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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至尊无敌

因为他的倒下,使得他的哥哥闻达心神受了影响,偶一疏忽,被裘士信一剑刺透咽喉,连声音都没发出一点,就颓然倒地而死。

仅剩下藏灵子一人苦战,虽然奋力也杀死了两名剑士,但裘士信的弟兄很多,立刻有人补进去,看来绝难支持得很久了。

闻达之死,对闻道远的刺激很大。

他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叫道:“刘兄,你为什么还不施杀手呢?”

刘半盲在四个人的围攻下,依然很从容。

他淡淡地道:“我不能,在翁长青还没有倒下之前,我不能把神招展示出来,如果给他看到了,他很快就能想出破解的方法……”

与翁长青对阵的那个怪人,因为翁长青停顿了下来,他也止手不攻,静静地站立等待着。

闻道远不禁焦躁地叫道:“那个怪家伙还在等什么呢?叫他快点动手呀!”

刘半盲吁了一口气道:“我何尝不想他快点动手,可是没有办法告诉他什么。”

闻道远更是躁急地叫道:“总有法子跟他联络吧?”

“没办法,他的对象是翁长青,如何动手全在于他的高兴,除非是翁长青先动手,否则他决不会动手的。”

闻道远在地上摸到一支剑站了起来,竭尽最后的一点力量,猛然朝翁长青刺去。

谁都没想到他会有这一举动,因此没人去拦阻他。

翁长青也没料到这一着,眼看来势很凶,不得已挥剑去击架,可是剑才一动,那个怪人的动作跟着上来,迅速地发出一剑。

翁长青忖度形势,觉得还是怪人那一剑来得凶猛,但又无法闪开闻道远的攻势……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身随剑进,挑开闻道远的剑后,左手疾出,拉住闻道远的手臂,往怪人的身前推去。

那怪人感到有人撞过来,横剑推迎,将闻道远挥成两截,因为得手太容易,他立刻判明不是翁长青。

顿了一顿,他才厉声叫道:“翁长青,你好狠的手段,居然利用我来替你杀人,我可不能再对你客气。”

他似乎为误杀闻道远之事感到很愤怒,不再采取先前守株等待的战法。

剑光一紧,主动地找翁长青拼命。

剑光霍霍,出手十分凌厉,将翁长青逼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慢慢稳定局势,但怪人的攻势展开后,连绵不断,使得翁长青必须全神应付,再也无法静下来说话旁顾了。

这两个人都是当时的剑道高手,其剑术造诣,连炉火纯青都不足以形容其境界,超出于化境之外了。

两个人都是攻中带守,化守为攻,每一次出手都包含了攻守两方面,前手式化解对方的攻势后,紧接着一定演化为攻势,顷刻间已经互递了几十个回合。

一共是三处战局,以这一处最精采引人,除了纠缠住刘半盲与藏灵子等几个人外,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两人动手。

同时对双方高超的剑艺发出由衷的赞佩。

虽然因造诣的高低而领会的程度不一,但除了一个好字外,他们谁也都提不出第二个字的评语。

而且除了这个好字外,他们也不够资格作第二字的置评。

其中最感慨的是展毓民。

他长叹了一声道:“我幼从家师学剑,到现在已有七十年了,以为多少摸到一点剑术的门径。可是看这二人斗剑,才知道自己差得多远,拿我所知的来跟他们比较,直如沧海之一粟,泰山之一砾……”

柳大树也道:“翁长青有剑帝之誉,剑术之精是没话说了,这个怪人却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既瞎且聋,一个残废也能练到如此程度,当真是不可思议了。”

林佛剑却道:“柳老伯,您观察得不够仔细,这个人既不瞎,也不聋,他的盲与聋是人为的。”

柳如昔也道:“是啊,他会说话,真正的聋子虽然不一定是哑巴,但由于听不见别人说话,必定也丧失了语言的能力。由此可见他的盲与聋是装出来的。”

林佛剑却摇头道:“菲菲,你也错了,他现在是真的不闻不见,只是他用东西塞了起来,使耳目失去效用而已。”

柳如昔惊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的剑术凭心而论是不如我父亲,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弥补他的不足,跟我父亲战个平手。”

“我不懂了,剑道三到,就是眼到耳到心到,难道说闭上眼睛,塞起耳朵,反而会更深入一点吗?”

“不错,目视耳闻仅是剑道的境界,初学者以目为心,目视神注,再高一层的闻风知影,到了最高的境界,则完全以心运剑,凭感觉来测定对手的动作与反应。我父亲已经到了有耳不闻,有目不见的境界了,这个人还差一点,他怕自己会因耳目的官感影响他的判断,所以将耳目闭塞起来,以免受虚招幻觉所惑。”

柳大树忍不住道:“佛剑,你从哪里学来的这套理论?”

“这是袁南荒告诉我的,那是他弃去罗立远的本名,得到武林秘籍后,专研剑术的心得。”

展毓民叹道:“罗师弟实在是个剑中的天才,只可惜先师不了解他的性格,对他多方压制,才使得他如此偏激。如果他不受那些刺激,专攻本门剑术,一定可以将大罗剑法创设得更为完备。”

林佛剑笑道:“展老前辈,我不便说令师的坏话,但尊师萧老英雄的气度的确不够宽宏。

他并不是不知道罗士远的天才,而是嫉妒他的才华,故意压制他的成就……”

展毓民不同意地道:“先师不是这种人,他对提携弟子不遗余力,只是怕罗师弟好杀成性,才不肯将大罗剑传给他。晚年家师对此事也耿耿于怀,尤其是将一套不完整的大罗剑传给我时,还说如果由罗师弟来承受,必然有更佳的发挥,我限于天资,恐怕成就不大……”

“可是萧老前辈始终不肯将大罗剑传给他。”

“那是对他的惩罚,罗师弟因设立镖局之故与先师反目而出走,一直避而不见,先师在垂危之际,还一直盼他回来,只要他回来,先师就原谅他了。可是他听说先师染病,硬是不肯前来一探,先师才作这个遗嘱。”

林佛剑笑道:“罗士远却不是这么想,他怕回来,萧老英雄会要他的性命。”

展流民愤然道:“罗师弟这种想法大荒谬了。”

林佛剑道:“一点都不荒谬,罗士远闻一而知十,令师曾经不止一次地打击他,妨碍他的进步。”

展毓民连忙道:“没有的事。”

林佛剑道:“罗士远的剑法学自令师的很少,多半是前辈教他的,令师老是叫他从事一些费时劳神而毫无实用的练习,一套平凡的剑法,也要他一练再练。”

“那正是磨练他的耐性,我也是这样学出来的。”

“对天才聪颖的人,这种教法是大错特错。令师以乾坤一剑为号,惟恐有生之年,会有人超过他,而以罗士远的才智,如果令师认真的教导,不出十年就可以青出于蓝,令师明知如此,才故意刁难他。

萧老英雄死后,他曾经去吊祭视殓,令师袖中还有一柄匕首,对吗?”

“那是先师的随身携带之物。”

林佛剑笑道:“其实萧老英雄染病时,罗士远已经回来了,他不正面相见,躲在暗中观察了一阵,令师每当无人之时,就取出那把匕首,练习一刺的手法,完全是用来对付他的。”

“那是剑招之一,我也见过,罗师弟太多心了。”

“据说那一刺的位置,刚好是在床前一尺多高的地方,令师所用的手法,是先伸手去拦,然后挥袖出击,剑招中根本用不上,只能刺杀跪于床前的人。那时前辈与齐老伯终日侍奉于床前,用不着跪见,只有罗士远回来时,第一次必须跪叩。令师这招手法,不是为着对付他吗?”

展毓民不禁默然。

在记忆中,他也看到过萧白在无人时练那一招手法,只是没想到其中的用意而已。

现在听林佛剑一说,倒是十分可能。

但他对萧白尊敬之心自幼即已养成,说什么也不能承认师尊是如此的一个人。

林佛剑道:“罗士远对师父愤恨至极,如果不是顾念前辈对他的恩情,他报复的手段,将不止是叫我捣四海镖局的蛋而已。

幸亏乾坤剑派是在前辈手中创立的,否则他一定不准这个剑派存之于世。”

展毓民叹了一声道:“先师虽然对他苛刻一点,但一日为师,终生如父。罗师弟似乎太偏激了。”

林佛剑道:“这倒不能怪他,萧老前辈到临死前犹不肯放过他,是本身已失师道之尊,他当时没有演出弑师的逆举,已经算够容忍的了。因为萧老前辈收他为徒时,心术已不够正,以罗士远之才华,即使不投在乾坤一剑门下,将来的成就也可超过他。

令师就是怕这一点,才强行收录,限制他的发展。罗士远在得到武林秘籍后,对令师愤恨更深,因为如果令师不将他导入歧途,用些劳而无功的方法去虚掷他的体力,影响他日后的发展,他也不会走火入魔。”

展毓民实在听不下人家对他的师尊如此毁谤,忍不住温然反问道:“这是罗师弟说的吗?

还是相公揣测的?”

“自然是罗士远自己说的。”

“可是展某再次重逢罗师弟,他并没有说这些,反而对师门恩深,十分感激,说现在才知道恩师对他所作的那些要求,莫不是有深意存焉。”

林佛剑一怔道:“他这样说过吗?”

“展某总不会是信口雌黄之辈吧!”

林佛剑道:“晚辈也不是乱造谣言之徒。这个人的言词恍惚,前后矛盾,是什么意思呢?”

柳大树在旁道:“放着这么精彩的斗剑不欣赏,尽谈这些干嘛?佛剑,你父亲叫你留心看着的。”

林佛剑道:“我是在看着,却不能太专心,因为他们的变化太快太多,专神凝注,连自己也沉迷其中就一无所得了,我一面谈话一面看,还能记得多一点。”

柳大树不信道:“这是什么谬论?”

林佛剑道:“柳老伯,是真的。您不相信也试试看,他们的斗剑已超越人间所能,冷眼旁观,还能知其所以,身入其中,要想知其所以然,我们的造诣不够,很可能连一点都得不到。”

柳如昔忙道:“爹,这很有道理。就像小孩子启蒙读书一样,开始时只求认字背诵,如果一定要把书中的大道理也学会,很可能一辈子连一本书都念不通。这两个人斗剑已超出我们所知的范围,我们只能看着、记着,如果一定要深人研究,那是不可能的。”

柳大树想想颇有道理。于是他改变方法,只去记忆他们相互的变化,不作深入研究了。

十几招过后,他发觉翁长青与那怪人的剑术变化,都有一定的准则,并不是信手挥出,自然成式的。

慢慢地居然摸出一点门路了,忍不住道:“对,佛剑,你是有两下子,你看出多少了?”

林佛剑道:“不多,但已经把握住他们双方的路子,以后慢慢推敲,可能还会多领略一点。”

“照你看来,你父亲的胜望有多少?”

林佛剑一叹道:“此刻尚言之过早,要等百招之后才知道一个大概。”

柳大树愕然道:“什么?还没有到一百招?他们动手到现在,至少也有两三百个来回了。”

林佛剑道:“不错,交手的回合虽多,但招式并没有演示多少,他们是重复使用的,仅在次序上略加改变,以测验对方的反应,实际每人所用的剑势没超过三十招。”

在场观战的人都是眼花撩乱,目不暇接,以为他们不知动手了多少精招?听林佛剑一说,才讶然失惊,敢情看了半天,只等于瞧了一场热闹,连双方使用的招式都没有摸清楚,更谈不上什么心得了。

柳大树忍不住道:“佛剑,你领悟了这么多,回头是否有把握制住刘半盲呢?”

林佛剑移目朝刘半盲那边看了一下才道:“不能。”

“还不能?我真不相信这家伙有多大能耐,他虽然能力敌四个敌手,但并不见得出色呀!”

林佛剑轻叹道:“不能从这些地方评断。”

“那要从什么地方去判断呢?”。

“从刘半盲的态度,他虽然跟人在拼斗,但注意力还是放在一这边的。目前他在四个人的围攻下,仍然从容挥刃,一点不乱,证明他对这些招式变化已经了然于胸。”

“那么要等他剑法错乱时,才是他的缺陷所在了?”

林佛剑一笑道:“刘半盲的剑式足可胜过四人而有余,他不会错乱的。目前他只是利用机会稳住阵势以便观察而已,等他突然加强攻势,急于求胜的时候,才是另一边的剑式引起他注意的时候。”

柳大树笑了一下道:“我明白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一定要拼命上前去扰乱他,不让他有机会作详细地推敲。”

林佛剑点点头道:“这当然很好,但老伯的危险性太大了,那时他一定拼命求胜,不让人去打扰。”

展毓民道:“相公放心好了,令尊将小徒等几人先行送走,就是要我们尽这点力,乾坤剑派后继有人,展某等已无后顾之忧,该是我们尽力的时候。”

话才说到这里,忽而翁长青剑势转厉,大声喝道:“佛剑,你看清楚这几手,尤其要注意对方的变化与反应,要制服刘半盲,全在这几手了。”

随着语声,他果然劈出几剑,势子快速无比,剑招的变化也奥妙至极。

那个怪人立陷下风,似乎难以招架了。

每次都是到了极危险的时候,才狼狈避开,身上的衣服已被剑气割裂了几处,也受了几处轻伤,努力挥剑,仅能勉强自保,再也无法因势反击了。

刘半盲果然十分注意,手下精招突出,将方超人与阮来风及钟云夫妇杀退,方超人与岳灵芬还受了伤,一个穿臂,一个伤肩。

可是刘半盲并不继续追杀他们,只将压力减轻,从容地研究翁长青的剑招,显得十分讶异与兴奋。

展毓民与柳大树早有准备,同时扬剑上前,接替下方超人与岳灵芬,展开拼斗,不让他有余暇观察。

刘半盲对新增的两个对手本不在意,可是几招过后,险象环生,尤其是柳大树的突击,十分凌厉,使他相当头痛,稍一疏忽,肩头就轻轻的挨了一下。

这一来使得他恼羞成怒,最恨是这两人的加人,影响他对翁长青剑招的了解,因此怒喝道:“你们若一定要找死,刘某就提前成全你们。”

剑势转为更厉,在呼呼的剑风中,但见万点剑影,四下爆射,就像在黑暗中点燃了一口巨型的万花筒,无数的焰星急速地喷射出来……

不但使人难以接近,更难以躲避他的攻势。

柳大树与阮来风、钟云都被迫得退开,只有展毓民以他的大罗剑法,尚能勉强地阻遏他的攻势。

那个蒙面怪人终于在翁长青奇妙无匹的攻招下落败了,一个收手不及,被翁长青一剑穿心,口中发出痛呼声,颓然倒地。

翁长青得意地抚剑长啸,然后以兴奋的语气道:“我从入赘帝王谷,易名为翁长青后,专研剑术,相信已到独步天下,才敢以剑帝自居。而这家伙,居然能与我不相上下,要不是最后我使出了那手绝招,还真制不了他。”

林佛剑等人已围了过来。

连展毓民等人也因为翁长青的胜利,对刘半盲已无须恐惧,放松了对他的缠战,只远远地采取包围之势。

至于另一边,藏灵子在几个剑手的围攻下,力尽被制,裘士信不但点了他的穴道,还把他反缚。

因此大家都聚拢过来,庆幸着危险已过。

翁寒梅最是兴奋。

她过来拉着父亲的膀子道:“爹,您真了不起,尤其是最后的几手剑,使得出神人化了。”

翁长青一叹道:“那几手剑法固然不错,但若不是我想出个特别的战法,还是胜不了他。”

翁寒梅忙问道:“爹,是什么特别的战法?”

翁长青手指那怪人笑道:“这家伙的剑艺比我差不了多少,但是他蒙住了耳目,完全凭一个剑手的感应来决斗,占了不少便宜。因为他免除了受虚招幻境的影响,不因外界的情况而分心,而我的剑法中,大部分是以虚化实的。首先以虚式使对方产生错觉,再趁机化实蹈隙取敌,对他毫无作用,斗得我非常吃力。”

“爹,您的特别的战法是什么呢?”

翁长青笑笑道:“我知道本身剑法的缺点,也预料到万一遇到这种情况时,必须要有个应付的办法,所以我练了几手剑法,姑且名之为无影剑法吧!”

“什么无影剑法呢?”

“顾名思义,自然是无影无迹,不可捉摸。”

“可是您那几手剑法有形有色,只是变化奥妙而已。”

翁长青笑道:“那是我独创的几手精招,无典可考,也不载于任何一家的剑籍之中,出处就无从追溯,而且施展时,剑上不带劲,速度快而势子缓,对方在事前毫无感觉,剑触肌肤才有感应,他就无法预防这招式了。”

林佛剑道:“手法虽妙,劲力不足……”

翁长青点头笑道:“不错,你观察得很细心,可见你已摸到门路了,我这几手剑法旨在毁敌之志,非以伤人。因此只在他身上造成轻伤,可是效果很大。他连番受创,对本身的技业失去了信心,不仅斗志全消,也丧失了原有的镇定,终至破绽百出,挨了那穿心一剑。”

众人看看地上的怪人,但见他胸后泊泊流出鲜血,好像已经断气了。

翁长青不禁恻然道:“此人剑艺高超,而且对我的剑路很熟,相信一定是我认识的人。”

说着走了过去,弯腰揭开了他头上的黑巾。

众人大吃一惊,因为这完全不像个人,整个头脸都是白光光的一个圆球,只有鼻子部位开了两个出气孔与留出一张嘴而已。

翁寒梅吓得叫了起来道:“世上哪有这么可怕的人?”

翁长青仔细看了一下才笑道:“你别怕,这不是他的本相,只是用油蜡将面形封死了,所以才听不见看不见,把蜡壳敲开,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语毕又用剑在他脸上一划,劲力恰好,脑壳中分,又用剑一挑一拨,现出本来面目。

至少有四五个人同声叫道:“是他。”

叫声中抱括翁长青自己,还有就是林佛剑、展毓民与柳大树父女。

这是他们认识的人,正是袁南荒,是展毓民的师弟,南荒剑叟罗士远,一个天才的剑手。

他的身子一动,忽然将手一扬,袖中突出一支银光灿烂的匕首,以飞快的速度,妙绝的手法,搠进翁长青的胸窝。

翁寒梅的动作也快,手起剑落下击,但究竟慢了一步,她救不了父亲,却斩断了罗士远的一条手臂。

翁长青的心窝处挨了一刺,深人肺腑,极力忍住了苦笑道:“袁南荒,一剑还一刀,你到底没有输给我。”

罗士运手臂被斩断,丝毫不觉痛苦。

他只是含笑道:“不,你始终是个胜利者,我用武林秘籍把你骗出青城,却并没有得到你的妻子,我留下了武林秘籍上最精华的一页,也不能使你的剑术低于我……”

翁长青已开始感到痛苦了,但仍强忍住道:“什么?你还把武林籍留下了一部分?”

罗士远点点头道:“是的,我发觉你嗜剑之心太切,怕你将来会倚剑为害武林。你对武林秘籍上的剑法,差不多全想出了解法,不怕交给你。只有最后的一页,我一时不得其奥秘,不敢轻授,所以我给你的迷药超过了分量,想叫你多昏睡几天,等我把那几手剑法研究透彻后再传给你。”

翁长青居然笑了起来道:“原来是这种存心,我还以为你想害死我呢!”

罗士远摇头道:“笑话,我岂是那种人,如果我真要害死你,干脆将迷药换成毒药了。”

“那能骗得过我吗?连你给了超量的迷药,我都量查得出来,只用了一半,没到你预料的时间就醒过来了。”

罗士远冷冷地道:“如果我趁你伪死着迷之际,再给你一剑又如何呢?我这个人说一不二,答应你怎么样就怎么样,绝不会背信暗下毒手的。”

翁长青点点头道:“好,这一点我相信你,关于迷药的事就解释过去了,可是你叫佛剑来杀我是什么用意呢?”

“那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妻子的意思。”

林佛剑叫道:“胡说,娘只要我跟你学剑,她一直相信你是个好人,因此你提出那些苛刻的条件,她也不加怀疑,叫我接受了,你却要我杀死自己的父亲。”

罗士远一叹道:“你杀得死吗?”

林佛剑叫道:“那是另外一回事,你的用心可诛。”

罗士远苦笑道:“佛剑,随你怎么想好了,反正我的用心无愧,我叫你来破坏帝王谷的野心并吞武林绝不会错,难道帝王谷的行为不该加以遏阻吗?”

林佛剑又要开口。

罗士远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让我把话说完,我叫你来,是知道你的能力绝不会超过你的父亲,我主要的目的是贯彻我的诺言,把武林秘籍上的未全剑法交给翁长青。”

林佛剑道:“没有呀,你并没有给我什么东西转交。”

罗士远道:“我虽未明说,却将那些剑法传给了你,我相信翁长青见到,自然会明白的,这些剑法刚好能补上武林秘籍上不足之处,翁长青,你收到了吧?”

翁长青笑笑道:“没有收到,因为我把五行剑法与武林秘籍参照之下,研创出更精善的招式,比武林秘籍所载尤为奥妙,我已经不要你的补充了。”

罗士远叹道:“那不关我的事,反正我已经设法交给你了,我答应的事,绝不会反悔的。”

展毓民忙上前道:“师弟,你怎么跟刘半盲混成一伙的?你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样的人吗?”

罗士远道:“我知道他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但他技艺有限,我把大罗剑法中的缺点更正了,你足可制他的,紧记着九式连环,七二对换,恰好可以克制他。”

展毓民道:“你错了,你犯了个大错。”

林佛剑却道:“不,展前辈,他没错。”

展毓民愕然欲问。

林佛剑忙问道:“你说,你是怎么跟刘半盲商议的?”

罗士远的语音已转为软弱,低声道:“刘半盲早就跟我取得连系,也将翁长青的企图与野心告诉了我。以目前的状况,谁也制不了他,连我都没有办法。不过刘半盲建议我封闭耳目,跟他还能一拼,我想这个办法或可一试,所以用蜡将头脸封起来……”

林佛剑道:“以后所发生的事你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但也不必知道,因为我的目的就是对付翁长青一个人,其他的人,我相信你对付得了。”

展毓民还要开口。

但翁长青却用手挡住了,笑问道:“你最后的一刺非常精采,那也是武林秘籍上的招式吗?”

罗士远摇头道:“不是,那是我师父乾坤一剑萧白在病中所创,本来是用以杀死我的,想不到最后却用在你身上了。佛剑,我杀死你父亲很抱歉,但我不得不如此,帝王谷的野心必须阻遏,武林公义只有和平才能持续永久。请你原谅我,你现在所能已足可慑服青城及武林那些野心者,我把这个责任交给你。”

展毓民忍不住叫道:“师弟,你这个糊涂虫……”

可是他也叫得太晚了,林佛剑手起剑落,无刃剑虽然不开锋,剑上的劲气却将罗士远的脑袋割了下来了。

翁长青一叹道:“你何必如此呢?”

林佛剑道:“爹,第一个他杀伤了您,孩儿有责任为您报仇;第二,他只是受了蒙蔽,一片侠心仍是可敬的,何必要在他死前知道自己的过失呢?”

展毓民却黯然道:“罗师弟怎么会糊涂至此呢?这叫展某如何对得起大家……”

翁长青笑笑道:“算了,他已经不能算是你们乾坤剑派了,以你们乾坤派的技艺也杀不了我。”

翁寒梅道:“爹,您的伤怎么样?”

翁长青道:“不要紧,我还可以一战。”

翁寒梅忙问道:“对谁?”

翁长青手指刘半盲道:“对这个人,此人不除,你们的安全还是没有保障,幸好袁南荒这一刺不够狠,还给我留一点精力,来对付这个大坏蛋。”

展毓民道:“这个展某可以应付得了的。”

翁长青哈哈大笑道:“展大侠,袁南荒最糊涂的不是错信刘半盲,他临死前也说出刘半盲不是好人,但他错在低估了刘半盲的武功。如果他所说的方法,能制刘半盲,这个家伙早就拔腿开溜了,他还会在这儿等死吗?”

刘半盲从容抱刀站立,毫无惧色。

展毓民微感愧然地道:“姑且不论罗师弟之言是否有效,展某总该试一试。”

翁长青沉声道:“不能试,因为我的时间也不多了,你还可以等待,我却等不及了,如果我不行,你再为保全自己而试吧!我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翁寒梅流着眼泪道:“爹,您的伤势不能再动手了。”

翁长青苦笑道:“傻孩子,你以为我还有救吗?这一剑直透肺腑,我完全靠内力硬压住,只要拨出刀子,我立刻就会死了。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我要为世人尽最后一点力,也显示出我这剑帝最后的一点威严吧!”

林佛剑上前道:“爹,孩儿已经把您最后几手剑法记住心里了,是否可以让我代您一战?”

翁长青笑笑道:“用不着,刘半盲能够有今日,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希望在自己手上了结。还有,我一生为剑,付出了很大的牺牲,也做了不少错事,所幸最后都能补过。剑士的最佳归宿是死于剑,我如果养伤休息,也许还能活上十天半个月,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着毅然挣脱了翁寒梅的扶持,举着剑向刘半盲走去。

他那凛然的态度,使得刘半盲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翁长青傲然笑道:“刘半盲你愚弄罗士远出来跟我作对是你最成功的一着,但你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对付你吧?”

刘半盲停住了脚步,厉喝道:“翁长青,我要为罗立远说句公道话,他并没有受我愚弄,你本来也是个邪恶的人,只是受了林佛剑的影响才突然变好而已。今天的一切都是在你计划下安排,再由你自己推翻,如果你不临时变卦,你迟早会栽倒在我手里。”

这番话使翁长青怔了一怔,趁着他这刹那疏神,刘半盲像风一般地卷了进来,手起剑发,势如雷霆万钧。

翁长青摆开长剑,跟他战成一团。

这一战比起翁长青与罗士远之战犹为激烈。

那时两个人还在互相探测,存有较量的心理,此刻却是生死之搏,而且都撇开了本身的安全顾虑,有些招式竟是存心拼命,准备同归于尽的。

翁长青剑艺高出刘半盲一筹,但是他胸前插着一支匕首,多少受了些影响,战来竟是平分秋色。

刘半盲的剑势不但凶,而且恶,手下劲力悉数运出,不作丝毫保留,他是想利用剧烈的拼战来加重翁长青的伤势。

果然在几十招狠拼后,翁长青胸前已开始渗出鲜血,血是从匕首贴肉处流出来的,虽然翁长青用内力逼住血气,夹紧匕首,但时间一长就不行了,何况他还要分出大部分的劲力来应付战斗呢?

战局进行到百合以外。

翁长青体力更为不行,剑法也略见散乱。

林佛剑觉得不能再拖了,一摆无刃剑,突然冲了进去,刚好取准了刘半盲的空隙,而且他所用的招式,正是刚从翁长青那儿学来的精招,击败罗士远的那一招。

这一招是刘半盲未能深入观察的,翁长青出手时,恰好被展毓民与柳大树将他缠住,没有看得真切。

剑临身前,他虽然发招反击化解,却击了个空。

林佛剑挥剑直人,横砍在他的左臂上。

如果林佛剑用的是一支普通兵器,刘半盲气功还可一抗。

可是他的无刃剑是质地异常精炼的纯铜铸成,加上他本身充沛的内力贯注剑上,势子更强了。

刘半盲万分无奈中,逼得用肉臂往外一迎,剑臂交触,格的一声,将他的臂骨震断了,人也跟着踉跄偏跌。

可是他并没有跌倒,身子一旋,右手的长剑挥了出去,迎上另一边的翁长青,猛然刺进了他的腰下。

翁长青嗯了一声,不敢移动,因为刘半盲一拉剑,就可以将他腰斩成为两截。

林佛剑伤敌,却使父亲陷入了危境,吓得也不敢再上前了。

僵持了片刻,终于刘半盲发出一声长笑道:“好,好招式,就是这一招我没看清楚,偏偏就是这一招制住了我。可惜你用的是无刃剑,如果你的剑开了锋,刘某只好认命了,现在却该你们认命了。”

林佛剑闻言又想上来。

翁长青却道:“站住了,一招剑式对刘半盲这种高手而言,只有一次取胜的机会,第二次就不灵了,你不是他的敌手。”

刘半盲冷笑道:“如果不是趁乱进招,就是这一式也未必能奈何我,这一式虽然伤了我的一条胳臂,也帮了我一个忙,因为翁长青才是我真正的对手,姓翁的,现在你该认输了,这个剑帝该移交给了我。”

翁长青顿了一顿才颓然长叹,将手中的金色长剑一丢道:“刘半盲,我认了。但我有个要求,你给我留个全尸。”

刘半盲笑道:“瓦罐不离井上破,你以剑为命,最后死在剑下,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翁长青叹道:“死在剑下是剑士最好的归宿,但我这一代剑帝落个腰斩而亡,未免对剑帝二字是个绝大的讽刺。”

刘半盲想想道:“可以,我将要接替你剑帝之名,也不想你落个太悲惨的下场。相信你也活不成了,只要我的剑一拔,你连站都站不直了,你还有什么遗言没有?”

翁长青道:“有的,在你未拔剑前,我想先拔出胸前的匕首,这支匕首留在我身上,我感到羞耻。”

刘半盲点点头道:“这也有理,虽然这是你临敌失着,但我也希望是我的剑来结束你的生命。”

翁长青环顾左右,惨笑一声道:“听我话,你们要尽力为自己的性命而奋斗了,刘半盲不会放过你们的。”

说着握紧匕首往外一抽,他运足了最后一口气,匕首离体后,一股血泉激喷而出,向刘半盲的脸上冲去。

刘半盲本能地用手一护,但他的臂骨已为林佛剑击断,顿时痛彻心肺,口中轻吼一声,翁长青的匕首以绝快的速度刺进他的腹中,一绞一送,将刘半盲的小腹处开了一个大洞,身子后仰倒下时,肠子爆了一地。

他的长剑也随手抽回,但翁长青的血都集中在胸前喷出,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双眼失神。

刘半盲在地上滚了一滚就静止不动了。

翁长青笑了一声,随即道:“寒梅、佛剑,扶着我,我不能倒下去,我毕竟没输给谁。”

林佛剑与翁寒梅连忙上前扶着他,看他的伤势,知道再不急救是来不及了。

林佛剑硬咽道:“爹,你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翁长青笑了一下道:“抛下你的无刃剑,拿起我的剑,我的剑帝交给你了。以你现在的剑艺也当得起的,只是靠无刃之剑是不够的,剑道之仁,在心而不在刃,相信你当了剑帝,会比我强得多,也会比我更受人拥戴。”

林佛剑无法弯腰。

侯六官拾起金剑,交在林佛剑左手,群侠一阵默然。

翁长青又笑了一下。

低声地道:“我最遗憾的是竟然要靠乾坤剑派的匕首杀死刘半盲,但那一招是我自创的,到底我也占了一半的分量……”

声音低了。

他看着林佛剑,心中有着无限的祈望与祝福。

林佛剑看看手上的金剑与地上的无刃剑。

深深感觉今后责任的重大。

翁寒梅可慌了手脚。

她不知该怎样做才好!

还是展毓民临危不乱,要翁寒梅先将翁长青平稳躺下,将随身的金创药倒在伤口上先止住血,再将伤口裹好。

以三颗保命的大还丹让翁长青和酒服下,先稳住病情。

在家人的扶助下用软轿送回“剑庐”养伤,精神未见好转,气氛是沉闷的。

“剑帝”有意“禅位”,可是林佛剑无意承受。

众侠士过了几天幽静的生活,帝王谷翁长青生死成谜?莫非是停丧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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