机会饮过酒。
这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以上,钱月霞竟然始终一语不发。
现在,于成志已只剩下最后的机会了,那就是趁着替对方戴上玉镯的机会,设法诱导准新娘开口了。
他把放在几案上的玉镯取起,站起身道:“洪会主,洪夫人,现在晚辈该为令侄女戴上玉镯了!”
柳如花忙道:“娇娇,把手臂伸出来,让少庄主为你佩戴玉镯。”
钱月霞也羞答答的站了起来,先缓缓伸出左臂。
柳如花则忙着帮她挽起袖子。
钱月霞虽非富家之女,但因长得娇俏,不但露出袖外的手腕如绵白似玉,手指更是有如柔荑。
于成志本已喝多了酒,在这刹那,越发有些意乱情迷。
好在他仍然把持得住。
当戴完左手玉镯再戴右手玉镯时,于成志终于搭讪着问道:“这副玉镯是我特地到京城选购的,姑娘还满意吧?”
在于成志的想法,对方至少要说声谢谢,岂知钱月霞只是含羞带笑的点了点头,还是并未开口。
这一来于成志真急了,若再不能辨出真假,明天上了轿,那就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只好头皮一硬,笔向洪大全道:“洪会主,晚辈由潜龙庄来此之前,义父曾交代过几样事情,必须让洪姑娘在上轿之前知道,可否容晚辈单独和洪姑娘讲几句话?”
洪大全万想不到于成志会提出这种要求,只好望向柳如花。
柳如花毫不迟疑,立即起身道:“小俩口谈几句私话,这是应该的。大全,咱们就回避一下吧!”
洪大全无奈之下,除了依言和柳如花走开,根本不能再说什么。
只听于成志干咳了几声道:“姑娘,你是怎么从罗奇那里逃回来的?”
钱月霞终于开了口,道:“我是趁着罗奇对我监视疏忽的时候,偷偷逃回来的。”
这声音显然和于成志在伊犁见过的洪娇娇有些不同。
偏偏于成志却仍无法断定,面前的钱月霞和伊犁的洪娇娇,是否同一个人。
原来钱月霞和洪娇娇的故乡相距甚近,口音本就差不多。至于声音的不同,因于成志多喝了酒,自然也就听不出有多大差别。
于成志顿了一顿,再问道:“这些天来,姑娘在罗奇那边,一定吃过不少苦吧?”
钱月霞幽幽的道:“他待我倒是很好,吃住方面,都很照顾,唯独行动方面较不自由。”
“他是否欺侮过你?”
“这方面少庄主请放心,他掳走我,只是和我叔父过不去,何况他身边已有两名妻妾,他根本不敢对我胡来。”
于成志本想提起在伊犁见面之事,但又觉得不宜太唐突,正想再问别的,谁知这时洪大全和柳如花已去而复返。
洪大全笑呵呵的道:“你们小俩口已经讲得差不多了吧!”
于成志站起身来道:“晚辈只是和洪姑娘随便讲几句话,讲多讲少,都没关系。”
洪大全笑道:“那就好!娇娇将来跟了少庄主以后,你们尽可天天谈心。少庄主,明天就要迎亲回家,你也该早些休息了!”
于成志只好迷迷糊糊的告辞。
洪大全这才问钱月霞道:“他刚才都和你说过什么?”
钱月霞道:“他只问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又问我罗奇待我好不好,还问……”
洪大全见钱月霞满面羞红不肯说下去,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再多问,干咳了两声道:“时间不早,你也回房休息吧!”
客厅里只剩下洪大全和柳如花两人。
柳如花道:“我说没事吧!你偏担心有事,我保证这丫头明天可以安安稳稳的上轿。”
洪大全皱了皱眉道:“有件事我一直怀疑,却又一直没跟你讲。”
“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不跟我讲?”
“少庄主曾路过伊犁,而且据说曾在伊犁住了一两天,我担心他已和罗奇见过面。”
“那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听说罗奇目前正住在伊犁,他的消息最灵通,少庄主是位贵公子,又带了那么多人,罗奇早就知道我把娇娇许配少庄主,他听到少庄主到了伊犁,必定会主动去见他。”
“真会这样吗?”
“罗奇见了少庄主,必定会把内幕告诉他,说不定会带娇娇和他见面,那不一切全完了吗?”
“若真是这样,少庄主早就对咱们说了,为什么他却一字不提?”
“这种事他怎么能提呢!”
“我看你还是太多心了。”
“不!他虽然不提,但由他这几天每次和我见面的谈话中,却似乎带出这么一点意思,所以我守觉得有疑。”
柳如花不觉变了脸色道:“若真是这样,那该怎么办?”
洪大全不动声色道:“若真是这样,他明天必定不肯把那丫头接回去,双方也就必定摊牌了。”
“摊牌?他如何摊法?”
“他必定要求退还聘金聘礼。”
“那就只好退给他了。”
“岂有此理!千两黄金和那箱珍宝,足够咱们南路上万弟兄年儿半载的开支,我好不容易有了这笔财富,怎可轻易失去。”
“既然婚事不成,又不肯退聘金聘礼,你拿什么向于少庄主交代?”
洪大全阴笑了几声道:“我当然有个干净俐落不露痕迹的办法!”
柳如花两眼直眨的道:“莫非你想杀人灭口?”
洪大全嘿嘿笑道:“你猜对了!到了那时,于成志和他所带的六名手下,一个也别想活。”
柳如花大感不安的道:“这样只怕不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
“潜龙庄老庄主岂肯与你干休,以潜龙庄的力量,再加上太行山的力量,不把你这南路红灯会消灭才怪。”
洪大全再度嘿嘿笑了起来道:“如花,你真是多虑了!”
柳如花楞楞的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我杀了于成志和他的六名手下,当然会把消息封锁,由太原到温宿关山万里,路上随时都可能发生状况,龙千里怎知他们是我杀的?过些天我还要派人到潜龙庄去查问呢!”
“查问什么?”
“问问龙千里,为什么于成志不来塞外迎亲。”
柳如花低下头沉吟了半晌,道:“我劝你最好还是多考虑一下。”
洪大全笑道:“这是最后的办法,也是万不得已的办法,所以咱们必须马上交代交代那丫头。”
“交代什么?”
“把我刚才所想到的,假定于成志和罗奇已在伊犁见了面的情况,告诉那丫头,让那丫头先想好,万一于成志问到这方面的事时,要有一番适当的说词应付他。只要过了这一关,就不可能再有什么顾虑了。”
“亏你顾虑得周到,我现在就和她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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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成志回到自己住处,只见龙五龙六都在小客厅里。
“时候不早了,你们为什么还都不睡?”
龙五道:“少庄主不回来,我们怎么能睡?”
于成志坐下道:“我回不回来,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少庄主今晚赴宴,是鉴别新娘子真假的最后机会,这样的大事,我们怎能不关心。”
龙六紧跟着问:“到底是真是假,少庄主该告诉我们了!”
于成志把经过叙述了一遍道:“依我判断,新娘子不会有假。”
龙六道:“少庄主为什么不问她在伊犁见面的事?”
于成志耸了耸肩道:“我本来想问,但又觉得不方便开口。”
龙六跺了跺脚道:“要辨别真假,这是最有效的方法,少庄主竟放过这一关,实在太不应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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