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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雨欲来

金陵,钟山巍巍,龙蟠虎踞。

这座石头古城,六朝各代多建宫于此,因此,豪华繁荣,盛极一时。

虽然,尔后的金陵,那当年吴官秀丽江南,往日的“南楼风月”、“北海琴槽”,已是故垒萧萧,都成了陈迹。

但是,曾几何时,那秦淮河两岸一带,又是水上人家,悬桩拓架,为河旁水阁,画栋雕梁。绿苍荜帘,河上灯船画舫盛甲天下,金粉荟萃,莺燕成群,竟成了那蚀骨销魂的温柔乡,迷人痴醉的销金窟。

那甜美的歌声,那令人沉醉的琴音……正是那些王孙公子、风流文土流连忘返、挥金如土的原因。

这些,重又点缀了江山的绮丽,使这座已是“吴宫花草理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的金陵,再度的繁荣盛极起来。

夫子庙,供奉着孔圣人,象征着我们五千年的历史文化绵延不绝。

夫子庙的广场,那可热闹极了,吃的、喝的、玩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无所不备,齐全得很。

瞧罢,东边敲锣,西边打鼓,说书的、卖唱的、练把式的、卖膏药的、杂耍…··撒上三天三晚也数不完。总之,五花八门,无所不有。

最有名的,围的人最多的,是那位卖大力丸的侯四,金陵人管他叫秃顶老猴(侯),矮肥身材,圆圆的红胖脸,人顶和气,永远眯着眼,咧着嘴,笑脸对人。

侯四说得好,谁吃了他的“大力丸”,一巴掌难能打死一条牛犊子,说是这么说,买的人照买,可就没人去试过。

一巴掌打死一条牛犊子,这牛未免吹得太大了一点。但是那没关系,尽管大家心里头雪亮,可是,到时大家又情不自禁的往他那儿挤,听他翘着胡子吹,睁开眼睛说瞎话,没别的,和气生财。

人家秃顶老猴(侯)练的可是真功夫,一张弹弓能闭着眼打落二十丈外人头顶上的制钱。

一路扫趟腿,能踢断十几根“梅花桩”。这些都是有目共睹,观众熟知的事。

就凭这块硬招牌,叫响了字号,没有人愿意去瞧一些骗人的假玩意。

秃顶老猴(侯)的这一套玩艺,就连执金陵镖界牛耳的总镖头齐苍霖都说:如果老侯肯到他的镖局共事,他将要委以副总镖头职位。

广场除了秃顶老猴(侯),还有玩杂耍的万巧手,卖膏药的王老头,说书的张歪嘴,拉“洋片”的二愣子,人跟生意都不错,可都比不上“秃顶”老猴(侯)。

那年头,人讲义气,尤其是跑江湖混饭吃的。

可是,今天有点不同,大伙儿都涌到另一个场子去了,那里,万头攒动,打个譬喻:人缝里真能挤死蚂蚁。

是什么玩意能把这么一大群人吸引过去?

说出来并不怎么稀奇,只是一班江湖卖艺的,四男二女,两个老的,还有一人缺少一条胳膊。但是,这几个人玩艺儿可不简单,而且也十分扎实。场子里的锣鼓敲得正响,一个缺了左胳膊的中年人,往场子正中央一站,手微抬,锣鼓声立即停止。

“各位乡亲父老……”

“当!当!当”锣声三响后,老少五人齐声道:“乡亲父老。”

接着,又由那人道:“兄弟姐妹!”

“当!当!当!”“兄弟姐妹!”

“小弟初到贵宝地,人地生疏,投亲不遇,盘缠罄尽,所谓‘人穷当街卖艺,虎饿拦路伤人’,在下不得已,在生活逼迫下,只好走上卖艺这条道路。”

语音一顿,锣鼓又敲响起来。

中年人手一抬,锣声静止,接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贵宝地,龙蟠虎踞,六朝建都于此,小弟若有礼数欠周的地方,请各位乡亲父老,兄弟姐妹高抬贵手,有钱的帮个钱场……,”

他话未说完,一个少女走了出来,道:“二叔,那位朋友说,出门匆匆,身上没有带钱怎么办?”

“没关系……”中年人道,“没钱帮个人场,兄弟仍然感激不尽。”

少女道:“二叔,那边一位朋友说,怎么光说不练,耍嘴皮子?”

“怎么会呢?”中年人道,“这是开场白,是理,也是礼,咱们出门在外,靠的就是朋友,要是礼数不周,咱们在金陵还能做买卖吗?既然那位朋友丢下话,咱们这就开始。”

“当!当!当!”锣声三响过后,一个少女走了出来,中年人道:“现在由二妞先侍候各位。”

他甫退下,那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大姑娘,便开始在场子里翻筋斗。

一双又长又直又结实的腿,好像随时都可能把那条用小碎花棉布做好的裤子撑破。于是,博得全场热烈的掌声,接下来,是两个年轻人对打。

他俩表演的是:“单刀破花枪”!

这种表演可以时常看到,并不足为奇,但是,这一对年轻人所使的可就是不一样,绝不是花拳绣腿,底子扎实得很。

先说使长枪的这位,枪法中之最著者,厥惟罗杨两家与李全之妻杨氏的梨花枪。

唐罗艺守幽州,擅枪法,自承一家,回罗家枪。

北宋杨业戍边关,幼子得异人授以枪法,迥异世传,后亦以杨家枪法著于世。

又来宁宗时,有贼寇李全,擅运铁枪,后传其法与妻杨氏,杨氏尝谓郑衍德等云: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此则梨花枪之由来。

这年轻人使的正是杨家枪法。

长枪以灵活为主,这年轻人舞动时,进如潜龙出水,入如猛虎奔山,如雨打梨花,如风中轻絮,神妙变化,不可测度。确实深得枪中精髓。

再看那使刀的年轻人,刀法讲求:步、眼、身、手四法。这四法,年轻人全做到了,无论砍、劈、切、削、撩、超、剪、截……都做到步、眼、身、手四法。

对打似乎乏味,但这对年轻人因为功夫扎实,丝毫不使人有枯燥的感觉。

当然,又博得一次满堂的掌声。

年轻人对打完,两个女孩一人捧着一面铜锣来求“看官们给两个钱”的时候,观众也乐得很大方,铜钱大把地往铜锣里丢。

接着,在锣鼓点敲得紧急的时候,两个中年人走了出来,首先向四方观众一躬到地——

这可是大礼。然后,一人一手,托着一条银丝魔爪舞了起来。

只见银链飞来,一路舞了个满天银花,看得围在四周的观众直叫好。

就在此刻,只见红彩一现,一个少女凌空一个筋头翻落在场中的钢丝上去了。

这少女很开放,作风也很大胆,上身只穿了一个肚兜,下体是一条绷得很紧的短裤,仅仅遮住了紧要的地方,凹凸分明。

她一登上钢丝,立刻来了一个“金鸡独立”、“凤凰展翅”的姿势。

那是单脚独立,一腿后伸,由下往上看去,神秘地带隆隆鼓起,引人遐思。

她以脚跟为轴,在钢丝上旋转了一匝,面对着观众抛了一个媚眼。

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的观众,竟然鸦雀无声,在静静地观赏,用心地看着女子在钢丝上的动作。那个溜圆的屁股扭呀扭的,真绝——就像磨盘似的,随着她的身体摆动,而扭得十分有韵致。

募地,她忽然一个跳跃,身子往后一仰,然后双手抓牢钢丝成个弓形,双腿亦分开成“人”字形。

如此一来,“湄河三角洲”那块凸起的地方,像是“水蜜桃”,每个观众都傻愣了眼,差点流鼻血,有的观众在叹息,咸认是美好的杰作,有的观众在猛咽口水,喉头开始发干。

有的见过“欢喜佛”的观众,觉得“欢喜佛”的下体就是那女子此刻这样——多年来,总觉得世间没有这样的女子,今天总算让他看到了。

“啊!”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钢丝上的姑娘此刻面朝上,弓字形的倒弯在钢索上,便在这时候,她似乎失手,身子住下掉,要掉下来了。围观的人欢呼中,全都替她捏把冷汗。

讵料,那位姑娘只在钢索下面翻了两个大车轮,便立刻又稳当当地回到钢索上。

“好!”人群中一个年轻人脱口一声叫了出来。这一声却引起另一位卖艺姑娘的注意。

只见她回过头去,盯视着这出声叫好的人,这一看,不自禁的脸一红,旋而心跳起来。

这人竟是一个年轻人,年龄在二十六七岁左右。

长得剑眉星目,鼻似悬胆,口若涂丹,丰神如玉,美秀绝伦。

姑娘神情一呆之后,美眸也跟着异彩飞闪。

此刻,钢索上那位姑娘翻上钢索,来回走了两匝之后,向观众一鞠躬,又作了一个罗圈揖,节目也全部结束。

那心神却被美少年勾起了的姑娘,这时才回过神来,捧着小锣,走向观众求赏。

当她走到美少年身边时,突然低声道:“我姓尤,叫丽娘,住在四方客栈。”

卖艺,需要自我介绍吗?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美少年不是傻瓜,当然知道这卖艺姑娘对他的用意,但是,他目前的情形,实在不容许他有儿女私情。

对姑娘一番盛意,只好埋藏在心里,如果世间真有一个“缘”字,那么,以后还有相逢的机会。当然,他何尝不怀念这份艳遇,可是他现在有事,要到太湖畔去。

望太湖三万六千顷,历尽风帆沙鸟。看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烟雨楼台。

苏浙地区第一大湖——太湖。

太湖东西长二百里,南北一百二十里,周围五百里,广三万六千顷,襟带苏。常。湖三郡,为东南水都。

昔传范蠡偕西施游太湖,以此绝代佳丽,再钟以太湖的灵秀之气,故后世人都艳称太湖一带美人多,妩媚秀丽,得天独厚。

太湖横跨两省富庶之区,一望无际,四周峰峦重叠,风帆沙鸟,一片湖光山色,其势犹如内海。

风浪大时,白浪涛天,处处有惊心动魄之感。

此时,湖畔人烟僻静之处,正有两骑健马并辔而来。

鞍上两人是仪表堂堂,且长相神似的年轻人。

两人意态从容,谈谈笑笑,已然走近一处竹林。

方待绕林而过,喜然间,树林中哈哈之声大起,接着“飕飕”不断,一连纵出七人,七个人拦路排开,俱各睁大双眼,口中怪声狂笑。

这七人横眉竖目,气焰高张,一个个笑声各异,有的尖厉。

有的干涩,汇在一处,听来令人头皮发炸,心惊意怵不已。鞍上二人一见,心知来者不善,双双急收马级闪身下地,冷然不语,暗自凝神待敌。

七人笑声一歇,右首一个虬髯绕颊,身形魁梧的紫面大汉怪笑一声道:“恭喜恭喜,王豪等闻两位大侠得获重宝,特地一齐赶来道贺。”

原来这两人一个叫骆江,一个叫骆湖,乃是同胞兄弟,是武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

此时骆江双眼在对面几人脸上一扫,冷冷地道:“请恕骆某眼拙,未知另几位高姓大名,各在何处安窑立寨?”

最左面那个脸色青紫的瘦长汉子冰冷地一哼,一掀倒吊眉道;“大爷‘勾魂手’杜允,右旁三位是‘夺命三凶’丁氏兄弟,人家哥们乃是一方之霸,至于下面两位嘛?嘿嘿,姓骆的,不识黑白无常,你在江湖叫的什么字号!”

王豪接口笑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咱们长话短说,二位得了宝,俺兄弟一来道贺,二则想借来瞧上一眼,以便长点见识,二位爽快人,谅必不致见拒!”

骆江微微一晒道:“想不到来了不少的相好,骆某宝贝是有,乃是一把切金断玉匕首‘紫光宝刃’,以及一件南海万年火蛟皮所制皮甲,最大的妙用是穿在身上,能避一切内家掌力,任凭你掌力再强,有这皮甲护身,那性命可就保住了八成。”

说至此处,“锵锒”一声,摘下鞍畔的长剑,挥掌将马赶走,骆湖亦自亮出大砍刀来。

骆江扬声一笑,继续道:“这宝贝此刻就穿在骆某身上,诸位要看不难,只须露两手功夫叫骆某开开眼界。”

“勾魂手”社允怒吼道:“老子先让你见识见识!”

欺身上步,右手五指如爪,直袭骆江当胸,左手寒光一闪,倏忽间多了一把匕首。

王豪见“勾魂手”杜允发难,大喝一声道:“动手的有份,各位好兄弟都别闲着!”

霎时间喝叱连天,兵器纷纷出手,“黑白无常”同使狼牙哭丧棒,王豪用一对单刀单拐,“夺命三凶”丁氏兄弟老大使九节霸王鞭,老二使厚背鬼头刀,老三使一对八角混铁铜锤,九个人十一件兵刃,加上掌劲腿风,喝叱吼骂,一场混战打得如火如荼,好似翻江倒海,天崩地裂一般。

“勾魂手”杜允与黑白无常等人皆非无名之辈,七个人在黑道上均是凶名久著,开山立寨,独霸一方的角色,各人皆有一身绝艺,要不是骆江皮甲护身,长剑不时接应骆湖,只怕两人早已血溅五步,横尸当场了。

骆江成名亦非幸致,长剑使得飞灵翔动,变幻无常,他的招术神妙,功力深厚,一人接下了对方七人的大部招数,的确不愧名家身手。

骆湖的厚背大砍刀重达四十八斤,力猛招沉,使起来虎虎生风,“夺命三凶”丁氏兄弟用的也是重兵器,四个人所好相同,硬是狠砸的拼斗,尤其一对八角铜锤与大砍刀碰在一起,火花飞溅之中,那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勾魂手”杜允练的螳螂爪功,左手匕首护身,右手毒爪攻敌,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他出手狠辣,招招袭向骆江的要害。

王豪的单刀单拐功力深厚,招势沉凝,趁隙而攻,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满是一副稳扎稳打的样子,

“黑白无常”乃一师之徒,两支狼牙哭丧棒直上直下,加上练的僵尸功,硬着双膝跳来跳去,看起来诡异已极。

酣斗之中,骆湖闪身避敌,忽将背部让至王豪左近。

王豪见到便宜岂肯不占,单拐一坚,直点骆湖“脊梁”穴,右手刀“冤魂缠足”,猛削骆湖足踝。

“夺命三凶”齐上,老大双锤挥舞,硬撞验湖大砍刀,老二老三同声厉吼,霸王鞭鬼头刀左右击到。

骆湖四面受敌,怒喝一声:“好贼子,骆爷与你们拼了!”

拧腰旋转,也不管是否让得开左右袭来的刀鞭,大砍刀抡了半个圆圈,“呼”的一声,猛地以“泰山压顶”之势砸向王豪头顶。

王豪一声狞笑,身形暴缩,错步右闪,单拐“乌龙掉尾”,霍地转而未向骆江左腿,右手单刀“抽撤连环”,一刀溯向骆湖小腹。

骆江堪堪挡过“黑白无常”一对狼牙哭丧棒,陡地瞥到骆湖身处险境,当下不顾自身安危,探臂缩腿,让过王豪一拐,长剑“冰河倒泻”,疾刺太岁持鞭的右臂。

“勾魂手”杜允见机不可失,梁继一声怪笑,身形电闪,连人带匕首窜入骆江怀中,口内狂叫道:“老子试试看!”这一匕首正顶上骆江心窝,匕首刺穿长衫,立即一弹一滑,将长衫前襟拉了一条尺来长的口子,同时间“黑白无常”老大一狼牙哭丧棒砸在骆江背上,只听’“卡”的一声,棒上的狼牙将长衫背后撕得稀烂。

骆江被前后两股兵器一顶,身子略一晃动,人却未曾受伤。

“勾魂手”杜允狂喜大叫:“这宝贝当真管用。兄弟们,赶快先卸掉骆江的四肢,骆湖留着慢慢收拾!”

叫声未歇,八九件刀鞭锤棒已经狂风骤雨般地未向骆江身上,眼看骆江就要血染黄沙,分尸乱刀之下。

突然地,一株参天乔杉顶上响起一声极为高亢的啸声,这啸声好清越,好嘹亮,好悠长,饶是这般悍不畏死的恶霸强梁,啸声一起之后,仍是仰首高空,露出满面惊惶之色。

这啸声仿佛龙吟,仿佛凤鸣,环山而绕,久久不绝。

王蒙低喝一声“走”足尖点地,身形尚未纵起,霍地一条修长人影自天而降,这人影尚未着地,忽然在众人头顶快速绝伦地盘旋一匝,只听一声声疾促吐气之声,霎时间恶徒皆定立当地,

一个个手握兵器睁目怒视。前俯后仰,姿势俱各不同。

情势一清,场中现出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眉清目秀,英姿俊朗,正是林佛剑,因为他见到骆氏兄弟二人的武功路子,像极青城山祁家的武功,所以才插手相助。

骆江略定心神,来至年轻人身前抱拳道:“大侠救命之恩,如同再造,骆江大德不言谢,请教大侠尊姓?以便在下称呼?”

年轻人拱手道:“在下林佛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骆大侠万勿客气。”

接着向骆湖道:“这位想必是骆湖大侠,在下久仰二位大名。”

骆湖急忙抱拳还礼,口中连称幸会,并谢解危之德。

正在此时,湖中传来一声娇笑道:“好多人啊,我也来凑凑热闹。”

接着矣乃声中,一名紫衣绝色少女,不过二八年华,摇着一叶扁舟,自远处而来。

百来丈距离转眼即至,瞧少女脸不红、气不喘,功力自当不凡。

紫衣少女在扁舟即将靠岸之际,莲足轻点,娇躯如一片紫云飘然向岸上降落,姿势曼妙飞舞,仿佛天女下凡一般。

骆家兄弟见了,齐声惊呼道:“‘天降滴仙’!你是‘天怪’寒傲天的女儿寒若水!”

林佛剑乍见寒若水时,浑身一震,似是故人重见,大感诧异。

但当骆家兄弟叫出紫衣少女名字时,他反而如梦惊醒,松一口气。

只是哺哺自语道:“真是太像‘她’了,唉!这些年来,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还记得我吗?”

寒若水似是对他特别感兴趣,笑道:“喂,你叫林佛剑?”

林佛剑已恢复正常神色,淡然道:“正是。”

寒若水瞄了如临大敌的骆家兄弟一眼道:“你为什么要救他们?也是为了宝甲吗?”

林佛剑道:“不是,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寒若水道:“那我叫他们送给你,好不好?”

林佛剑皱眉道:“无功不受禄,况且又非姑娘之物,姑娘怎可做主?”

寒若水霸气十足道:“为什么不可以?我想怎样便怎样。”

林佛剑刚在江湖上走动,并不了解寒若水的父亲寒傲天与其师弟萧莫野,人称“天地双怪”,亦正亦邪,且行事从不按照牌理出牌,只凭一己喜恶,是江湖上很令人头痛的人物。

而寒若水小小年纪,不但武艺惊人,且更是刁钻蛮横,杀人不眨眼,比之双怪更加难缠,更加令人头痛。

乍闻寒若水言语,林佛剑不悦道:“姑娘如此任性,在下很难苟同。”

骆江不愿林佛剑惹恼寒若水,若引来寒傲天,大家都倒霉,赶紧道:“林大侠,寒姑娘是冲咱们兄弟而来,我先跟她谈谈。”

寒若水却毫不在意林佛剑的态度,笑对骆江道:“你要跟我谈什么?”

骆江道:“姑娘想要在下的宝衣?”

寒若水淡笑道:“也不是,我只是听说你们兄弟得了宝甲,想看看这万年火蛟皮长得如何罢了。”

骆江正待开口。

寒若水又继续道:“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要你们兄弟将这宝甲送给林公子。”

林佛剑简直啼笑皆非道:“真是胡闹,姑娘若再坚持己见,在下就要走了。”

寒若水白了他一眼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

既然不肯要,我也不会逼你。”

转身向骆家兄弟道:“既然林公子不想要,算你们运气好,走吧!

骆江、骆湖松了一口气,双双向林佛剑拱手为礼,奔向马匹所在地,上马放蹄而去。

二人走远后,林佛剑看着被自己制住穴道的七人,觉得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处置。

寒若水眼望骆江、骆湖远去的身影,嘴角浮起一丝诡笑,然后回转身形,发现林佛剑正打量跟前七人,似是脚橱不决。

轻笑一声,柔手微举,纤指连弹七下,皆中七人死穴,咯咯咯咯咯咯咯连声七响,七人顿时了账,死得冤枉。

林佛剑脸色大变,怒道:“你怎么可以杀人?”

寒若水诧异道:“你不是在考虑用什么方法解决他们吗?用我这方法最是快捷方便,你还不高兴?这也是最好灭口的方法,永除后患。”

林佛剑想骂她又说不出口,叹了一声道:“你误会了,我是想该用什么方法规劝,好让他们能够改过向善,若是他们果真冥顽不灵,顶多废了他们的武功便是。”

寒若水一吐香舌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这么多的心眼?下次你先说出来,不就得了。”

林佛剑道:“杀人本就不对,就算我没有交代,你也不该骤然下手。”

寒若水不知怎地,平时高傲刁钻,目中无人,连她爹都宠让她三分,对林佛剑居然万事皆顺,毫不任性。

闻言笑道:“好嘛,听你的,以后我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杀人。”

林佛剑摇头道:“不,是无论如何,不准杀人。”

寒若水吃吃笑道:“好吧,你怎么说怎么好。”

林佛剑对这么一个“乖顺”的美少女,自也无法再多苛责。

寒若水又道:“林哥哥,你要到哪里去?”

林佛剑道:“我回金陵,姑娘呢?”

寒若水望着骆家兄弟离去方向道:“我还有事要办,林哥哥既然要去金陵,就此别过,过两天,小妹再到金陵去找你。”她倒是天真无邪,一见如故,连称呼也改了。

林佛剑拱手道:“那就后会有期了。”

寒若水微微一福,便向骆家兄弟去向,施展轻功,飘然而去。

林佛剑匆匆来到太湖畔,又匆匆要赶回金陵,为什么?江湖人,江湖事。

带着迷惘心清离开太湖畔竹林的林佛剑,脑海里不时出现三个倩影,柳菲菲,是他童年玩伴,青梅竹马,长大后彼此也情投意合,如今,物是人非,伊人不知何处,想起来徒增烦恼,伤心往事。另一位,那便是太湖初识的寒若水,她,太像柳菲菲了,如果不知道底蕴的人乍然相见,会以为她们是同胞姐妹哩!两人面貌酷似,但性情各别。

前者,柔中带刚,后者,倒是天真无邪,一见如故。还有,卖艺的姑娘——尤丽娘。

现在他回到了金陵,正在城中街上闲逛。

走到街角转角处,略一停身,似在考虑下一步的行止,蓦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风传来。林佛剑听来觉得很耳熟,微一回身,已看到发出笑声的人,原来,这人正是太湖湖畔遇到的寒若水。

寒若水正与两名十多岁的孩子在巷口看斗蟋蟀,玩得不亦乐乎,故而不时发出欢乐的笑声。林佛剑目光一亮,便想移步过去,但转念一想,又带着顾忌的收回脚步。

寒若水这时恰好抬起螓首,一眼见着林佛剑,笑容更炽,丢下玩伴,奔了过来。

林佛剑含笑道:“寒姑娘也到金陵来了?”他嘴里这样说,心里可在说:真是巧合呀!

“当然!”寒若水来到面前,娇嗔地笑道:“人家等你好久了。”

林佛剑诧声道:“姑娘找在下有事?”

寒若水拽着林佛剑的衣袖,拉他前行,说道:“我有个好东西给你看。”

林佛剑自是不忍拒绝,任由她带领,来到一间客栈的上房中。

待林佛剑坐定,寒若水倒了一杯水,便迫不及待的现出宝来,竟是“紫影宝刃”。

林佛剑乍见,皱眉道:“寒姑娘,匕首怎又落入你的手中?”

寒若水见到林佛剑一脸不喜,不禁甚觉扫兴,闷闷地道:“是骆家兄弟送给我的。”

林佛剑自知她是用霸王硬上弓的,沉下脸道;“姑娘……”

寒若水不待他说完,抢着道;‘你就别再姑娘长、姑娘短的,我又不是没有名字。”

林佛创顿了一顿,便道:“好。若水。”

寒若水自己也倒了一杯,缓了一口,道:“林哥哥。如果你在金陵没有其他的事,我们好好地游览这石头城。”

林佛剑连忙摇手;“我没有那份心情游山玩水,而是为了四海镖局的事情来到金陵。”

寒若水娇躯一震,道:“林哥哥,你跟四海镖局有仇?”

林佛剑摇摇头,道;“没有!”

寒若水不禁诧异道:“那你,…决说嘛,都快把人憋死了。”

林佛剑笑笑,道;“因为四海镖局接了一趟不该接的镖。”

寒若水道:“为什么不该接?”

四海镖局名闻四海,总镖头是被尊为武林祭酒的人云神龙齐苍霖,他的功夫自不必说了,旗下四员大将也是知名人物,被誉为金陵四圣。

仇天侠是四圣中的剑圣,另外是刀圣武大光,戟圣林飘零,鞭圣呼延昭,各以所长而居武林之圣,才被弃苍霖延来帮忙,四圣中尤以剑圣仇天侠武艺最高,除齐苍霖外,不作第三人想。

今天四海镖局来了一趟生意,托运这批镖货的,是一个乞休归里的老盐道,变卖了在金陵的别业,约计四十万两准备回川中老家去享清福。

四十万两的家财不算小,由金陵人川,差不多要走大半条长江,迢迢数千里,自然不放心,所以才委托四海镖局护送。本来这趟生意应该由齐苍霖自己出马的,因为那位章盐道愿提两成作为护送之费,那是八万两银子,差不多是镖局半年来的总收入。

可是齐苍霖六旬大寿在即,江湖上的朋友早就有意利用这机会大聚一下,寿星老总不能因而辜负大家的盛情,这次的护镖由仇天侠负责。

寒若水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林哥哥认为这章盐道的家财,尽是民脂民膏,如果让他安然无恙回到川中老家,似乎老天爷不该对他如此仁厚。”

林佛剑点点头,才一张嘴,寒若水又道:“林哥哥若是出手劫镖,难免开罪四海镖局,虽然不怕,但却非林哥哥所愿,是不?”

林佛剑道:“这正是我进退维谷,难作决定的地方。”

寒若水道:“林哥哥,小妹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噢!”林佛剑道:“说说看!”

寒若水道:“林哥哥不妨先向四海镖局提出忠告,分析利弊,如果肯接纳,自然皆大欢喜,不听劝告,那后果该由四海镖局负责。”

林佛剑觉得这倒是不失为不是办法中的办法。

五凤居是秦淮河畔的名酒楼,因为明天就要起程,仇天侠的友好乃假五风居为他饯行,还特别把秦淮第一红歌妓粉菊花请来度曲侑酒。正在听得高兴时,账房忽然匆匆走来,在仇天侠耳边低语一阵,仇天侠眉头一皱,道:“人在哪里?”

账房先生道:“在麒麟厅候驾!”

仇天侠为了身份不好意思对账房先生疾言厉色,笑着道:“各位喝酒在下去去就来。”

在账房引导下,仇天侠到达麒麟厅,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虽然拿着剑,却是文绉绉的,而且那柄剑也没有开锋。一望而知,是个少不更事的读书公子。

仇天侠道:“年轻人,听账房先生说你有事找我?”

“不错。”年轻人道:“我先自我介绍,敝姓林,双木林,草字佛剑,仙佛之佛,刀剑之剑,不属任何门派,有件事请仇镖头考虑。”

仇天侠道:“什么事?”

林佛剑道:“据闻贵局保了一趟重镖,即将远行?”

仇天侠道:“不错,兄弟明天就要护镖动身…,··”

林佛剑道:“仇镖头最好建议资总镖头齐老爷子,把这趟生意推掉。”

仇天侠听得一愕,道:“为什么?有史以来,还没有听说镖行把上门的生意退掉,也没有这规矩。”

林佛剑冷冷地道:“仇镖头,贵局在武林中颇负盛名,而贵总镖头齐老爷子被誉为侠中之侠,即使你们金陵四圣,也是江湖上响叮当的人物,在下才特别客气,可是,贵局如果罔顾道义,要为这种贪官污吏作后台,不免令人齿冷,在下也就不客气了。”

章盐道在任上以贪墨见闻,这次退隐,也是劣迹昭彰,被人弹劾下台的,还幸亏他长袖善舞,人情上下都用到了,才得保住脑袋,仅以免官论处。

仇天侠听了林佛剑的话,脸上不由发烫,但仍沉住气,道:“我们开的是镖局,有生意上门,必须接受,其余概不过问。”

林佛剑笑道:“贵局如果一意孤行,那是自毁前程,将数十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清誉毁于一旦,希望好自为之。”说着,回身正想离去。

仇天侠道:“兄台等一下。”

林佛剑道:“仇镖头还有什么吩咐?”

仇天侠道;“今天兄台的行为,威逼恫吓兼而有之,如果没有个明白交代,兄弟日后在江湖上还能混吗?”

林佛剑冷冷地道:“如果我不作交代呢?”

仇天侠道:“兄弟只好得罪了。”

林佛剑笑了一下,道:“很好,金陵四圣名满天下,我早想见识一下,只是,这地方不适合吧?”

仇天侠道:“那当然,时间地点都由兄台选定。”

林佛剑想想道:“我还有事,不能等太久,这样吧,后天是贵局齐总镖头六旬大庆,在下想前去拜个寿,顺便把这个问题解决一下。”

仇天侠道:“那不太好吧,兄弟明天要护镖动身……”

林佛剑微笑道:“仇镖头最好等一两天,我们的问题不解决,这趟镖走出去也不太安全。”

仇天侠脸色一变道:“难道兄台早就看上兄弟了?”

林怫剑摇头道:“不,在下虽然对这些贪官污吏不齿,但还不至于跟贵局过不去,只是怕仇镖头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硬要栽于在下头上,那就太冤枉了。”

仇天侠听他话中有话,脸色又是一动,但努力控制住了,不动声色地道:‘好吧,那就后天见吧!”

章盐道的确是长袖善舞,交游广阔,虽然把别业卖了,却依然住在一栋豪华别墅里。

这栋别墅系金陵总镇所置,章盐道跟他同年,平常交情也够,所以,当章盐道向他借住别墅时,总镇大人便一口应允下来。现在,章盐道就在这别墅接见仇天侠。

宾主落坐,仇天侠开门见山地道:“老先生,在下是来向老先生报告一件事,明日的行程要暂时取消。”章盐道一怔,道:“为什么,我的家小都已经准备好了……”

仇大侠道:“敝局今天接到一个陌生人的劝告,希望我们放弃这次生意。”

章盐道听得一惊,道:“为什么?”

仇天侠道:“老先生当年的官声如何,敝人不清楚,可是,照他的口气,似乎对老先生颇有腹非之处…”

章盐道纳纳地道:“这人…·,·难道真的有那么厉害?”

仇天侠道:“这个很难说,我们还没有正式交过手,胜负很难预测,不过,以在下经验与直觉判断,此人虽然年轻,以他那气质与胆识来看,武功绝不在我之下。”

章盐道呆了半天,始道:“这么说来我们的行程要受耽误了……

仇天侠道:“那是必须的,所以在下不得不对老先生知会一声。”

章盐道忽然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道:“也许是危言耸听,故作姿态,无非想图一些利润吧?”

仇天侠听得一怔,道:“老先生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章盐道道,“也许因为利润丰厚,令人眼红……”

仇大侠道:“老先生错了,听他的口气,似乎路上早有人对老先生行囊留神了,以我一人之力,也许难以兼顾太多,必须另外再找帮手,那就得多敝总缥头齐老爷子寿宴后,才能抽出人手…”

章盐道怔怔地道:“那不是要等好几天吗?”

仇天侠道:“是的,因为约已订好,敝局为顾全信誉,才无法推托,如果章老先生想退约,敝局是很欢迎的,因为这趟镖价码虽大,敝局所担的风险更大……”

章盐道连忙道:“等两天就等两天,约已定了,怎么还能退呢…”

章盐道不敢坚持了,以前他陆续也运了一部分财产回籍,都出了问题,后来找到了四海镖局,才算顺利地把财货运到,除了四海镖局,谁也负不了这个责任,为了身家,他只有忍气吞声地闭住了嘴。

仇天侠正色道:“在路上请老先生略加收敛一点,此去西蜀,迢迢千里,一路上什么人都有,稍有言语得罪,可能会惹来极大的麻烦,我们镖客最多豁出性命,那是职责所在,没办法,老先生可不太上算。”

章盐道只有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仇天侠这才告辞,离开了别墅。

三月二十八,依然是个春雨绵绵的天气。

四海镖局为了总镖头齐苍霖的六旬大寿,早就开始筹划了,许多远道的朋友也都在早一两天赶到了,可是二十七日夜间的一场暖寿酒喝得并不畅快。

二十八日早上,镖局的大厅上虽然搭起了寿堂,也有着不少人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但每个人都十分紧张,腰间全带着兵刃,如临大敌,使人看着很纳闷。

一般人以为是前天晚上仇天侠与那个叫林佛剑的年轻人订下口约,在今天比武的缘故,其实齐苍霖心中另有隐忧。

那是他的一个老朋友……滇南大侠云中鹄,他在暖寿前二天已到,带来了令人心悸的消息。

入云神龙齐苍霖早年闯荡江湖,就以武技成名,手中一支青锋剑扫荡南北,全无敌手,曾经在滇南杀死了当地有名的恶霸澜沧三煞中的老大红面煞神尤大通。老二黑面煞神尤二通与老三蓝面煞神尤三通也各断臂,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此后澜沧三煞销声匿迹,未再出现。

可是云中鹄在取道来金陵为老友祝寿时,居然发现了这两人的踪迹,他们一伙六个人,除了各剩一臂的二煞之外,还有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装成走江湖卖艺的杂技班子,与云中鹄同船东下。

云中鹄出门一向是斯文打扮,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在船上,他们曾经献技求赏,表现了几手绝技,两个女郎表演飞外射鸟,打开一笼自备的黄雀,一双双的放出去,她们一抬手,用一支寸来长的钢针将飞雀射下来。

最后将笼中的十几头黄雀全部放出,其中一个女郎一扬手,居然将所有的飞鸟全部射落江中,然后另一个女郎飞身跳落江中脚蹬水面。将射落的鸟全拾了起来,遍示观众,每只鸟都是在眼上中针,左边进,右边出,一针横穿。

两个男子没有献技,澜沧双煞也没有现技,可是他们每人带着一柄护手钩,色泛青蓝,一望而知是淬毒的兵器。

这批人直到芜湖才下船,不问而知是要到金陵来寻仇的,澜沧三煞当年武功已不凡,埋首穷荒二十年,挟技寻仇,一定是有了充分的准备,所以齐苍霖才忧心如焚。

至于林佛剑,那不过是个小问题,但也幸亏他这一拦,把仇天侠的行程阻住了,否则仇天侠那趟镖由水路出发,一定被他盯上,而他们在芜湖落船,分明是金陵早有人暗通消息,想截了那趟镖的。事实他们在金陵夫子庙前已露过面了,是预备敞开来干了。

大约到了已午之交,金陵本地各大商号等都登门祝寿。

齐苍霖心中有事,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出来应酬,将客人都招待在两边的花厅里。

忽然四圣中的刀圣武大光满脸欢色地跑来叫道:“老爷子,这下您可放心了,北海剑隐展老前辈带着碧霞大妹子来了。”

齐苍霖神色为之一振,连忙迎到大门口。原来齐苍霖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齐碧霞,今年才二十二岁,拜在北海剑隐展毓民门下学剑。

齐苍霖是乾坤一剑萧白的收山弟子,萧白在武林中向有剑帝之称,一生只收了三个徒弟,那就是北海剑隐展毓民。南天剑叟罗士远与齐苍霖,三个人中只有齐苍霖名气最大,然而论造诣,还是两位师兄强得多,只是那两个人生性恬淡,不大出来走动而已。

萧白仙逝后,罗士远不知下落,人仅知其名而已,展毓民隐居北海,收下一个徒弟,那就是剑圣仇天侠,齐苍霖因为自己忙于保镖,无暇照顾女儿,于六年前把她送到师兄门下练剑,父女俩六年没见了。

这次过生日,展毓民是他的大师兄,自然不敢惊动他来拜寿,没想到他竟自己来了,这真是个天大的喜讯。

欢喜的不仅父女可以晤面,而且师兄前来,澜沧双煞的事就不足为虑了。

齐苍霖自己很明白,业精于勤,这些年来困顿于江湖酬酢,功夫没搁下,却也不会有太多的进步,澜沧双煞卷土重来,实力未知,实在没多大把握。

而展毓民潜居北海,终日埋首于剑术之浸淫,同时他又是师父的开山弟子,乾坤剑的许多绝招都只传了他一个人,比齐苍霖高多了,有了这个大帮手,如何不喜出望外呢?

到了门口,仇天侠正在向师父叩头行礼。

齐苍霖忙不迭的擦衣下跪道:“小弟贱辰,怎么劳师兄大驾莅止…”

展毓民七十多岁了,看起来比齐苍霖还年轻一点,笑着道:“老三,快起来,老兄弟了,还来这一套干嘛?”

他把齐苍霖扶起来后,齐碧霞才过来给父亲拜寿。

展毓民又笑道:“老三,你把这个丫头塞到我那儿去,可是害苦了我,几间茅庐,差点没给她拆个精光,我实在受不了她,才借着拜寿的机会,把她给送回来,否则我连个安身立足之处都没有了。”

齐苍霖看看女儿,见她已长得亭亭玉立,心中十分宽慰,口中笑斥道:“碧霞,你怎么跟大师伯淘气呢?”

齐碧霞微露颊上的酒窝笑道:“没有呀,是大师伯自己藏私,他新创了一套大罗剑式,不肯教给我,我没办法,只好每天磨着他老人家喂招练剑,那些屋子是他老人家自己用剑砍坏的。”

展毓民笑道:“你哪里是练剑,分明是找我拼命,一支剑逼得我走投无路。”

齐碧霞道:“不这样您肯把绝招使出来吗?爹,您不知道大师伯有多坏,他的大罗剑有十八手,可是只教了我九手,留下一

半不肯教,我没办法,只好在练剑时尽出杀手,大师伯为了化解我的进逼,才露了六招。”

“那真厉害,一剑出手,屋顶都掀破一大块,还有三招,他说什么也不肯教了,爹,这次您可得帮着我,把那三招也学齐了……”

齐苍霖神色一凛道:“大罗剑是恩师不传之秘,听说他老人家只创成了十二式,师兄难道把后六手补齐了?”

展毓民叹道:“恩师之学博大精深,我禀承遗笈,穷毕生之力,也只补了四手,另两招式虽然勉强凑上了,总是无法与前面十六式贯通,出手后连自己也控制不住,否则我怎会藏私不教给她呢?”

齐碧霞噘嘴道:“您骗人,我看您自己练剑时,十八式都全了,而且一气呵成,怎么说无法控制呢?”

展毓民神色庄严道:“不错,我自己练的时候是能连贯的,可是用来对敌时就无法得心应手了,我几十年的火候都只能到这个程度,教给你行吗?你火候不足,使出来很可能连自己也伤在剑下呢…”

齐苍霖忙道:“碧霞,别胡闹了,你从小就开始学剑,深解剑理,应该知道剑有三诫。”

齐碧霞道:“我早就听腻了,非其人不授,得非其宜不授,非其长不接,这都不合于我呀!”

展毓民笑道:“你虽然能说,却不能解,那最后一试不是指授技的对象,而是授者之诫,非我所长,不授于人,因此我自己都无法把握,怎么能教给你呢?”

齐碧霞还要辩,齐苍霖却道:“碧霞,大师伯来了,你不请他进去坐坐,尽站在大门口胡闹,这是做晚辈的规矩吗?”

展毓民连忙道:“老三,我见到你,给你拜过寿就算了,你知道我的脾气,最怕人情酬酢,所以才躲得远远的,今天的客人一定很多,你还是让我找个地方清静一下,回头等你空了,我们再聚聚…”

齐苍霖连忙道:“大哥,如果只为小弟贱辰,断然不敢屈留大驾,可是今天情况不同,你非得留下不可,因为今天有两件事,恐怕要借重您的大力镇压一下。”

展毓民微愕道:“老三,我虽然不履江湖,可也有个耳闻,你一直在江湖上春风得意,难道还会有人利用今天的机会来捣乱

吗?”

齐苍霖见旁边已围了不少的人,只得道:“进去谈,进去谈,事情虽然不大,却很扎手。”说着将他们让到里面。

人的名,树的影,北海剑隐展毓民虽然极少履迹江湖,谁都知道他是一代剑帝萧白的首座弟子,又是齐苍霖的师兄,所以他到了里面,凡是武林道的朋友都起立致敬。

展毓民点头作礼。齐苍霖知道师兄怕麻烦,也没替他—一介绍,直到首席客坐,才将滇南大侠云中鹄请来作陪道:“大哥,小弟要应酬客人,无暇细述,云中兄最清楚了,由他慢慢告诉您吧!”

同时又命仇天侠留下侍候,就便报告林佛剑的事,自己又去应酬别的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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